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郎君:“……”

  突然悲伤。

  她的态度,确实影响着其他人,金儿和银儿脸上也都没有慌张之色,反倒对锁链的摆放比较在意,不时调整。

  谢策不想背书,凑过去,摆弄两人的锁链。

  起初是蹲在马车中间摆弄两人脚上的锁链,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后来两根锁链不够他玩儿,他就让金儿和银儿腿放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金儿银儿直接坐在了中间,连同手上的两根锁链都给他玩儿。

  谢策仿佛没心没肺似的,叶小郎君不想表现得太害怕,被谢策笑话,便也蹲在他旁边跟他摆。

  而叶小郎君一动手,原来胡乱的形状变成摆各种能摆的字。

  尹明毓不禁感叹:“果然读书需要伴儿。”

  马车一直向南行进,天色渐渐暗下来,羊趴在马车上边吃边时不时留下一些羊粪蛋,从马车后滚下去。

  寻常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回谢府,但今日他们一直没回府,谢夫人早早就派护卫去京城书院询问。

  然而坐等右等,不止尹明毓和谢策没回来,派出去的人也一直没回来。

  姑太太和白知许听说两人还没回来,也都来到西院。

  白知许安慰道:“舅母,表嫂兴许只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很快就回来了。”

  姑太太却担忧道:“侄媳妇不像是有事儿连信儿都不给的人啊……”

  谢夫人一听,面上肉眼可见的担忧更甚。

  白知许见了,无奈地碰碰母亲的手。

  女儿每次一这样,姑太太就知道她说错话了,连忙闭嘴。

  谢夫人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担心城门落锁,又派了个护卫出去。

  白知许耐心安抚她:“舅母,有表嫂在呢,您还不放心表嫂吗?”

  谢夫人蹙眉,心里压了个巨石似的,“你舅舅也没回来……”

  上午,尹明毓和谢策一走,昭帝便派太监回京,去好几家宣赐婚旨意,而赐婚的对象,便是定王嫡女洵阳郡主以及两个婚事未定的儿子。

  洵阳郡主早已到适婚之龄,赐婚倒也寻常,可定王三子秦砀和定王四子今年一个才十一岁,另一个才九岁,此时赐婚为时尚早不说,两人未婚妻的家世也都极好。

  不止于此,昭帝还给定王另外两个已成年的儿子封了爵位,虽然爵位不高,可这特别的青睐仿佛某种信号一般,定王府立即门庭若市起来。

  谢夫人心里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才因为尹明毓和谢策晚归两次派人出去,只是作为当家夫人,不能说出来以至于阖府慌乱。

  而她无心说话,姑太太和白知许瞧着气氛,便也都安静地陪着。

  一刻钟后,后出去的护卫急匆匆地回来。

  谢夫人一见人进来,立时便追问:“如何?有少夫人和小郎君的消息了吗?”

  护卫神情严肃,回禀道:“夫人,城门已关,属下未能出去。”

  姑太太和女儿对视一眼,疑惑,“不是还未到时辰吗?京城的城门怎会提前关?”

  谢夫人心下一沉,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护卫躬身禀报:“夫人,有人敲登闻鼓举报成王殿下是先前谋害定王的主使,有不臣之心,证据确凿。家主和几位大人不敢擅自做主,又恐生乱,便提前关了城门,围住成王府。”

  “现下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什么?!”

  姑太太和白知许异口同声,吃惊不已。

  谢夫人则是预感成真,心中反倒安下来些许,若是尹明毓因为城门关了没能进京,也好,她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和谢策。

  这时,谢家主也派人回来,让谢夫人关闭府门,府内人暂时不许外出。

  谢夫人立即妥善安排府里各处,所有护卫都警醒着,以防有任何意外。

  成王府——

  “啪!”

  渭阳郡主跌坐在地,捂着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研儿!”

  成王妃连忙扑过去,托起她的脸,一见女儿嘴角的血迹,霎时眼泪便流了下来。

  “本王全都败在妇人手中!”成王怒目圆瞪,尤不解恨,抄起茶杯,便砸向渭阳郡主。

  渭阳郡主失魂落魄地呆坐,并未躲。

  成王妃迅速挡在她身前,用后背挡住重重砸过来的茶杯。

  渭阳郡主一见,回神,急急地问:“母亲,您没事儿吧?”

  成王妃将她挡在身后,爬向成王,求道:“王爷,是那个寻郎恩将仇报,研儿也是被人蒙骗了啊……”

  渭阳郡主听到“寻郎”二字,眼里又是痛又是恨。

  成王一脚踹开成王妃,指着渭阳郡主怒骂:“若不是她一个女子不知检点,会有今日?!”

  渭阳郡主爬过去扶起母亲,从来都骄傲的头颅低低地垂着,无力反驳。

  她从未想过,一个她以为最无害的人,会忽然捅了她和她全家最狠的一刀。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母女两个相依在一起,成王妃默默垂泪,渭阳郡主始终没哭,只嘴角一丝血展露着她的狼狈。

  成王焦躁地来回踱步,倏地停下脚步,命令成王妃:“我想办法联络上⑥尚书,必须起事,先控制住京城,他要是敢背叛我,你们就和我一起下地狱!”

  成王妃不敢反驳,懦弱地答应。

  此时成王极为庆幸,昭帝在行宫,右相等官员无权调动京城的卫军,围在成王府外的人只是京兆府衙的差役。

  他还有机会!

  “父皇选了定王?”成王满眼狠辣,“我要他死!”

第122章

  成王在朝多年,之所以能够飞扬跋扈,皆是由昭帝纵容而来,但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而昭帝不过几道圣旨,京城的局势便逆转。

  攀附权贵的人一哄而散,成王被困于成王府,行动受阻,恼怒不已,更加不愿意接受落败可能会有的下场。

  不过即便成王已有落魄之势,仍然有人对他忠心耿耿,是以他的口信顺利地送到柳尚书府。

  因为成王妃的关系,柳尚书跟成王极为紧密,今日成王的风波,柳尚书已经在担心自身难保,早早便从工部离开。

  成王的口信送过来,柳尚书待在书房反复踱步。

  若果真如成王命令的那般动手,就是造反,成,便一步登天,不成,整个柳家都得跟着陪葬。

  成王是皇子,就算昭帝回来处置,也不见得会要他性命,对柳尚书却不会有多少仁慈。

  柳尚书本心里并不愿意搭上所有,但成王有他诸多把柄,他极难下定决心。

  书房外,柳尚书的贴身随从趴在门上,忽然听到院外有脚步声,立时便站好。

  一个婢女端茶进来,随从转了转眼,捂住肚子,道:“我这肚子有些不好,离开下一子,你帮我在这儿盯一会儿,若是大人有何吩咐,应承一下。”

  婢女答应。

  随从便捂着肚子快步出去,悄悄绕到后宅,跟柳夫人禀报了些事情。

  柳夫人挥退随从后,冷笑一声,“美梦做得倒是极好,可惜了……”

  话毕,她直接起身,前往柳尚书的书房。

  是夜,数百黑衣人奔走于京城街头,又在皇城前的横街分开,一批人前往朝中各官员家中,一批人直奔定王府,毫不犹豫地翻墙而入。

  定王寻常极能忍的一个人,今日也不免在各方恭维之下喜形于色,大摆宴席,即便后来成王之事所致,京城戒严,宴席不得不中途散场,然定王府内喜气却未散。

  中庭之中,还有未撤的宴席,酒气熏天,整个定王府完全没有防备似的。

  一众黑衣人初翻过墙,还未觉出异常,可深入定王府之后,发现如入无人之地一般,霎时一惊。

  “遭了!”

  然而他们想退已经来不及,房顶墙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拉满弓,准备就绪,随时可射杀众人。

  必死无疑,无力回天。

  黑衣人们背靠背看着门内如潮一般涌入的士兵,绝望涌上心头。

  成王要赶在昭帝未得知京中消息之时动手,太过仓促,手中能够动用的人手有限,派出的人手几乎一半放在定王府,另一批则是要有所选择的前去官员家中。

  一些官职不在紧要之处的官员府邸以及京中各小官宅子,皆不在成王指向的目标之中,成王只针对近来代昭帝管理朝事的右相和几个重臣。

  可惜……

  就算右相等几个重臣于朝事敏锐差些,他们府邸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其中尤以谢家护卫反应最快,又分成几批的黑衣人们一进入谢家,立即便被发现,且动作极为干脆利落,甚至没有惊扰到后宅的谢夫人、姑太太和白知许。

  其他家反应有快有慢,也多多少少有些伤亡,但都没有被黑衣人控制住。成王府里,成王独坐于堂前,心潮起伏。

  时辰越晚,他的心越是下沉,脸色越是难看。

  后宅里,成王妃紧紧抱着渭阳郡主,神色亦是越来越绝望。

  谢夫人第一次派出的护卫,出城之后便沿大路赶往京城书院,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少夫人的马车。

  待他赶至书院,天色已晚,直奔书院之中叶大儒的小院儿。

  叶大儒神色安然,告知护卫:“先前谢少夫人派人来知会过,带廉儿和谢家小郎君去谢家庄子住一晚。”

  护卫闻言,心下稍安,便拱手告辞,又赶往谢家庄子。

  他得见到少夫人,才能彻底放下心,再回禀夫人,于是从书院离开,又马不停蹄前往谢家庄子。

  谢家的庄子在书院和京城之间,但偏东十几里,稍有些距离,护卫折返赶至庄子,月已上梢头。

  谢家田庄的宅子,已经睡下,只宅门前留着两个灯笼。

  护卫敲响门,门内响起带着睡意和不耐的男声:“谁啊?!”

  “京城主家护卫。”

  护卫报上来处,门内立即便“诶呦”一声,匆忙打开门,点头哈腰道:“小的睡糊涂了,您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护卫没计较,直接问道:“少夫人和小郎君可在此处?”

  守门的男人露出茫然之色,“少夫人和小郎君不在啊……”

  “什么?!”

  护卫大惊,复又追问,再次得到相同的答案之后,脸色极为沉重。

  守门的男人见状,小心而忐忑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护卫道:“叫管事出来。”

  男人匆匆进去叫人,护卫也踏进门。

  他还得再返回书院查看,但少夫人和小郎君不见之事,也得汇报给府里。

  一人之力极有限,护卫召集庄子里的人,派了个人回京,另外带着其他人与他一起去寻人。

  京中的事未传出来,护卫对京中发生的事也不知情,自然没有告知叶大儒,他又一次出现在书院时,叶大儒已经睡下。

  护卫吵醒了书童和叶大儒,也来不及解释,急匆匆地说明情况。

  叶大儒这才得知谢家少夫人和两个孩子下山之后,根本未曾去谢家庄子,但他又确实收到了信儿……

  护卫奔波许久,已是极疲累,仍然不敢耽搁,拜托道:“能否请您尽快在书院问一问,是否有人瞧见少夫人他们的去向?”

  丢失的也有侄子,叶大儒同样焦急,马上便去书院里询问。

  这时正是丑时初,人睡意最深的时候,学子们被吵醒,碍于叶大儒,仔细回想,依旧没能给予他们想要的信息。

  远处晨光熹微,护卫和叶大儒一无所获回到小院,就在他们以为找不到头绪之时,一位先生的孩子起来早读,听到他们在找人,指着山下的一个方向,道:“我看见他们去那边骑羊了。”

  护卫和叶大儒对视一眼,马上请这孩子给他们带路。

  与此同时,尹明毓他们乘坐的马车行了一夜,终于停下了。

  然而马车停下,马车里却毫无动静,蒙面人头目便让手下人打开车门。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几个蒙面人看着里头睡得极沉的三大两小,沉默。

  这都能睡得着,谢家的人实在不一般。

  蒙面人头目不想跟谢家难缠的少夫人打交道,却也不得不冷声叫醒她。

  先醒过来的是金儿和银儿,她们两人睁开眼瞬间清醒,看了一眼马车门外的蒙面人,怕吵醒怀里的两个孩子,便去推自家娘子。

  尹明毓睡不好,即便醒了,也是满脸的烦躁。

  长眼睛的都看出她现下心情不太好,但蒙面人们很无语,她有没有被劫持的自觉?这时候还给他们甩脸子?

  尹明毓面无表情地走出马车厢,第一眼自然落在面前的高大的宅门和院墙上,第二眼扫了一眼周遭,一顿。

  远处皆是山,此刻望过去并不是葱葱郁郁之色,但山峦起伏,大体轮廓轻易不会改变。

  时间有些久,她第一眼看过去,是陌生的,可再看几眼,脑子里将山峦的轮廓调转了个方向,心里便有了些许猜测。

  尹明毓眼尾困倦地微微垂着,走下马车,也不用人指引,昂首阔步走向宅门。

  金儿和银儿各抱着扔在睡的孩子,在她身后走下马车,安静地跟着。

  蒙面人头目看了眼手下人拿出来的铁链,摆手示意他们先拿进去。

  而尹明毓走进宅子,表面目不斜视,实际将整个宅子全都看在眼里。

  宅子里守卫极为森严,基本五步一人,每一个人的装备皆精悍非常,且全都没遮面。

  这代表,人家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靠她们,无法突破这些守卫逃离。

  既然如此,随遇而安吧。

  是以,尹明毓脸上的困倦越发不掩饰,眼睛半阖,走得也越来越慢,似乎随时能睡着一般。

  蒙面人头目不耐烦,便催促道:“快些。”

  尹明毓懒懒地瞥他一眼,又慢腾腾地收回视线,走快了些,真的只是一些。

  偏她还耷拉着眉眼嘟囔了一句:“既然会露出真颜,蒙什么脸,多此一举……”

  蒙面人头目:“……”

  这谢少夫人实在是好本事,好人能教她磨得躁怒,坏人也要磨得没脾气。

  蒙面人头目眼见正堂就在眼前,估计再催,她可能也不会快多少,便闭上了嘴。

  尹明毓抬眼忘了一眼前方更加森严的守卫,面上并无变化,垂眸继续向前走。

  她们走到门前,尹明毓一眼便看到背对门口,背手而立的华服男人,随即她又看向大马金刀坐于椅子上,穿着铠甲的陌生老人。

  那是个极为威严的老人,浑身都带着武将的气势,一双虎目冷厉地看过来,教人不禁想要目光躲闪。

  尹明毓也移开视线了,一点儿骨气没有似的迅速低下头。

  老人浓眉一皱,觉得这谢少夫人有些名不副实。

  这时,华服男人转过身来。

  尹明毓抬眼又垂下,但已经看清了男人的脸,正是大邺的平王殿下。

  那么另一位……应该就是忠国公了吧。

  尹明毓思绪转动,福身行了个礼,“见过平王殿下,见过忠国公。”礼是极标准的,但声音却有些轻,似是困倦,又像是胆怯。

  她行完礼,便垂着头静静地立在原处,一声不吭。

  金儿和银儿亦随自家娘子行礼,只是她们抱着孩子,不方便动作,只能浅浅一礼。

  两个婢女心思更多在怀里睡觉的孩子身上,这是她们主仆的默契,无需吩咐。

  谢家和平王是有些仇怨在的。

  但平王没将谢钦的妻子放在眼里,他此时见谢少夫人低眉顺眼,眼里闪过不屑,面上却维持着平时那副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便试探地问:“殿下,我是应该答查到,还是没查到?”

  她都能满足。

第123章

  尹明毓好像没说,可又似乎全都说了。

  自从谢钦入京,牵出岭南之事,平王和忠国公皆无心睡眠。

  忠国公随先帝征战多年,于用兵之上颇有见地,战场上也果断刚猛,既然平王决定放手一搏,他便暗地里调动私兵,准备逼迫陛下写诏书退位。

  然平王做出决定,却又瞻前顾后起来。

  是以平王一听尹明毓的话,心烦意乱之下,恼怒道:“你在耍本王?!”

  尹明毓倏地抬头,连连否认道:“殿下明察,我绝对不敢。”

  忠国公冷静地提醒:“殿下,息怒。”

  平王极为信任忠国公,闻言,带着情绪转身,重重地坐到上首椅子上。

  尹明毓一见,这位老国公才是能拿得住事儿的人,便极诚恳道:“国公,不是我故意如此,实在是此时答案于两位来说,毫无意义吧?”

  忠国公威严道:“是否有意义,与谢少夫人无关,谢少夫人最好如实回答。”

  尹明毓立马乖顺,“是,查到了,而且还从两族搜出一本账册,呈到了御前。”

  忠国公眼中立时露出狠绝之色,转向平王。

  平王虽是未言,却握紧了拳头。

  尹明毓看着两人神色,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来,试探地问:“您二位不问问我,陛下是何时知道的吗?”

  平王和忠国公一同转向她,平王坐不住,急促地起身,厉声追问:“什么意思?”

  他太凶了,声音也大,睡梦中的谢策被吵到,动了动,脸埋进金儿的臂弯。

  金儿抬手捂住他暴露在外的耳朵。

  叶小郎君不像谢策睡得那么踏实,惊醒过来,一发现深处陌生之处,便慌乱地看向周围,直到眼睛锁定尹明毓,方才找到落点似的,一直看着她。

  银儿抱紧他,极小声地在他耳边安抚:“没事儿,没事儿,少夫人在呢……”

  尹明毓余光注意到,收回视线后再看向平王,满眼无害道:“我不敢隐瞒殿下,其实早在那艘客船离开南越之时,密折便随之送到了陛下手中。”

  也就是说,昭帝很早之前便得知了平王和南越的勾结……

  平王后退一步,腿撞在椅子上,椅子摩擦地面,他也跌坐在椅子上。

  椅子擦出的声响颇为刺耳,这一次谢策终于被吵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看到金儿的脸,爬起来精准地找到尹明毓,迷迷糊糊地一笑,冲她伸出小手,“母亲~”

  他总是不在状况之中。

  尹明毓无奈。

  金儿压下他的小手,没让他过去找自家娘子。

  尹明毓不想再被打断,便稍稍提了提语速,道:“请殿下恕我无礼,只是若殿下早知儿子与外人勾结,存有异心,会如何?”

  平王心绪不宁,他定然不会饶过。

  “您觉得陛下为何隐而不发?”尹明毓幽幽地问,“陛下……会毫无防备吗?”

  平王震动,下意识地寻向忠国公,想要得些支撑。

  忠国公只沉声道了一句:“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

  平王肩膀塌下来。

  尹明毓微一抿唇,便要出言反驳。

  然忠国公带着寒光的眼神射向尹明毓,喝道:“来人,带谢少夫人去客房。”

  外头立即走进来几个精兵,强硬地请他们离开。

  尹明毓只得离开。

  而他们一走,忠国公便对平王严肃道:“殿下若是反悔,尚可苟活,可拥立您的人该何去何从?”

  既然做了,忠国公绝对不允许他退缩。

  平王讷讷无言,但他此时怀疑,陛下很有可能没打算深究,心里不由泛起一丝悔意。

  谢家护卫在孩子的带领之下,找到了尹明毓他们的失踪之地,毫无头绪之时,发现了羊粪向一个方向延伸,立即便快马加鞭沿粪追去。

  京城之中,定王抓了成王谋反的现行,尚未来得及快意之时,便得到禀报,成王派去平王府和忠国公府的人扑了个空,他们也没能浑水摸鱼。

  定王揣度之后,便一副急迫不已的神情,召来右相等重臣,“平王和忠国公莫名离京,我担忧父皇有危难,必须立即赶往行宫。”

  他究竟是担忧陛下多一些,还是担忧其他更多,只他一人清楚。

  几位重臣看向谢右相,先后表态,陛下安危为重,且成王之事也得需要陛下定夺,支持前往行宫。

  谢家主看了成王和重臣一眼,拱手道:“殿下所虑极是,我等随殿下同往。”

  定王不在意他们是否同往,不想再耽搁,立即便催促众人准备动身。

  而他们在京城中安排各处之时,平王在忠国公的催促之下,不得不继续计划。

  尹明毓几人待在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净顾着瞎想,正好有棋盘,便围在一起下五子棋。

  她平时没少欺负谢策,今日对上叶小郎君,却有些势均力敌,竟然有输有赢的。

  谢策极乐见于她输,每每见着她的败局,小手拍得极起劲儿,清脆的笑声甚至传到了门外。

  门外的守卫听到屋里的吵闹声,面面相觑。

  摘下面巾的蒙面人头目来到他们门前,听到门内的吵闹声,面上一阵无语,却还是按照吩咐,推门进去。

  尹明毓等人听到声音,望向门口。

  谢策立刻便认出他来,惊叹道:“哇——原来你长成这样!”

  蒙面人头目:“……”

  他长什么样儿,是需要“哇”的吗?

  蒙面人头目面无表情,直接取了纸笔,放在尹明毓面前,道:“谢少夫人,提笔吧,告诉谢刺史,你们有危险,他若是想救你们,必须听话。”

  尹明毓毫不犹豫地提笔,按照他的话,直接写下几个字——有危险,速救。

  蒙面人头目一见纸上寥寥几个大字,脸颊肌肉绷紧,挤出一句话:“谢少夫人,劳烦润色几句。”

  尹明毓低头一看自个儿飘逸的大字,摆手道:“无需润色,我们家郎君爱我如命,只看到我的字便有用。”

  金儿和银儿仰头看着她,十分怀疑,连谢策也有些迷糊,这是真的吗?

  尹明毓还在极力鼓吹谢钦对她的爱,“他若是不重视我,我写多长一封信都没用,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谢钦极爱我,不信你们送过去试试?”

  蒙面人头目绷着脸,没法儿拿走这封信,再次道:“谢少夫人,劳烦润色几句。”

  尹明毓见他实在固执,只得又拿起一张纸,写道:郎君,我们有危险,若是想要救我们,一定要听他们的话。

  蒙面人头目看着纸上几乎完全复制他的话写下的内容,深觉浪费,直接抽走,转身出去。

  尹明毓手里还拿着笔,见门关上,无奈道:“怎么如此没有耐心?”

  片刻后,蒙面人头目又进来,要了她和谢策的一件随身物品,再次出去。

  而忠国公并不在意她信中写了什么,只要谢钦能够认出信出自谁手便可,一面让人送到谢钦手中,顺便给他带几句话,一面调遣大批私兵,慢慢潜进龙榆山。

  夜里更好行事,他们打算深夜便动手。

  行宫之中,忠国公的人悄悄接触到谢钦,给了他信和信物,并且传达了忠国公的话,“谢大人,若想你的妻儿安全,要你做两件事……”

  传话的人走之后,摸到平王宅子附近不敢靠近,又急匆匆赶到行宫的谢家护卫进来禀报。

  谢钦握着信物,面色冷峻。

  深夜,由于昭帝身体不佳,皇孙们也都早早回到各自的院子里休息,无人在外随意走动,行宫寂静的甚至有几分阴森。

  子时一到,行宫紧闭的东西两门,便从内里打开,平王豢养的私兵们鱼贯涌入,见人便杀,毫不留情。

  密密麻麻的私兵目标明确,直奔昭帝的寝宫。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