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花廊里,齐晟告诉她“不重要”,也不避讳她听到任何东西。

  她以为他跟她没什么,现在想想,也许不是陶敏玉不重要,而是对他来说,她是否误会无关紧要。

  这些年发生过那么多事,不管哪一次,齐晟都懒得向她解释,似乎从不在意她是否介意,就像上次答应她去舞会,结果爽约后连个电话都没有。

  他的道歉居高临下。

  就连解释都是屈尊降贵的姿态。

  至于她信不信根本不重要,他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在她不顺服的时候更甚。他退让了,她就没资格计较;他已经试着哄她了,她最好接受。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是觉得没必要通知她,还是没想分手,因为没腻,所以想要她继续留在身边,当情人,当小三吗?

  他都要订婚了,为什么还能坦然地和她纠缠不休,连一句“好聚好散”都不允许她说出口?

  他明明可以告诉她的,明明可以让她死心的,至少别让她这么难堪。

  她不会……不会赖着不走的。

  沈姒深呼吸了几下,仅剩的理智阻止她继续胡思乱想。

  她不甘心,她不信他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她至少该问清楚,至少得到一个足够死心的答案。

  沈姒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推开门,边拨电话边朝僻静的地方走去。

  电话接通的意外顺利。

  “喂?”齐晟的嗓音微哑带沉,听着似乎有点疲倦,“怎么了?”

  气氛难平,心跳也难平。沈姒一时间反而没那么痛快了,“你还忙吗?”她迟疑了几秒,才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有事情问你,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通话对面传来一阵杂音,似乎是一段琵琶声,听着像燕京翠屏胡同里锦棠的场子。

  沈姒怔了下,“你回国了?”

  齐晟还没有搭话,那边先传来一道有点不乐意的女声,“谁啊?”

  “你和谁在一起?”沈姒的嘴唇在打颤,声音轻得快听不到了。

  “几个朋友,处理点事儿。”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了,他似乎换了个更僻静的地儿,笑了笑,“怎么,想我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今天是我生日。

  是你自己说要回来陪我的。

  沈姒喉咙里涩涩的疼,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掉,轻扯了下唇角,“没事,”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异常,“我只是没想到,度过了一个这么难忘的生日。”

  齐晟轻轻一哂,“我傍晚就能过去,你自己待一会儿,晚上有——”

  他的笑音从嗓子里低低地荡出来,散漫的、轻佻的,像是靠在她耳边一样,“算了,晚上再说吧。”

  好像突然没有问的必要了。

  他是不是要订婚也不重要了。

  她纠结他跟别的女人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就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他拿她当什么呢?

  她因为他一件礼物高兴,因为他一个举动在意,因为他一句话在脑子里千回百转,而他始终这样,若即若离,心情好了才上上心安抚两句。

  沈姒突然觉得很可笑,她就不该当真,更不该心存幻想,都这样了还要给他打电话,就为了一个解释。

  自取其辱,不过如此。

  -

  挂掉电话,齐晟的面色沉到了底。

  “给个解释,”齐晟手指勾着领结松了松,眉眼间浸着风雨欲来的戾气,嗓音听着有些不耐烦,“昨天家宴你跟老爷子胡说八道什么了?”

  “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解释?”陶敏玉夹着一只细长的烟,红唇吐出一小圈儿蓝色烟雾来,轻讽道,“我们快要订婚了,你背着我偷情?”

  “你太小看我了敏玉,”齐晟短促地笑了一声,眉骨硬朗,漆黑的瞳仁沉冷而凌厉,“就算结婚了,我看上的女人,你以为我需要背着你搞吗?”

  热闹的环境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不介意告诉你,我们还没到走完订婚流程那一步,她现在算我女朋友。

  如果我跟你有什么,才叫偷。”

  “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深情。”陶敏玉掐灭了烟,将烟身碾到稀碎,“当年是你自己说只看上了她这张脸,怎么,三年了还没玩够,自己搭进去了吗?”

  她轻嘲,“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她了,喜欢什么?喜欢她听话顺从吗?”

  “玩没玩够也是我说了算,”齐晟虚眯了下眼,周身气场都冷,“我就喜欢乖一点的,有什么问题?”

  “那你还想怎样?领她进门吗?”陶敏玉脸色不好看,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冷笑了声,“我倒不介意和你的这场联姻成不成,但你想过怎么收场吗?你以为老爷子允许她存在吗?”

  “你拿我爷爷压我?”

  齐晟抬眼,眸色阴恻恻地往下沉,锋利如刀,“少他妈给我摆你的大小姐脾气,陶敏玉,不满意你现在就滚回去,着急促成联姻的又不是我。不管我未来娶谁,谁都没资格过问我的事。”

  他这人天生反骨,最恨别人掣肘,更见不得别人甩脸色。

  “你什么意思?”陶敏玉维持地平和碎了一角,却不好跟他翻脸。

  “我这人不擅长奉劝别人收手,所以我只能警告你,”齐晟勾了下唇,嗓音微冷带沉,“一个人只要不死,折断她一身傲气的方式总会有的,就像一块块敲断对方的骨头,只要耐心足够,总有她承受不住的一击。你可以试试看。”

  陶敏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漂亮的一张脸血色褪了大半,“疯子。”

  很矛盾的一种气场,齐晟笑起来有时反而比不笑更骇人,明明意态是懒散的、轻慢的,甚至有一点浪荡和风流,可他身上的压迫感让人无法忽视。

  这包厢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连个敢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

  浮光声色,纸醉金迷。

  外面依旧是热闹而喧嚣的,沪郊的山庄内繁华未落,处处都是销金之所,可这场金堆玉砌出来的生日宴,是冷的,没有一丝温情味儿。

  在所有人察觉到她离开太久前,沈姒驱车离开,从沪郊一路驶回别墅。

  家里的阿姨和司机都被她放了假,只有她一个人在。沈姒处在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上,她比自己想的要平静得多,一个人安静地收拾东西,连眼泪都没有。

  秋初的院内叶残红瘦,别墅前的花枝茎叶在前几天的骤雨中颓败。

  沈姒在檀宫别墅养了不少名贵花卉,都是和齐晟在一起后倒腾的。

  从前她总觉得他的生活没什么烟火气,连别墅风格都冷得没半点人情味,当时很乐意花时间一点点打理,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情。

  有段时间她还学过做菜,研究了很长时间,但他反应平平。

  大约热情都是需要回应的,得不到预期的回报就会一点点消减。记不清什么时候起,她不怎么折腾了,也几乎不回来了。

  现在想想,好像许多事情的结束都在不知不觉中显露过端倪。

  人说明知不可能的爱,就像故意去按发炎的智齿,从疼痛中获得莫名的快感。

  可其实,快感是短暂的,疼痛才是经久不息的。

  你看,疼痛终于压过快感了。

  沈姒苦涩地笑了笑,心底一片荒芜。她整理好行李,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指尖慢慢描摹过一个轮廓。

  也许真如尤瑟纳尔所说,“这世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她也从不后悔有过的心动,可她绝不会允许,自己落魄到卑微求全地喜欢他。

  三年了,她早该离开了。

  从前她只想要他一个态度,到现在才发现,她只是忍不了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慢慢失去自尊和自我的自己。

  落地窗外冶艳的阳光有些刺眼,前几日的疾风骤雨留下的积水快被晒干了,所有的痕迹都在消匿。

  连雨不知夏去,一晴方觉秋深。

  沈姒看着玻璃窗里的虚影,拨出一个电话,声音史无前例的平静。

  “帮我清点一下名下所有资产,我最近想出去散散心,短期内不想回国。”

第16章 郎艳独绝 不辞而别

  生日宴上的宾客反应过来不对劲时, 沈姒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完全把人撂下确实不像话,沈姒交代了安排一切流程的负责人,让他继续好吃好喝地供着这群人, 去留随意。但是没有主角的生日宴实在怪异, 会场上的人交流了视线,没人挑到明面上, 但私底下的议论和猜测已暗流涌动。

  “什么情况啊,出事了吗?哪有人生日宴把所有人扔下来的啊?”

  “会不会是因为最近的传言啊……”

  “少说两句, 别上赶着招惹人家, 你还真不怕祸从口出啊。”

  先前在洗手间议论过一波的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 隐隐不安, 陪着干笑了声,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对啊,说不定是处理什么事情,我们再等等吧。”

  天色将沉未沉, 青灰色的云团垂得很低,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沈姒的手机里未接和未读的消息已经成灾, 大量的电话和消息涌过来, 密密麻麻的全是红点, 探究的、关心的、看戏的, 询问的人各怀心事。

  估计这会儿齐晟该知道了, 不过沈姒把跟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他什么反应, 跟她没关系了。

  沈姒不在乎大部分人怎么想, 懒得理会,只接了周子衿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姒姒,你没事吧?”周子衿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挤出来,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走掉了?”

  “去机场。”沈姒言简意赅。

  她垂了下眼睑,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绪,“心情不好,我想找个地方散散心。”

  周子衿有点懵,“啊”了一声,“这么突然啊,不是,你怎么会想到——”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答应过来,磕磕巴巴地问道,“姒姒,你、你是不是知道了?”

  “原来你们都知道啊。”沈姒很轻地笑了一声,说不出什么意味。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姒姒,”周子衿怕她误会,也急了,话都说得语无伦次了,“我真的,今天是你生日,我真的怕你难受,而且我没确认……”

  “我明白。”沈姒打断她,语气很平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她今天稍微捋捋就想明白了:

  昨晚周子衿犹豫着不敢问,还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她的心情。周子衿大半夜给自己发消息,发了又撤回,琢磨半天敲不出消息,估计就是怕自己难过。

  本来就不关周子衿的事儿,她还不至于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迁怒别人。

  可笑她昨晚为了一份属于别人的戒指设计图,期待和雀跃昏了头。

  “那你现在,现在还好吗?”周子衿突然不知道问什么了,想哄她,又觉得束手无策,“姒姒,你……你先别难受,这还是没准儿的事,只是外面那么传,反正,反正你可别哭啊。”

  “我哭什么?”沈姒扯了下唇角,“怎么说呢,你就当我痴心妄想之后,终于幡然醒悟了吧。

  “你别这样说,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周子衿小心翼翼地出主意,“会不会是误会啊?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说不定就是他们瞎传的。”

  电话?

  从昨晚到现在,她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她小心翼翼维持的自尊和不愿打破的假象,被那通电话毁得一干二净。

  沈姒不愿提及,也不愿再想,“没必要了,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

  “我想跟他分手了。”沈姒淡淡道。

  通话另一端陷入了沉默。

  沈姒面上的笑意很轻地浮了一下,她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主动离开至少不会太难看。”

  周子衿太了解她的脾气,决定了一件事谁也劝不动,但总觉得可惜,本想再劝劝,又听到沈姒疲倦的声音。

  “我累了,青青,我真的不想这样。”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大约在感情的你来我往中,一切都是有时限的。

  曾经纠缠如毒蛇,执著如艳鬼。

  可激烈得快的,也平和得快,甚至于也颓废得快。

  刚认识齐晟时,她什么心思都显在面上,想要的说得干脆,不喜欢的就撒个娇,最大不了掉两滴眼泪,反正他对她吃软不吃硬,几乎千依百顺。

  可她现在,越来越不愿意通过这样的方式,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了。

  尤其是爱。

  “姒姒。”周子衿喉头一哽。

  “我不生气,我也不恨他,”沈姒声音异常地冷静,没什么起伏,“恋爱时的情话又不是白头的誓言,是我太较真了。这三年他没什么对不起我,他只是没那么爱我,他也没理由必须爱我。”

  她轻嘲,“我就是不想再这么在意一个人了,真的太累了。”

  平心而论,齐晟这些年没薄待过她。

  她的手段和能力是他教的,身家和地位是他给的,她搞垮了何家还能全身而退,她不是不清楚因为谁。

  只是人心大概是最难满足的东西,明明最开始,她想要的只是他的权势,大仇得报时就该收手了。可在一次次亲近相处中,她开始贪恋那点温情,自己剖白心事的同时,开始妄想他的回应。

  可她很难再向前一步了。

  煊赫的家世让齐晟一路顺风顺水到今天,从来都是别人赔着笑脸捧着他,他又是个有手段的主儿,手揽生杀大权惯了,自然不会主动迁就别人。

  她在作茧自缚,她一步一步将自己囿于牢笼,因为爱他变得不像自己。

  不如到此为止。

  周子衿知道自己没办法插手两人的事儿,就是担心她的状态,沉默了很久,微叹道,“姒姒,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你千万别——”

  “我知道,我没什么事儿,”沈姒笑笑,“落地后我给你打电话。”

  车子已经停在了机场附近。

  疏阔的天色已阴云沉沉,朝来寒雨晚来风,机场附近的人潮瞬间就被冲散了,所有人着急找地方避雨,从喧闹嘈杂到冷清,就在那么短短的半分钟里。

  秋初的第一场雨,让她赶上了。

  南城相遇那一晚,齐晟带她回家,也下了这样一场雨。下车时,她迟疑要不要跟上他,他撑过伞,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拥着她走过雨幕。

  人生当真荒诞如戏,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嘭——

  沈姒手中的黑伞一转,撑开伞骨的声音清脆,她走进雨幕里。

  -

  沈姒订了张最快出国的机票,目的地是奥地利的哈尔施塔特镇。离开学还有十天左右,她可以挨着几个国家转一转,倒没在隐藏行程上下功夫。

  她十分了解齐晟,他如果想查一件事,谁也瞒不住,没必要做无用功。

  沈姒就是没想到周子衿跟着来了。

  秋日的哈尔施塔特镇层林尽染,两人漫游冰洞的时候,小船摇曳,沈姒安安静静地削苹果,听周子衿戏精上身嘀嘀叭叭地开始了一番演讲。

  “我就是不放心你嘛,工作在我们姒姒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周子衿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真情实感地为自己感动,“有没有被我的姐妹情打动到?”

  “不放心什么?”沈姒纤眉一挑,水果刀在手心一转,尖锐的锋刃抵在了自己脖颈处,“怕我想不开?”

  周子衿被她吓了一跳,差点从船上翻下去,“你别冲动。”

  “你想什么呢?”沈姒轻笑了声,“我又不傻,怎么会往自己身上划?”

  她半垂着视线,指尖贴着钝刃一寸寸摩-挲而过,眼尾渐浓的颜色十分妖冶,“我只会一刀一刀往别人身上刮。”

  周子衿看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沈姒对她的心思门清儿,“是不是想问,他有没有联系我?没有。”

  她想了下,眨了眨眼,“不过我也把他拉黑了,真到此结束了。”

  周子衿最怕她难过,安慰道,“他找不到你肯定会着急的,就算打不通电话,也能直接过来吧。”

  “他不会的。”沈姒轻笑出声。

  齐晟绝不会追过来的。

  就像养了一只宠物。

  平时它讨主人欢心,主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如果哪天它反挠了主人一下,或者忽然闹脾气,主人也许会顺顺它的毛,但不会再付出更多耐心了。

  谁会在意一只宠物的死活?

  他那么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她低头,又怎么可能放下身段解释,大老远儿赶过来哄她开心?

  三年来她跟他闹过的脾气着实不少,也不是没离家出走过。他有耐心的时候还会哄哄她,不过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她一个人折腾够了,先让步。

  他这次也一定觉得她在耍脾气,冷上两天,没劲儿了就自己乖乖回来了。

  一切也正如沈姒料想的差不多。

  齐晟这几天一直处在低气压状态,浑身就带着一股劲儿,杀伐气浓重,看着挺不耐烦,随时要爆发一样。他什么都处理完了,就是没主动联系她。

  ——“沈小姐突然不见了。”

  这话一传到他耳边,他就知道这事儿有猫腻,离京返沪前就让人着手查了。

  蓝核的秘书团队业务能力惊人,在各个方面,尤其是总助,调了全部监控,挨着排查完,拿捏了几条把柄,在齐晟下飞机前就把事儿掰扯清楚了。

  “您回来之前,有两个人议论了几句您和陶小姐的婚事,被沈小姐听到了,”总助紧绷着一根弦,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道,“沈小姐恐怕是误会了。”

  “我还没订婚。”齐晟很不耐烦,咬字清晰地蹦出一句,“那两个嘴碎的是谁?”

  “方盛集团的小于总带来的人,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让沈小姐牵桥搭线,”总助简单地说明了下,“就是带来的女伴不懂事,跟同伴酸了几句。”

  齐晟掀了掀眼皮,眸色漆黑、冰冷,“他们好过,你的日子就不用好过了。”

  “是,我这就去处理。”总助一瞬间领会齐晟的意思。

  其实他被迁怒得有点冤,但以他的经验来看,如果不想办法把沈姒哄回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老板都这个状态,那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所以他一改公事公办的态度,殷勤出主意,“可是沈小姐不知道,她肯定很难过很委屈,您要不要跟她解释一下?”

  齐晟没有说话,眉眼间攒动着的都是浓浓的戾气,阴刻到骨子里。

  这几天处在多事之秋,除了沈姒的事儿,他那几个叔伯最近没少折腾,齐家没有一个心慈手软的人物,燕京那边又出了点事儿,不痛快的都堆一块了。

  他的脾气快到头了。

  良久,总助在他面前站得发麻,有点摸不透他什么意思了。他迟疑自己该不该走时,才听到齐晟开口。

  “这些年我对她不好吗?”

  齐晟忽然问了句,低哑的嗓音微冷带沉,带着点倦怠感。

  “当然不是。”总助怎么敢顺着他的话胡说八道,想都没想直接否认。

  “很好,”齐晟语气沉冷而平淡地评价了句,“那就是她没良心。”

  这他妈就是道送命题,还突然变成了“选择送命题”。

  哪有下属给老板提意见的?就是老板娘也不能随便给他议论啊。

  总助眼观鼻鼻观心,识趣地转移了话茬,“女孩子都是很娇贵的,平时很容易没有安全感,都得哄的。沈小姐可能就是想你哄哄她,不一定是真生气。”

  齐晟没搭腔,五官冷峻又凌厉,眉睫如漆,目光阴沉如刀割,又冷又利。他拇指一下一下拨动着腕间的佛珠,缓慢摩-挲过上面的梵文纹路。

  隔了两分钟,他还是听了建议发消息,不过就打了几个字:

  [回来吧,我可以跟你解释。]

  求和的意思藏在他惯有的冷漠里。

  总助在旁边偷瞟了一眼,想帮老板修改的心蠢蠢欲动,他心说“这他妈也不叫服软示弱,更不像哄小姑娘啊,这强硬的语气跟下达命令没什么区别啊”。

  但他没敢。

  总助已经在心里脑补了“老板被老板娘拒绝的一千种可能性”,然而齐晟的消息压根没发出去,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后,紧跟着一句刺眼的:

  [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沈姒把他删了。

  齐晟微蹙了下眉,眼底的情绪很重,冷着脸继续试了试短信、电话、其他聊天工具甚至支付工具等十余个软件。

  无一例外,全被沈姒拉黑了。

  她到底在闹什么?

  他不是没订婚吗?

  一声不吭就走,通讯工具不是删除就是拉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嘭——”

  手机以一种惨烈姿态砸上墙壁,四分五裂。很明显齐晟脾气也上来了,眸色里透着阴冷的戾气,淡淡的,却格外汹涌。他的语气毫无温度:

  “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

  沈姒突然不辞而别,跟齐晟分手的事儿很快在圈里里传开了。

  主要是这一对儿的行事作风和相处模式太引人注目了:平时一会儿郎情妾意像刚共赴过云雨,一会儿互相算计像相爱相杀的宿敌。他俩怎么看都像上一秒极尽欢情“要”对方的命,下一秒也能手起刀落“要”对方的命,方式不一样罢了。

  反正三年前所有人都不看好,结果齐晟就是不腻,三年后终于分了,但怎么看都像齐晟被甩了。

  这毕竟是衙内里的衙内,祖宗里的祖宗,坏起来六亲不认,手段阴狠得出了名,让燕京一众二世祖都绕着走的主儿,居然在一个女人身上翻船了。

  谁听到了不说一句真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