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事事算好算尽,可他赌不起。

  花向晚听着他的话,看着面前人,总觉得有些茫然。

  如果是一开始重逢,他说这些,她绝对觉得他另有所图,可现下相处时间长了,哪怕说着这些她觉得谢长寂一生都不会说的话,却也有种“应当如此”的错觉。

  毕竟,画卷幻境里,十七岁的谢长寂和后来陪她半年的谢长寂,与面前这个人似乎就没有太大区别。

  “那……”她迟疑着,“你不修问心剑了?”

  “嗯。”

  “那你——”花向晚担忧出声,“未来怎么办?”

  “留在你身边,保证魊灵不出世,重新修道。”

  花向晚没说话,她抬眼看着面前认认真真做着这些琐事的青年。

  “谢长寂,”她不明白,“这真的是你的选择吗?”

  “我的两百年你看过,”谢长寂舀水从她周身淋下,“你若是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那如果,”花向晚抿紧唇,她低头,似是有些难堪,“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你呢?”

  谢长寂动作一顿。

  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花向晚脖颈碧海珠上,他想问什么,可直觉又不敢开口。

  温少清的话烙在他脑海里,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这仿佛是一道诅咒,刻在他的世界。

  沈逸尘死了,所以他连计较都显得格外卑劣。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我也没办法。”

  “我成为魔主的缘由之一,是想复活逸尘。”

  她如实开口,谢长寂将水浇到她头发上,故作平静:“嗯,我知道。”

  “这样也想留下?”

  花向晚盯着他,谢长寂动作顿住,好久,他抬眼:“这轮不到我选。”

  如果他有的选,他就不会痛苦两百年,不会从破心转道,不会离开死生之界。

  但他遇上这个人,他没得选。

  花向晚看着面前人,她仰望他仰望了很久,习惯了他站在高处俯览众生,此刻他就在她面前,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她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莫名觉得有些难受,心里像被刀剜了一遍。

  “你不该喜欢我。”

  她哑着声。

  如果不喜欢她,他或许早就飞升,早就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小世界。

  听着她的话,谢长寂没出声,他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温柔将她拉到怀中。

  她靠在他身上,听他轻声开口:“不,我该早点喜欢你。”

  “喜欢你,是我觉得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你嫁能给我,”谢长寂嘴角带了几分笑,“是上苍给我的恩赐。”

  “我很感激。”

  花向晚不说话,两人静静相拥,过了好久,谢长寂问她:“让我留下吧?你不必借助魊灵的力量,你要什么,我都帮你。”

  “若我想下地狱呢?”

  花向晚靠在他的肩头,看着不远处的架子。

  谢长寂听她莫名其妙的话,没有觉得半点不妥,他顺着她的话,只答:“我陪你。”

  一起沉沦地狱,一起挥霍人间。

  花向晚听着他的话,闭上眼睛。

  过了好久,她终于出声:“好。”

第64章

  听到这声“好”,谢长寂微微垂眸,他感觉有什么在他心里轻轻放下,终于安定几分。

  花向晚靠着他,由着他清洗着自己,仔细想着未来。

  谢长寂破心转道……

  那也意味着,问心剑如今已经无人传承。魊灵如果出世,再难有第二个谢云亭封印它。

  魊灵出自死生之界,问心剑是它最大的天敌,现下谢长寂破心转道一事,绝不能让第二人知晓。

  她掂量不清谢长寂修道具体到底是什么路数,干脆直接询问:“你如今不修问心剑,那修什么?”

  “修多情剑。”

  “那你岂不是很花心?”花向晚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好笑,谢长寂摇头。

  “多情并非指男女之情,问心剑求天道,期望脱离于凡尘俗世,以天道角度观望众生,窥察世间法则。而多情剑则与之相反,求的是人道。”

  “人道?”

  “以人之心,体会人世之欲,再驾驭人欲,成为世间法则的一部分。”谢长寂解释着,“问心剑远离人欲,多情剑则以此为剑。”

  “所以,”花向晚有些明白,“你留在我身边,也是修道?”

  “你就是我的道。”

  花向晚不说话,她想着在他记忆中看到的破心转道的场景。

  渡劫期的修士,道心尽碎,修为便无法维系,全部散尽。散尽之后,寿命也就到了尽头,他早就该成一具枯骨。

  可他偏生又突然心生执念,再生出了一颗道心,这颗道心在他心中藏匿多年,坚韧不催,于是顷刻间灵力再聚,直入渡劫。

  花向晚垂下眼眸,虽然有几分猜测,却还是开口:“那你的道心是什么?”

  “你。”

  “若我死了呢?”

  花向晚突兀询问,谢长寂想了想,只道:“我不知道。”

  花向晚一时有些说不出话,破心转道一事自古罕见,以人为道亦是闻所未闻。

  她想了想,垂下眼眸,想了好久,才开口询问:“既然已经转道,怎么不早说?”

  “不想你因此做决定。”

  他舀水从她头上浇灌而下,她闭上眼睛,谢长寂替她搓揉着头发:“你不想我可怜你,我也不想你怜悯我。”

  “那现在就不是因此做决定了?”

  花向晚轻笑,谢长寂用帕子擦过她眼睛上的水,声音平淡:“你心中清楚。”

  她缓慢睁眼,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青年,他和昨晚爆发时截然不同,平稳安定得像是没有半点情绪。

  这样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人灵魂最深处,让人为之轻颤,她不敢直视,想了想,挪开眼睛。

  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为她洗着头,花向晚看他神色泰然,目光随意一晃,随即透过层层水波,看见他与脸上表情截然不同的状态。

  她愣了愣,随后意识到什么,不由得挑眉。

  谢长寂假装没有看见她在看什么,为她清洗干净,便起身想要出去,淡道:“洗好了,我帮你……”

  花向晚没等他说完,主动先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浴桶里,笑眯眯出声:“就这么走了啊?”

  谢长寂回眸看她,清俊脸上一如既往,花向晚心里痒痒起来,主动往前蹭上前去:“道君,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谢长寂法印一甩,花向晚僵在原地,谢长寂从容起身,自己寻了浴巾擦干净水,换上袍子,平静道:“你刚结契,金丹尚在恢复,需要打坐消化灵力,不要乱来。”

  说着,他回身把人从浴桶里捞出来,看着花向晚愤愤不平的目光,把人往浴巾里一裹,迅速擦干净水后,像在摆弄一个娃娃一样,给她一件一件穿上衣服。

  他穿戴整齐,看不出任何异样,花向晚看见他这不动声色的样子,想着刚才在水中看见的,忍不住挑衅:“你是不是不行?”

  谢长寂动作一顿,片刻后,他给她重重系上腰带,语气波澜不惊:“不要记吃不记打。”

  花向晚被这么提醒,突然想起最后自己哑着嗓子喊的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谢长寂帮她穿好衣服,又弄干了头发,这才解开法咒,转身往外:“出来吧,我帮你理顺灵力运转。”

  花向晚本来也只是想逗弄他,只是他没接招,她也觉得无趣,跟着谢长寂到了房间里,两人各自拿了蒲团,盘腿坐下。

  “你金丹半碎,如何运转灵力?”

  花向晚刚坐下来,谢长寂便径直询问。

  如今话说开来,花向晚也没什么好隐瞒,实话实说道:“我有两颗金丹。”

  “两颗?”

  谢长寂皱起眉头,他记得当年她应该是只有一颗金丹。

  花向晚见他不解,笑了笑,似是漫不经心:“有一颗是我母亲的,当年她在天劫中看到合欢宫未来,为了给我求一条生路,便强行中断了渡劫,我吸取了她所有修为之后,其实没有能力承受这么多灵力,便又挖了她的金丹,将她所有修为封存在这颗金丹之中,然后在师父帮助之下藏匿在身体之中,成为了一颗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隐丹’。”

  她说得平淡,谢长寂垂下眼眸,迟疑片刻后,他拉过她的手,却只问:“你母亲呢?”

  她取了花染颜所有修为,又剖了她的金丹,按理来说花染颜早就不该存活于世,可如今合欢宫却好好活着一个“花染颜”。

  之前他没问,是知道这是合欢宫密辛,她不会说,可如今两人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也没什么不好再问的。

  “是我师父。”花向晚实话回答,“当年母亲身死,但她是合欢宫的支柱,也是合欢宫震慑外敌最大的存在,哪怕她渡劫失败,只要她活着,就是合欢宫弟子的依赖和希望。所以师父顶替了她的身份,对外宣称师父身死,母亲渡劫失败。”

  “所以,你金丹的确碎了。”

  谢长寂搞清楚状况,语气微涩。

  花向晚闻言不由得笑起来:“你是不是被骗太多骗傻了,金丹碎没碎都分不出来?”

  “可我希望这是骗我的。”

  谢长寂抬眼,看向对面人,花向晚没有出声,片刻后,她握住谢长寂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笑得格外灿烂:“你要觉得心疼我,那就多和我双修几次,到时候别说一颗金丹,说不定我就直入渡劫,直接飞升了呢?”

  谢长寂目光垂落,到她胸口,她动作幅度有些大,把衣服拉开了些,隐约露出一道刀痕末尾。

  他看着她胸口露出的刀痕,迟疑片刻,终究决定换个时间,反握住她的手道:“先把灵力融合吧。”

  花向晚点头,闭上眼睛。

  两人心法相合,这场双修都收获颇丰,谢长寂高出她一个大境界,她更是占了大便宜。

  谢长寂同她一起将灵力一圈一圈流转,进入周身筋脉,等一切做好之后,花向晚感觉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她半碎的金丹明显粘合起来,原本黯淡的外壳也有了几分光泽。

  花向晚睁开眼睛,轻舒了一口气,谢长寂跟着睁眼,看着花向晚的表情,目光柔和许多。

  他正开口要说些什么,就听门外传来灵北的声音:“少主,有消息。”

  听到这话,花向晚看了一眼谢长寂,谢长寂伸手扶她,两人一起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此时天色已晚,花向晚才发现已经过了一天,灵北站在门外,见花向晚带着谢长寂出来,忍不住看了一眼谢长寂。

  花向晚知道他的顾虑,摆手道:“说吧。”

  “刚才鸣鸾宫方向有渡劫期修士灵雨降下。”

  听到这话,花向晚便明白了,她笑起来:“冥惑入渡劫期了?”

  “应该是。”

  灵北点头:“清乐宫那边连夜动作,温容现下已经带人去了鸣鸾宫。”

  “之前扛雷劫时候不过去,现下过去,”花向晚摇头,“秦云衣可就不舍得了。”

  “之前鸣鸾宫藏得很好。”灵北说着,带了几分歉意,“我们也没打探出消息,只知道冥惑吸食了阴阳宗的人,然后逃走消失了,现下也是灵雨降下来,才知道他在鸣鸾宫。”

  “这不怪你。”

  花向晚没有多说,她心里清楚,要不是秦云裳是鸣鸾宫的二少主,在鸣鸾宫暗中盘踞多年,她也拿不到这个消息。

  “那现下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

  灵北见花向晚神色泰然,心中稳当许多,花向晚笑了笑:“我都受伤了,需要什么准备?鸣鸾宫多了个渡劫期,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就和平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那巫蛊宗那边……”

  “巫蛊宗怎么了?”花向晚露出好奇之色,“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灵北一愣,随后便明白花向晚的意思,恭敬道:“是,那属下现下就去严查刺杀一事,一定把幕后凶手给少主抓出来。”

  “嗯。”

  花向晚点头,随后想起来:“狐眠师姐呢?”

  “在……”灵北迟疑了一会儿,缓声道,“在地宫。”

  花向晚动作顿了顿,灵北解释着:“我们将师兄师姐的棺木都存放在地宫,狐眠师姐早上同我一起确认清理好巫蛊宗的事后,便进了地宫里,现在都没出来。”

  花向晚没说话,灵北有些担心:“我要不要去劝劝……”

  “不必了。”花向晚摇头,“让她一个人呆着,她想开了,自己会出来,谁也劝不了。”

  灵北应声,花向晚摆手:“去做事吧,还有,”花向晚想起什么,叫住灵北,“灵南最近好好修炼了吗?”

  “修炼着呢,”灵北听到她提灵南,便笑起来,“天天哭惨,但还是用功得很,虽然比不上少主您当年……”

  灵北说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只道:“但已很是不错了。”

  听到这话,花向晚点点头,稍稍放心了些。

  灵北见花向晚再不问其他,这才行礼离开。

  等灵北走后,花向晚站在原地,谢长寂这才开口:“你将灵南养得很好。”

  “她要是不好,”花向晚听他的话,笑起来,“我怎么对得起大师兄和大师姐?”

  说着,她转头看向谢长寂:“我还有些事,你先休息吧,我去处理一下。”

  “好。”

  他没有多加挽留,花向晚为他抚平衣衫,温和道:“没事打坐也好,大家都在修炼,你可别落下了。”

  “嗯。”

  安抚好谢长寂,花向晚便转过头,她去了藏书阁,开始将所有和云莱修道方式相关的书都找了出来。

  这些书她以前大多都度读过,如今又重新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她想了想,终于还是联系了昆虚子。

  “花少主?”

  没想到花向晚会主动联系自己,昆虚子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你……”

  “谢长寂到底要怎么修多情剑?”

  花向晚开门见山,昆虚子一愣,随后支支吾吾:“你……你说什么……”

  “他破心转道我知道了,”花向晚打断他,直接询问,“他说修多情剑,以我为道,可昆长老,这世上没有人会以人为道,他若以我为道,我死了怎么办?退一步讲,就算我活着,若我是个坏人,他怎么办?同我一起当邪门歪道吗?”

  “你先别激动。”昆虚子听着花向晚的话,语气却是放松不少。

  花向晚皱起眉头:“你好像松了口气?你松什么气?”

  “我还以为你是来退货的,”昆虚子实话实说,颇为哀愁,“你现下让我把他弄回天剑宗不容易,但你要就是关心他,那还好办些。”

  花向晚:“……”

  她知道昆虚子不靠谱,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老头子还是这么荒唐。

  昆虚子听她沉默,整理了一下语言,解释着:“他说以你为道,这事儿我也查过很多资料了,其实严格来说,他不是以你为道,而是以情为道。”

  “什么意思?”

  “长寂从小对事物都很迟钝,他修问心剑太早,又天资绝佳,所以遇见你之前,对这世间几乎没什么感情。”昆虚子说着,仔细分析着,“但其实,长寂只是迟钝,并非无情,他只是不知道他的情绪到底是什么。而你刚好是他唯一明确的感情,可以说,你是他和这个人世最大的衔接点,所以他需要通过你,去理解这个世界,从你身上去吸取所有情绪。如果有一日,你……呃,我是说假如,”昆虚子做着假设,“假如你走了,但他对世间之情不仅限于你,他对世间之‘情’还在,那他还是可以好好活着。”

  “也就是说,”花向晚思索着,“若我能让他对这世间产生同样的守护之情,他的道心就仍旧存在。”

  “不错。”昆虚子应声,“多情剑一脉,都是要尽力体会世间所有感情,体会过,才能理解,更才能驾驭。”

  花向晚没说话,想了片刻后,她缓声道:“我明白了。”

  “那……”昆虚子迟疑着,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打算……”

  “我答应让他留下。”花向晚开口。

  昆虚子立刻高兴起来:“那就好那就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花向晚沉默片刻,随后黑着脸切断了和昆虚子的通信:“昆长老,太晚了,早些睡吧。”

  说着,传音玉牌就黑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花向晚舒了口气,她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习惯性提了灯,走到后院冰河。

  冰河上有些冷,冷风让花向晚慢慢冷静下来,她低头看着冰河下面的人影,缓慢出声:“逸尘,我又来看你了。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把巫蛊宗灭了,做得很干净,现在没有人觉得合欢宫有能力灭了巫蛊宗,温容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她声音很轻,面上带了笑,“冥惑现下突破到渡劫期,秦云衣想保他,如果温容执意杀他,新仇旧恨,秦云衣怕是留不下清乐宫。只要他们斗起来,就是我机会。”

  “合欢宫只有我一个人,哪怕有谢长寂,我也没有足够的把握——你且再等等。”

  她说着,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别不高兴。”

  “我打算让谢长寂留下,”花向晚垂眸,看着冰面,“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他现下已经无处可去了,我得为他找一条出路。”

  说完这话,花向晚沉默。

  谢长寂那句“你心中清楚”回荡在脑海,她不敢深想,她蹲下身,伸出手覆在冰面上:“逸尘。”

  她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冰面下的人不会有任何回应。

  她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她感觉到冰面冷得让她有些疼了,她终于才收回手。

  “你先好好休息,我改天来看你。”她好似在和一个活人说话,“很快了。”

  说着,她转过身,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草地上站着个人。

  青年白衣提灯,如孤松长月,清冷一身。

  她愣了片刻,随后便反应过来,想着或许是她在外面太久,让他过来找了。

  她提着裙走上岸去,有些不好意思道:“在藏书阁有些烦闷,就过来了。”

  谢长寂听着她的话,平静看她,明明是冷淡如冰的目光,可花向晚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在竭力克制着什么,让这目光带了几分说不出的侵略和压迫。

  花向晚被他看得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提醒他回话。

  谢长寂终于才出声:“为何不回来?”

  花向晚抿唇不言,谢长寂替她回答:“习惯了。”

  “他一个人在这里。”花向晚知道他不高兴,垂眸看向地面,倒没有半点让步,“我总得来陪陪他。”

  谢长寂没说话,片刻后,他只道:“回去吧。”

  说着,他抬手拉过她,提着灯领着她一起往回走。

  两人静静走在院子里,谢长寂低声开口:“你说你当魔主,就是想复活他。”

  “是。”

  “合欢宫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听着这话,花向晚抿唇,她缓慢道:“因为他是鲛人。”

  谢长寂转眸,花向晚解释着:“鲛人魂魄与常人不同,他当初将魂魄寄生于碧海珠,碧海珠还在,他就有复活的可能。等我拿到魔主血令,魔主血令有上一任魔主的修为和功法,传说魔主有一门功法,可让鲛人魂魄修复重归。其他人我连魂魄都没找到,只能先拿到魔主血令,复活他。”

  “若他活过来,你会高兴吗?”

  谢长寂听她的话,神色淡淡。

  花向晚笑起来:“当然。”

  “那若他活了,”两人走进房间,谢长寂转眸看她,“你我便不算欠他什么,对吗?”

  花向晚愣在原地,谢长寂放下长灯,走到她面前。

  “我帮你。”

  他声音很轻,伸手解开她的衣衫,认真看着她:“等复活他,就把这颗碧海珠取了。”

  花向晚不说话,她静静看着面前这个人。

  到这件事上,他的目光终于再不掩饰,赤裸裸全是冒犯。

  她被他抵在门上,闷哼出声那刹,她终于意识到方才不是错觉,她伸手拥住他的脖子,忍不住询问:“刚才见面第一眼,你本来想做什么?”

  “上你。”

  他低下头,覆在她耳边:“在他面前。”

  花向晚冷笑,正要开口,就看谢长寂将她耳边长发轻轻挽到耳后:“可我忍住了。”

  “两百年前他死的时候我不在,是我的错,”谢长寂声音微喘,“但等他活过来,要这颗珠子还在——”

  他没有说下去,他低头吻住她,同她纠缠起来。

  花向晚揽着他,根本没有任何出声机会。

  所有忍耐都会加倍奉还,这点花向晚当夜体会得很深刻。

  后续看着有些泛白的天色,她忍不住和他打商量:“谢长寂,以后我们还是提前沟通,你不要总是忍着,这样不好。”

  “没关系,”谢长寂吻着她耳垂,“我这样就很开心了。”

  “我的意思是,”花向晚捏起拳头,忍无可忍,“这样对我很不好!”

第65章

  花向晚接近天明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等到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趴在床上哼哼唧唧让谢长寂给她按腰。

  谢长寂只要穿戴整齐,看上去就是个不染红尘的仙君,坐在旁边给她按摩,都让人觉得是种亵渎。

  花向晚趴在床边看谢长寂,没明白这人是怎么长成这种表里不一的样子。她百无聊赖用手去勾谢长寂腰上玉佩,慢悠悠道:“以前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

  “阿晚!阿晚!”

  话没说完,狐眠声音就响了起来,两人抬眼,就看狐眠兴高采烈冲进屋来。

  看见两个人动作,狐眠在门口一顿,脸色微僵,谢长寂识趣起身,只道:“我先出去练剑,你们说话吧。”

  说着,谢长寂走向门外,路过狐眠时行了个礼:“师姐。”

  狐眠讷讷点头,等谢长寂走出屋外,狐眠这才走到花向晚面前,看花向晚躺在床上,颇为担心道:“阿晚呐,你别总逼着谢道君做这事儿,就算不考虑他,你也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受不受得了。”

  听到这话,花向晚睁大眼,她不可思议看着狐眠,咬牙切齿:“我逼他?”

  “人家长寂一看就是守身克欲的好孩子,你不拉着人家胡闹,他会主动吗?”

  狐眠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握着花向晚的手,语重心长劝着她:“我知道你两百年前没吃到嘴不甘心,可现在也不能这么报复性双修,现下没有师兄师姐管你……”

  “师姐,”花向晚看她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她,“别胡说八道了,找我做什么?”

  “哦,刚刚得到的消息,”狐眠被问及正事,又激动:“温容和秦云衣打起来了!”

  “什么?”花向晚一听这话,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从床上瞬间爬了起来,坐在床上,高兴出声,“冥惑突破了?”

  “正在关键时刻,天雷降在鸣鸾宫,鸣鸾宫附近修士都感觉到了。”

  狐眠说着刚得的消息:“之前冥惑吸食了阴阳宗人的修为,现在鸣鸾宫突然出了一个渡劫期的雷劫,这除了他还有谁?所以温容立刻赶了过去,可秦云衣咬死说这是鸣鸾宫自己的长老渡劫,温容现下也没办法,双方僵住,去找魔主了。”

  花向晚听着,神色不定,思索着道:“魔主如今……还能管这事儿吗?”

  “这也说不清。”狐眠说着她得到的消息,“魔主的情况具体如何,大家都不知道,现下温容秦云衣闹过去,未必不是存了查探魔主情况的意思。”

  “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花向晚点着头,追问了一句信息来源,此事秦云裳都还没给她消息,狐眠竟先提前知道了?

  狐眠径直回答:“薛子丹。”

  花向晚一愣,不由得更诧异:“薛子丹?他怎么不直接给我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