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北平静出声:“就等少主。”

  “刺杀那个人呢?”

  “已经做了个假身份‘死’在牢狱中,明日少主遇刺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花向晚点点头,手上一转,一个传送阵出现在地面。

  她提步上前,招呼周边人:“走吧。”

  传送阵亮起,所有人跟在她身后,前后踏入传送阵。

  没一会儿,众人眼前便换了一番景象。

  提前到的合欢宫众人早已等在原地,秦云裳、狐眠围在旁边。

  看见花向晚出现,合欢宫弟子齐齐跪地:“恭迎少主。”

  “起吧。”

  花向晚抬手,转头看向秦云裳:“温少清呢?”

  “在这儿呢。”

  秦云裳将一个书一般大小的盒子递给花向晚:“你设的隐蔽阵我还没打开,不过我听说最近温容用各种方法找他找疯了,她早就怀疑巫蛊宗,现下就在巫蛊宗附近活动,你前脚撤了法阵,她后脚估计就能赶过来。”

  花向晚没说话,她低头打开盒盖,便见一具不算完整的骷髅静静躺在木盒中。

  “他尸骨太大,我带着不方便,就给他缩小了放盒子里,你拿出来是一样的。”

  秦云裳解释,花向晚没有理会,抬手拂过木盒上方,口中念咒。

  木盒颤动起来,一个阵法缓慢消失。

  等做完这一切,花向晚对着木盒中的白骨看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捞出来时一点肉都没了吗?”

  “干净得很。”

  秦云裳接话,随后赶紧道:“不过你可别怪我不尽心,我得了你的信,第一时间就去捞人,不过他之前已经被人剃干净了,所以不会有血肉。”

  听到这话,花向晚动作一顿,她微微皱眉,抬眼看秦云裳:“被人剃干净了?”

  秦云裳点头:“不错,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白骨在地面爬,然后就爬进了溺水坑里,等他死了我捞出来就这样了。薛子丹之前看见这东西,和我说是剑痕……”

  说着,秦云裳忍不住感慨:“冥惑真狠啊……”

  “别说了,”他们说着话,狐眠扫了一眼木盒中亮起来的白骨,皱起眉头,“温容可能已经发现他的位置了。”

  “现下怎么办?”

  秦云裳抬眼看向花向晚,花向晚冷静道:“我先混进去,将木盒放在大堂,等一会儿温容来闹,我趁机去找他们的尸身。等我找到他们,我会告知你们,到时候温容一走,你们告诉我,我开法阵将他们困在法阵中,就可以动手了。”

  “尸骨尽销,魂魄拘禁,”花向晚语气平静,“一人不留。”

  听到这话,狐眠抿紧唇,片刻后,她点头应声:“好。”

  花向晚看了一眼秦云裳,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灵北:“带着弟子,听狐眠师姐的。”

  说完,她便走上前去,化作一道华光,悄无声息潜入巫蛊宗。

  众人远远等在巫蛊宗外,没有一会儿,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随后就听温容怒喝出声:“巫生小儿,还我儿身体来!”

  这一声大吼凭空而下,惊得巫蛊宗人纷纷从睡梦中清醒。

  巫生在黑夜里睁眼,他立刻起身,领着众人来到大门前。

  没了片刻,就看温容带着人一排落在门前,看见温容,巫生恭敬行礼:“温宫主。”

  “废话休说,”温容取出一个正在法光的罗盘,冷着声道,“我儿尸骨在你这里,交出来!”

  “温宫主,”巫生神色平淡,“巫蛊宗没有少主的尸骨,请温宫主切勿听信谣言。”

  “谣言?”温容笑起来,“我儿的法术我认识,若非被人炼尸,绝不可能有一具白骨能用出我儿的法术。炼尸一事,除了你们巫蛊宗还有谁?”

  “温宫主,”巫生冷声开口,“切勿妄言。”

  “你……”

  “若温宫主不信,不妨入巫蛊宗一搜。”

  听到这话,温容一顿,就看巫生抬眼,冰冷看着她:“请。”

  温容闻言,广袖一甩:“好,本座这就去搜,走!”

  说着,温容大步向前,领着众人冲了进去。

  巫生提步跟在温容身后,平静道:“此事太过凑巧,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温宫主切勿上……”

  话没说完,温容顿住脚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愣愣看着前方。

  巫生察觉不对,疑惑回头。

  一抬眼,就看见正堂之上,一具白骨身着紫衣,头戴玉冠,手中抱着一把白玉琴,端坐在正堂上方。

  巫生瞳孔紧缩,温容面容呆滞,片刻后,她颤颤出声:“少清……”

  说着,她踉踉跄跄扑上前去:“少清!娘来了,娘来接你了少清!”

  她冲上前方,抬手触碰在温少清白骨上。

  然而她刚刚一碰,温少清便化作飞灰散开。

  巫生这才反应过来,急道:“温宫主你听我解释……”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咆哮,音波朝着巫生扑面而来,巫生同时祭出一个傀儡,同温容的音波对轰在一起。

  渡劫期与化神期的对峙带来巨大灵力动荡,朝着远处轰然而去,惊得四方修士猛地睁眼。

  然而对峙也不过片刻,毕竟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巫生再支持不住,被温容音波猛地轰开。

  他狠狠砸在墙面,随后便被人一把捏住脖子,提到高处。

  “查,”温容死死盯着巫生,咬牙开口:“你给我查!”

  “是。”

  巫生立刻出声,喘息着:“温宫主,我这就查,这就还巫蛊宗一个清白!”

  “我给一个月,把凶手给我找出来,不然,我要这巫蛊宗满门弟子,给我儿陪葬!”

  说着,温容将巫生狠狠甩开。

  她走回大堂,颤抖着手,跪在地面将白灰收集起来,放入一个瓷坛。

  随后抱起白玉琴,克制着情绪转身,哑声道:“走。”

  巫蛊宗人跪了一地,送走温容。

  这时,花向晚走在长道之中,缓缓推开一扇黑金色大门。

  大门之后,上百具棺木停在宽广的房间中。

  花向晚抬眼看去,给秦云裳传音:“找到了。”

  秦云裳冷眼看着温容走远,转头看了一眼狐眠:“动手吧。”

  雷声轰鸣而下,狐眠手中画笔一转:“好。”

  雷声轰隆,似有大雨。

  千里之外,一道闪电轰在谢长寂幻境之中,谢长寂一口血呕出来,急急睁开眼睛。

  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边鲜血,迅速起身,径直提着剑打开大门。

  薛子丹听见声响,诧异回头,只是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用剑架着脖子,狠狠撞在身后柱子上。

  “花向晚呢?”

  谢长寂揪着他的衣领,语气中带着杀意。

  他杀巫媚那晚的记忆浮现上来,薛子丹咽了咽口水,想要安抚谢长寂:“那个你冷……”

  话没说完,谢长寂长剑一动,薛子丹立刻大吼出声:“巫蛊宗!”

  谢长寂动作顿住,薛子丹赶紧道:“她去抢人,你要想做什么赶紧去,别和我折腾!”

  听到这话,谢长寂立刻放开他,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薛子丹:“你从道宗追到狐眠花了多久?”

  “三个……不是!”

  薛子丹突然反应过来。

  谢长寂死死盯着他,片刻后,他冷淡出声。

  “好得很。”

  说完,他提步往前,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雨倾盆而下,薛子丹看着空了的院落,深深舒出一口气。

  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谢长寂之前做过什么。

  温少清那骨头他一看就知道是剑痕,绝对不是冥惑干的。

  之前他还是“云清许”时谢长寂就对他恨之入骨,要知道自己是花向晚的前任,还故意单独在房间给花向晚“解毒”,他真的要宰了他。

  太危险了,他不能再留了。

  意识到这点,薛子丹立刻回头去收拾东西,一面收拾一面给花向晚传音:“阿晚,谢长寂把我是云清许认出来了,他现在去巫蛊宗找你,我先跑了,你好自为之。”

第61章

  这是巫蛊宗的地宫。

  放下温少清的尸骨后,趁着温容和巫生纠缠,她便用神识扫过整个巫蛊宗,随后快速到了地宫之中。

  这两百年她所学驳杂,制毒法阵无一涉猎颇精,她悄无声息解开地宫封印,便来到地宫大殿。

  大殿是一个宽阔的空间,里面陈列着密密麻麻的棺木,周边是西境信奉的各路尊神神像,或坐或立,或怒目狰狞,或手执莲花,配合着大殿中的棺椁,看上去异常阴森。

  花向晚抬手一挥,整个大殿烛灯亮起,灯火通明,就看见正前方是整个大殿中最大的一座神像。

  它矗立至顶,人在它面前显得异常渺小,神像是男女两神,拥抱交合在一起,看上去就成了一尊。

  这是西境大多数人供奉的阴阳合欢神,传说中创造西境的主神。

  花向晚看着棺椁,用神识一一确认了身份,随后给秦云裳发了消息:“找到了。”

  秦云裳盯着不远处走出巫蛊宗的温容,冷声道:“知道了,你先确保好他们的安全。”

  巫蛊宗既然拿他们炼尸,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或许会将合欢宫弟子尸首召出,若尸首被破坏,他们这一趟就是白来。

  花向晚应声:“放心,我安排好通知你。”

  说着,花向晚手上结印,给整个大殿设下结界,随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长剑,剑身抹过手心,她口中诵念法咒,每一滴血珠落下,都在空中变化成一道符文,过了片刻后,她轻喝出声:“去!”

  音落,血色符文飞向棺椁,一一贴到棺椁之上,在棺椁上亮起,随后沉入木中。

  用符文封住这些棺材,保证这些尸体与外界隔绝,不会受到巫蛊宗召唤时,她又盘腿坐下,开始在地面画出一个圆形法阵。

  法阵极为复杂,每一笔都用血绘制而成,灌入化神后期灵力。

  虽然是化神后期,但法阵已经隐约有了渡劫期的威力,花向晚一笔一划,到最后几笔,秦云裳的声音响起来:“阿晚,温容走远了。”

  “去吧。”

  花向晚最后一笔描上,冷静开口:“我马上启阵。”

  说着,她抬手按在法阵中间,法阵开始迅速往外扩散,与此同时,天空中出现一道透明薄膜,和地面法阵相互回应,缓慢衔接在一起。

  巫生正在房中大发雷霆,他冷冷看着众人,怒喝出声:“有人闯进来都不知道,做什么吃的?!温少清怎么会在这里?原本在这里的人呢?都死了?!”

  说着,他便察觉灵力不对,片刻后,有人颤抖出声:“天……天变了!”

  所有人都看见天空似乎被一层薄膜笼罩,巫生瞬间察觉不对,立刻给鸣鸾宫发信求救,然而他的传音根本无法穿透薄膜,他瞬觉不好,正要吩咐什么,就听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随后有人冲进屋中,急道:“宗主,有人带人闯进来了!”

  “何人?做什么?”

  巫生扭过头去,冷声询问,冲进来的弟子喘着粗气,如实回答:“她说她叫狐眠,来取你狗命。”

  听到这话,巫生一愣,片刻后,就看上方薄膜呈现出一片血红花纹,花纹上一个个光点亮起,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光点就突然化作血剑,朝着地面如雨而下!

  尖叫声瞬间传遍整个巫蛊宗,高阶弟子反应过来,立刻开启法阵抵挡,外面传来砍杀之声,巫生看着弟子被血剑诛杀,这才反应过来。

  他捏起拳头,稍作镇定,只道:“钱长老领所有弟子去正门,来者杀无赦,另外两位长老随我去找布阵之人,只要阵法一破,来者不足为惧。”

  说着,巫生慢慢冷静下来,他看一眼神色各怀鬼胎的长老们一眼,出声提醒:“今夜来的是合欢宫的人,大家可谁都跑不掉。”

  听到这话,众人一愣,随即意识到来的人是为什么。

  下面弟子不清楚,可这些长老却是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他们脸色皆是一白,巫生见稳住众人,甩手朝地宫走去,冷声道:“走。”

  来的既然是狐眠,那她一定是在溯光镜中看到了过去,知道了合欢宫弟子尸首的去向。

  既然来人已经悄无声息将温少清的尸骨放下,那一定也会找到地宫。

  他一面召唤炼制好的凶尸,一面领着人往地宫赶。

  从地面往下,是一条狭长甬道,巫生领着两个长老和一干凶尸冲进甬道,便看见路上一地弟子尸首。

  巫生抿了抿唇,手上捻了个法印,两个长老也十分紧张,能这么无声无息来到地宫,对方必然要在化神期以上,甚至更高的修为。

  合欢宫三位长老都是化神期,可若是那三位长老,决计布不出方才的法阵,可除了那三位,合欢宫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花向晚那个金丹半碎的半吊子不可能,花染颜渡劫失败后就缠绵病榻更不可能。

  三人不断思考着来人的可能,走到一半,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背影。

  巫生动作一顿,三人警惕起来,巫生恭敬道:“敢问阁下为何擅闯我巫蛊宗地宫?”

  “我为何而来,”花向晚慢慢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巫生,微微一笑,“你心里不清楚吗?”

  “花向晚?!”

  巫生猛地睁大眼,话音落下瞬间,血色藤蔓从地下疯狂而来。

  巫生反应极快,足尖一点,便退后开去,抬手一召,凶尸疯了一般扑上前。

  花向晚剑抹过手心,盯着迎面扑来的凶尸,目光微冷。

  而后她左手一甩,法阵朝前方而去,封住三人去路,右手长剑横扫,直接将面前扑来凶尸切成两半!

  血色藤蔓从巫生三人脚下腾空而起,巫生三人手中法光大绽,两位长老控制住藤蔓,巫生法咒朝着花向晚迎面轰去。

  甬道狭窄,不利于多人作战,这刚好便宜了花向晚。

  巫生看了一眼,手上结印,瞬间出现在花向晚身后。

  花向晚察觉他灵力走向,藤蔓紧追而去,随即回身一剑轰砍而下!

  巫生袖中长剑骤出,硬生生接下花向晚一剑,同时另外一位长老手中道光朝着花向晚击来,逼着花向晚脱开左手用法阵拦住长老道光。

  两个人左右夹攻,僵持之间,一个法阵从花向晚脚下升腾而起,三个人同时念咒,法光如蛇而出,疯狂袭向花向晚,花向晚被困在阵法之中,剑光密不透风,将试图冲向她的光蛇一一斩尽!

  她的剑光极快,三人额头开始有了冷汗。

  巫生之前才被谢长寂伤过,方才又被温容所伤,现下虽然是同另外两个长老合力一起困住花向晚,却也感觉吃力。

  察觉巫生状态,其中一位长老急道:“宗主,她就是靠灵气珠,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灵气珠?”

  听到这话,花向晚在法阵中笑着回头,长老察觉不对,但他来不及反应,只听一声:“那可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音落那刹,强大的灵力朝着周边轰然而去,将三人猛地震飞。

  花向晚瞬间失去禁锢,剑如长龙,身如鬼魅,带着剑的清光出现在两个长老面前,利落划过他们脖颈。

  看见长老被杀,巫生捂着胸口,果断转身就逃。

  凶尸在他操控之下朝着花向晚抓来,花向晚放手一人一剑,一路劈砍而去,不消片刻,就把凶尸清理干净。

  她提着染血的剑,疾步追向巫生,巫生疯了一般冲向前方,在花向晚一把抓到他之前,猛地冲进地宫,转头大喝出声:“慢着!”

  花向晚停住脚步,巫生站在上百棺木面前,他喘息着:“你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自爆元神,同这里一起毁了!”

  花向晚不说话,她看着不远处的巫生,想了想,却是笑起来:“两百年了,未曾想,你还用剑呐?”

  听到这话,巫生脸色一白,花向晚目光落在他被逼拔出的剑上,似是思索:“我真是好奇,没有爱魄的人,是什么感觉。”

  “你想说什么?”

  “没有爱魄之人,感受不到这世间之爱,”花向晚走进来,巫生忍不住后退,听花向晚缓慢开口,“无论父母、亲友、妻儿,乃至世间万事万物,留给你的都只有憎怨苦恨,如今巫宗主也算名利加身,不知感受如何?”

  “你让我走。”巫生喘息着,似是完全听不懂花向晚的话,“巫蛊宗你灭了就灭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今夜之事我绝不会透露半点,你让我离开。”

  “走?”花向晚停住步子,似是觉得好笑,“你说我会让你走吗?”

  巫生动作顿住,花向晚继续思索:“你换了脸,屠了断肠村,不承认你秦悯生的身份……”

  “我不是秦悯生。”

  “如果你不是,”花向晚抬头,“你换脸做什么?”

  “我没有换脸。”

  巫生咬牙,花向晚盯着他,面上笑容异常温柔:“我可以帮你复原,然后告诉狐眠师姐,你做过什么。”

  听到这话,巫生捏起拳头,花向晚从他眼中看出惶恐。

  她走向他,看着他的眼睛,巫生警惕看着她,随即听她轻声询问:“哪里弄来的眼睛?挖别人的吧?”

  “当年师姐挖自己的眼睛,就是不想害人。若她知道,一定很失望。”

  “闭嘴。”

  “秦悯生,如今棺材里躺着的,是师姐的同门。”

  “我不是秦悯生。”

  巫生不断强调,花向晚轻笑:“你害过他们一次,还想害第二次吗?这两百年,你交换的东西,后悔吗?”

  “我说我不是!”巫生终于再忍不住,猛地扬剑出手,然而花向晚动作更快,长剑朝着巫生挥砍而下,左手同时化出一道发光,一掌击在巫生腹间。

  法光在巫生腹间织网,顷刻入侵神识,牢牢锁住他的元婴,巫生长剑被花向晚一剑斩断,随后捅在胸口。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狐眠声音响起来:“阿晚?阿晚你还好吗?”

  “要见么?”

  花向晚盯着巫生:“要不要我帮你恢复你的容貌?”

  巫生闻言,他颤抖着,缓慢抬头:“不。”

  “秦悯生,”他说话间,血从嘴里溢出来,“死在,两百年前。”

  “为什么要屠断肠村?”花向晚问出自己疑惑。

  外面脚步越来越近,巫生眼中带了几分疯狂,他抬手放在剑上,咬牙:“那是属于秦悯生的。”

  折了剑。

  改了容貌。

  换了身份。

  屠杀了断肠村。

  属于秦悯生的一切,都被他抹杀殆尽。

  “你恨秦悯生?”

  花向晚从他神色中品出毫不遮掩的怨恨,奇怪:“为什么?”

  听到这话,巫生笑起来,他脸上诡异的纹路因为笑容扭曲,和眼中隐约的水汽相互交映,看上去格外疯狂:“因为……爱是他的。”

  他声音很轻,花向晚一愣,就看他从自己剑尖猛地退开。

  而后他捂住伤口,踉踉跄跄朝着门口走去。

  他眼中是克制着的期许和渴望,他的脚步和狐眠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当狐眠推开大门入内时,他整个人朝着她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他没用任何灵力,也没有任何武器,花向晚看出来,他只是想去抱一抱狐眠。

  然而狐眠在他扑过去瞬间,几乎是毫不犹豫,一鞭子就狠狠将他甩开。

  他被狐眠的灵力重创甩到地上,全身筋骨尽断,趴在地上再也无法起来。

  可他还是挣扎着,只是他的挣扎看上去太过微弱,像是整个人趴在地上蠕动。

  狐眠意识到这是谁,立刻咬牙:“巫生?!”

  说完,她猛地上前,一把拽起巫生,狠狠捏在他脖颈之上。

  “等等!”

  花向晚急促出声,狐眠回头:“怎么了?”

  也就是那片刻,巫生猛地往前一扑,伸手将狐眠死死抱在怀中,狐眠也是毫不犹豫,一掌贯穿了他的心脏,怒道:“放开!”

  “是我的。”

  巫生神色渐渐涣散,可他眼中却露出几分高兴,他看向花向晚,含糊不清:“是巫生的。”

  这个怀抱,与秦悯生无关,是他巫生争过来的。

  他脑海中尽是“秦悯生”的回忆。

  他的母亲,他年少好友,他的狐眠。

  明明他体会不到那些爱与美好,可他却生了向往和渴求。

  他不懂爱和善,那他只有恨。

  他恨秦悯生,因为他带走了巫生所有美好的东西。

  这两百年,他从未有过片刻安稳,他痛苦不安,他焦虑发狂,可直到此刻,他抱着狐眠,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狐眠愣愣抱着他,她直觉有什么发生,却也不知道,只感觉左眼眼泪莫名流出,她茫然抬头看向旁边花向晚,只问:“怎么了?”

  花向晚不说话,她看着左眼流着泪的狐眠,过了片刻,她挤出一抹笑:“没什么,外面如何?”

  “秦云裳还带着人在清理,”狐眠反应过来,将旁边巫生一推,站起身来,踩着巫生的血走过去,冷静道,“我带人先过来。”

  “传送阵我开好了。”

  花向晚看了一眼不远处法阵:“你带人带他们回去吧。”

  “好。”

  狐眠点点头,她扫了一眼满殿棺木,好久,哑声开口:“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狐眠和阿晚,来带你们回宗了。”

  说着,狐眠跪地叩了三个头,随后站起身来,抬手招呼旁边灵北:“抬棺。”

  弟子应声,开始一人一具棺椁扛着跃入传送阵离开。

  花向晚看着大殿中弟子带着棺椁一个个消失,没有片刻,秦云裳也带着人走了进来。

  她全身湿透,身上带血,花向晚看了她一眼,只道:“如何?”

  “差不多在收尾了。”

  秦云裳擦了一把脸:“我让灵北在外面把剩下的尸体处理干净,还有二十多个弟子在逃,灵北正在搜,一会儿应该就有结果。望秀呢?”

  秦云裳说着,转头看向旁边,狐眠拍了拍手边棺木,提醒秦云裳:“这儿呢。”

  听到这话,秦云裳立刻走过去,到棺木前,她脚步顿了顿,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打开了棺木。

  两百年过去,棺木中的人却始终保持着两百年前的样子,他身体被人细细缝合,看上去睡得极为安详。

  秦云裳静静看着,好久,她艰难笑起来:“没好好打扮打扮见你,你是不是又想挑刺?不喜欢也没有用,我就这么难看,你受着吧。走。”

  秦云裳合上棺木,哑声将棺木扛起来:“我带你回去。”

  说着,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两人:“我先走了。”

  秦云裳带着程望秀的棺木一起踏入传送阵,狐眠也背起萧闻风,转头看着花向晚道:“你处理后面事宜,我也先……”

  话没说完,两人一股罡风从外猛地吹来,灵北“轰”的一下,撞开大门砸进大殿。

  花向晚和狐眠瞬间回头,就看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他周身被雨淋湿,手上提着一把用布带封着剑刃的长剑,白衣沾染了几滴鲜血,倒宛若点缀。

  他皮肤很白,平静的神色透出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灵北咳嗽着起身,转头看向花向晚:“少君突然出现,我们都拦不住……”

  “退下。”

  谢长寂冷淡出声,语气中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

  花向晚从他身上直觉出几分危险,她心跳得飞快,捏起拳头,面上却故作镇定,吩咐灵北:“先把余下的事处理了,之后你自己从传送阵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