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少族长年轻耐不住性子,急问道:“她要多少?”

  岩峡呜呜地哭,颤抖着抬起手,缓缓伸出五根手指。

  樊家父子:“……五万两?!”

  对方如此狮子大开口,不知樊家父子,在场众人全都满脸震惊。

  岩峡一听到“五万两”,哭声都忍不住一滞,这完全是他不敢想象的数目。

  而五万两不是小数目,樊家父子不可能甘愿拿出这么多钱来,堂屋内便安静下来。

  偏偏这时,胡族长还极没眼色地嚷嚷:“我的美人没了,你们得给我要回来吧?”

  樊族长对他厌烦至极,但很快便眉头一舒,道:“没了便去要,刺史也没道理强抢民女。”

  至于岩峡,樊族长冷冷地看着他,“扔到坑里去干活儿。”

  人手紧缺,对于得罪他们两族的人,他们一贯不会弄死,只会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三当家胡金此时才出声道:“州城才送来的消息,那个刺史夫人似乎跟戚节度使关系不同寻常,万一……”

  “我可不信那个戚节度使真的会掺和进来,待到大事成了,大可教他们出不去岭南。”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谢家的小子已经成功打通了戚节度使夫人,将要日日前往戚节度使府。

  南梦族老和族长不敢耽搁,连夜便赶往州城要人。

  谢钦写了一份密折和两封信,教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和扬州。

  他们现下致力于利用戚节度使施压,两方角力,暂时达到一个平衡,拖延时间。

  这个事儿,尹明毓顺手便做了,还能赚谢钦一些钱。其他的事儿,她是不管的,那是谢钦和褚赫身为一方官员需要承担的责任。

  而戚节度使府有重兵把守,甚至比州衙还安全,尹明毓将谢策送去戚节度使府,留下金儿、童奶娘等随从护卫,便潇洒地挥别谢策,去她先前就惦记的城东北那一片儿繁华街市逛。

  她出行的排场,在整个州城已经不算秘密,因此一进入到那一片儿,很快便有人认出了她。

  她一身男装,手上摇着折扇,岭南几乎没有女子这般打扮,引起不少路人侧目。

  这还是南柯南朵姐妹戴上了面纱,否则估计路过的男男女女眼睛都会拔不出来。

  尹明毓不怕人注意,就怕人不知道她是刺史夫人。

  她听说城东最大的一间酒楼,菜品不逊于别处,且还有本地特色,便带着一众人大摇大摆地逛去此处。

  酒楼确实富丽堂皇,且一踏进去,竟然有种错乱之感,这不是岭南,而是江南富庶之地才有的建筑。

  尹明毓摇着折扇,悠闲地打量着整个空间,视线在大堂里正中的台子上稍顿。

  酒楼的掌柜听说她到来,匆匆走出来迎接,“刺史夫人到来,小店蓬荜生辉,您请去雅间儿。”

  尹明毓没拒绝,抬步上到二楼,进了最好的一间雅间。

  掌柜推开窗子,向她介绍道:“刺史夫人,稍后有表演,您坐在这儿就能观赏。”

  尹明毓一看,果然视野开阔,笑道:“你有心了。”

  掌柜又亲自询问她点什么菜。

  尹明毓直接让他上些招牌菜,便教他下去。

  过了一会儿,一楼大堂响起乐声,她们一同看去。

  台子边缘有几个乐师奏乐,中间有几个女子随乐声缓缓舞动,但观周围看客神色,似乎有些翘首以盼似的。

  不多时,一个抬手以袖纱遮面的舞姬踩着乐点缓缓走出来,看客们立时骚动起来,神情激动。

  尹明毓等人起了好奇心,更专注地去瞧。

  台上,舞姬依旧遮面,缓缓扭动纤细的腰肢,水蛇一般妖娆惑人,下头看客们眼里也越发痴迷,催促着喊她放下面纱。

  而舞姬故意吊人胃口似的,又遮面舞动了片刻,方才缓缓撤下手臂,露出一张娇媚的脸。

  南柯惊地后退,撞在桌子上,打翻茶盏。

  尹明毓看向她,见她泪流满面,顿了顿,问:“也是你的族人?”

  南柯咬着嘴唇,痛苦地点头。

  真行啊,竟是逮着一只羊毛薅……

  不过尹明毓又扫过台上的其他舞姬,其实也不是逮着一只羊毛薅,只是南梦的羊格外出众。

  南柯不敢再看,泣不成声。

  南朵慌乱地给她擦泪,哄她:“不哭,不哭……”

  尹明毓看着台下的女子们,淡淡地说:“我可以保你一人,也可以保你姐妹,但保不了你一族;我可以保你们一时,但保不了你们一世。”

  南柯扶着桌子才能站稳,泪模糊了双眼,哽咽不止。

  “哭是最无用的。”

  “你既是族长之女,你有责任且能够顺理成章地护佑你的族人,旁人没有。”尹明毓没承诺什么,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岭南,能不能抓住机会,改变你族人的命运,在你们自己……”

  尹明毓可以递个梯子,也得南柯是愿意往上爬的人,否则何必这样的作态?老老实实当个花瓶美人得了。

  但南柯若是真的做到……虽不可能庇护每一个女子,自有后来者心向往之。

  尹明毓轻摇折扇,她自个儿只是个贪图享乐的庸俗人罢了。

  而南柯渐渐止了泪,手指死死地抠着桌子,指尖的疼痛没有让她退缩,反倒越发提醒着她,如今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她连死都不怕……

  一舞毕,掌柜亲自送酒菜进来,殷勤地介绍完便识趣地告退。

  侥族敢趁着她们未露于州城挟持,却不会蠢到大张旗鼓地害她们,这是在彻底跟大邺宣战。

  是以尹明毓分了个小桌,教她们一起吃些喝些,待到吃饱喝足,便带着一行人离开酒楼,去接了谢策,再返回州衙。

  此时,南梦族老和族长带着几个南梦族人,跪在州衙前喊冤,求刺史大人放出他们南梦无辜的族人,并且放了他们族长的女儿。

  周围为了成群的百姓,指指点点。

  因着南越一众人的面相,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时,甚至不清楚事实真相,便说他们“可怜”,下意识地偏向他们。

  且人云亦云,一个人说那日看见刺史大人的护卫凶神恶煞地绑回了许多南梦族人,便有人相信,传给下一个人。

  于是,在谢钦这个刺史出来解决时,已经有许多百姓对南梦族人心生同情。

  谢钦的相貌,也极为不俗,他身边的褚赫亦是风流倜傥,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些心志不坚定的人,男女皆有,忍不住便又动摇起来——

  “刺史大人,看起来不像是强抢民女的人啊。”

  好似脸能决定一个人的善恶,何其可笑。

  南梦族老也是第一次见新刺史,听到身后人的议论风向转变,便颤颤巍巍地拜下,求道:“刺史大人,不知草民的族人犯了何等罪责,求您明示。”

  他身后,族长和其余族人重重地磕头,替族人喊冤,又请他放回族中之女。

  他们甚至磕破了头,形状可怜至极。

  褚赫已经知道南梦这些人干过的事情,颇为不齿,眼露讥诮之色。

  但真算起来,南梦诸人所作所为,极难论罪。

  百姓们又不禁同情起南梦族人,议论纷纷。

  为官不得民心,寸步难行。

  褚赫神情渐渐严肃,越发慎重。

  谢钦和褚赫身后,刘司马等官员则是作壁上观。

  谢钦颇为冷静,道:“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官,理应庇护所辖之地的百姓。事无大小,而本官受理之案,乃是有人欺凌弱女,按照大邺律例,自然要先查明真相,再行处置。”

  “如今尔等意指‘不公’,可是要状告本官?”

  他声音不高,但他一开口,掷地有声,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待到他的话说完,更是静的似是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大邺律例承袭前朝颇多,民告官一则,需得越级状告,谢钦是刺史,便要向戚节度使状告。

  律例又规定,被告官员的上官需得受理,但与此同时,告状之人要受杖责。

  南梦族老等人只是受指使,借此事来让谢刺史官声受损,未曾想真的状告。

  他们享乐惯了,尤其族老一把老骨头,并不想晚年受一遭杖责,一个不好便丢了命去,再不能享富贵。

  而他们这一迟疑,霎时便居于下风。

  谢钦并无得意,依旧从容不迫,褚赫却是瞧着南梦诸人的神情,面露讥笑。

  正僵持之时,从围观百姓们后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

  “刺史夫人回来了!”

  随即,百姓中间缓缓让出一条路来,两辆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缓缓驶过来。

  褚赫见状,凑到谢钦耳边,笑道:“弟妹在这州城,可比你谢景明风光……”

  谢钦眼里闪过些许笑意,其中还夹杂一丝骄傲之色。

  褚赫好笑地摇头,却也因着尹明毓的到来,不由地松快。

  尹明毓已透过马车窗瞧见了南梦族老等人,她先前跟随去南梦,一直掩在众人身后,但也难免教人留意,便对银儿道:“你先留在马车上。”

  银儿会意,乖乖地待在马车上。

  尹明毓牵着谢策,姿态骄矜地走下马车。

  南梦族老老眼昏花,那日并未留意到她,只一眼便认出后一辆马车下来的南柯。

  倒是南朵,因为瘦了许多,除了南族长,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出来。

  南族长见着大女儿,嘴唇颤抖不已,却又怕瞧见女儿的责怪,连忙低下头。

  尹明毓走到谢钦身边,稍一问,便从褚赫口中得知,南梦族人竟然话里话外暗指他们强抢民女。

  她直接便当着百姓们的面,指向南柯,道:“我只知道我救了个要被逼死的可怜女子,何来强抢一说?”

  族老没想到南柯竟然能随意走动,但他早有准备,便以对待不懂事的晚辈一般的口吻叹道:“南柯,你莫要任性,蛮族族长确实大你些岁数,可这门婚事属实是你高攀,怎能逃婚?”

  周围百姓一听,竟是和蛮族族长的婚事,还逃婚?蛮族可是响当当的大族,嫁过去便一步登天了!

  一瞬间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

  南柯愤怒不已,“你们还敢说婚事?”

  族老极为珍惜似的,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儿,对谢钦拜道:“刺史大人明鉴,这是我们族中和蛮族族长定下的婚书。”

  婚书?!

  南柯瞬间不敢置信,“不可能!”

  尹明毓和谢钦也有几分意外,再大的官也管不到家务事,对视一眼,听他后文。

  族老冲着南柯叹气,眼神包容,继续道:“我们族里极为重视这门婚事,南柯年幼不懂事,连夜逃婚,我们族里这些长辈也是担忧她跑进山林发生意外,寻找时便有些过激,但绝没有欺凌弱女一说,还请刺史大人明鉴。”

  南柯不敢相信,便要冲上去抢夺婚书。

  族老这时倒是不老迈无力了,立时便躲过她的抢夺。

  他身后的南梦族人则是上前挡住她,不让她有任何毁掉婚书的可能。

  南柯根本无法相信此事,一遍一遍地说“不可能”。

  这时,尹明毓不疾不徐地出声:“南柯,一点小事,怎能如此失态?”

  她想做的事,还要面对更多艰难,不能轻易便被打击。

  南柯渐渐平静下来,狠狠地一抖手臂,喝道:“放开!”

  那两个族人试探地放开她。

  南柯冰冷的视线扫过族老等人,远离他们靠近尹明毓站好。

  尹明毓笑容不变,稍稍靠近谢钦,道:“郎君,可是想搅局?”

  谢钦颔首。

  “权宜之策,不拘手段?”

  谢钦微顿,心知她许是要有些不同寻常的举动,却还是“嗯”了一声。

  尹明毓嘴角上扬,笑意盈盈,“我相信婚书是真,想来确实有误会……”

  南柯震惊,但随即又掩下神色,信任地垂眸。

  族老等人也没想到会这般顺利,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而尹明毓并未卖关子,直接便转向南柯,道:“南柯,我与你缘分一场,见你甚是喜欢,你可要拜我为义祖母?”

  义祖母?!

  褚赫的折扇扇到一半儿掉在了地上。

  南梦族老的婚书也掉在地上。

  而围观的百姓们,若说先前在场众人听说南梦和蛮族有婚约,是震惊,那么此时听到刺史夫人的话,便是惊掉了下巴,无一人例外。

  义祖母是个什么东西?

  唯有谢钦和谢策,淡定非常。

  谢策还天真地问:“母亲,我又有侄女了吗?”

  跟他没关系。

  尹明毓拍拍他的脑瓜,对南柯挑眉,“可愿意?”

  南柯收起震惊,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一口叫道:“拜见义祖母。”

  尹明毓慈祥地点点头,转向南梦族人和百姓们,普天同庆的架势,道:“南梦和蛮族结亲这样的大喜事,这也是促进我们南越稳定的一件大事,我和刺史大人皆乐见其成,不妨便准备数月,让南柯风风光光地从州衙出嫁。”

  百姓们不知该如何反应,面面相觑。

  尹明毓又看向南梦诸人,道:“便劳烦族长知会蛮族一声,准备好聘礼,你们南梦便耐心准备嫁妆,我这个刺史夫人也会为南柯添妆,届时必定要南柯十里红妆!”

  而银儿没下马车,金儿便担起了附和自家娘子的重任,啪啪鼓掌,大声喝彩:“好!刺史夫人大气!”

  百姓们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渐渐掌声和喝彩声越来越大,虽然荒唐,可刺史夫人……确实大气啊……

  南梦众人:“……”

  什么嫁妆?他们根本没这个打算啊!

  可是逼至此境地,百姓们情绪高涨,他们根本无法反驳,否则不是打自个儿的嘴吗?

  只是……该如何向胡族长交代?

  尹明毓微笑靠近谢钦,嘴唇微动道:“一个名义上的义孙女,郎君,瞧见我给你打开的局面了吗?”

  谁都别想占她的便宜。

  感谢扬州族人,否则她想不出这样损的办法。

  谢钦:“……谢过夫人。”

第103章

  尹明毓当然不会收个义孙女还要热情款待南梦族人,交由南柯去打发南梦族人,她便带着谢策先行回州衙后宅。

  南柯走到族老面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婚书,还轻轻拍了拍灰,才浮起一丝笑,递给族老,轻声道:“婚书您千万要收好,别丢了,我还要十里红妆去做蛮族族长夫人呢……”

  族老眼神一闪,不愿意在南柯这个丫头面前气弱,接婚书的手却是不作假的颤抖。

  南柯在他要碰到婚书的一瞬间,忽然松开手,婚书便擦着他的手飘落在地。

  族老先是一顿,随即怒道:“南柯!你敢!”

  南柯半蹲在他面前,彻头彻尾地改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带着天真傻气的姑娘,甚至笑容有几分恶意道:“我怎么不敢呢~”

  族老怒不可遏,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南族长眼见,紧张地出声:“大伯……”

  不远处的褚赫心也稍微一提,待到看见南柯握住那族老的手腕,才又平复下来,侧头对谢钦道:“看来无需咱们再主持大局,回衙门?”

  谢钦扫视过密密麻麻的围观百姓,道:“难得聚集如此多的百姓,稍后遥清你将修路之事宣布给百姓。”

  他说完,不再关注南梦等人,转身踏入州衙仪门。

  褚赫接过差役捡起来的折扇,边扇边继续观望南梦族那边。

  南柯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族老冲突,这并不会让族老受到应有的惩罚,她要慢慢来。

  是以南柯松开族老的手后,便站起身,转向她的父亲,冷淡地说:“父亲,我记得族里在州城有宅子,你们不妨先去落脚,明日我便去与你们汇合。”

  南族长看了族老一眼,讷讷地应:“诶,好。”

  南柯不再有迟疑,脚步坚定地转身。

  后宅内,尹明毓抛开方才衙门口的事儿,悠闲地躺到摇椅上,在下午的暖阳下慢慢晃,舒服地闭上眼。

  不过摇椅得一直晃动,尹明毓自己犯懒,便对谢策道:“给母亲推推。”

  谢策对自个儿忽然多了个义侄女仍旧新奇不已,站在她身边,小手扶着摇椅边晃边问:“母亲,要给新侄女见面礼吗?”

  尹明毓闭着眼道:“不用。”

  又不是正式上谢家族谱的人,实际跟谢策没什么关系。

  “啊?”谢策遗憾,“可我想给……”

  “你想给什么?”

  谢策一时想不出,见母亲昏昏欲睡,便哒哒跑到羊身边,揪着它的耳朵嘟嘟囔囔,“我又有侄女啦!”

  羊扭头挣开他的手,继续吃草。

  谢策不走,围着它继续念叨。

  羊便转了个身,用屁股顶开他。

  这时,南柯走进来,谢策忙揪着羊脖子,掰着它去看,喊道:“这就是我们的侄女!”

  我们?

  南柯原本有些澎湃的心霎时一懵,呆滞地看着谢策和那只羊。

  按照谢策的想法,这只羊是他一起长大的伙伴,理所当然是同辈儿啊。

  谢策冲她笑,一本正经道:“我们会给你见面礼的。”

  南柯:“……”

  红绸端着茶点出来,有几分幸灾乐祸道:“我们小郎君虽小,却是极守信的人,真羡慕南柯姑娘有见面礼。”

  她这几日没少明里暗里挤兑南柯,不过都是不痛不痒地刺几句,并不过火。

  南柯没与她计较,径直走到尹明毓面前,“夫人……”

  尹明毓摆摆手,示意她让开光来,随即才端起茶道:“想说什么?”

  “我明日便随族人回村子,我要做南梦的族长。”南柯深知,这就是她的机会,一个改变族中女子现状的绝无仅有的机会。

  尹明毓垂眸喝茶,嘴角上扬,不吝啬地夸赞:“有野心,挺好的。”

  最好的是,付诸切实的行动。

  不过,尹明毓最后一次提醒道:“莫要忘记初衷,否则我不会一直是你的倚仗。”

  “是,我明白。”南柯应承完,询问道,“夫人,可需要我做什么?”

  尹明毓这段时间没少折腾,人得各司其职,她好不容易“艰难”地甩掉谢策,不打算再管分外之事,得自个儿玩儿才是。

  是以她便说道:“你带几个护卫走,其他的等刺史吩咐便是。”

  南柯点头。

  另一边,衙署大门钱,褚赫等南柯和族人们“叙旧”结束,南梦一行人离开,方才走到百姓前方。

  差役举起锣,“当”的一声,百姓们便全都转向了他们。

  褚赫高声道:“乡亲们,刺史大人为南越百姓生计考量,打算连通更多岭南外的商人到本地收购药材、茶叶、水果、蚕丝等物!”

  百姓们一听,交头接耳。

  差役又敲了一下锣,示意百姓们安静。

  褚赫继续道:“然,南越诸地地形复杂,路途不便,刺史大人预备招工修路建桥,非是徭役,有工钱,可自愿到各县衙报名!”

  而百姓们先前还讨论得热烈,一听说“修路建桥”,面面相觑之间,神色皆有些忌讳。

  褚赫不解,就近询问了前方的百姓。

  那百姓不敢说拒绝地话,只摆手道:“大人,小的干不了这活计。”

  不止他,也有一些别的百姓,没明说“干不了这活”,但也悄悄散去。

  褚赫不明所以,倒也没强留百姓回话,只叫来差役询问。

  差役提着锣,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大人,小的听家里老人提起过,说是三四十年前,岭南闹过一出事儿,也是有人在岭南各地招工修路建桥,报酬可丰厚嘞,但人从各个村子里走后,就再没回来,所以本地的百姓几乎不愿意干这样活计。”

  褚赫皱眉,“真的?”

  差役确定地点头,“小的不敢撒谎,我爷爷在世时说,那么高的报酬,他都想去了,但是没去成,后来闹大之后,还庆幸呢!”

  “这事儿好些年龄大的老人,都知道。”

  褚赫挥手教他去当差,若有所思地去二堂寻谢钦。

  谢钦正坐在书案后提笔书写。

  尹明毓扔出一个法子震住众人便拍拍手走人,谢钦冷静细致,得为她扫尾,也得更周全地计划,将此事利用到最大。

  褚赫进来,便道:“景明,你可知方才在外,本地的百姓们对修路一事极为抵触?”

  谢钦抬头,“怎么回事?”

  褚赫自顾自地坐下,边喝茶解口渴边道:“差役说三四十年前因为招工,岭南丢了许多人,是以百姓才如此抗拒。”

  谢钦蹙眉,放下笔道:“我看过近几年的卷宗,并未有这样的事儿。”

  但是三四十年前,大邺还未建朝,中原正乱着。

  岭南因为地域原因,不在主战场,战乱时几乎未受波及,有人趁乱做过什么事儿,卷宗恐怕查不到。

  不过以岭南的局势,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谢钦便又道:“派人悄悄打听打听便是。二娘不是给咱们带来了现成的人手吗?咱们的计划照常,岩族村人犯下罪行,服役些时日作为惩罚,理所应当,也权当是教南越百姓安心。”

  褚赫点头,笑道:“不知为何,弟妹一出现,局面总会变得轻松些。”

  谢钦忆及衙署门前发生的事,失笑摇头,起身道:“一道去后院坐坐吧,与那南柯聊几句。”

  褚赫欣然答应。

  两人回到后宅,还未踏进后宅门,先听见谢策清脆的背书声,踏进来后则是一眼瞧见庭院中悠闲不已的尹明毓,她看起来毫无心事,且颇为享受地享用着红绸喂上来的果脯。

  南越这一遭事儿,丝毫没有影响她似的。

  而尹明毓微微睁开一只眼,见是他们进来,便又阖上。

  倒是谢策,一看到他们进来,便有些分心,背书声戛然而止。

  老先生教书上十分严厉,戒尺倏地打在他的手背上,“专注。”

  谢策立时便继续背诵,可母亲就在身边儿吃喝享乐,实在影响他心态,嘴上不停,瞥向母亲的小眼神忍不住就带着几分怨念。

  尹明毓不用背书,听着小孩子苦哈哈地读书,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褚赫比她不逊分毫,当即便哈哈大笑起来,“贤侄,寒窗苦读需得十数年,早些习惯才是。”

  谢策:“……”

  大人们好讨厌~

  谢钦还有些良心,并未似两人一般玩笑,只是严肃道:“策儿,不可懈怠。”

  父亲也是大人。

  谢策默默转回头,没感情地背书。

  褚赫笑得肆无忌惮,而后满面感叹:“实在怀念国子监的差事,若是有朝一日回京,能官至国子监祭酒,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可惜越是向上做官,越是不由他。

  谢钦没理会他,对尹明毓道:“我想与南柯谈谈,但我们二人皆是男子,不好单独与她说话,二娘,你一道来书房吧?”

  左右换个地方坐,尹明毓睁开眼,没推辞,与他们一起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