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长子一惊,迅速作出防备的姿态,扭头看去。

  定王三子露头,冲他摆手,怕他看不清,还露出的多一些,又迅速缩回去。

  平王长子认出是他,这才放松下来,绕着中间醉倒的三个男人,走出来和堂弟汇合。

  定王三子拽着他,悄声道:“咱们先逃走,禀报陛下来救人。”

  平王长子却道:“我听他们说,很早就要走,若是发现咱们不见了,万一伤害那些孩子怎么办?”

  “我刚才看见那个院子里有晕倒的人,不知是谁先逃走了。”定王三子指向院子的方向,劝说,“可能很快就来人了。”

  定王三子怕他坚持不走,露出手上的伤,极为害怕道:“硕堂兄,我害怕。”

  一边是可能被拐的孩子,一边是堂弟,平王长子为难了一瞬,终于作出决定,先带着堂弟出去。

  两个皇孙一翻墙离开宅子,辨别方向之后,完全没有沟通便一同奔向县衙。

  他们都听见了那些人说的“报信”的话,但两人都认为他们不见了,陛下一定会寻找,肯定在县衙等着。

  而他们一走,宅子里的人便放出信号,那些在外面假作搜寻的人立即便找过来,正好碰见了两位皇孙。

  两位皇孙见到眼熟的龙武军校尉,皆是一喜,平王长子立即指路,让他们去抓捕那些人。

  定王三子则是不再出声,只任由龙武军带他去县衙包扎伤口。

  谢钦垂眸坐在县衙里,安静地等待,县令坐立不安地坐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大气不敢出。

  龙武军一带两位皇孙回来,县令立时便弹起来,紧张地望出去。

  谢钦起身,大步迎出去,在平王长子秦硕和定王三子秦砀身上扫过,立时发现了秦砀手腕上的伤口,叫人来包扎。

  随后,谢钦稍显严肃地追问道:“只二位皇孙吗?”

  两个小皇孙听他一说,才知道先逃出去的是谁,但他们谁都没见到。

  平王长子只当那位堂兄只顾着逃出去,不知道他们也被抓;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秦砀却是垂着头,微微收紧手,他不相信。

  谢钦的视线一直留意着两人的神色,若有所思。

  那头,其他龙武军们包围了那个旧宅子,假模假样地抓捕了人,又救下了那些孩子,顺着宅子周围寻找,终于找到了“迷路”的定王二子。

  定王二子见到他们也是一喜,得知另外两位遇险又脱险的皇孙是谁之后,脸上只有喜色和庆幸,然后便是频频后悔道:“我实在不知,竟然还有堂弟和三弟在那儿……”

  龙武军们只沉默听着,唯有校尉简单地安抚他几句。

  他们“找到”了三位皇孙,一行人在县衙汇合后,连夜出县城,去向昭帝报平安。

  昭帝疲累地靠在御辇上,支着头闭目养神。

  其他的皇孙们也都没法儿睡着,在各自的马车里等候,私底下如何想且不说,一见三人回来,皆围上前去关心,一派兄友弟恭之象。

  昭帝召三人到御辇前,看了看三人,说了两句话,便让他们回马车,叫郎将冯卫来说话。

  冯郎将呈给昭帝几张纸,便退下去。

  按理来说,昭帝已经考验完皇孙们,可以原路返回宫中了,但他叫御驾启行,继续前往龙榆山行宫。

  谢钦对三位皇孙考验的情形不得而知,然他从昭帝的略显激进的行事之中预感到,这事儿应该很快会有定论,不必急于一时。

  天明之时,御驾终于抵达行宫,昭帝直接叫了御医进寝殿,谢钦安静地候在殿外。

  两刻钟后,太监总管出来通知:“谢大人,陛下已无碍,请您先回去休息。”

  谢钦向殿门一礼,缓步离开。

  然殿内,昭帝并未睡下,他苍老的手里拿着记录秦硕一举一动的那张纸,出神。

  此时京中还未得到任何关于皇孙们出事的消息,陛下暂离京城,朝中有右相和一些重臣,照常运转。

  只极少数一些人,察觉到这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

  尹明毓起得晚,但今日谢策上完早课,见她还没出现,便来到东院。

  他虽小却也知礼,不能闯进母亲的屋子,便到廊下牵了羊在庭院里转悠。

  然而他再是克制不发出声音,也控制不了羊咩咩叫,尹明毓还是听到了。

  她醒来还奇怪,今日草怎么堵不住羊嘴了,招金儿进来一问,得知竟是谢策在外面,便按了按额头。

  “我还能失信不成,这么早过来。”

  金儿看了一眼外头亮堂堂的天,实话实说道:“娘子,不早了。”

  尹明毓微微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服。

  他们这次回来,谢夫人体谅他们只待一些时日,没让尹明毓跟着管家理事,也没让他们早早起来请安。

  开始尹明毓以为是因为他们长途跋涉,谢夫人心疼,等谢钦去请安,发现母亲竟然晚起的时候,对着尹明毓恍惚了许久,比他发现谢老夫人越老越顽童似的,还要反应强烈。

  当然,谢钦再是震惊,也不会似旁人那般失态,尹明毓就继续若无其事地该做什么做什么。

  人如若一直绷着,只紧不松,能一直绷住倒还好,否则一旦有变故,很容易崩溃。

  而谢夫人确实变了些。

  谢家只剩下谢家主和谢夫人、白知许之后,谢夫人那点细微的不平衡稍稍转化,她也开始试着撒手了。

  白知许没订婚的时候,她让白知许学着管家,分给白知许一些府里的事务;白知许订婚后,她亲娘不管事,谢夫人便带着白知许亲自料理婚礼的一应事宜,主要由白知许做。

  谢夫人尝到了撒手的好处,就不再像以前似的事事都亲自料理。

  如今整个谢家,只有谢家主仍旧矜矜业业。

  尹明毓想到一日只能见短短一面的右相大人,十分崇敬他为大邺和谢家付出的一切。

  至于人一直松着,偶尔才紧一紧会如何……尹明毓觉得,她更有弹性了。

  就比如现下,谢策知道她已经起床,哒哒跑进来,行礼后兴冲冲地问:“母亲,我们能早点出门吗?”

  尹明毓笑容满面的问:“当然可以,小郎君如此好学吗?”

  谢策是想早点儿见到叶小郎君,一起读书也好,便点点头。

  尹明毓摸摸他的头,笑道:“那便早些出门吧。”

  不过出门前,尹明毓准备了一样儿东西。

  谢策看见,还问了是什么,尹明毓只神秘的笑笑,没有回答。

  他们辞别谢夫人,便乘马车离府。

  总这么奔波,其实有些远,但若是住到庄子上去,谢家主和谢夫人他们就没法儿日日见到她和谢策了。

  只能暂且忍耐。

  他们的马车出城门时,尹明毓敏锐地察觉到视线,立即便从马车窗望出去,然而只有普通的行人和摊贩,并无异常。

  她对人的视线极为敏感,感觉那视线有些强烈,不像是普通好奇的人。

  城门口有旁人正在出城,谢家的马车稍稍慢下来,尹明毓不禁又看出去,左右打量,正好看见一辆熟悉的豪华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窗上,一张熟悉的艳丽的面孔,正是渭阳郡主,她也向尹明毓看过来。

  两人对上视线,神情皆极为平静,不过距离有些远,尹明毓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情绪。

  而后,尹明毓向渭阳郡主点头示意,渭阳郡主也对她浅浅一点头,便移开视线。

  渭阳郡主的马车离开,谢家的马车也启行向城外走,尹明毓便坐回去。

  谢家的马车消失在城门之后,尹明毓最先感受到视线的方向,一个面貌普通、过目即忘的男人从墙角走出来,多看了几眼城门,才转身离开。

  城外,谢家的马车上,谢策满心期待,不觉得奔波辛苦,出城后就趴在马车窗上,笑呵呵地看着不断后退的草木,小脚一晃一晃的。

  尹明毓不再在意视线的事儿,便也从另一侧车窗望出去。

  田间有农民在耕种,春种满地种,祈求今年好年景,秋收一仓粮,待过了冬,又是下一年的轮回。

  “母亲,您在看什么?”

  尹明毓指向光秃秃的田地,道:“我在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谢策歪歪头,看向明明在飞速退去仍旧完全一样的田地,天真道:“先生说,土地是百姓的命,我和叶哥哥长大会做好官,守好百姓的命。”

  尹明毓眼神极温柔,轻轻揉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既是如此,就从好好读书开始吧。”

  谢策重重地点头。

  这是他自己答应的,是以尹明毓见到叶大儒之后,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地,请他这些日子严格教导谢策,一定不要客气。

  尹明毓还说了谢策路上的话,以此来佐证谢策的决心。

  她还看着叶小郎君,欣慰道:“我们小郎君先前只是按部就班地启蒙读书,未曾想才跟叶小郎君玩一日,便如此向学,还和叶小郎君一起有了做好官的志向,我真是欣慰。”

  叶小郎君茫然地看向谢策,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谢策两只小手互相拨弄,垂下头。

  而叶大儒感动极了,捋着胡须满意地看着两个孩子,肯定道:“你放心,老夫定然好生督促他们。”

  尹明毓道谢,手放在谢策的背上,放心地轻轻一推,谢策便脚步沉重地走到叶大儒面前。

  叶大儒扶着两个孩子的肩,对尹明毓温和道:“我对策儿实在爱才心切,日后带廉儿各地游学,兴许会到岭南去。”

  谢策倏地抬头,惊喜地望向叶小郎君。

  叶小郎君眼里也有些许欢喜,他也是乐意跟谢策玩儿的。

  尹明毓也一脸惊喜道:“我家郎君在南越整顿学风,正需要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儒,您若是能来,我们扫榻以待。”

  叶小郎君若是能去南越,她岂不是可以彻底丢下谢策去玩儿了?

  于是尹明毓极力游说道:“先前策儿的启蒙先生说,若能教化一方百姓,乃是不世之功,您若是能来,是岭南的福气。”

  “老夫不敢当。”

  叶大儒摆手谦虚,他本来只是刚刚有了个念头,还未确准,但听尹明毓此言,又见两个孩子皆期望的神情,便真的考虑起来。

  尹明毓也不多说,请他认真考虑,便不再打扰他们读书。

  银儿抱着个长长的木盒进来,又随她出去,问道:“娘子,这字不送了吗?”

  尹明毓摇头,“收好,万一叶小郎君不愿意去岭南了怎么办?”

  银儿闻言,便点点头,傍晚又将这木盒原路带回了谢府。

  谢夫人晨间就见尹明毓的婢女抱着这木盒,晚间又见她抱回来,便问了一句。

  谢策也好奇,盯着木盒瞧。

  左右也不用了,尹明毓便教银儿拿给谢夫人看。

  银儿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打开木盒后,取出卷轴,垂着头缓缓拉开。

  谢夫人看清卷轴上的字之后,沉默许久,对尹明毓道:“你真是……用心良苦。”

  谢策探头看去,看见了熟悉的字,眼睛转了转,伸出小手,问:“母亲,能给策儿吗?”

  尹明毓随意地摆手,银儿便卷起字,递给了他。

  谢策抱着卷轴,放进木盒里,抱走。

  第二日,他又早早来到东院,不过这一次,没牵着羊满院子走,而是让婢女给羊套上了鞍,然后把羊牵了出去,将木盒挂在了它的身上。

  尹明毓起来没看到羊,知道谢策牵走,也没理会,再次出门时也没特意注意羊。

  谢策牵着羊走在她身侧,尹明毓这个方向看不到它身上背着什么,就一直没有发现。

  午后,她在山上亭子里赏景时,谢策的婢女找过来,说两个小郎君闹别扭,尹明毓极莫名其妙。

  谢策和叶小郎君怎么会闹别扭呢?

  金儿银儿也不理解,叶小郎君年长且让着谢策,谢策又机灵讨喜,他们闹别扭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但小孩子吵架打架极为寻常,尹明毓越是想象不到这两个孩子为何会闹别扭,越是感兴趣,当即便起身回叶大儒的院子。

  院子里,两个孩子没有吵架,不止没有吵架,叶小郎君绷着脸拿着书咬牙切齿地念一句,谢策就委屈巴巴地跟着叶小郎君念一句。

  “母亲!”

  尹明毓一出现,谢策得救一般,走过来扯住她的手,又软软地叫了一声“母亲”,然后看向叶小郎君。

  而叶小郎君即便看起来有些不高兴,还是走过来对尹明毓一板一眼地行礼。

  刚才的画面,尹明毓是没想到的,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们怎么了?”

  叶小郎君不高兴地瞪了谢策一眼,又瞥向一边。

  谢策觑了他一眼,讨好地冲尹明毓一笑,“策儿只是送了叶哥哥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谢策看向叶小郎君,叶小郎君没瞧他,侧身让小厮拿过来。

  片刻后,小厮拿着个木盒过来。

  尹明毓主仆三人看着那熟悉的木盒,“……”

  叶小郎君拿出卷轴,又凶狠地看了谢策一眼,展开。

  卷轴上,熟悉的大字——距离科举还剩五千余日。

  叶小郎君咬牙切齿道:“我要和谢策共勉。”

  尹明毓一下子笑出声来。

  叶小郎君显然还没见识到这位长辈的坏心眼儿,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尹明毓抿住嘴角的笑,眼里的笑意却还是跑出来,解释道:“谢策手腕还软,哪能写得出来?这是我写的。”

  她当时之所以写和谢策一样的几个字,是估摸着两人的年岁,可能是同科……

  而叶小郎君才比谢策大两岁,尹明毓本来没指望叶小郎君会懂,可真见了叶小郎君的反应,不得不说,确实比谢策的反应有趣的多。

  叶小郎君看看字,又看看谢策,他见过谢策的字,确实不是他的字迹。

  尹明毓道:“谢策没跟你说吗?他父亲亲笔手书一幅一模一样的字,挂在他屋里,以此勉励他。”

  谢策忙道:“叶哥哥,策儿是想跟你一起读书。”

  叶小郎君不是不想读书,也不是不想和谢策一起读书,可人生第一次,拿着一个轻飘飘的东西,知道了什么叫“重若千金”。

  他稚嫩的脸上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尹明毓自个儿都玩儿呢,哪能真逼着孩子时时刻刻读书,半点不得闲,便教叶小郎君收起那字,说带他们去骑羊,还要了一根胡萝卜。

  叶小郎君不明所以,却也让小厮去取了。

  尹明毓拿到胡萝卜,用绳子系上,又让人找来根长棍,绑上,然后举在羊头前面。

  羊是个贪吃的羊,就追着胡萝卜走。

  谢策想玩儿,就让叶小郎君坐在羊背上,他在前面引着羊走。

  他们骑了一会儿,慢慢走已经满足不了,又想要跑。

  别人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学骑射,都是从小马驹开始,唯有这两个,是从骑羊开始。

  尹明毓看天色还早,就带着两人去了山下骑,渐渐走得远了些。

  护卫们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

  忽然,路边的干草飞起,一群蒙面人跃起,一些人和谢家护卫缠斗,有几个则是握着刀将尹明毓几人团团围住。

  蒙面人刀尖指着尹明毓,冲护卫们威胁道:“住手!否则伤到谢少夫人和谢家小郎君,怪不得我们。”

  刀尖向里,围成一个严实的圈儿。

  金儿和银儿一人一个,抱紧叶小郎君和谢策,防备地看着这些黑衣人。

  尹明毓一个人站着,看着那些蒙面人,满心都是——为什么她如此倒霉?又来?

  蒙面人眼睛看着谢家的护卫,命令:“放下刀。”

  护卫们看向尹明毓和谢策,不敢动。

  蒙面人刀尖微微向前,又大声喝道:“放下刀!”

  尹明毓向后微微倾了倾,稍稍远离他手里的刀,心里也慌,故作不耐烦道:“你在吓唬谁?拿稳了!”

  蒙面人瞪向她。

  气氛极为紧绷,叶小郎君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场面,害怕地缩在银儿怀中。

  偏偏,在场有个极不在状态的人。

  谢策眨着大眼睛,兴冲冲地问:“又请我们做客吗?”

  其他人:“……”

  能不能尊重一下劫持?

第121章

  在京城,谢家寻常出行,当然不可能带太多护卫招摇过市,是以只十几个护卫随行。

  蒙面人多一些,光与谢家护卫对峙的蒙面人数量便远超谢家护卫,再加上尹明毓他们周围持刀威胁的护卫,粗略估计有三四十人。

  他们手里全都拿着刀,但这对见多识广的谢小郎君来说实在是小场面。

  人小胆大的谢策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蒙面人蒙面的黑头套,张嘴问:“为什么遮着?不想被看见吗?”

  遮脸当然是不想被看见!!

  蒙面人全都看向谢策,眼神奇异。

  叶小郎君也顾不上害怕,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谢策。

  倒是谢家护卫,许是经历多了,内心竟然波澜不惊。

  而由于谢策的天真之言,此时对峙的局面越发微妙。

  谢策依旧在状况之外,见没人回答,又要开口。

  但这一次的蒙面人,可跟南越那些“朴实”的岩族人不同。

  尹明毓眼明手快,反手捂住谢策的嘴,略显尴尬地冲面前的蒙面人笑笑,“继续,你们继续。”

  谢策“唔唔”两声,两只小手使劲儿扒拉她的手。

  尹明毓余光一瞧,她刚才没对准,捂住了他的口鼻,于是手便向下滑了一下,露出他的鼻子,只捂嘴。

  谢策恢复呼吸,不再扒拉,乖巧地看向蒙面人。

  来劫持的蒙面人:“……”

  谢家人都有病!

  现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尹明毓面前持刀的男人找回劫持的节奏,又冲谢家护卫冷声道:“我们主子只是想请谢少夫人和谢小郎君去坐坐,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刀剑无眼!”

  他们人多势众,护卫们不敢硬打,纷纷看向少夫人。

  方才那短暂地交锋,已经有护卫受伤,尹明毓视线划过,问道:“你们可会伤及我谢家护卫的性命?”

  尹明毓对面的蒙面人是头目,没想到她还管这些,闷声道:“只要你们老实,我们自然不会伤到谢少夫人,也不会要他们的命。”

  “若是违背此时的话,你们主子便霉云罩顶,徒劳无功。”尹明毓说完晦气的话,也不等对方反应,便冲谢家护卫们微微颔首。

  谢家精心培养的护卫职责便是保护主家,可不惜性命,然尹明毓却从不会视护卫们的命如草芥。

  谢家护卫们很是信任她,少夫人若是下令强杀,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遵从,少夫人让他们放下武器,他们也就慢慢弯腰,放下手中的刀。

  而谢家护卫一放下刀,就近的蒙面人便一脚踢开刀,有人捡刀,有人迅速上前控制住他们的手脚。

  他们自然也没有落下尹明毓几人,甚至更为慎重。

  尹明毓看了看金儿银儿手脚上的细铁链,又看向她脚下格外粗壮的长长的铁链,沉默。

  这就过分了吧?

  相比于屈辱,她更不满的是区别对待。

  谢策和叶小郎君年纪小,完全不受重视,没有被绑着。

  两个孩子看着尹明毓被绑,神色都有变化,尤其谢策,不高兴地质问:“为什么绑母亲?”

  蒙面人头目没回答,马车过来之后催促他们上马车。

  尹明毓没动,谢家其他人也都不动。

  蒙面人头目冷冷地催促:“谢少夫人,您得看清楚局面,不要做多余的事。”

  尹明毓还是不动,幽幽道:“我是个柔弱的女子,走不了,也上不去马车。”

  她说完,还试着抬了抬脚,“艰难”地抬起一点,又落下去,做作地喊,“疼~”

  蒙面人头目:“……”

  事儿真多。

  别人家的柔弱女子被挟持,早就吓得发抖、让怎么样就怎么样,谢家的“柔弱”少夫人还挑这挑那,怪不得主子特地要求用粗的。

  蒙面人头目深呼吸,咬牙道:“谢少夫人想怎么样?”

  这熟悉的作风,金儿银儿全都低下头,谢家的护卫们也都无言地看着。

  尹明毓绝对不会拖着这么根铁链走,在蒙面人中一扫,找了个眉眼最清秀的,指向他,道:“让他给我提着。”

  被指的蒙面人眼里惊讶,看向一直说话的头目。

  蒙面人头目冲他一摆手,示意他赶紧过去。

  眉眼清秀的蒙面人便迟疑地收起刀,走到谢家少夫人身后。

  尹明毓又抬手。

  蒙面人头目压着怒火,问:“又怎么了?”

  “我一个内宅妇人,怎能和外男离那么近?你们找根绳子,拉起来。”

  蒙面人头目不想跟她废话太多,让人去做。

  但用绳子一拖,尹明毓抬脚被扯着,还是不方便走路,她就又点了两个眉眼第二第三顺眼的蒙面人,让他们用绳子绑着她脚腕上镣环,在两边提着。

  她一个人走几步路,就得要三个人帮忙……

  蒙面人头目从没见过如此难缠的女人,眼里冒火,权衡片刻,道:“我给谢少夫人解开。”

  他们想锁就锁,想解就解,她的铁链是那么好解的吗?

  尹明毓拒绝:“不用。”

  蒙面人头目:“……”

  他蒙着脸,谢家护卫们都感受到了对方想要掐死少夫人的心,不免担心地望着少夫人。

  金儿劝道:“少夫人,算了,让他们解开吧。”

  眼神里则是:娘子,台阶给您了,适可而止吧。

  尹明毓这才勉勉强强道:“好吧,解开吧。”

  蒙面人头目不耐烦地摆手,“解开解开。”

  于是,镣铐在尹明毓脚上待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又重新离开了她。

  尹明毓这次没有再折腾,乖巧地走向马车,金儿银儿和两个孩子也在蒙面人的刀锋威胁下跟着她。

  上车之前,谢策忽然问:“羊怎么办?”

  尹明毓通情达理道:“不能得寸进尺,给人添麻烦。”

  随即转身就是另一副嘴脸,吩咐蒙面人:“羊必须跟着我们,否则我如何知道你们会不会杀了它吃掉?没有羊我们全家都不安心,不安心我们就不会老实听话,不听话……”

  谢策在旁边,不断重重地点头。

  蒙面人头目烦极了,虽说这附近甚少有人,但是耽搁久了也有些麻烦,便恶声恶气道:“带走!”

  他们本来也不打算在原地留下任何痕迹,可谢家少夫人一个个要求出来,让人心生烦躁。

  尹明毓放心,嘱咐他们:“多准备些草,不然它没得吃,要一直叫的。”

  蒙面人连羊一起装上马车,又随便准备了些草,果然羊就老老实实地趴着吃,一声不吭。

  至于其他护卫,则是被带上另几辆马车,在与尹明毓他们行了一段之后,拐弯行进山里。

  尹明毓在马车上听到了动静,却也没作出什么反应,她此刻没法儿阻止。

  马车一直在前进,马车窗封得严严实实,叶小郎君害怕,小声问:“谢少夫人,我们会去哪儿?”

  马车没有掉头,是向远离京城的方向行进,尹明毓大概有些猜测,不过对两个孩子来说,目的地是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安心。

  是以尹明毓便舒服地靠在马车厢上,打了个哈欠,一点儿不担心地说:“早晚会知道的,你俩要是无事可做,不如背书?今日过后,科举便离你们又近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