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说,尹明毓当即便不再客气,招呼三人随意些。

  戚大娘子和姜四娘子以前也都来过谢家,此时瞧见东院这些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家具摆设,不免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而因着她们与大娘子的关系,尹明毓便让谢策也过来拜见。

  谢策得知她们和生母关系极好,便亲近地问两人一些生母的事儿。

  戚大娘子和姜四娘子起先还有些顾忌,但瞧见尹明毓并无任何芥蒂,谢策也说得自然,两人对视一眼,便将大娘子的一些事娓娓道来。

  谢策听得认真。

  文娘子是尹明毓的朋友,低声问道:“二娘,你真的不介意吗?”

  尹明毓轻声反问:“那你觉得,若是大娘子泉下有知,她介意吗?”

  文娘子语塞。

  人嘛,心宽则自在。

  尹明毓教金儿银儿取来一摞书,显摆道:“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文娘子不知。

  尹明毓敲敲最上面一本书册,道:“这是南越的小娘子们写的话本,我挑了精彩的带回来给你,还有信……”

  尹明毓从下方抽出几封信,递给文娘子,“这是她们读了你的故事,写给你的。”

  文娘子惊喜,赶紧接过来看。

  尹明毓这一瞧,明明是她邀人来做客,但整个屋子就剩她一个闲人了。

  文娘子眼也不抬地递给她一本书,“这是我写的。”

  尹明毓便饶有兴味地翻看起来。

  邀人上门做客的主人家,再没有比她更随意的了,不过来做客的三人并未觉得慢待,反倒颇轻松。

  三人告辞时,尹明毓亲自送她们出去。

  戚大娘子和姜四娘子明显有话要与尹明毓说,文娘子便体贴地先一步离开。

  两人相视之后,戚大娘子率先对尹明毓道:“先前是我们小人之心,如今细想起来,对你有些不尊重,我们向你赔礼。”

  姜四娘子也道:“你许是不在意,然我们有不妥当之处,也不能若无其事。”

  两人说完,便向她一福身。

  尹明毓扶起两人,借了先前戚大娘子的话道:“两位娘子,再客气便过了。”

  两人顺势起来,皆是一笑,这才又向她告辞。

  尹明毓目送两人离去,她与她们不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友人,但彼此欣赏,也可称一句“君子之交”。

第119章

  谢钦晚间回来,告诉了尹明毓一个消息——陛下打算带着皇孙们去龙榆山行宫养病。

  尹明毓立即猜到跟考验皇孙们有关,好奇地问:“陛下可有透露口风?”

  “没有。”谢钦道,“未曾透露,对谢家是好事。”

  尹明毓想想,确实如此,再是君臣相和,臣子也不能事事掺和,免得陛下忌惮。

  谢钦看着她,这事儿涉及到大邺的未来,本该慎之又慎,不好视若玩笑,可既然他们为臣子已经尽人事,之后的事情非他们所能左右,不妨心境轻松些。

  是以谢钦抬手,拇指在尹明毓耳朵上轻轻触了触,道:“陛下命我伴驾去行宫,待我回来,细细讲给你听。”

  这可是现场转述,可遇不可求。

  尹明毓当然不能错过,迅速点头。

  第二日,陛下去龙榆山行宫养病的消息,便直接公布出来。

  满朝文武皆没想到陛下会忽然去行宫养病,还只带皇孙们,大多惊讶、疑惑,也有人猜到陛下近来对皇孙们如此重视,许是有深意。

  唯有平王眼含决然,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而尹明毓既然答应带着谢策出城,就撇开朝中的事儿,乘马车赶往京郊的书院。

  谢策非要带着羊,他们就带着羊出来了。

  此时初春,各处初绿,代表着草是最嫩的时候,也意味着牵羊出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书院在半山之中,他们下了马车,需得上山,但这一段路,那只羊一直被路边石阶边的嫩草所吸引,谢策牵不住它,就被拽着往边上走。

  平路上倒是无妨,上山的石阶不安全,尹明毓便不让他牵着了。

  他们提前派人来送过拜帖,拜帖上标明了大致到达的时间,所以叶小郎君提前在书院门前等候。

  尹明毓一行人走上来,叶小郎君便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叶廉见过夫人。”

  他刚躬身弯下腰,谢策便雀跃地冲过去,抱住人,兴奋道:“叶哥哥,想你!”

  叶小郎君眼里有喜意,被谢策扑的后退几步,也没有生气。

  时间的变化在小孩子身上尤为明显,将近一年的时间,叶小郎君又抽条了许多,已经是个俊秀的小少年了。

  谢策也长大了些,不过和叶小郎君站在一起,身高还是差那么多。

  尹明毓看着两个孩子,笑眯眯地说:“叶小郎君,许久未见,叶先生可安好?”

  叶小郎君被谢策抱着腰,不好动弹,便就这么回答:“回夫人,大伯一切皆好,如今在外游学,常说颇多所得。”

  尹明毓含笑点头,瞧谢策还紧紧抱着叶小郎君,便道:“小郎君,咱们总不能就站在这书院门口。”

  谢策性子开朗外向,并非不懂事,当即便松开叶小郎君,转而伸出小手牵着叶小郎君的手,乖巧道:“叶哥哥,我们进去吧。”

  叶小郎君点点头,请他们去他和叶大儒的住处。

  叶大儒的名望和学识,颇得书院重视,所以山长为他们分了一座单独的小院儿,不算大,可因着周围邻居都是书院的先生们,极为僻静。

  尹明毓他们一行人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有些先生的家眷、随从望过来,却并未大喇喇地出来围观,似乎都带着些书香人家的矜持。

  尹明毓坐在院中的竹桌旁,叶小郎君亲自为她奉茶,而后立在旁边,陪他们说话。

  “你们两个去玩儿吧,不必在这儿陪着我。”

  谢策想去玩儿,可还像模像样地露出些不好意思来,“留母亲一个人,策儿不安。”

  尹明毓能教他拿捏住吗?当然不能,于是道:“那你们在这儿给我倒茶扇风吧。”

  谢策一听,当即嘿嘿傻笑,然后飞快行礼,拉着叶小郎君跑开。

  叶小郎君顺着他的拉扯迈开步子,边走动边不好意思地冲尹明毓一躬身,得到她的颔首,才快步到谢策前头领路。

  尹明毓教几个护卫跟着他们,便坐在这素朴雅致的小院里惬意地喝茶。一杯茶喝完,闲来无事,她就带着金儿银儿走出这片先生们居住的院落,到附近闲逛。

  书院并不禁止人上山,只是大多数普通百姓,对这座京城乃至于整个大邺都闻名的书院和在里面读书的学子们心存敬畏,并不敢随意进出。

  尹明毓方才坐在院子里就瞧见高处有一座亭子,便寻了路拾级而上,走到亭中,居高临下地俯瞰整座书院和山下的风景。

  金儿银儿拿出她平时常吃的小食,摆在石桌上。

  “娘子……”金儿端过来一小碟蜜饯。

  尹明毓拿过碟子,边吃边看向他们才出来的院落中,才这么一会儿,谢策和叶小郎君身边便多了五六个孩子。

  孩子们脸上都是明显的好奇,谢策牵着羊站在他们中间,亲自示范,伸出小手摸羊。

  他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尹明毓只看见叶小郎君拿着一根胡萝卜喂到羊嘴里,她家那只馋羊便任由围观。

  其他的孩子试探地伸手去摸,羊却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似的,边吃胡萝卜边挪开身体不准他们碰。

  银儿笑道:“娘子,都说咱家的羊通人性,瞧它多认人,都不许旁人碰呢。”

  尹明毓对此怀疑,随后就看到有个孩子离开片刻,又拿着一根胡萝卜回来,像叶小郎君那样喂给羊,羊吃了,那孩子又伸出小手去摸它。

  这一次,羊没躲。

  银儿:“……”

  尹明毓轻笑出声,金儿也低头笑。

  而有了那个孩子起头,其他孩子纷纷效仿,一哄而散,再带着各种菜回来喂羊。

  于是他们家通人性的羊饱食一顿,谢策并其他摸到羊的孩子们,小脸上则全都洋溢着快乐。

  银儿已经说不出话来,别开眼,装作更有兴趣地看向书院里。

  尹明毓吃着蜜饯,感慨:“孩子确实得有几个玩伴,省得他空闲了便紧迫盯人。”

  银儿忽然兴奋,“娘子,书院下课了。”

  尹明毓一听,立时转过去,金儿这个婢女几乎与她同步。

  三人全都看向书院里。

  书院的学子们皆穿着统一的飘逸潇洒的月白长衫,相貌或许寻常,可脸上都是年轻学子的意气风发和傲气,他们之中,极有可能便有大邺未来的股肱之臣,亦或是风流名士。

  不过,尹明毓抱着欣赏的眼光看下来,必须得承认,谢钦无论是相貌才学还是见识品性,都出类拔萃。

  尤其是品性,最为难得。

  尹明毓不吝于表达她的赞美,但仔细想想,好似极少直接对谢钦坦诚表达。

  若对谁都有诸多好话,唯独对谢钦是少之又少,属实偏颇,所以他们回去后,晚间夫妻二人在房里,尹明毓便毫不吝啬地夸赞了谢钦一番。

  然谢钦极不适应,直言道:“你如常便是,莫要这般。”

  尹明毓不禁怀疑她究竟给谢钦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让他如此听不得良言善语。

  而谢钦绕开此事,闲问起他们白日去书院做了什么。

  尹明毓也没防备,随意地说了一些,自然包括书院的学子们。

  她自个儿没察觉,可谢钦耳里听来,她对学子们的欣赏之言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内容。

  谢钦也没表态,就这么淡淡地注视着她。

  尹明毓说得欢,好一会儿才发现谢钦始终没回应,抬眼对上他的眼睛,霎时反应过来,机灵地话音一转,肯定道:“我从前一叶障目,今日瞧见许多士子在一处,才发现郎君是最顺眼的。”

  谢钦挑眉,“过尽千帆终是我?”

  尹明毓:“……”

  怎地如此阴阳怪气……

  谢钦面上依旧淡淡,边走向尹明毓边问:“明日去哪儿?”

  尹明毓安静片刻,还是诚实道:“小郎君想要与叶家小郎君一道读书,母亲也支持。”

  “还去看书院学子?”

  尹明毓面露无奈,“谢钦,你莫要曲解。”

  谢钦其实没生气,但他既是她的夫君,总该表态一二,免得她眼里更没他。

  “我从来不看旁的女子。”

  谢钦捏住她的耳垂,不忍心扯重了,就轻轻捏了捏,教训道:“下回憋住,别教我知道。”

  尹明毓:“……”

  谢钦现下变得……实在教人难以招架,偏偏她就吃这套。

  美色误人,诚不欺我。

  尹明毓没骨气地搂住谢钦的腰,自我安慰:名正言顺的夫妻,要什么骨气呢。

  谢钦顺着她,被她压在床榻上,好整以暇地被她亲吻,眼里含笑。

  尹明毓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抬手遮住他的眼,问道:“你明日几时走?”

  “寅时中便要出门。”眼睛遮上,谢钦声音里的笑意却掩不住。

  那得很早起,兴致都吊起来了……尹明毓叹气,“还是早些睡吧,免得睡得不够,明日疲乏。”

  昭帝雷厉风行,说要外出养病,今日一早才放出消息,明日就要动身。

  京城到龙榆山行宫路途不近,骑马许久极辛苦,想到此,尹明毓便从谢钦身上下来。

  但她刚一动,谢钦便搂住她的腰,止住她的动作,反身压在她的身上,覆上她的唇,呢喃:“无妨……”

  尹明毓也不扭捏,搂住他的脖子边回应边道:“近来略有些频繁,恐怕不符合谢郎君的养生之道吧?”

  “情到浓时,难以自控。”

  这话从谢钦口中说出来,实在教她意外。

  不过情到浓时,确实容易失控,即便谢钦尚未有过失控之时,有些话此时说出来也有些扫兴,但尹明毓还是大大方方地开口:“我暂时还没有生育的打算,我们得小心些。”

  人是在变化的,日后她的想法可能会改变,到时她也会跟谢钦坦坦荡荡地说。

  而谢钦听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眼,读明白她眼中涵义,沉默稍许,到底还是信守承诺,坦诚道:“我其实……近来生出些自私之念,就算你日后改变主意,若我一直注意些,你便可不必经生育之险,我心中也安。”

  尹明毓惊讶。

  谢钦直视她的眼,始终没有避开,“你若是始终坚持如一,我坐享其成,旁人会指责于你,不会言道我分毫;你若改变主意,我便是悄悄行事,你也不知,旁人依旧只会指责于你。”

  “你是女子,我是男子,生而不同,若我明知而不见,枉为君子,枉为人。”

  人皆有私心,尹明毓的私心亦是明摆着的,自认未曾害人便无需自愧。

  但实际上,有些人生来便是占便宜的,却不认为自己占了便宜,而占了便宜的人很少会有公允之心,大多会想办法占更多的便宜,以至于见不得公允,打压公允……恶性循环之下,但凡听到“公允”二字,便如同受到侵害一般。

  谢钦或许曾经是,但他有一个极难得的好处,他自省自束。

  尹明毓未尝没有受他影响,便没有任何戏谑之意,真心实意地道一句:“谢钦,你确实是个君子。”

  好的人是能彼此成就的。

  两人目光交缠,良久,谢钦冷静地问:“还继续吗?”

  话太多是影响兴致,尹明毓试探地建议道:“不若亲一下试试?”

  谢钦认同,复又低下头。

  尹明毓回应之时,忽然又想起来,他们现下是有共识了,但是否要告知长辈?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谢钦没再多言,又怕她继续说什么扫兴,便直接封住她的唇。

  尹明毓感受到了谢钦想让她闭嘴的心情,彻底闭上嘴,专心于眼下两人之间的交流和碰撞。

  不过他们还有长久的时间,不必为了一时的欢愉而放纵,是以两人皆浅尝辄止。

第120章

  隔日尹明毓醒过来的时候,谢钦早就已经随圣驾出京。

  昭帝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无人知晓,然圣驾行了半日路过县城之时,他忽然提出暂停,要去县上微服私访。

  随行众人自然要劝阻,谢钦纵是有几分猜测,也与众人一般进言劝阻,请陛下以安危为重。

  而昭帝一意孤行,执意要去。

  众人无法,只能换上常服随行,皇孙中年长些较为谨慎,也有可能是故意表现,眼里含着明显的担忧,而年纪小些的,则是兴奋居多。

  一行人换了极为普通的衣服,也并不如何低调地进入到县城之中。

  不知是不是巧合,县城一个大户人家娶妻,重金请了许多表演之人走在婚车最前方,吹吹打打地沿街而来。

  本来路上人就极多,迎亲队伍越是走近,人越是拥挤,昭帝身边装作普通护卫的龙武军也被挤得四散开来。

  谢钦有之前上元灯会的教训,即便有所猜测,也不随人群而动,始终待在昭帝身边。

  昭帝平静地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谢钦心有所动。

  下一瞬,一大群乞丐忽然跑出来,堵在婚车前,敲打碗要喜钱。

  他们身上脏兮兮的,但凡靠近,旁人便会露出嫌弃之色。

  迎亲队伍中有人嫌他们晦气,大声喝斥:“臭乞丐!滚!”

  乞丐们被人驱赶也不怕,滑不溜丢地钻来钻去,甚至仿佛故意一般撞到人身上去,然后迅速离开。

  百姓们慌忙躲闪,骚动起来。

  昭帝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之下,拨开人群,退出人群。

  谢钦看了一眼仍然在人群之中的皇孙们,想起昭帝的眼神,便也紧紧护在昭帝身侧,无暇顾及皇孙们。

  一众护卫护着昭帝,迅速进了一家酒楼,酒楼一楼也有不少躲进来的百姓,他们上到二楼之中,才算是彻底脱离骚乱。

  谢钦跟在昭帝身后,走向窗前。

  底下还乱着,不过没有方才那般拥挤了。

  他们居高临下,能够清晰地看到下面的情景,迅速捕捉到皇孙们的身影。

  好几个年纪较小的皇孙,直接吓得哭出来,被护卫抱起来往边缘走。

  人潮中间有两个年长的皇孙,在拥挤之中被百姓碰到,毫不犹豫地伸手大力推开,完全不管百姓跌倒可能会被踩踏或是受伤。

  不远处,还有个皇孙,直接揭露身份,斥道:“我是皇孙,是成王三子,谁敢放肆!退开!”

  不止他一个皇孙在用身份喝退周遭的百姓,百姓们听到他们的话,生怕冒犯,很快便让出一片空间来,但又悄悄打量着皇孙们全身,神色各异。

  其中也有五个皇孙颇为冷静,不哭不闹不伤害百姓不直接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分别是定王二子、三子,成王二子和平王长子、二子。

  成王二子和定王二子已经成年,平王长子今年十五岁,平王二子今年十四岁,定王三子最小,才十一岁。

  昭帝的目光着重落在了较年长的皇孙身上,冲下头微微一摆手,便有人悄悄靠近皇孙,趁人不注意迷晕后,迅速带离。

  谢钦微讶,“陛下,这……”

  而五个皇孙之中,成王二子和平王二子皆发现有“歹徒”行凶,迷晕皇孙带走,但是他们不知为何,没有声张。

  昭帝看着两人,面无表情,“可是觉得朕急躁?”

  谢钦也瞧见了那两位皇孙的视而不见,微微摇头,陛下圣体欠安,自然想要尽快择出合适的人选,他只是没想到会用这种方法。

  而且,还有平王之子……

  难道陛下还未彻底放弃平王一脉吗?

  这时,昭帝掩唇剧烈地咳了几声。

  谢钦回神,立时走上前,担忧地问:“陛下?”

  昭帝压住咳,摆摆手,离开窗前,坐在桌旁。

  谢钦为昭帝倒了一杯水,奉给昭帝,随后便立在一侧。

  不多时,护卫们陆陆续续护着皇孙们回来,唯独少了那三位皇孙。

  年纪小的皇孙们面上还残存着泪痕,只是不敢在昭帝面前哭,却也心有余悸,做不出别的举动。

  年长的几位一到昭帝面前,再不复方才在底下的模样,皆关心地问候昭帝安危,争着抢着表现,生怕教旁人领先。

  就连同父的亲兄弟不见了,都没注意到。

  “朕无事,尔等可有受伤?”

  昭帝的病容无需装,只稍稍较方才与谢钦说话时气弱几分。

  皇孙们皆未曾怀疑,纷纷回答“没有事”。

  昭帝扫过众人,皱了皱眉,问道:“还未找到他们三人吗?”

  伪装成护卫长的龙武军冯郎将恭敬回禀:“回陛下,臣已经派人大力搜寻。”

  其他皇孙们左右看,这才发现少了三个人,成王二子和平王二子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扭头去看。

  而定王和平王两家的其余皇孙只稍微一滞,霎时便露出着急之色来。

  定王长子甚至焦急担忧地说:“陛下,孙儿担忧两位弟弟,想亲自去寻。”

  其他年纪较长的皇孙不甘落后,也都表态,要亲自去寻人,成王二子和平王二子掩饰自身,跟其他人一般。

  昭帝威严道:“尔等皆是皇孙,怎能以身涉嫌,龙武军自会去搜寻。”

  冯郎将出声劝道:“陛下,方才骚乱,恐怕已经暴露了您和诸位皇孙们的身份,不若先回圣驾仪仗处等候,臣定然尽心尽力找寻三位皇孙。”

  主动曝出身份的皇孙们神色微变,昭帝并未责怪他们,直接起身,带着这些皇孙们先回圣驾仪仗保证安全。

  谢钦受命留在此地等候消息,恭送昭帝离开之时,望着昭帝身后一众皇孙,知道他们已经彻底被昭帝排除在外。

  另一边,三位皇孙被带到了同一个荒废宅子的不同院子,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搜走,然后捆了手脚,单独扔在了一间破屋子里关押。

  而每一间屋子都有一个极难察觉的洞,能够将三个皇孙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洞后的人面前都有笔墨,将如实记录。

  动手的人不能损害皇孙们的身体,是以迷药剂量极轻,很快三人便陆陆续续地醒过来,面对陌生的环境,皆有些无措。

  三个皇孙都没有妄动,听了会儿动静,方才小心翼翼地动作。

  定王二子爬起来走到门边悄悄观察,平王长子和定王三子则是先检查了身上,才各自起身去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们院子里的情况全都是相同的,有三两个男人坐在院子里吃酒嬉笑,手里摆弄着从他们身上弄来的值钱东西。

  院子里其他屋子的门窗全都封死紧闭,从三个皇子的角度看不出内里。

  此时天还大亮着,三人都没有乱动,只一边观察着外面,一边小心地磨断手腕上的麻绳。

  院子里的男人们渐渐酒醉,吐露出一些醉话——

  “没想到今日碰见了肥羊,以后出手,肯定赚一大笔。”

  “哈哈哈哈……之前迷晕那些小崽子,卖出去也没这些东西值钱。”

  “不知道老六他们得了什么东西,还跟咱们藏着掖着。”

  “好像是跟咱们弄过来的小子一起的,肯定不会比咱们拿到的东西差。”

  “他们那衣服料子,看着可不一般,会不会惹麻烦?”

  “咱们这宅子隐秘,除非挨家挨户地搜,否则找不过来。”

  “咱们在衙门有报信的人,可不怕搜,嘿嘿……”

  “就是,闹大了赶紧跑,换个身份,还不是照样快活!”

  “来来来,喝酒喝酒,明天城门一开就得把人运出去。”

  ……

  三个皇孙听到了意思大致相同的醉话,皆有所思。

  随即,年纪最小的定王三子率先磨破麻绳,手腕上甚至被磨出了血迹,也都忍着没吭声。

  平王长子和定王二子是差不多的时间,都晚他一刻钟左右。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那些人开始显露出醉意。

  定王二子率先耐不住性子,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儿,都没有能用的东西,只能握紧拳头,就悄悄弄出了点声响,引人过来。

  他院子里守着的俩人听到动静,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脚步凌乱地走过来。

  定王二子躲在门边,他一进来,便一拳头垂在来人后颈上。

  那人当即便晕倒在地,一动不动。

  定王二子继续躲在门后,等另外一个人察觉到异常过来查看,故技重施,打晕了对方。

  他小心地踏出这屋子,在院门口查看一二,便隐藏行迹,什么都不管地溜出去,“顺畅”地躲过歹徒,离开了宅子。

  而他一走,那两个晕倒的男人便揉着脖子爬起来,养尊处优的皇孙们那点力道和精准度,根本不至于打晕他们。

  他们也没出去,就坐在原地,如果有情况随时倒下。

  但另外两个皇孙极耐得住性子,始终没有动静。

  待到夜深,整个宅子全都静下来,看守的男人们装作放松警惕,有的进屋睡觉,有的昏昏欲睡的值守。

  剩下两个皇孙才小心翼翼地从各自被关押的屋子里出来。

  平王长子出来之前,弄出一点细小的声音,见没有人发现,方才去其他封着的屋子查看。

  他透过缝隙的一点光,就看到屋里似乎有人,还是小孩子,愤怒不已,便想要撬开门救人。

  另一头,十一岁的定王三子借着身形小巧,贴着墙角走出来,先摸到了他亲二哥之前被关押的地方,找人的时候看见了被困住的小孩子和“昏死”的两个男人。

  定王三子没有立即救人,退出去又摸到平王长子那个院子,正好听见了细微声响,一探头就看见了他的动作。

  定王三子在地上摸索片刻,找到一个石子,倏地扔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