“她决不相信,问道:你说出来会有谁?”

  “我自忖武功胜过她多,因师父知她品行不端,武功没传她多少,而我将师父的功夫学全了,便道:我就能胜你。

  “她格格大笑,说道:你若能胜我,我就任你处置,那时随你怎样替拜弟复仇好了。

  “我见她蔑视师父的武功,不管她会不会天下第一的剑法,一上手的便是极猛烈的攻招,心想,十招之内教你败下。

  “岂知千招后仍是平手,没想到几年不见,她竟学到天下各门各派的神奇武功。

  “我见到这情形越发气愤,心知她不知做了多少淫事才骗得这许多武功,暗暗替师父伤心,出手间更不容情。

  “她武功虽是兼各家之长,却没有师父所传武功的精纯,结果被我用险招胜她,将她制住。

  “我想起师父因她气起,武林中又不知多少正人君子败在她手中,因她而毁灭一生清誉。

  “更想起三弟的残废,一剑便要将她刺死。

  “在这关头,她叫道:我传了你拜弟天衣神功,你还忍心杀我……”

  芮玮听到这里,心中一震,失口呼道:“天衣神功!”

  活死人道:“你也会天衣神功吗?”

  芮玮道:“天衣神功师父传我,但他老人家自己并不会天衣神功,仅对我说,天衣神功是一位武林奇女子传给他老人家的。”

  活死人“嗯”声道:“三弟学的是邪派内功,自不能再习水火不相容的天衣神功。”顿了一顿,咽然一叹道:“天衣神功是师父武功的精华,当年师父传师妹时,说:以后你有了意中人可将这神功传他,算是为父的一点嫁妆。

  “我听她将神功传给三弟,果真不忍再杀她了。

  “但我不能轻易放过她,命她随来点苍山,强迫她发个毒誓,除非我答应,否则只准在山上落发修行,终身不能下山一步。

  “又怕恶性难改,有人闯上山来,难免遭了她的毒手,又命她不准杀人,不然让我知道,教她做一件极端难做的事。”

  芮玮心想:“难怪大师伯说了话后,一灯便乖乖给我引路见野儿,可惜野儿走了,如今不知她去了何处?”

  活死人见芮玮唉声叹气,劝道:“年轻人何必伤心,天下虽大,只要有恒心,何患找不着一个人,况且她此去旨在寻你,一定有线索可查。”

  芮玮自知活命有望,暗忖:“大师伯的话对,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他抬头道:“晚辈劝大师伯不要伤心,结果自己伤心,真该打。”

  说着出手敲了一记脑袋。

  活死人笑道:“真是孩子气,干吗打你自己?”

  伸手棺内摸着芮玮自个击打的地方,又道:“此后数年师妹倒很安分在点苍山修行,我见她确有改过向善之心,便一年准她下山一二次。

  “第一次下山她回来后感到十分惊奇,向我说:怎么江湖上皆都知晓她的法名,尊称一灯神尼,只要走到哪里,人人奉若神明?

  “我没有回答她的疑惑,但知她下山人人尊敬她,一件坏事也没做,反而行了几件善事。

  “直到如今江湖上仍尊敬一灯神尼,并不知一灯神尼是昔年的张玉珍,纵然听人传说,也是不信。

  “其实是我因师父教养之恩,不忍见他老人家的女儿遭世人唾骂,在师妹落发那年便常常下山做此侠义之举,事后画下师妹的尼姑头相,留名一灯。

  “久而久之,江湖便传开一灯神尼的侠号,只知她是救人济世的神尼,谁也不去查究她的底细。

  “虽然后来胡一刀的后人得知一灯神尼便是张玉珍,极尽散播谣言,破坏师妹名誉之能事,但神尼的侠号武林人氏心中已根深蒂固,谁也不去信他。

  “其时江湖上出现两位奇人,一位性喜红色;一位性喜蓝色,他们无论穿着居室,皆是性喜之色。”

  芮玮失口叫道:“啊,是红袍老前辈,与……”

  忽然想到两位前辈嘱咐不准泄漏他们的话,急忙住口不语,但已经说出红袍公。芮玮正感懊悔不已,活死人笑道:“你那套神奇的步法是红袍公传的,化神掌却是蓝髯客传的,我说的可对吗?”

  芮玮大惊失色,讷讷道:“大……大师伯……怎知道的?”

  活死人道:“你向他俩学艺的经过,我在一侧看得分明,只是你们不知道我行踪何处。”

  芮玮心想:“有好几次红袍公与蓝髯客在传自己武功时,都疑心有人偷看,但总不知偷窥者在哪里,原来是大师伯。”

  活死人接道:“当时江湖上有句口语:‘红照一天高,蓝暗四海深’,这红字就是指的红袍公信有庆,蓝字指的是蓝髯客路庭花,他两人纵横江湖,是那时的两大武学高手。

  “师妹虽然隐居几年性情改善多了,但好胜之心仍不泯灭一点,一年下山听到这两人的名气,遂找上门去。

  “红袍公与蓝髯客武功虽高,却仍逊师妹一筹,他们输了,将最成名的武功传给师妹,因他们事先约好,倘若师妹输了将海渊剑法传出。

  “并且此后江湖上再不见红袍公与蓝髯客的侠迹,原来,师妹竟迫他两人随来点苍山。

  “她对我说:‘你整天整月不跟我说一句话,一个人怪寂寞的,现在我请到当代绝世高手陪我,你答应吗?’

  “那时她武功越来越强与我相差无几,我想不答应也困难,便对她说,只要不犯淫行就成。

  “结果还好,师妹规规矩矩,我想到底她已是出家人,对于往昔的淫荡生活根本忘绝。

  “又过了几年,她下山带回一位孱弱的女孩……”芮玮忍不住道:“那女孩一定是野儿了。”

  活死人微笑点头道:“不错,正是高姑娘,但她孱弱得随时有死去的可能,师妹她远至小五台山求史不旧救治。”

  这件事高莫野向芮玮说过,为此一灯神尼将凌波微步传给史不旧。

  活死人道:“高姑娘慢慢长大扎下了内功基础,师妹便将她送回家里,以后每月下山一次去传高姑娘的武功。

  “师妹下山次数多了,渐渐不耐烦再隐居点苍山顶,虽然此时她武功已不输我,但为以前毒誓所约束,却也不敢擅自离开点苍山。

  “不知怎地,她探听到我住在墓中是为了陪伴娘子,一见到我就说:‘活死人,这里住厌了,咱们搬个地方吧?’

  “我怎会迁离别处,万万不肯去惊动娘子,当然毫不考虑地拒绝了师妹的要求,师妹见目的不达,便常常缠我,只要一见到我,便要我离开点苍山。

  “一天我被她缠得烦了,大声道:‘我决不会迁离点苍山,一生一世住定此地,你别妄想劝我离开。’

  “她笑着回道:‘假若有本领劝你离开呢?’

  “我心中有气,暗想天下再有什么力量能令我离开娘子,便说:‘你有本领教我离开点苍山,我便任你自由。’

  “她冷笑一声道:‘好啊!咱们就这样说定。’

  “我听到她这样说,心中就懊悔起来,当时气愤下说话未经思索,现在仔细想来,就知她要偷盗我娘子的遗体。

  “我的猜想果然不错,这几年来屡次发现她在寻找这墓的人口,一旦找着,乘我不备,盗去娘子的遗体离开点苍山,那我非跟着下点苍山不可,如此一来我就输了,她的自由也就不再受毒誓所约束。”

  说到这里,活死人叹了口气,脸色郁郁不乐,芮玮一看便知大师伯又想起去世的妻子,慌忙道:“红、蓝两位前辈,为何也不离开点苍山?”

  活死人道:“他俩与师妹比武,说好输了时,不但将成名武学传给师妹,而且终身陪着师妹居在点苍山,除非有一天他们自信能在武功上胜过师妹,那时便可下山。”

  芮玮问道:“那这十多年来,红、蓝两位前辈武功一直不能胜一灯神尼吗?”

  活死人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因自隐居点苍山后,他俩从未向师妹挑战过。”

  芮玮奇道:“他们为什么不试试,难道也愿终老点苍山?”

  活死人道:“我本也感到奇怪,后来才知他们不敢向师妹挑战的原因。

  “原来师妹打胜他们未曾用过一招海渊剑法,来到点苍山师妹怕他们有一日精研出神奇的武功胜过自己,便故意在他们面前演出海渊剑法。

  “这海渊剑法我知道师妹没有练成,但招招剑式演出,把他俩吓倒,师妹威吓他们说:若自信能胜过这套剑法,再来找自己比试,否则不自量力,胜不过自己,定当将他们家人一一杀绝。

  “红袍公、蓝髯客是言出必行的汉子,他们输了师妹,便抛弃家人隐居点苍山,但他们知道一灯神尼就是昔日杀人不眨眼的张玉珍后,怎敢不顾家人性命,轻易向师妹挑战?”

  芮玮叹道:“难怪两位前辈传了我武功却不准我向外人提及,原来怕一灯神尼知道。”

  活死人道:“师妹要是知道你的步法和掌法是他两人传的,恼怒之下真要下山去杀他俩的家人,那时我也无法阻止。”

  芮玮好生难过道:“他们何必冒那么大险传我?”

  活死人道:“他们精研十多年,创了神奇的步法与掌法,却不知是否有把握胜过师妹,自己又不敢试,恰好碰到你要找师妹,料定你们要打起来,便不昔将多年的心血传给你。

  “你机缘凑巧得到这两门奇学,获益匪浅。”

  芮玮道:“两位前辈又怎知他们的武功能不能胜一灯神尼呢?”

  活死人笑道:“我不知道,在你和师妹决斗时,我们三人各据一棵松树偷窥,可笑师妹一个也没发觉,真是粗心大意。”

  芮玮关心红袍公、蓝髯客,问道:“他们现在的武功是否能胜过一灯神尼呢?”

  “我不敢断定,但我想他们仍不敢找师妹挑战。”

  芮玮道:“为什么?”

  活死人道:“你合他俩人的绝学虽占上风,但他们不见师妹施展海渊剑法,终是不敢轻易一试,要知世上有谁见了海渊剑法,仍敢说有信心胜它?”

  此时曙光已明,照进墓中,这一番谈话,竟然过了一夜。

  第三十六回 药王爷

  林琼菊睡了一夜,穴道自解,朦咙醒来。

  芮玮闻声道:“菊妹,你醒了吗?”

  一句话说完,脑中“嗡”的一声,巨痛忽起,忍不住呻吟起来,林琼菊惊得睡意全没,急忙扶在棺边,问道:“大哥,大哥!怎么啦?”

  芮玮断断续续道:“我……我……头……好……痛……”

  活死人轻叹一声,一指点住芮玮麻穴,使其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