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他们从一开始见到的沈修文,就是个假的。

  “是阴阳宗?”

  花向晚询问灵北,倒也不避讳众人,灵北摇头:“是有阴阳宗控尸术的影子,但手法比阴阳宗高明得多,他保证了沈道君神魂安稳,在此基础上控制了沈道君的躯体。”

  “不经过本人同意,在不伤害神魂的情况下要控制躯体,这不是易事。”

  昆虚子思索着,灵北点头:“不错,所以他应是神识极为强大,强制压制了沈道君的神魂,然后再用蛊术,将沈道君躯体炼化如同尸体,之后再以控尸术操纵。”

  “他还会用纸片人,”花向晚听灵北说着,忍不住笑起来,“那他这来历,怕是追查不到了。”

  “也别灰心,”江忆然大大咧咧声音响起来,“反正都是西境的法术,等上君去了西境,慢慢查总能查出来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大家下意识看了一眼沈修文,沈修文被看得有些茫然。

  昆虚子想了想,抬眼看向花向晚,迟疑着:“花少主,不妨移步一谈?”

  花向晚正有此意,点头道:“好。”

  说着,花向晚转头同昆虚子一起走出去,谢长寂提步跟上,昆虚子转头看过去:“长寂,你先处理这边的事,修文也好好休息,其余他事,明天再说。”

  谢长寂步子微顿,片刻后,他点头:“嗯。”

  得了谢长寂应答,昆虚子才转过身,同花向晚一起走出房中。

  两人寻了一间客房,一起坐下,昆虚子亲自给花向晚倒了茶,招呼着花向晚:“少主,坐。”

  花向晚跪坐到昆虚子面前,看着老者沏茶,听他道:“今日长寂抢亲,是天剑宗的不是,只是事发突然,我们也没能反应,还望少主见谅。”

  “所以呢?”

  花向晚坐下来,抬眼看向昆虚子:“现在你们反应过来了,打算怎么办?”

  “这得看少主,”昆虚子喝了口茶,“想怎么办?”

  “谢长寂你们拦不拦得住?”

  花向晚单刀直入。

  在这一点上,花向晚觉得,她与天剑宗应该是统一战线。

  昆虚子叹了口气:“若拦得住,又怎会让他做这种事?”

  花向晚沉默下来,昆虚子叹了口气:“如今修文确认是被夺舍,有修文和长寂的事在前,天剑宗大约没有第二个弟子愿意同少主回西境,我们也不能强逼弟子,现下天剑宗唯一的联姻人选仅有长寂,就看少主打不打算带长寂回去。”

  “如果我不带呢?”

  “少主当年以锁魂灯封印魊灵,天剑宗感激不尽。”昆虚子说着,拿出一份卷轴,“这是合欢宫求亲时给的礼单,天剑宗愿三倍还给少主,以表感激。日后合欢宫若有需要,宗门亦愿尽力协助。”

  花向晚没说话。

  拿了这份礼,她就真的要空手回西境,她不带一个人回去,鸣鸾宫和清乐宫都不可能信天剑宗会帮她。

  没有天剑宗制衡两宫,合欢宫式微,她就得想其他办法,魔主之争,一下就要被动许多。

  “若我带他回去呢?”

  花向晚好奇。

  昆虚子闻言,点了点头,将卷轴收回:“那一切计划照旧,长寂随少主到西境查魊灵之事,事了之后,若少主与长寂两情相悦,长寂便留在西境。若两人心有间隙,我会去西境,接长寂回来。当然,长寂名下所有财产都会作为聘礼送到合欢宫。”

  说着,昆虚子拿出了十份卷轴放在桌面:“这是暂定下来的礼单,长寂作为问心剑主两百年,名下法宝灵石众多,一时还没统计完整。若少主定下来,你们先行出发,东西清点完整,便会送过去。”

  花向晚被十份卷轴的礼单惊到,她想了一下,自己作为合欢宫少宫主有的东西,可能一份卷轴都写不满。

  十份……

  谢长寂这得多有钱啊?!

  要有这么多钱,合欢宫弟子不得磕丹药像喝水一样,炼制法器像买糖人一样?

  好在她没有被金钱攻势迷惑,赶紧清醒过来:“我带谢长寂回去,对合欢宫其实更为有益,你们天剑宗还倒贴这么多钱,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昆虚子拿着茶杯的手一颤。

  花向晚皱起眉头,直追重点:“今早我还看见他在历劫,怎么黄昏就来抢婚?整个人看上去还不太正常的样子。按理他是你们问心剑剑主,你现在这么急着把他塞给我,到底是有什么图谋?”

  “花少主,”昆虚子被她问得深吸一口气,他勉强笑了笑,“你真的多虑了。”

  “昆长老,”花向晚说得认真,“两方联姻事关重大,我至少要搞清楚,谢长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昆虚子沉默下来,好久后,他缓声开口:“他修行出了点问题,对你心有执念。”

  听到这话,花向晚心里有了数。

  谢长寂的问心剑肯定出了问题。

  她思索片刻,追问:“什么执念?到什么程度?问心剑他还拔得出来吗?”

  “少主,”听到花向晚提及问心剑,昆虚子神色严肃几分,“我可以确保长寂不会伤害你和合欢宗。但长寂身份敏感,少主若问太多,怕是不妥。”

  花向晚不言,她的确问得太多了些。

  两方僵持下来,昆虚子慢慢喝着茶,花向晚抬眼看了一眼桌上卷轴,想了想,开口:“他喜欢我?”

  “应当是……”

  “那这事儿不能谈,”花向晚果断起身,“我不欠情债。”

  见花向晚抽身利落,昆虚子急急开口:“但也可能是少主当年之死,对长寂冲击太大。”

  花向晚停顿下来,昆虚子看着花向晚:“如今长寂的情况,谁也不敢断定。”

  花向晚想了想。

  谢长寂对她肯定是有执念,毕竟当年她惨死在他面前,无论是对自己无能的谴责,还是对她的愧疚,她成为他的执念,都在意料之中。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执念,他无法飞升,问心剑或者也出了问题,所以天剑宗急着修复他的心境,才愿意将他放到她身边来。

  她权衡利弊,竖起一根手指:“谢长寂送亲队伍多增一百名金丹以上修士,在合欢宫停驻至少一年。”

  这话让昆虚子脸色微变。

  他看着干脆利落讨价还价的花向晚,憋了半天,才道:“你带长寂一个,已经足够镇守合欢宫了。”

  “这就我的条件,”花向晚笑起来,“明日清晨合欢宫启程,长老想好了让弟子今夜过来,清晨就可出发。要觉得不妥,就把那三倍赔偿给我带上,我回西境,自有其他办法。”

  “而且,我提醒昆长老一点,”她抬手敲在桌面,“西境不是云莱这样平和的地方,有魔主坐镇,如果是为了魊灵,一个谢长寂,或许不够。”

  昆虚子没说话,花向晚行了个礼:“晚辈告辞。”

  说着,花向晚走出房外,一出门,就看见合欢宫众人站在院子里。花向晚看着这一群人,冷哼了一声:“一群狗腿,帮着外人来抓我?”

  “少主误会了,”灵南硬撑着笑容,“是宫主吩咐的。上君抢婚,您又跑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哪儿做得了主?宫主吩咐,全力帮助上君,务必保全这门婚事。”

  听到这话,花向晚扬起手就想抽他们。

  灵南吓得抱头,看着他们的样子,花向晚也打不下手。

  她娘亲自发话,这宫里谁也不敢不听。

  她轻轻拍了一下灵南的脑袋,只道:“你们啊,什么时候才能出息些。”

  灵南不敢说话,花向晚左右看了看,见自己的坐骑不在,好奇:“小白呢?”

  “清衡上君带走了。”

  灵北开口回答。

  花向晚听见谢长寂道号,皱起眉头,他怎么老抱着她的坐骑不放?自己喜欢自己养啊。

  但念在他被雷劈坏了脑子,她也懒得计较,只道:“好吧,你们先去休息,我们明日就回西境,我也去睡了。”

  “少主,”灵北得话,迟疑着,“是我们自己回去,还是同天剑宗一起?”

  “要么带着钱回去,要么带着人回去。”花向晚疲惫摆手,“明日清晨就知道了。”

  说着,花向晚打着哈欠,让侍从领路:“走吧,回房,我得睡一觉。”

  众人应声,送着花向晚离开。

  花向晚跟在侍从后,走在庭院中,想着今日一切,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要和谢长寂再当一次夫妻。

  好在谢长寂就是被劈坏了脑子,等他清醒了,就该飞升了吧?

  到时候她成为魔主,他得到飞升,想想也是双赢。

  而且说不定昆虚子舍不得一百个金丹修士呢?

  花向晚胡思乱想着,走到房门,侍从恭敬行礼,便退了开去。

  她推开房门,打着哈欠眯着眼走进屋中,本能性就开始脱外面的衣服。

  但手刚放到腰带上,她下意识觉得不对,抬眼一看,就见青年白衣白玉莲花观,双手结印,盘腿坐在正前方。

  他前方是燃着熏香的香案,身后是画着江山千里图的屏风,小白还是幼崽模样,乖乖跪在它旁边,眼巴巴看着花向晚。

  花向晚吓得像见了鬼一般退跌到门前,急急出声:“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长寂没有睁眼,平静回声:“你的条件,掌门同意了。今日清晨,弟子会到明阳镇。”

  “这么快?”花向晚有些震惊,“你们都不再考虑一下的吗?!”

  “修文夺舍之事,宗门震怒,弟子不甘,要求去西境找到凶手,严惩不贷。”

  天剑宗护短这事儿花向晚向来知道,但全体上下这么团结的还是少见。

  她听着谢长寂的声音,稍稍平稳,转头看了一眼满眼求助的小白,她试探着走过去,把小白捞起来,检查着小白,带了几分怀疑:“你对小白做了什么?”

  “洗澡。”

  这话出口,小白痛苦“嗷呜”了一声。

  花向晚一时无言,小白的确不喜欢洗澡。

  “净室我让侍女放好了水,床上也用暖玉暖好了,你睡吧。”

  谢长寂见花向晚不动,提醒她:“你乃锁魂灯主,取得魊灵之人必定在暗处窥伺,日后我为你守夜。”

  “你不嫌累,我无所谓。”

  花向晚耸肩,谢长寂神色不动。

  花向晚见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抱着小白去了净室。

  净室水温正好,小白看见水,“嗷呜”一声就跑了出去。

  花向晚撇撇嘴,快速脱了衣服,沐浴洗漱之后,便回了床上。

  床上被暖玉搞得暖洋洋的。

  四月天,本身还带了点春寒,她体质阴冷,就算是夏日也经常在夜里冻醒。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或许在刚才探查她身体状况时便预料到。

  她转身侧目看过去,屏风上,青年背影清瘦挺立,如孤松青竹,又似长剑守山。

  那明显是个青年背影,但莫名与少年时好像没什么不同。

  她记得他们待在一起那三年,他经常就是这样,隔着一扇窗,一扇门,一扇屏风,静默着守在外面。

  她看了片刻,忍不住开口:“谢长寂,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谢长寂沉默不言,花向晚看着他的背影,劝说着:“如果你是觉得对我愧疚,其实也不用的,当年的事我没怪过你。我知道你难,说实话,”花向晚想想,“如果那时候,你真的为了我置宗门、置云莱于不顾,我才是真的看不起你。”

  虽然伤心是真的,难过是真的,可是,从未因此怪过他,或者憎怨他,亦真的。

  “要你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一定要想补偿我,其实你做点对我好的事就好,不用以身相许。”

  花向晚见他不说话,侧过身劝他:“比如你随便指派个弟子和我成婚,沈修文啊、谢无霜啊,甚至江忆然也行,”她越想越美,声音里都带了笑,“再多给我些法宝、灵石,多派点天剑宗弟子给我,那我就更高兴了。”

  “花向晚,”谢长寂听着她做梦,终于开口,“你心里还有我吗?”

  这话把花向晚吓了一跳,她坐起身来,急急解释:“没有,我刚才说什么让您误会了我可以解释。我发誓我对你早就没有什么图谋,我当年……”

  “既然没有,”谢长寂打断她,“那我与沈修文、谢无霜、江忆然,有何不同呢?”

  花向晚一愣,谢长寂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为何众人皆可,独独我谢长寂不可?”

第24章

  (上一章修过,衔接不上重看)

  这话问得花向晚有些懵。

  为何其他人可以,就他不可以?

  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其他人都不曾让她伤过心。

  但既然谢长寂要跟她一起出发,这些让人膈应的话也就不必说出口。

  劝不住谢长寂,她也懒得再劝,闭上眼睛拉好被子,径直睡到天亮。

  等到第二天她隐约听到茶水声,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睁眼就看见屏风上正在倒茶的背影,吓得“唰”的直了起来。

  “起了?”

  谢长寂声音从外面传来,花向晚缓了缓神,才出声:“早……早啊。”

  “灵南。”

  谢长寂站起身,唤了外面人:“进来吧。”

  说着,大门发出“咯吱”之声,许多人涌进来,灵南带着侍女绕到屏风后,伺候着花向晚起身。

  谢长寂背对着她,告知自己的去向:“我去点人,同师叔告别。”

  “哦。”

  花向晚点头,谢长寂便提步走出去。

  花向晚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同灵南领着人走了出去。

  合欢宫和天剑宗都已经清点人准备好,天剑宗一百位弟子已经到位,有男有女,皆是一身蓝衣负剑,一派浩然正气。

  见到花向晚出来,弟子恭敬行礼:“见过师祖母。”

  听到这个称呼,花向晚整个人心上一抖。

  两百年虽然也不算小,但能干到师祖这个辈分的,的确寥寥无几。

  花向晚尴尬点头,由灵北引路,上了灵舟。

  此次回西境人数众多,天剑宗便直接给了一艘灵舟。

  这东西速度极快,又能载物,唯一的缺点,就是费钱。

  它是消耗灵石运转,造它费钱,用它费钱。反正合欢宫现在是用不起这东西的。

  但天剑宗要用,花向晚自然乐意。

  她跟着灵北进了客舱,打开窗户,就看见昆虚子和谢长寂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套衣服,虽然不是昨天的喜服,但仍旧是极为喜庆的红色,昨天花向晚没什么心情看人,现下百无聊赖,骤然一见,目光竟就有些移不开了。

  说起来,谢长寂的确是她生平仅见的美人。

  两百多年过去,她现下再见,还是会被惊到。

  他的五官并不精致完美,甚至于有些寡淡,可是凑在一起,便有了一种山水墨画一般的淡雅清隽。

  自幼清修,更多了几分不近人世的仙气,平日握剑时似如寒剑出鞘,让人不敢近身,如今穿上红衫,收起锋芒,便如谪仙落凡,好似哪家贵公子出游,倒越发引人亲近。

  昆虚子一直在和谢长寂嘱咐什么,谢长寂频频点头,十分耐心。

  花向晚目光凝在他身上,谢长寂似乎感知,遥遥抬眼,两人目光一碰,花向晚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挪开眼去,看向旁边。

  就这么一看一躲,她竟有种做错事的心虚。

  昆虚子一路送着谢长寂上了灵舟,到了房门前,还在唠叨。

  “这一百弟子里面岁文和长生最怕黑,你领他们到黑的地方要注意把他们两放中间。还有你自己,我给你备了三百颗清心丸,九百粒复元丹,东西都在包里,你不要嫌麻烦,该吃药得吃。”

  “你的衣服我备了一百套,什么颜色都有,你到了合欢宫,不用天天穿道袍,记得穿些好看的。”

  “还有……”

  “咳咳。”

  花向晚见昆虚子说个没完,她忍不住咳嗽出声,昆虚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她把手搭在窗户边,笑着提醒门外昆虚子:“昆长老,您再送送,清衡上君怕就要要等到飞升历劫了。”

  昆虚子得话,犹豫着看了一眼谢长寂,谢长寂垂眸站在原地,没有半点不满。

  可昆虚子也知道行程耽误不得,他想了想,走到花向晚面前,行了礼。

  这把花向晚吓坏了,赶紧去扶昆虚子:“昆长老,有话好说。”

  “花少主,”昆虚子由她扶着起身,叹了口气,满脸恳求,“我们家长寂一心修道,许多俗事都不知怎么打理,到了合欢宫,劳烦您多照顾担待。”

  “明白明白。”

  花向晚握着昆虚子的手,赶紧点头。

  哪个宗门的最强者是要管理俗物的?

  她知道昆虚子不放心,认真承诺:“你放心吧,我既然带着他去了西境,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还有那一百弟子……”

  “您也放心,”花向晚郑重承诺,“我就借用一年,一年后,一定完好无损给您送回来。当然,要是有任何意外,我一定把仇人给您记下。”

  听到这话,昆虚子脸色变了变。

  他似是有些想要反悔,但一看想到那些金丹弟子眼中按耐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点头:“那就拜托少主了。长寂,”昆虚子说着,转头握住谢长寂的手,迟疑许久,才终于开口,“护好宗内弟子,我走了。”

  说完,昆虚子甩开他的手,竟是转头就离开去。

  谢长寂见昆虚子离开,转身吩咐门外站着的江忆然:“走吧。”

  “是。”

  江忆然应声,赶紧下去做事。

  花向晚听到声音,这才意识到此次江忆然竟然也跟来了。

  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转头看谢长寂:“沈修文来了吗?”

  谢长寂动作一顿,片刻后,他淡道:“他不来。”

  花向晚点点头,想起来沈修文是受了伤。

  不然按理来说,江忆然是第六峰嫡传弟子,年纪又小,这种操办杂事的位置,该做惯了的沈修文来才对。

  她想了想,不由得有些关心:“他伤势还好吧?”

  “嗯。”谢长寂点头,“挺好的。”

  花向晚放下心来,就听谢长寂强调:“他就不想来。”

  花向晚一愣,她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然而谢长寂没多解释,走到旁边蒲团上,掀了衣摆坐上去,便开始打坐。

  这时灵舟启动起来,花向晚看着灵舟腾云驾雾上天,撑着下巴看着外面景色,但外面景色也无甚好看,想了想,便干脆也跟着入定。

  她没有金丹,入定纯粹只是锻炼神识,这些年她都是这样度过。

  谢长寂似乎察觉她的动作,他轻轻睁眼,想了片刻后,他平稳开口:“花向晚。”

  花向晚听他叫她,有些意外,她睁开眼,就看谢长寂坐在蒲团上,平静看着她:“你过来。”

  花向晚闻言,虽然不明白他要坐什么,但还是起身来到他边上。

  谢长寂垂眸到蒲团,轻声吩咐:“坐下吧。”

  花向晚依言,面对面坐到谢长寂对面,有些好笑:“坐什么?论道啊?”

  “把手给我。”

  谢长寂伸手,花向晚闻言,大约明白他要做什么。

  她莫名心里有些紧张,却还是伸出手去。

  谢长寂抬手放在她的脉搏上,用灵力仔仔细细在她身体中游走了一圈。

  花向晚垂眸不说话,等了片刻后,谢长寂轻声开口:“你的金丹,已碎得差不多了。”

  “嗯。”

  花向晚知道自己的情况:“当年用了一颗灵药勉强吊着,早该碎了。”

  “筋脉淤堵,运行不畅。”

  “都是一寸一寸缝起来的。”花向晚苦笑,“能用不错了,还提什么要求?”

  听到这话,谢长寂抬眼,似是不赞同。

  花向晚知道他是不喜欢这种话的,只道:“已是如此了。”

  “我帮你吧。”

  谢长寂开口,花向晚动作一顿。

  但不等她胡思乱想,就听谢长寂道:“我控制着灵力进入你的筋脉,将淤堵粘粘之处冲开,过程或许会有些疼。”

  用灵力冲开筋脉淤堵粘粘的地方,这个办法过去不是没想过。

  但一来对施术者要求极高,要求对方对灵力掌握十分精确。二来她的筋脉本身就比常人要宽上许多,一般人的灵力难以做到这件事。

  而合欢宫能做这事的都不在了,唯有她母亲,却也在当年渡劫不成,身受反噬,难以完成此事。

  交给外人她不放心,拖来拖去,竟就到了今天。

  她思考片刻,点了点头,谢长寂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

  片刻后,灵力徐徐缓缓进入她的身体,如同小溪一般汇聚在一处。

  他的灵力如同他的人,有些凉,莫名让人安静。

  筋脉粘粘之处,并非不能完全通过,只是变得极为狭窄。

  谢长寂将灵力灌满她的筋脉,来到第一个粘粘之处。

  他灵力控制得很精准,花向晚没有任何不适,她闭着眼,感觉灵力滋养所带来的舒适感。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灵力充盈筋脉的感觉了。

  谢长寂察觉差不多,缓声呼唤她的名字:“花向晚。”

  “嗯?”

  “度过定离海要多久?”

  “快则五日,慢则无边无际,”花向晚说起来,有些好笑,“主要是找不到方向,当年我第一次来云莱,一个人……”

  话没说完,谢长寂灵力猛地冲击向粘粘的地方,剧痛瞬间传来,疼得花向晚脸色巨变。

  谢长寂握着她的手,平稳询问:“一个人怎样?”

  “一个人……”花向晚声音有些抖,“一个人飘在海上,飘了三个月才找到路。”

  “后来呢?”

  谢长寂询问,花向晚慢慢缓过来,低低出声:“后来上了岸,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地方,青山绿水,小河弯桥。”

  “西境没有么?”

  “没有,西境多荒漠,常年黄沙漫漫,遮天蔽日。”

  花向晚说着,突然想起来:“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花向晚?”

  “我想叫你的名字。”

  而不是给我的谎言。

  花向晚听到这话,便明白他言语之后的意思。

  还来不及多说什么,第二次剧痛便随即而来。

  一连冲破十个粘黏之处后,花向晚终于熬不住,一口血喷出来,径直倒在谢长寂肩头。

  她头抵在他肩上,低低喘息。

  谢长寂迟疑片刻,放开她的手,不敢再动。

  她满身冷汗,唇色苍白,外面星河高悬,谢长寂手也因疼痛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