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宫当年被魔兽围困一战,”灵北破罐子破摔,说的有些艰难,“少主不仅金丹半碎,筋脉尽断,还身中上百种剧毒,为了保命,只能去血池重新换血,十年一次,如此往复两百年。如今……除了心头精血,她身上,没有一滴血是自己的。”

  “所以,”屏风后那人,声音带哑,“她握不起剑了。”

  “是。”

  灵北眼眶微红:“我家少主当年,天资卓绝,于剑道一途前程无量,是当年西境最顶尖的剑修之一。上清三年一战后,少主的筋脉花了十年修补缝合,期初连筷子都握不住,后来她成为法修,说没有什么不甘心,可我好几次在后院都看见少主试着练剑,但她拿剑的手一直在抖,她根本做不到。”

  “本命剑呢?”

  如果本命剑在,就算不能握剑,也好一些。

  “她身体中血脉尽换,”灵北压抑着情绪,“灵器不识得她,本命剑自然也不识得。”

  本命剑都不认识的一个人……

  更何况是他?

  谢长寂坐在屏风后,轻轻闭上眼睛。

  “那这两百年……”他疲惫出声,“她都不曾想过,来天剑宗求援?”

  “前辈说笑,”灵北苦笑,“合欢宫与天剑宗非亲非故,为何会出手帮忙?此番若非走投无路,合欢宫也不会贸然造访天剑宗。”

  非亲非故……

  听到这话,谢长寂忍不住想笑。

  拜堂成亲,双修结契,生死相诺,最后只是——非亲非故?

  灵北说完这些,自知失言,他跪在地上,侯了一会儿,恭敬跪叩在地上:“前辈,锁魂灯与我家少主真的已经没什么关系,若前辈是为魊灵而来,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少主。”

  屏风后的人不说话。

  好久,他才出声:“我不是为魊灵而来。”

  灵北愣愣抬头,就看他站起身,往外走出去:“我是为她。”

  说着,他如来时一样,缓缓走了出去。

  这一次灵北终于看清,这个人竟然是直接穿过了墙壁走了出去。

  灵体!

  灵北终于反应过来,那个屏风后面的,根本不是本人,对方只是来了个灵体,威压就能强大至此!

  这岂止是渡劫?怕是早已接近天道,渡劫大圆满才能有的能力!

  而这世上渡劫大圆满有几个人?

  难道不是只有那位……

  灵北愣愣看着对方离开的地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清衡上君,谢长寂。

  “灵北,今夜之事,不必记得。”

  对方开口,每一个字都化作符文飘入房中,径直窜入了灵北脑海。

  灵北脑中瞬间一空,闭上眼直接倒在了旁边。

  而青年走出房间,站在长廊之上。

  旁边昆虚子见他出来,赶紧迎上来。

  “问完了赶紧回去吧,你这个情况出死生之界容易出事,就算是灵体,没有死生之界阵法压制,你心智也容易迷失。”

  “我还要去找她。”

  谢长寂声音很低,他转过身,朝着长廊往前。

  昆虚子愣了愣,追着上去:“你要找谁?花向晚?她现在在山下,你灵体去不了这么远!”

  谢长寂不回声,径直往前,昆虚子冲到前方,抬手用法阵拦在他身前:“长寂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

  “师叔,送灵北客房,到死生之界等我。”

  谢长寂没听他的劝告,低着头穿过法阵,走出长廊。

  天下下起连绵小雨,他走在雨里,声音很低,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别人。

  “既然当真是她,既然她活着,那我——”

  “总得要个结果。”

第19章 (三更合一)

  灵体状态不稳,他无法走出天剑宗。

  最重要的是,当他走出院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勇气,最后还是用了谢无霜的身体,淋着夜雨下山到了安置花向晚的四合院。

  四合院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他走到花向晚房间门口,就看见花向晚正在试嫁衣。

  许多女孩子围着她,夸着她漂亮,她自己对着镜子转了几圈,似乎也很是满意。

  一行人笑笑闹闹,好久才发现他。

  灵南惊诧出声:“谢道君?”

  听到灵南的声音,所有人一起看过来。

  看见这位站在雨中的道君,大家不约而同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纷纷沉默下来。

  花向晚看见“谢无霜”也是一愣,随后她诧异出声:“你……你怎么在这?”

  谢无霜的性子,来这里必然有什么事。

  莫非是她消除他记忆之事被察觉了?

  可她修为本就高谢无霜一个台阶,又是法修,她给谢无霜下咒消除记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那谢无霜过来做什么?

  花向晚心思几转,不敢贸然开口。

  而谢长寂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穿着嫁衣的花向晚。

  他记得她当年嫁给他时,穿嫁衣的模样。

  那时候她还不是现在的长相,她没这么艳丽,也没这么漂亮,但她有一双清澈又温柔的眼睛,眼里装满了二十三岁的谢长寂。

  他们是自己在外面成的婚,她的嫁衣是她一针一线自己缝制,远没有今天这样复杂精美,可是当他掀开盖头那一瞬,却仍旧感受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谢长寂的沉默让花向晚有几分尴尬,她看了一眼周遭,小声吩咐:“你们先回房吧。”

  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对,没有出声,小声散去。

  等周边都不再有人,花向晚才看向“谢无霜”,一面打量着他,确认着他的情况,一面迟疑询问:“你……怎么了?要不要先进来?外面下雨。”

  “她没死。”

  谢长寂突然开口,花向晚听不明白,疑惑反问:“谁没死?”

  “我等那个人。”

  谢长寂看着她,声音沙哑:“我等了她好多年,我以为她死了,可她活着。”

  花向晚听着,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梦境里聊过那位让他入魔的女子。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为何这种事来找她,但想着谢无霜这狗脾气大概也没什么朋友,现下这个样子颇为可怜,便大发慈悲指了指屋中:“怪不得你难过,要不你先进来,我陪你聊聊?”

  “她没来找我。”他根本不管花向晚的话,只盯着她,仿佛在宣泄什么,“这些年,她过得很不好,我一直等着她,可她都没来找我。”

  花向晚听明白了,这不和她差不多吗?

  “那个,”她开口劝着对方,“一段感情,有开始就有结束,你也别太强求。而且你也未必多喜欢她,可能就是死了你才不甘心,现在知道她活着,你先冷静冷静,说不定过两天就发现,这事儿你放下了呢?”

  “为什么不来?”

  谢长寂盯着花向晚。

  花向晚反应半天,才明白他是在问她那个女孩子得的心态,她替他想了想,揣摩着:“这我也说不好……可能想着你不喜欢她,找了也没用;也可能是她移情别恋,有了新的人生?反正我想啊,她没来找你,就是她放下了,那么你也该放下,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她说过会喜欢我一辈子。”

  谢长寂执着开口。

  花向晚失笑:“谁年少没说过这种傻话?这种话你别太放在心上,许多人也就是说说,之后就忘了。”

  这话说出来,花向晚突然觉得有些过于残忍,她看着对方悄无声息捏起发颤的拳头,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那个,要不你去找你师父请教一下?”

  “请教他……”谢长寂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飘忽,“做什么?”

  “他活了两百多年,一辈子总该有几个喜欢的人,可依旧能修至问心剑大圆满,”花向晚笑起来,“他应该是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一个人的。”

  听到这话,谢长寂忍不住笑了。

  这笑容让花向晚有些莫名心虚,她轻咳了一声:“总之,有时候,大家两两放手,各启前程,也是好事。”

  “放手……”他轻喃,缓缓抬头,直直盯着花向晚。

  “你骗我。”

  这样的谢长寂让花向晚有些害怕,她心虚否认:“我怎么骗……”

  “你来过云莱。”

  花向晚猛地抬头,谢长寂盯着她的眼睛:“灵虚幻境里是你的记忆,那是云莱凤霞镇。”

  “你……”

  花向晚有些说不出话,没想到“谢无霜”竟然没忘。

  他没忘,他来问这些做什么?!

  “锁魂灯是合欢宗至宝,独属于你,而当年,晚晚就是用它封印魊灵。”

  听到“晚晚”这个称呼,花向晚心上一跳。

  而对方不管不顾,语速极快,继续开口:“幻梦蝶是合欢宫秘术,只有你会,谢长寂从你这里学会,用它沉溺幻境两百年。”

  “你曾经用剑,晚晚当年也是。”

  “你说你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丢了性命,你喜欢那个人,是不是就是……”

  谢长寂语调一顿,好久,才开口:“谢长寂?”

  花向晚没说话,震惊看着对方,等彻底消化对方说什么后,她才冷静下来,神色慢慢平静。

  雨声淅淅沥沥,花向晚想了想,无奈出声:“你就这么叫你师父和长辈的名字?”

  谢长寂盯着她:“是不是?”

  花向晚知道谢无霜肯定是拿了铁证才来找她,已经无可抵赖,便坦然承认:“是。”

  她抬头,看着空中落下来的夜雨:“我当年喜欢那个人,的确是你师父谢长寂。两百年前我来过云莱,化名晚晚,纠缠于他,你师父不喜欢我,我心灰意冷,自行离开。现下已经过去两百年,我与他恩怨两清,你也不必再多生是非。”

  既然来的是他,不是谢长寂,那他应该没有把此事告知谢长寂。

  花向晚想着,拼命思索着如何挽救。

  谢长寂听着这话,他克制着自己,不敢出声。

  他将目光缓慢挪移到花向晚手上,声音微颤:“你以前用剑,你剑术很好。”

  “我弃了。”

  “你曾天赋绝伦,十八岁位列化神。”

  “都是过去的事。”花向晚轻笑,“说多了,就是笑话了。”

  “花向晚,”谢长寂抬眼看她,“他已经是当世第一人,你是他的结发妻子,他欠你一条命。”

  你本可以和他索要一切。

  花向晚听到这话,忍不住轻笑。

  “他欠我?不,他不欠我什么。”

  花向晚看向这个年轻人,解释着当年是非:“封印魊灵本就是我师门要求,与他无关,我与他相交,他救我,我还他,不曾相欠。”

  “晚晚是为他而死。”

  “她不是,哪怕是,也让她死在过去。”

  花向晚静静注视着“谢无霜”,冷静得让人心寒。

  看着年轻人固执的眼神,她强调:“不要打扰你师父,也不要打扰我。明日我会定下夫婿,后日我会同修文成亲,再过两日我就会远离云莱,他与我再无干系。你告诉他,是要做什么呢?”

  “他是问心剑主,是云莱第一人,他不可能随我回西境,可若告诉他,他当年结发妻子要与他人再红烛同枕,又何等难堪?不如就当晚晚死了,过些年,他飞升得道,我再得良缘,岂不两全其美?”

  谢长寂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她。

  “无霜,”花向晚叹了口气,“从当年我假死开始,我与他的缘分就断了。姻缘不可强求,我已经重新开始,他再出现,只是困扰。”

  “困扰?”

  谢长寂喃喃,他难以理解,茫然看着眼前人:“可明明……是你先说喜欢他的。”

  “抱歉。”

  花向晚低头,这话出口,她莫名有一种错位的错觉,好似当年的自己和谢长寂掉了个位置。

  那时候总是他在说抱歉,可其实只有说抱歉那个人,才是真的伤人。

  好在眼前这人不是谢长寂,她说话也能放松些。

  她无奈看着“谢无霜”,轻声劝说:“我的确说过喜欢,可如今,的确已经不喜欢了。”

  谢长寂愣愣抬头,不可置信看着花向晚,花向晚面对他的目光有些难堪,想了想,转身往里。

  她转身离开刹那,谢长寂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

  他的手很冷,带着夜雨的湿润。

  他颤抖着,死死盯着她发问:“他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她说放下就放下,说不爱就不爱。

  说好喜欢他一辈子,临死前还在而庆幸,还好他不喜欢她,就不必为了她的死而痛苦。

  她至死都在为他着想,怎么两百年……

  才两百年……

  再次相见,连相认都不肯呢?

  花向晚听到这话,一时也有些恍惚。

  她想了好久,苦涩笑开:“他什么都没错,如果一定说,我和他之间错了什么,大概只有,”花向晚顿了顿,随后缓声开口,“当年我喜欢他的时候,他没喜欢上我。”

  谢长寂愣住。

  “但其实这也不是错,”花向晚很快调整了语气,颇为轻松,“问心剑求以人之身窥天道,心中无执。他当年乃问心剑传人,死生之界岌岌可危,他不可能为我弃道重修,也就不可能深爱于我。是我自己没搞清楚,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天剑宗弟子,苦苦纠缠。”

  “不过还好,他没喜欢上我,”花向晚笑起来,“如今他问心剑圆满,对我想必也只是愧疚,你作为弟子,应当看明白才是。”

  “不喜欢……你又怎知,他不是喜欢?”

  谢长寂喃喃。

  花向晚抬眼,笃定看他:“若你不信,可回去问他。”

  “从过去,到现在——他敢对我说一句喜欢吗?”

  谢长寂说不出话。

  他呆呆看着面前女子,脑海中浮现出过往无数次,乃至最后一次,她都在问他——

  “谢长寂,你喜欢我吗?”

  花向晚见他平静下来,她拉开他的手,劝他:“回去吧,这不是你小辈该想的是,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说着,她转身往里。

  谢长寂呆呆看着穿着嫁衣的女子消失在自己身前。

  过了好久,魂魄不稳所带来的疼痛才让他微微清醒,他用仅剩的理智控制着自己转身,安顿好谢无霜的身体后,慢慢回到死生之界。

  昆虚子在死生之界早就等得快疯了。

  看见谢长寂平安回来,他赶紧迎上去,颇为激动。

  “你这小子吓死人了,还好回来了。”说着,昆虚子抬起手,握住他的脉搏,“灵气稳定,还好还好。”

  说着,昆虚子才想起来,抬头看他,迟疑着:“你要的结果,要到了吗?”

  谢长寂没说话,他从昆虚子手中收回手,缓缓朝着坐在崖边的身体走去。

  昆虚子茫然看他,他走到崖边身体上坐下,灵肉融为一体,而后看着苍山大雪,不发一言。

  昆虚子抓了抓头,不甚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是做什么啊……”

  “问心剑求以人之身窥天道,心中无执。”

  谢长寂背对着昆虚子,喃喃开口:“她说,谢长寂问心剑至渡劫大圆满,已近天道,无爱无恨。”

  “谁?”

  昆虚子下意识反问,随后反应过来,应当是花向晚。

  他一时不敢多说,就看谢长寂坐在不远处。

  他看着悬崖前方已经彻底干竭的深洞,神色平静,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

  “我一直追求这样的境界。”

  “长寂……”

  昆虚子忐忑走到谢长寂身后,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在异界,我斩杀妖魔,掏尽他们五脏六腑,一面想找到她的痕迹,一面不敢找到。”

  “这……这都没听你说过。”

  昆虚子尴尬笑起来:“都过去了……”

  “每日绝情丹一粒,而后往前,不知前路,不知归途。”

  这话说出来,昆虚子一愣。

  他没想过,谢长寂居然一直在服用绝情丹。

  常人一粒便足够忘记一个人,可他却是每日服用一颗……

  他说不出话,只能静静听着,陪着谢长寂一起看着大雪落山。

  他说了好多,说起当年那个少女,他滔滔不绝。

  凤霞镇相识,从此结伴云游。

  被西境设伏,于山洞双修结为夫妻。

  直到最后,他声音有些飘忽。

  “我无数次做梦,梦见她问我喜不喜欢她,这个问题,她从最开始问到最后,我都只说抱歉。”

  “她生前我不敢言,因为心知需承袭问心剑,以守死生之界,宗门培养我不易,我若弃剑,何人守剑?”

  “她死后我亦不敢言,因我若言情,人已不复,情何以堪?只能修天道,以绝凡情。”

  “问心剑何以大圆满?”谢长寂低下头,微微佝偻身躯,似是哭一般笑出声来,“只因若不修剑,又以何为道?”

  她活着时,他不敢说那句喜欢。

  因为她来时,死生之界结界将破,他是当时唯一能继承问心剑的弟子。

  若他只是喜欢那么一点点,不会因此影响对天道的追寻,为万事万物公正的审判,那或许他还敢承认这份喜欢。

  可当他第一次意识到,他想带她回死生之界;

  他想等死生之界平定,下一位继承人到来后下山;

  他想像一个普通弟子一样,带着她来到天剑宗,拜见各位长辈,跟随她回他家乡。

  那时他便隐约明白,这份喜欢,他不能认。

  道心破碎,问心剑再无继承,这个结果,他和天剑宗,都承受不起。

  等后来,他终于有了能力,她却已经死了,于是日日夜夜,连“喜欢”这件事都不敢承认。

  问心剑大圆满,不是因为近乎天道无执,而是因为执念太过,以至连承认都不敢。

  因为那个理应偏执之人,早已不在。

  “长……长寂,我这里还有绝情丹,你先服下吧。”

  这是谢长寂头一次说这么多话,昆虚子听着,觉得内心酸涩,却也无法,只能狼狈掏出丹药,朝着前方青年递过去。

  这丹药谢长寂服用了两百年,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接。

  昆虚子见他不动,抬眼看他。

  就看谢长寂微微仰头,看着头顶泛着金光的问心剑。

  “可她还活着,她又问我了。”

  谢长寂轻轻闭上眼睛。

  “师叔,”谢长寂声音很轻,仿佛是跋涉千里的旅人,倒下前最后一句呢喃,“问心剑一道,我已无路可走了。”

  说话间,光粒从谢长寂身上散开。

  昆虚子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谢长寂在做什么,惊呼出声:“长寂!不要!”

  然而谢长寂却平静闭着眼睛,仍由道心破碎,修为化作漫天灵气,一路四散而去。

  青丝瞬间转白发,血肉顷刻作枯骨。

  两百年延迟的岁月似乎突然报复式回归到这人身上,好似天寿已尽,人至穷途。

  昆虚子慌忙抬手布下结界隔绝了与周遭的动静,抬手点在谢长寂身后穴位之上,引导他保持正常筋脉运转。

  “长寂!别犯傻!你已经走到这里了!就差一步便可飞升,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昆虚子激动出声。

  然而谢长寂闭着眼,却感受到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感觉自己好似回到十八岁那年,走在乡间小道上,白衣红绳系发的少女蒙着眼睛,从后面走来,轻轻握上了他的手。

  少女手上带着常年习剑的剑茧,有些冰凉,但是柔软异常。

  他浑身一震,听见对方撒娇:“谢道君,我看不见路,你拉着我嘛。”

  当年他守矩拉开她,然后将自己的剑递在她手中。

  而这一次,他反过手,轻轻握住了她。

  他们走在乡野小道上,走了好久,好长。

  然后又回到那一夜,他们一起被高手围困,有人想杀她,他为她挡了一剑,身受重伤。

  她背着他一路逃窜,最后到了一个山洞,她守着他,看着他血流不止,惊慌失措。

  他被伤了金丹,灵力无法运转,而她一场大战之后,本也是强弩之末。

  也就是在那个雨夜,她靠在他胸口,声音很轻:“谢长寂,我们成亲吧。”

  无数次回忆起来,他都会回避这场情事。

  他都假装自己当时不知。

  但其实内心深处,他清晰知道,当她吻上他双唇时,他内心悸动与渴望。

  他主动拥紧过她的纤腰,与她纠缠。

  那是他一生所拥有过,最放纵的美好。

  因为过于沉沦,以至于不堪回首。在第二日醒来,慌忙离开。

  那一夜,她一遍一遍问,谢长寂,你喜不喜欢我?

  他从未给过答案。

  而这一次,他终于伸出手。

  拥抱她,占有她,亲吻她,然后告诉她那个始终不敢承认的答案——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