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问问齐晟,他是不是有病啊,还敢让人跟着我?”沈姒轻轻柔柔地笑了下, 保持着最温和的语气,骂了句脏话, “再他妈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送你‘医院七日游’。”

  司机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的, 扭头看了下后座的人, “颜总?”

  沈姒纤丽的眼轻轻一眯。

  司机拉开车门后, 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 脸上带了点笑意, 满脸都是客气和亲切,“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颜志南。我能跟你谈谈吗?”

  颜志南, 颜若的父亲?

  沈姒微蹙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避开了跟他的接触。

  气氛在一瞬间陷入沉寂。

  近期的风波已经淡去很多,颜家进展到什么情况了,沈姒根本不想关注,不过在齐晟手底下总归落不得好。她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找上门来。

  游泳馆的事当时在场的人不少,不过都不是会惹祸上身的傻子,半个字都没人敢透出去。网上一篇相关爆料帖都没出现,但“颜若乱攀关系得罪了人”的传言不胫而走,结合颜若参加的综艺和电视剧不是一剪没,就是停播待审,迁怒的意思太明显了。

  只有粉丝不知情还在作天作地,但业内嗅觉灵敏,商务、杂志、影视纷纷解约,上了多方黑名单,就连颜若经纪公司都安静如鸡,完全是狠心雪藏摇钱树,也不敢开罪人的态度。

  网上的确有人怀疑颜若被人整了,才会接连被爆出致命问题,但舆论的重点不在这里,“抵制天价片酬”和“肃查明星纳税”的呼声更高。

  [路人小声问一句,只有我觉得颜若得罪人了,才被整这么惨吗?]

  [颜氏黄泉路人吗?给爷看笑了,一个天价片酬还可能有税务问题的法制咖,谁关心她得罪了谁?我只关心gd和税务局查完了没有。]

  [得没得罪人我不知道,但你家姐姐校园暴力,还在剧组利用拍戏便利欺负人的实锤罪名请背好。颜若没有常识吗?打脸很容易耳膜穿孔。]

  业内封杀和公司雪藏来得太快,颜若的娱乐圈生涯算是彻底结束了。

  所以,他来替女儿伸张正义的?

  沈姒看着这张陌生的脸,眸色淡了淡,“颜先生,我根本不认识你,倒是跟你女儿有不少过节,所以我想,我跟您恐怕没什么好谈的。”

  她绕开他要走,却被追了上来。

  颜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对上她冷淡的视线,才松开了手,“若若的确不懂事,她年纪小,说话做事不知轻重,我替她向你道歉。”

  “道歉就免了吧,反正说再多也没用,我根本没打算原谅她。”

  沈姒看着那张和蔼的脸,心里莫名觉得烦躁,不愿多谈,语气也冷了下来,“颜先生不如直接一点,说你的来意,我们节省彼此的时间。”

  “我知道情况比较复杂,但有些事必须解释。”颜父嗫嚅了几秒,“孩子,我们换个地方聊一聊好吗?”

  “不必了,在这儿谈吧。”沈姒翻了下手腕,看了眼时间,淡道,“我还约了朋友,您还有五分钟。”

  又是一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颜父似乎很为难,长叹了一口气,“我听说沈小姐小时候是被收养的,养父母也因故去世了,这些年不容易,肯定在寻找自己的生父生母吧?”

  “颜先生怕是想岔了,”沈姒抬眼,“我并不想找回所谓的亲人。”

  颜父没料到沈姒的态度,愣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也没说下去,“你——”

  “既然您调查过我,就该知道过去二十多年我是怎么生活的。我跟我父母关系很好,虽然他们不在了,也是我唯一的亲人。至于一个从小就丢弃我的家庭,我实在没兴趣了解。”

  沈姒一字一句将关系切割得泾渭分明,“所以,如果您今天是来演什么煽情小剧场的,恕我没有时间奉陪。”

  颜父面色有些尴尬,“我知道沈小姐在外面受苦了,这些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不过也许您的家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只是不知道……”

  话未说完,沈姒很轻地笑了声。

  “难言之隐?”

  地下车库灯火通明,出口还折入几道稀薄的日光,阴影无处遁形。

  “一个二十年都没想过寻回的女儿,突然有一天,一个自称她家人的陌生人跑过来,说想跟她坐下来聊聊亲情了。你说,是因为什么?”

  沈姒红唇轻启,含讥带俏地说了句,“不如我来告诉你,”

  “因为她对曾经抛弃她的家庭来说,终于有‘价值’了。”

  颜父的视线闪了闪,满脸痛苦地想跟她解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孩子,其实这些年来——”

  “我有必要告诉你,三年前你夫人派人调查过我,她当时就知道我的存在,也许更早。这事儿我都知道。

  所以如果你想跟我说什么‘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可惜没你的消息’之类的废话,还是省省吧。”

  对面潸然泪下的悲情故事还没出口,沈姒就结束掉了对面的表演。

  “说起来,有件事我其实一直挺好奇,您夫人当年为什么会突然调查我,后来又莫名其妙终止调查?”

  沈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道:

  “我本来怎么也想不通,不过看到你今天来,我已经有答案了。”

  灰尘悬浮在空气中,一如琢磨不透的人心,在冷光之下一览无余。

  “我让人调查过,颜家在三年前遇到危机,资金链断裂,急需有人施以援手。当时待在齐晟身边的我,如果是颜家的女儿,说不定能为颜家出一份力。也许当时你们想过认回我?

  所以颜若当时是怕多一个跟她分家产,才会去找我麻烦吧。

  可惜我在颜家看来,真‘不争气’啊,没帮上什么忙,就跟齐晟闹掰了,齐晟还有了个基本内定的未婚妻,我没有认回的必要了。我猜的对不对?”

  颜父的面色变了又变。

  他根本没料到沈姒知道这么多,原计划全被打乱了,“当时是她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情。孩子,如果让你受委屈了,是我对不起你。”

  “你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然后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

  沈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一点想笑,“醒醒吧,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你女儿这么恶心我,我没让她跪着道歉,已经给她体面了。您有空在外面瞎认亲,不如回去教教她规矩。”

  “若若不懂事,我可以教训她,可她也为此付出过代价了,她这些日子连家都不能回,在外面吃苦受罪。既然你一早就知道跟颜家有关系,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迁怒整个颜家呢?”

  大概被她过于冷漠的态度刺激到,颜父也一改和善的态度,疾言厉色道,

  “只要你肯回来,这份家业也有你的一份。难道你现在攀了高枝了,有本事了,就一点都不感念生恩了吗?想把自己仅剩的家人都逼死吗?”

  “家人?”沈姒这次真听笑了,“你们算什么家人?”

  “二十年多前我是你们随手丢弃的玩意儿,二十年多后我还要成为你们讨好齐晟的工具,是吗?”

  “我有必要告诉你,我根本不稀罕颜家那份家业,这些年我也这么过来了,用不着你惺惺作态。”

  颜父冷哼了声,“血浓于水,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再怎么样你也叫颜——”

  “我姓沈,叫沈姒,”不等他把名字念出,沈姒冷冷地打断他。

  “少跟我打感情牌,我这人冷血,不吃道德绑架那一套。本来呢,您和您夫人还有您女儿,不在我面前晃悠,我们还能当个陌生人;但现在,我每看到你们的多一秒,都会憎恶颜家多一分,只会想让颜家败落得更快。”

  “你在威胁我。”颜父的面色阴了下来。

  “是啊,”沈姒勾唇,眼底的眸光已冷透,“您再多提一个字,损失的就不是现在这些了,除了颜若,我还要让您身败名裂,倾家荡产。”

  不欢而散。

  大抵没想到她油盐不进,态度冷漠又决绝,不吃亲情那一套,怕她受刺激了,真想赶尽杀绝,颜父还真没敢轻举妄动,也没再追上去。

  沈姒在心底骂了一声“晦气”。

  出了地下车库,迎面撞见在路边下车的许昭意,后者诧异地看了眼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劲。”

  “没事,遇到个碰瓷的。”

  许昭意不疑有他,纤眉轻轻一挑,“我还以为你今天出不了门了呢。”

  “是有点麻烦,”沈姒没好气地随她转移了话题,“齐晟最近简直莫名其妙,管我也管得太宽了,我就出个门,他那个不长眼的总助居然也要跟。”

  她冷笑,“所以今天出门,我直接顺了他一辆车。”

  许昭意没忍住“我去”了一声,“你俩拍谍战片呢,这么能折腾?你也不怕他跟你翻脸,直接把你扣下。”

  她左右扫了眼,“这次不会正吃着饭,咱俩就被扣了吧?”

  “无所谓,反正我顺过他的车算起来够两位数了,他应该习惯了。”沈姒不太在意,“再说今天这辆也就三四千,他一块手表也这个价。对他来说不算顶级,他未必会在乎。”

  “你是不是落了个单位啊?”

  文化会的环境比较清静,这个时段正好会提供传统的英式下午茶。

  精致的银质餐具和茶杯,各色餐点和茶水都是按顺序依次摆上来的,大厅的角落里有女人在弹钢琴,肖邦E大调练习曲的一小段,优美又徐缓。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挑去海岛要带的各种晚礼裙。

  “Zuhair Murad才是奢侈礼服的开山鼻祖,这件丝绸碎钻的晚礼裙代入感好强,可以在海边穿。”

  “Armani Privé Couture这件颜色不太衬,不过很有高级感。”

  “我喜欢一个小众的牌子,Merel Zoet,是不是特别仙女?”

  直到翻到今年巴黎秀场小众品牌的一件晚礼裙,一黑一白两件同款,半透材质,暗纹丝绸,让人浮想联翩,特别适合玩情-趣的那种浮想联翩。

  “天真了妹妹,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沈姒划动了下平板,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你男朋友肯定更喜欢这件,又纯又欲还性感。”

  许昭意支着下巴听完,歪了下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她,“这是你跟齐晟相处得出的经验吗?”

  她眨了下眼睛,“他平时是不是特别喜欢你穿——这种衣服啊?”

  沈姒被她直白的发问呛了下,耳根一热,“你能不提他扫兴吗?”

  齐晟?

  他恐怕更喜欢她不穿。

  “怎么了?你俩最近吵架了?”许昭意搅了搅红茶,“你该不会还因为那个小明星的事生气吧?”

  “那倒没有。”沈姒否认道。

  既然知道是误会了,她也不会揪着不放,她就是有点不爽。

  但她总不能跟许昭意说,自己不爽是因为齐晟在温泉把她强上了,还他妈被搞到发烧了三天吧?

  “你婚礼不是打算在国内办吗?”沈姒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我看海岛流程里,也有一场婚礼。”

  “因为国内要从简了,就是走个过场,”许昭意解释,“洗牌期间,各家都低调,梁家也不太好太轰动,靖川嫌麻烦,所以干脆在海岛搞一场。”

  她想了下,“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比赛怎么办?”

  “不要紧,”沈姒笑了下,“托颜若和她粉丝的福,比赛延期了。”

  这次的事,国风节目组的比赛受到一定波及,调整到半个月后进行。

  可能是迫于网上舆论的影响,也可能是迫于齐晟过问的缘故,节目组突然发公告进行整改,重新比赛,原定在今天的第二期比赛延迟,已经录制剪辑好的初赛画面也不再播出。

  节目组导师全面换血,基本都改成了业内的元老和泰山北斗,先前在微博声援的几个专业舞蹈家依次下场参赛了,包括昆曲流派“小芙蓉”江尤,敦煌流派的阿依谢姆,汉唐流派的“云中仙”文静一……基本都是国内比赛历届冠军,参赛成员直接提高了一个档次。本来比赛水平参差不齐,这下初赛直接飙升王者局。

  [欢迎来到国风比赛现场,前方即将开启地狱挑战模式(狗头)]

  [我靠,这阵容真吓人,江尤是国家歌舞剧院首席,阿依谢姆比赛双冠,文静一国家一级舞蹈演员,哪个单独拎出来都能当导师的水平……]

  [评委老师更吓人啊,全是目前业内可望不可及的高峰啊。]

  [谁让之前某些粉丝脸大如盆,拿起键盘就以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神,骂人家小师妹沈姒不配。现在好了,同批大佬纷纷下场了。]

  [srds,重启比赛会不会对初赛晋级的人不公平啊?]

  [怎么了,有意见?比赛不能总指望运气吧?学校考试哪个稳拿第一的学神会害怕继续出题?害怕重新比赛的一般都是侥幸考第一的。]

  [专业人员下场比赛更好看,神仙打架不比菜鸡互啄有意思?]

  [wtmxs,初赛都担心输不起,趁早退赛吧。冠军是要在奥运会开幕式表演的,到时候国内外多少人要看直播啊,没实力请不要出来丢人。]

  网上评论基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舆论基本一面倒:“专业比赛请专业人士参赛”、“想看神仙打架请继续”、“比赛越严格越好,别在开幕式丢人”,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

  对手换了一批有挑战性的,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沈姒乐见其成。

  本来她就需要更有实力的对手刺激灵感,继续创作。而且比赛延期半个月,正好解决了她想去海岛参加朋友婚礼但时间不够的问题。

  -

  海岛之行在两天后,明晚的航班。

  跟许昭意分开后,沈姒回到地下停车场,打算回自己公寓住一晚,收拾一下在海岛需要准备的各种look。结果上车前,车子被人扣下了,她被人“点头哈腰”地请到另一个地方。

  这他妈要是没有个心理准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绑架!

  车子一路疾驰到荣宁公馆。

  这地方沈姒没来过,一直到进门,她也没见到对方的面儿。不过猜的出来,始作俑者是齐晟,帮凶估摸着是他哪个缺德的哥们。

  沈姒心里压着一股火,面无表情看对面的人把电话拨给了齐晟。

  “好玩吗?”

  通话对面的的音色低冷,意态倦懒,但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你有毛病吧齐晟?”沈姒咬了下牙,有点被气笑了。

  “你不是喜欢跑吗?我配合你一下,”齐晟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懒洋洋的,沉郁和阴鸷的感觉一散,他整个人有点邪气,“玩够了就喊停。”

  猫捉老鼠的游戏,有够无聊。

  沈姒深吸了几口气,面无表情,“打个商量,我就想清净两天,能不能让你的走狗滚远一点?”

  齐晟似乎很愉悦,嗓音又低又哑地轻笑了声,“求我。”

  “白日做梦也得有个限度,齐晟,少提这么无耻的要求,下辈子也没这种可能。”沈姒冷笑了声,“不放人是吧?那你等着破产吧。”

  她没好气地掐断了通话。

  这票人还真就因为齐晟,无聊到陪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奉若上宾,要什么给什么,生怕怠慢了她,更怕她跑了。

  沈姒不是没想过打个报警电话,让这群公子哥丢个人,但是电话没拨出去,她的手机界面就被黑了。

  这下沈姒知道帮凶是谁了,咝了一声,“敢情这家公馆姓徐啊?”

  齐晟身边真他妈没一个正经人。

  国内黑客里的“道爷”,云锐的掌权人,蓝核合伙人之一,负责网络安全团队的徐宴礼,现在居然无聊且卑劣到帮齐晟黑她的手机了。

  “给你老板打电话。”沈姒抬眼。

  对面的保镖对视了一眼,没敢动。

  “别不领情,我也是为了他好,”沈姒懒懒悠悠地起身,和颜悦色道,“我这个人吧,心情不好喜欢砸东西,他要是再不放我走,可能来不及看最后一眼他完好无损的家,就被搬空了。”

  都还没反应过来沈姒的意思,就看到沈姒的手搭上了屏风。

  “这好像是现代工艺吧?不是古董,看着好像不值几个钱啊。”

  秘书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一晚上的混乱和狼藉。

  -

  次日去海岛的航班上,沈姒对面的徐宴礼脸色还差劲得要命。

  昨晚他赶回去的时候,看着家里的场面,太阳穴突突起跳。

  短短一小时,他家里的刚研发出的智能机器人,启动音被她改成了狗叫;一整面墙的玻璃藏品,让她拿来搭积木了;书房里的藏画和酒窖里的藏酒,她都看上了……所幸她喜欢古董,对老物件下不去手,但她奉行“我看上了的东西就是我的”的强盗原则,荣宁公馆的东西以各种形式惨遭她的毒手。

  真能折腾。

  沈姒昨天在他家里胡作非为完,一夜好眠,现在还是不爽他不肯放人的行为,折腾完也生不出一丝愧疚心来,“看我做什么吗?找齐晟赔啊。”

  徐宴礼素来清冷寡淡的表情,破碎了一角,往日的好脾气岌岌可危。

  他们这票人身边根本不缺人间姝色,美艳的、听话的、烈性的,使出浑身解数地讨好和取悦,可惜玩到头也就四个字:千篇一律。

  有点腻,也没劲。

  不过不安分和不顺服,最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也许沈姒对齐三来说足够鲜活,所以即使知道她的小动作,他也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人想的通,这么多年齐三怎么还玩不腻。

  毕竟不识趣,也要有个限度,但这妞儿从来不知道该见好就收。

  沈姒可太知道怎么让人不好过了。

  硬是折腾到让他把自己家里的小作精看顺眼了,本来家族联姻都没什么感情,现在想想,他跟梁声晚还过得下去。对比沈姒,跟他毫无感情基础就结婚的妻子也还行,都能算得上人美心善了。

  一路的死寂。

  沈姒心安理得地又睡了一路。

  醒来时航班快要降落,隐约能看到下方海岛的轮廓,芙蓉花如火如荼,海岛独特的地貌中火山与瀑布并存。深蓝色的海水勾勒着奇异的地貌,冲刷出细软的沙滩,与远处瑰丽壮阔的天色连成一线,海鸥在盘旋飞翔。

  私人飞机直降在庄园外的停机坪。

  徐宴礼冷了一整天的脸色,甩下沈姒——他现在跟这女的呼吸同一地方的空气,都觉得郁闷得喘不上气——快步朝庄园内走过去,整个人像是在风雪里走过一遭,挨一下都刻骨的寒。

  “三哥呢?”

  “跟顾少攀岩呢,”旁边的年轻人扫了眼时间,将望远镜撂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快回来了。”

  这边前脚刚念叨完,齐晟和顾淮之后脚就到了庄园内。

  “赶紧把你家那小祖宗给我接走!”徐宴礼压着火,低下来的嗓音像是淬了冰,冰冷得骇人,“你知不知道沈姒待我这就一天功夫,让我损失了多少钱?

  说完,他直接将账单拍在了桌面上,“赔钱,不然我撕票了。”

  “呦,几天不见您都沦落成绑匪了?”傅少则刚从跟自己未婚妻的争论中脱身,直接抽走账单,粗略地扫了一眼,“个十百千万——两亿七?”

  他诧异地挑了下眉,“这么多钱抢劫啊,你还真敢坐地起价。”

  “去你丫的坐地起价,”徐宴礼微蹙了下眉,面色不善地扯了下领结,“我都没算沈姒撞坏的那辆Veneno,喝掉的十几支藏酒,还有顺走的那副《千山别鹤图》。”

  文件里一清二楚地罗列了个清单,沈姒昨晚折腾的东西,根本远不止这个数。

  徐宴礼点了点清单,面无表情地看向齐晟,“零头我就当以后随份子了,赔钱。”

第54章 云海日出 谁要你的命?我要你的人……

  “一支Islay Whisky, 两支Tequila Ley 925,两支Shipwrecked 1907 Heidsieck……我去,”傅少则扫了眼清单里的酒水一列, 看乐了, “这妞儿真有眼光,挑得全是好东西。”

  他点了点其中一支酒名, “这么烈的酒,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口味真重。”

  清单上没砸几件东西, 就一个高级定制的屏风值钱, 还不是沈姒动的手, 底下人怕她碰坏了, 自己弄碎了。其实想太多了,沈姒根本看不上, 毕竟屏风材料真不怎么样,不值钱的水晶和种水一般的翡翠,根本不是真金白银的物件, 奢侈品的限量款就贵了一个牌子。

  沈姒主要是不讲理,“强买强卖”。

  “她可真能搬, 三哥, 看上什么带走什么, ”徐宴礼往日的斯文和温和消失得一干二净, 冷道, “就在荣宁公馆住了一夜, 恨不得把我家全搬空。”

  他还真就纳闷了, “你平时怎么亏待她了吗?你家没好东西了吗三哥?”

  “前面喝了你的藏酒,间接碎了你的屏风,拿你收藏的玻璃杯搭积木我都能理解, ”傅少则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这条‘让人工智能学狗叫’是什么鬼?”

  “……”

  徐宴礼沉默了两秒,“她把我家所有AI启动音改成了狗叫。”

  周遭静默了一瞬,哄然大笑。

  齐晟偏头,点了一支烟,金属的声音格外清晰,燎起来的火光一瞬间擦亮了他漆黑沉冷的眼瞳。

  “她人呢?”

  话音一落,沈姒推开了门。

  她面色更差,身段窈窕地走进来,脚下像是生了风,淡青色的旗袍流水一般落下来,如烟如罗,摇曳生姿,“你再敢让人软禁我,我迟早搞到你破产。”

  齐晟掀了掀眼皮,指尖敲了敲烟身,抖落了火星和烟蒂。

  “说完了?”他朝她迈过去,漆黑的眸底起了点凶性,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温度,盯得她毛骨悚然,“你还不如求求我,不然等你死了也看不到这一天。”

  他腕间的小叶紫檀佛珠色泽温润,和他阴鸷沉郁的气质相左。

  沈姒不避不让地看着他,笑得很虚假,只是细微地一动,精致的五官艳绝无双,“我怕你死在我前面。”

  “姒姒,这是别人婚礼,”齐晟朝她倾身,压着她的腕骨卸力,捏走了从她指间刚摸到的餐刀。即便是威胁,他和缓的语气还是让人生出一种温柔错觉,“你乖一点。”

  他温和的时候反而让人号不准脉,无端地让人生怯。

  沈姒下意识地后撤半步,直到后背抵上桌角,才蓦地清醒过来。

  齐晟根本没碰她,提笔在她身侧的文件上签完名。他勾了下唇,狠劲散了去,少见的好脾性,笑她的自不量力,“你紧张什么?”

  沈姒陡然生出一种被他耍了的恼意,侧身避开他,“齐晟!”

  齐晟半笑不笑地嗯了一声,有点漫不经心,动作却不安分,抬手捏住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捻动了下。

  “花了我这么多钱,你怎么补偿我?”他的声音压在她耳侧,气息沉沉。

  沈姒耳根一阵麻酥酥的痒,下意识地避了避,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谁要你的命?”齐晟单手拢过她,贴着她的腰线而下,“我要你的人。”

  沈姒咝地倒吸了口冷气。

  她一把按住他作乱的手,偏头时对上他漆黑的眼,微妙的情绪一览无余。

  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没人察觉到氛围的微妙和异样,只有彼此之间才切实地体验到对方一个动作,一句话的用意,暧昧流窜时,温度节节攀升。

  “玩牌吗,三哥?”

  附近有人在玩扑克,刚走了一个,正凑不齐人,到处找人凑个搭子。

  “老子都快赢了,人竟然跑了。”

  “你叫他做什么?”牌桌上有人怼了下他的手肘,一言难尽地哀嚎,“被虐的记忆还不够惨?玩一次血本无归。”

  那哥们眼珠子转了转,把注意打到了沈姒身上,“那玩牌吗,妹妹?”

  “来啊,妹妹,”旁边的赵东阳四双手哗啦啦地洗牌,跟着怂恿,“一局十万,赢了算你的,输了算三哥的。”

  “算了吧,我不擅长这个。”沈姒拒绝得非常彻底。

  玩扑克说白了就是记牌,但她学生时期就感性大过理性,跟理科生的大脑实在不相通,实在没有齐晟对数字那种变态的记忆力和敏感度。

  齐晟低眸,漆黑的眼捕捉到沈姒的视线。他轻拍了下她的脸颊,微妙地勾了下唇,“赢回来,姒姒,不然今晚让你把两亿七偿上。”

  沈姒倒没计较他轻佻的举动和言论,反而蛮认真地想了想,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那可能不止要偿两亿七。”

  “嗯?”

  “你忘了,我不会记牌,”沈姒觉得齐晟简直有病,把她往火坑里推,坑害得还是他自己的钱,“万一按你的老规矩来,我今晚得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