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灵力匕首狠狠灌入温容身体之中,也就是那一刹之间,谢长寂问心剑骤然出剑,朝着冥惑直劈而去!

  秦风烈秦云衣毫不犹豫,两人同时出现在冥惑身前,齐齐拔剑,两名渡劫修士奋力一剑,和谢长寂的剑意冲撞在一起,在整个生死台上“轰”的炸开。

  这一剑斩得花向晚一愣,她没想到谢长寂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出手管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朝着冥惑急喝:“冥惑,你方才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是‘魊’。”

  不需要冥惑回答,谢长寂便先回答了花向晚的问话。

  他提着剑起身,往着高台行去。

  晨光之下,他一身白衣,周身杀孽之气弥漫,宛如天降审判之人,朝着生死台一步步走去。

  秦风烈听到谢长寂的话,便明白他的意图,冷笑出声:“谢长寂,云莱不允许‘魊’出现,西境可是允许的。生死台上便是属于他们二人自己的决斗,你出手,算怎么回事?”

  “让开。”

  谢长寂仿佛是没听到秦风烈的话,提剑走上台阶。

  他目光锁在冥惑身上,冥惑感觉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他满身是血,根本支撑不住,猛地跪到在地。

  秦云衣看着谢长寂走来,忍不住捏紧了手中得剑,抬头看向高处,急道:“魔主,西境之事,轮得到一个外人来说话了吗?!”

  “素闻天剑宗问心剑一脉与死生之界邪魔势不两立,魊为其最憎恶之物,而这问心剑一脉,千百年来,培养得最成功的人形杀器,便是清衡道君。”

  听着秦云衣求助,碧血神君不慌不忙,声音在高处悠悠响起:“毕竟,当年问心剑一脉皆血祭魊灵,算得上血海深仇,清衡道君眼中容不下魊,倒也理解。只是阿晚,”碧血神君在云纱后转头看向一旁静静看着谢长寂的花向晚,声音带笑,“这清衡道君,到底是天剑宗上君,还是你的少君呢?”

  听到这话,谢长寂顿住步子,他停在生死台边缘,转过头去,看向高处说话的两人。

  碧血神君坐在云纱之后,花向晚站在他身边不远处。

  她看着他,目光幽深,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碧血神君敲着扇子,语气带笑:“若是你的少君,那便算我们西境人,当按着西境的规矩来,我们什么时候不允许魊存在于世了?还是说——”碧血神君似是笑起来,“清衡上君,始终是天剑宗的道君,和合欢宫没什么干系?”

  “谢长寂,”花向晚听出碧血神君言语中的警告,提醒他,“生死台上,能赢,就是赢。”

  谢长寂不说话,花向晚悄无声息捏起拳头。

  她知道他是不容‘魊’的存在的,只是直到今日,她才第一次清晰看到,两百年后的谢长寂,对于此物,是多么赶尽杀绝。

  谢长寂平静看着她,只道:“这是‘魊’。”

  “你也是合欢宫的少君。”

  花向晚咬牙,加重了字音:“回来!”

  谢长寂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后,他微微垂眸。

  众人舒了口气,正当他是打算听话回头时,就看他猛地出剑!

  他的剑太快,秦风烈都来不及拦下他的剑,就看他已经出现在冥惑身前!

  数十把光剑瞬间扑面而去,冥惑现下本就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躲闪,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冥惑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地面之上。

  他周身黑气仿佛是人一般尖叫四窜,却被光剑封死在冥惑体内,冥惑皮肤下有什么东西疯狂流窜,看上去极为可怖。

  他惯来忍得了疼痛,平日再疼都一声不吭的人,熬了没多久,竟就在地上如野兽一般哀嚎起来。

  谢长寂从容收剑,平稳道:“问心剑有克制魊灵之用,这些剑意会融入他身体之中,半月之后,将他身体中的魊魔销食殆尽,他自会恢复。”

  说着,谢长寂终于转身,走回高台。

  所有人都看着他,花向晚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他的剑还提在手中,她莫名身体颤栗,觉得那剑尖似乎随时就会指向她。

  她与冥惑,没什么不同。

  察觉花向晚的情绪,碧血神君转头看去,语气中带了几分调笑:“哎呀呀,阿晚,你这位少君,真是刚正不阿,恪守原则啊。还好今日,身上带着魊的不是阿晚,不然,就不知道清衡道君,会不会也这么残忍。”

  “魔主说笑了。”

  花向晚听到魔主的话,恢复了神色,恭敬笑起来:“这怎么可能呢?虽然合欢宫也属于西境,但魔主忘了,”花向晚神色平淡,“这东西,我母亲也很讨厌。”

  “是哦,”碧血神君似乎被提醒,他点了点头,只道,“花宫主当年……也像清衡道君一样,不允许这个东西存在呢。”

  说话间,清乐宫的人已经冲了上去,去抬温容,鸣鸾宫的人也赶到冥惑身边,开始着手想把冥惑从剑阵中抬下来。

  谢长寂平稳走到花向晚身边,花向晚见他回来,朝着碧血神君恭敬行了个礼:“神君,我先去看看温宫主。”

  “去吧。”

  碧血神君挥了挥手,花向晚立刻转身,碧血神君似乎是想起什么,突然叫住她:“阿晚。”

  花向晚顿住步子,碧血神君缓声提醒:“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花向晚闻言,有些听不明白对方意思,但想到下方温容,她来不及深想,恭敬道:“谢魔主提醒。”

  说完,她便转身走下去。

  谢长寂下意识想去拉她,花向晚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一般,从他身边急急错开。

  谢长寂动作一顿,缓了片刻,他这才跟上去。

  碧血神君在云纱后看着这一干人散场,轻轻敲着折扇,呢喃出声:“真热闹。”

  花向晚压着情绪,急急跟上温容。

  到了清乐宫的院落,花向晚大声道:“温宫主!”

  “花少主!”

  清乐宫的人拦住花向晚,紧皱眉头:“留步。”

  “温姨!”

  花向晚忍不住出声,温容听到这声唤,她微微合眼,缓了片刻,她喘息着开口:“让向晚进来。”

  众人听着她变了口风,对视一眼,终于放开花向晚。

  花向晚见谢长寂跟在身后,吩咐了他一声:“你先在外面等我。”

  说着,花向晚便提着裙,似乎十分急切赶了上去。

  等进入屋中,就看温容坐在椅子上,似乎十分虚弱,她旁边两位渡劫期修士守着她,分别是清乐宫左右使,宫商,角羽。

  花向晚一见她,便急急出声:“温姨,你需要什么,我去给你找,我让谢长寂来帮你,还有,薛子丹,我去求薛子丹……”

  “阿晚,”温容打断她,喘息着,“来不及了,我不行了。”

  “温姨……”

  花向晚看着她,红着眼眶:“你……你不要这样说,我……我还要替少清照顾你。我已经没了师父和许多师兄师姐,又没了少清,温姨……”

  花向晚哽咽得不成句子,温容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神色疲惫。

  花向晚倒是一贯撑不起来的,没有当年半点样子。

  但若花向晚有当年的样子,那,大家便都害怕了。

  十八岁的化神期,傲气张扬,这份资质,让人艳羡又恐惧。

  合欢宫已经有一个花染颜,不能再有一个花向晚。

  只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

  现下也只有她,对他们温氏母子有几分真心实意。

  而且不得不说,她运气真好,有谢长寂那样的大能为她镇守合欢宫,如今托孤,她也才有几分希望。

  “莫哭了。”

  温容叹了口气,她拍了拍花向晚的手,面上全是温和:“过往是我对你太严厉,少清一直对我说你好,我不信,现下我才知道,是我瞎了眼,怎么会觉得秦云衣好呢?”

  “是我做得不够好,”花向晚摇着头,“我若争气些就好了。”

  “你当年也是很好的,”温容劝着,不想同她绕弯子,直入主题,“如今有谢长寂帮你守着合欢宫,我走也放心了。”

  “温姨……”

  “只是,清乐宫剩下的人,不知该怎么办。”

  温容看了看旁边两位渡劫修士:“你们倒是去哪里都无妨,但余下弟子……”

  “宫主放心,”宫商出声,“清乐宫余下弟子,我们都会照看好。”

  “可鸣鸾宫,怕是不会放过我们。”温容摇摇头,“当年合欢宫出事,鸣鸾宫怎么做的,大家都清楚。合欢宫原本管辖三宗,现下除了百兽宗过于微弱还在,其他基本都被鸣鸾宫逼着投靠了他们,手中法宝、灵脉尽数上交,若非如此,合欢宫弟子怎么多年来如此不济?”

  花向晚听着温容提及往事,面带愤恨之色。

  温容看了她一眼,见目的达到,便叹了口气,暗示着道:“清乐宫如今若无人相帮,也只有被鸣鸾宫吞并的命了。”

  “温姨,”花向晚听着,明白了温容的意思,她抬起头来,擦了一把眼泪,目光坚定,“您要我做什么?”

  “阿晚……”温容看着花向晚上套,面上却露出几分不忍,“温姨不忍心让你卷入此事。”

  “不,”花向晚神色坚定,“温姨,鸣鸾宫欺辱合欢宫的我都记得!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少清的宗门步合欢宫后尘。我嫁给谢长寂,他……他对我还是上心的。而且,我如今金丹已经修复大半……”

  听到这话,温容心上一跳,旁边宫商角羽对视一眼,随后温容便立刻抓住花向晚,急道:“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花向晚点头,目光真切,“所以温姨,你要我做什么你说。”

  “那就好……”温容苍白的脸上带了几分喜色,随后,她看着花向晚,认真开口,“那你答应我,帮温氏保住清乐宫,一条灵脉、一件法宝,都不要让他们拿走!”

  花向晚动作一顿,温容见她犹豫,不由得抓紧了她的手臂,急道:“阿晚,他们杀了少清啊!我怎么能让秦云衣和冥惑这奸夫淫妇,杀了我儿又夺我基业!你忍心吗?!”

  “我知道。”花向晚似乎是有些乱,“可……可这样一来,合欢宫就要和鸣鸾宫对上……”

  “你母亲呢?”温容提醒她,“你母亲是渡劫期,谢长寂也是,你金丹好了之后便是化神,加上清乐宫两位渡劫,还魔主,他会帮你的,阿晚你别怕。”

  温容诳哄着她:“只要你应下来帮我护住清乐宫,之后从我温氏族人中挑出一位少主,等他长大交还,我这就给魔主传信,将清乐宫代理宫主之位交给你。这期间,清乐宫的法宝、灵脉,合欢宫都可以用,两宫合一,只有这样,我们两宫才有一条生路!”

  “温姨……”

  “阿晚!”

  说着,温容一口血呕了出来,她死死抓着花向晚,激动道:“答应我!你就把温氏的孩子当成你和少清的孩子,你想想少清,你答应我!”

  “好,好,我都答应,我一定会保住清乐宫。”花向晚扶着温容,似是慌了,她转头看向宫商,着急道:“快,宫左使,别让温姨说了,快救她!”

  “不,不……我先给传音。”

  温容说着,急急给碧血神君传音,将花向晚是代理宫主一事确认之后,她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往后一倒,便似乎再没了力气。

  花向晚赶紧扶住她,旁边宫商角羽给她灌着灵力,但她身体中的金丹元婴都已经被魊的邪气碎掉,现下完全只是依靠着身体那点灵力支撑。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尽头,便靠着花向晚,同众人一一吩咐着后事。

  把一切处理完毕,她靠在花向晚怀里,有些疲惫,人生走到最后一程,没想到是花向晚送她。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想,蓦地竟有了个荒唐的念头——

  要是当年温少清娶了花向晚就好了。

  花向晚,至少也是少清喜欢的女孩子。

  想到这个念头,她心中安宁几分,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也是个普通老人,她失去了唯一的爱子,如今只能让这个儿子深爱了一生的女人,为自己送终。

  周边任何一点人声在此刻都显得嘈杂无比,她轻轻出声:“阿晚,让他们都出去吧。”

  花向晚含泪点头,看了大家一眼。

  众人听着这话,纷纷走了出去。

  等房间安静下来,温容靠在花向晚怀中,轻声道:“阿晚,你和我说说少清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花向晚听着温容的话,缓慢说清温少清和她来。

  温容静静听着,她目光中露出几分后悔:“是我对他太严厉了……他明明不是修仙这块料,可我怕他在西境活不下去,也觉得他丢了我的脸。毕竟我打小就是佼佼者,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我总是打骂他,他以为我对他没什么感情……”

  “不,”花向晚安抚她,“大家都知道,你爱他。”

  “他也知道吗?”

  “知道的。”

  然而想到儿子和自己一次次争执,温容便知道她是在骗自己。

  她感觉生命流逝,终于问起了这个姑娘相关的事:“阿晚,你师父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不是的。”

  花向晚笑了笑,她平静握住温容的手,温和道:“她走得很痛苦。”

  “痛苦?”

  温容听不明白,然而她还没有反应,就被花向晚猛地捂住嘴,死死按在怀中。

  “像这样。”

  魊灵的邪气猛地贯穿进温容身体,在她身体炸开,她整个人因为剧痛奋力挣扎起来,花向晚死死捂住她的嘴,平静道:“哦,还有,你说错了,我师父没死,死的是我母亲。”

  花向晚听着她“呜呜”痛苦之声,感觉畅快极了,她整个人血液流速都快了起来,忍不住说起那些她根本不能和其他人言说的痛苦。

  “她走的时候,金丹被剖,修为被吸干了,她很疼,可她不说。”

  “温姨,”她死死按着挣扎着的温容,面上表情十分真挚,“我替合欢宫谢谢你,谢谢你让人打开了西境边防大门,谢谢你策划参与这一切,谢谢你两百年羞辱,也谢谢你和少清,对我的厚待。作为报答,”她覆在温容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

  “温少清,”她压低了声,“是我杀的,只是我没动手而已。”

  听到这话,温容猛地激动起来,然而这点动作对花向晚而言太过微弱。

  她抱紧了她,任由邪气肆虐在温容体内,她看着温容痛苦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

  她满脸是泪,但面上笑却十分畅快。

  温容拼了命想去抓她,但她用尽全力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微弱。

  “放心吧,这只是开始。”

  她看着她挣扎,感觉温容气息渐弱,她有些沉迷于这样的快感,决定告诉温容一个好消息。

  “所有人,没有一个我会放过,你放心,”她声音很轻,“他们都会来陪你们的。”

  说着,温容挣扎小了下去,在她怀中慢慢没了气息。

  花向晚察觉她已经死得透彻,便将她放回床上,认认真真处理了周身痕迹,确认魂魄消散后,才趴在床边,猛地嘶喊出声:“温姨——!!”

第69章

  她这一声大吼出来,宫商角羽谢长寂等人立刻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看见花向晚跪在地上,趴在床上,低低痛哭。

  宫商角羽上前去查看,确认温容已经离世后,两人也红了眼眶,咬了咬牙,只道:“花少主,你先回合欢苑休息吧,我们要为宫主操办后事了。”

  “不——我帮……”

  花向晚还没说完,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谢长寂,谢长寂静静站在一旁,目光中带了审视。

  宫商立刻明白此刻情况,花向晚毕竟和谢长寂才是夫妻,与温少清又有一段过往,若不避嫌,难免让谢长寂心生芥蒂。如今清乐宫最大的依仗便是谢长寂,万不能在此时出现间隙。

  宫商稳了稳心神,低声劝阻:“花少主,你还是同少君先回去,有消息我们再通知您。”

  “好。”

  花向晚吸了吸鼻子,克制住情绪,谢长寂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将花向晚轻轻扶起,花向晚由他搀扶着,低泣着往门外走去。

  她握着谢长寂的手微微颤抖,谢长寂察觉她的情绪,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扶着花向晚一直走回合欢苑,等进了小院,谢长寂结界悄无声息张开,花向晚察觉,却仍旧没有放松警惕,继续保持着悲痛姿态。

  灵南灵北早已等候在院中,看见花向晚,两人立刻站起来,灵南急道:“少主,如何了?”

  “去了。”

  花向晚吸了吸鼻子,似是哀伤,她抬起头来,看着了一圈两人,暗示着道:“温宫主怕她死后鸣鸾宫对她不利,临终托孤,让我暂时代理清乐宫宫主一职,从温氏血脉中挑选出一个孩子,培养长大,作为交换,原将清乐宫所有资源与合欢宫共享。”

  “那我们岂不是很不划算?!”

  灵南瞪大了眼:“鸣鸾宫五个渡劫,下面化神元婴金丹这么多,还有那么多宗门依附他们,我们和他们抢,还要帮温氏养孩子?!”

  “灵南。”

  听见灵南的话,灵北叫住她,低声道:“少主有少主的考量。”

  灵南得话,低低“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安静下去。

  灵北转头看向花向晚,恭敬道:“那我将消息先送回宫中,再去打听魔主那边如何安排。”

  花向晚含泪点头,似乎是刚刚承受了极大的打击,但还不忘吩咐灵南:“你也别闲着,去清乐宫那边照看一下,不要让温宫主走得不安心。”

  “知道了。”

  灵南闷闷出声,花向晚叹了口气:“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们去做事吧。”

  说着,她由谢长寂搀扶着往屋中走去。

  等两人进了房间,花向晚顿时站直了身子,面上表情冷淡下来,她从谢长寂手中把手抽走,慢条斯理擦着脸上眼泪。

  谢长寂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你在云莱,拿到魊灵时,已经想好今日了?”

  “嗯。”

  花向晚应声,她给自己倒着水,语气一如平日:“具体没想好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只要开始抢魔主血令,那各宫各宗必有裂痕,这就是我的机会。我需要的就是足够强,等他们互相残杀之后,给致命一击。”

  “那现在到你出手的时候了吗?”

  “快了,”花向晚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温水,“温容死了,鸣鸾宫下面两个得力宗门巫蛊宗和阴阳宗也没了,剩下的宗门都是墙头草,等我拿到清乐宫的资源,把清乐宫两个渡劫修士绑死在合欢宫的船上,鸣鸾宫,也该倒了。”

  谢长寂没说话,花向晚抬眼看他,吩咐道:“你先打坐休息吧,今日之事估计还没完。冥惑好歹也是个渡劫期,你那一剑劈下去,好歹要打坐调息一下吧?”

  谢长寂站着不动,花向晚伸着懒腰,往床上走去:“我先去睡一觉,今日绷得太紧……”

  “我是问心剑主,问心剑与死生之界乃世仇,魊魔诞生于死生之界,我问心剑一脉又皆为封印魊灵而死,我看见魊寄生于人体,不可能无动于衷。”

  谢长寂缓声开口,花向晚动作顿了顿,随后才明白他是在解释今日生死台上之事。

  她听着这个解释,回过神来,才点头:“哦,我明白。”

  “而且,你也说过,我面上最好保持天剑宗的身份,不要与你过于亲近。加上冥惑终究要与你为敌,现下伤他,他和至少有半月时间不能做什么,你想拿下清乐宫,也算少一分阻力。”

  “你竟想到这一层,”花向晚笑起来,“倒有些出乎我意料了。”

  谢长寂看着她的笑,没有出声。

  花向晚想了想,见他无事,便摆手道:“你不休息我休息,我得睡了。”

  说着,花向晚便脱了鞋,上了床。

  其实她也睡不着,但她此刻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杀完温容大喜之后,莫名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感,她好像茫茫然行走在天地,心里空落落的。

  谢长寂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走到床边,他卸下床帐,轻轻躺在她身边。

  她背对着他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后,身后人侧过身,从背后抱住她。

  暖意从身后袭来,谢长寂低声问她:“做吧?”

  这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将她从那一片荒芜的茫然感中拖回来,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想这事,她忍不住笑起来:“谢长寂,你有完没完了?”

  谢长寂不说话,他听着她笑,终于才觉得滋长在血液中的不安感消散几分。

  他很难告诉她,他爱的不仅仅是这件事本身,而是只有在他们肌肤相亲那一刻,他才会觉得,他真实拥有着她。

  这是他唯一能感受她的办法,也是他唯一能消弭骨子里焦躁惶恐的时刻。

  所以他沉溺于此,食髓知味,恨不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与她共沦欲海,不得彼岸。

  但这样的病态他难言于声,便只是静静拥抱着她,去汲取她身上那点微薄的暖意,让自己平静下来。

  花向晚被他这么一打扰,一时竟有种被拉到人世的感觉,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床帐上繁复的花纹,感觉光透露进床帐,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轻声开口:“谢长寂,你在死生之界,屠尽一界后,是什么感觉?”

  说着,花向晚有些茫然:“你完成了师门千百年来一直想做的事,你也为你师父、同门报了仇,那个时候,你应该很高兴吧?”

  “没有。”谢长寂想起他站在荒原里,问心剑平静下来,满地鲜血狼藉,他再也感知不到任何邪魔气息时的心境。

  那时候,没有高兴,没有激动,他甚至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前路,有那么片刻,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活下来是自己。

  他本就无所谓生,无所谓死,可偏生,跃下死生之界的是晚晚,以身祭剑的是师父,被死生之界邪魔屠尽的是同门。

  他仔细想着当时,终于开口:“那时候,在想你。”

  听到这话,花向晚回头,她看着青年的眼神,对方静静看着她,说起那一刻,将他召回天剑宗的画面。

  “我突然想起来,有一天夜里,咱们轮流守夜,那天星光很好,你让我先睡。等我睡着了,你用狗尾巴草悄悄戳我。”

  “然后呢?”

  花向晚在他怀里翻过身,听着他说这早已遗忘的过往,清楚知道这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谢长寂闭上眼睛,声音带了几分笑:“我不想理你,假装睡着了,以为你就会安静。结果你发现我睡着了,竟偷偷亲了上来。”

  花向晚听着他说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两百年前,少年躺在草地上,她低头看着他。

  他的声音隔绝了这两百年的苦难与痛苦,抚平了她心中的贫瘠与枯竭。

  她听着他描述:“那时候我心里有些慌,但其实又觉得有些高兴,我不知道该不该睁开眼睛……”

  话没说完,他就感觉有一双柔软的唇迎了上来。

  谢长寂没有睁眼,他感觉花向晚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她主动深入,像是来到当年异界那一片雪地,在冰雪中拥抱住他。

  他们隔着两百年拥吻,疗愈着落下的时光,他像少年时一样温柔小心,她主动纠缠。

  光影婆娑中,她主动坐在他身上,他坐着拥抱她,虔诚埋在她身前。

  碧海珠随着她动作起起伏伏,谢长寂没有抬头,他双手撑在身后,支撑着两个人,忍耐着她所给予的一切。

  足够了。

  他不断告诉自己。

  她活着,他能守在她身边,他能陪伴她,这不就是他一开始所求吗?

  可他还是忍不住抬头,目光落在碧海珠上,他盯着它,过了许久,逼着自己挪开目光,按着她的额头朝下,再一次破开她的识海。

  元婴交缠,灵力交换,结契双修所带来巨大欢愉升腾而上,花向晚忍不住低泣出声。

  而这时,魔主房中,青年折扇轻敲着窗户,缓慢出声:“你们想让冥惑暂代清乐宫主,此事清乐宫同意吗?”

  “温宫主已经去了,清乐宫无人主事,同意与否,端看魔主的意思。”

  秦风烈隔着屏风站在外间,语气是商谈,但神色却谈不上恭敬。

  青年看着花向晚居住的合欢苑的方向,笑起来:“可温容临死之前,已经同本座说了,代理宫主一职要交给花向晚。”

  “她糊涂了。”

  秦风烈带了几分不屑:“花少主金丹半碎,怕是管不了清乐宫的事。”

  “管得了管不了,这都是温容定下的,”青年转过头,看向屏风外的秦风烈,“秦宫主与其劝本座,倒不如去劝劝花少主,你说呢?”

  秦风烈不说话,过了片刻,青年缓声道:“这样吧,冥惑赢了温容,按理来说,他暂代清乐宫宫主一职,也顺理成章,但温容死前指定了花向晚为代理宫主,花向晚也是名正言顺,不如今晚宫宴,”青年语气中带了几分笑,“大家商量商量?”

  秦风烈得话,恭敬道:“谨遵魔主吩咐。”

  “那我这就让人下去操办此事,秦宫主,请吧。”

  “是。”

  秦风烈倒也没有多争什么,转头从屋中退去。

  青年坐在窗口,漫不经心转着扇子,过了片刻后,他想了想,传音过去:“阿晚。”

  传音久久不回,青年慢慢悠悠:“阿晚,若你不方便说话,不如本座亲自来找你?”

  这话过去,没了一会儿,传音玉牌便响了起来,花向晚声音恭敬:“魔主。”

  “阿晚,你可是头一次回话这么晚,本座很伤心啊。”

  “方才有些事耽搁了,魔主见谅,不知魔主亲自传音,可是有何要事?”

  花向晚语气平静,碧血神君听着,眼神冷淡,唇边笑意不减。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晚本座想为冥惑办个庆功宴,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花向晚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她低声道:“温宫主刚去,为冥惑庆功,不知魔主,是打算庆什么功?”

  “西境又多了一位渡劫修士,还能越级杀了前辈,不值得庆贺吗?”

  碧血神君笑起来:“秦宫主都答应了呢。”

  这话出来,花向晚便明白了碧血神君的意思,特意问了秦风烈,那必然是事关清乐宫。

  “既然这样,”花向晚语气中带了几分笑,“属下谨遵魔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