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溪的神情有些得意,也似语重心长般说道:“我在饭店做迎宾,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当然有经验!…我可告诉你,幸亏你中午先走了,你那两个朋友根本就没打算买单,说是请客恐怕到最后还是要你自己掏钱。”

成天乐又感慨道:“是的呀,我没你这么有经验,幸亏先走了。”

那位曾在包间里给他们点菜的服务员也说道:“老弟,樊师傅和小溪说得对,你确实短炼啊!我当时给你们点菜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那个朋友很不对劲,说请客却一点都不讲究,一直自己抱着菜单让都不让一下,甚至都没问你一声想吃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成天乐的遭遇,其中不乏各种教训和指点、甚至还有些尖酸的逗乐与嘲笑。然而成天乐却不生气,也不多做辩解和反驳,还向大家表示感谢。众人的感觉都不错,饭店的工作单调而枯燥,难得有这样一件事情让大家都能开心一下,也算是平凡生活中的娱乐谈资。成天乐可真是一个活宝,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让大家刷优越感的。

有很多人在评论别的人或事的时候,往往并不是真的为了评论,只是为了刷自己的存在感而已。这其中还包含两种极端:一是评论天下大事与古今名人或身边熟悉的事物,竭尽夸张贬损之能事,以获得一种仿佛能证明自己的满足感;另一种情况就是在成天乐这种“活宝”面前秀优越感了。

但成天乐能听出来,此时饭店里的这些人不论怎么说,至少都还是出于好心、并无恶意,而且大部分话说的都还有点道理。

众人说笑了半天,还是吴小溪想起了正经事,又问了一句:“成天乐,你有暂住证和健康证吗?”

成天乐摇头道:“没有啊,根本来不及去办。”

樊师傅提醒道:“假如在后厨帮工的话,是需要办健康证的,按规定应该由饭店给你办;但是暂住证需要你自己去办,手续也不算麻烦。”

这时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打杂的临时工不用办什么健康证,检查不到他头上。…我看这小伙也健康的很,一点毛病没有!”

随着这个声音传来,成天乐突然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都无形的目光扫过、连五脏六腑都被看透了似的。这好像是他自己的错觉,转瞬即逝,还没反应过来就消失了。而餐厅里的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就像受过训练般齐声道:“老板好!”

饭店老板回来了,他也就是这家饭店的经理,长得人高马大红光满面,往那里一站派头十足、感觉气场很强,仿佛不只是一家饭店老板,而像一位大领导干部。

他刚从外面进来,就把餐厅里乱糟糟的议论听清楚了,知道坐在那里的陌生小伙是来干什么的,一开口就说打杂的帮工不需要办健康证,还说成天乐的身体很棒。吴小溪走过去抓住老板的胳膊摇晃道:“老板,你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了?”

老板答道:“我在门外就听明白了,但在我们店里干活,最好得招个精明点的。”言下之意就是成天乐太傻了,他不太想聘。

吴小溪却似撒娇般地说道:“一个月才那么点钱,打杂你还想招什么样的?人家可是学美术设计的!反正店里也需要帮工,最近生意越来越好,大家都忙不过来嘛!”又扭头道:“樊师傅,是不是这样呀?”

樊师傅点头道:“是需要一个帮工,我看这小伙挺合适的,就让他试试吧,不行再招呗。”

“面试”竟如此简单,三言两语之间成天乐就被录用了,想想也是,又不是大公司招主管,只是饭店找个临时打杂的而已。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成天乐几眼,语气很威严地说道:“小伙子,跟我来!…到后面领两套制服,在我的饭店工作,必须穿工作服。下午先休息半天,在饭店里观摩观摩,晚上再带你去宿舍。明天就开始上班,要早起!”

这位老板很讲排场,他一进来的时候饭店所有员工都起身喊“老板!”,看样子这个场面让他很高兴。老板叫什么名字姓什么,成天乐还不知道,反正在这里喊老板就没错了。他跟着老板穿过后厨的时候,又听见大厅里一个服务员小声嘟囔道:“又一个傻小子!”

那服务员本是自言自语,声音非常小,身边的人都听不清,可是成天乐却听清了,他不太明白这位同事是什么意思,说他是傻小子倒也罢了,可为何要说“又一个”?而老板边走边开口道:“你不仅是后厨的帮工,前厅的杂活也得帮着干,试用期三个月到半年,具体多要看你的表现。试用期间每月工资一千,我们包食宿!”

其实饭店里的打杂无所谓什么试用期,就算有顶多也就是一个月而已。现在有很多劳动密集型企业常年招工,分明是很简单的工作,偏偏所谓的试用期却很长,招聘时说转正后的待遇比较高,但试用期的待遇却压的很低。等试用期一满,除非极少数特别优秀的,其他大部分人都会被企业以种种借口不正式录用,钻的就是所谓试用期的空子,借此长期低价聘用劳动力,反正是长期招聘、不断地招呗。近年南方某些地方连续出现了用工荒,原因很复杂也有很多,但其中之一,也是因为当地很多企业总这么干。

这家饭店也这么干过,打杂的实在不要求有什么太高的素质,但是活很忙。这种“员工”都是长期招的,试用期结束了基本上就不留下,除非愿意按原先的待遇继续干、还能干好。

成天乐并不清楚这些,其实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介意的,他还没想那么长远,只是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熟悉这个城市而已。刚才老板似乎有些不想招人,是那个吴小溪抓着他的胳膊撒娇才搞定的。看那么亲热的举动,吴小溪和老板之间的关系一定不寻常,难怪区区一个迎宾在饭店里说话还挺管用的。

想到那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在饭店里当迎宾却和老板有一腿,成天乐心里莫名有些遗憾,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挺感激吴小溪的。这姑娘心眼挺好,她是看出来自己无处容身动了同情心,就像收留一只流浪猫一样劝老板聘用了自己。

等到第二天,成天乐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吴小溪之所以会有那样的举动,因为她就是老板的女儿!成天乐在饭店大厅里看见了挂着的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上面写着老板的名字——吴燕青,又问身边的服务员,才知道老板与吴小溪的关系。

他又为自己昨天的想法感到羞愧,好端端的姑娘,他为什么要把人家想的那么不堪呢?而那位吴老板也有意思,喜欢让饭店里所有人包括吴小溪在公开场合都叫他老板。

更有意思的事情还在后面呢!第三天大清早,吴燕青就带着成天乐和另一位女服务员去“买菜”。上点档次和规模的大饭店,后厨需要的主料一般都有专门的供应商送货上门,甚至已做好了粗加工与切配。但是有些用量很不稳定、也可以替代的普通配菜,经常还是要去市场上自己买。吴老板只要有时间,都会亲力亲为。

这位吴老板有个习惯,哪怕只是去买根葱,都会开着他那辆白色的两厢宝马车,而且还要带着至少一男一女两名员工。自从成天乐来了之后,吴老板就喜欢带着他去,因为成天乐的个子在南方还算比较高,模样也很端正,而且据说还是学过美术设计、搞艺术的,说起来就感觉挺有面子的。

至于另一名女员工,自然是挑饭店里漂亮的,但吴老板却从来不带吴小溪,毕竟起大早去逛市场也怪辛苦,自家闺女还是要心疼的。吴老板逛菜市场的时候,喜欢昂头挺胸背着手迈步,那神情就好像若大的菜市场也有点装不下他似的。一男一女两名员工,穿着饭店的白色制服、胸口还印着醒目的店名字样,在他身后落后两步跟随行走,而吴老板自己却穿便装。

第039章、撄而后宁,定心入极静

吴老板买什么菜谈好价钱,很有气势的把手一挥,女员工上前结账,而成天乐则负责提兜子搬筐。吴老板亲自上菜市场买的菜都不算很多,他那辆宝马车的后备箱都能装下。而成天乐一度很纳闷,买这些菜干嘛还要亲自开宝马,叫个厨师蹬三轮不就解决了?况且车又开不到菜市场里去,太乱的地方又怕刮了蹭了,只能停到较远的停车场,然后由吴老板带着他们昂首走向菜市场。

但是日子稍久,成天乐也品出来一点味道,吴老板这么摆谱看上去虽然很好笑,但并非完全没用,在人群中很是引人注目。成天乐和那名女员工就像移动的广告牌,而且这广告牌不用花钱!

第一天去买菜的时候,老板随口问了成天乐一句:“小伙子,你会开车吗?”

不料成天乐却很干脆的点头道:“老板,我会。”他在高中毕业、出国之前的那个暑假就把驾照拿到了,是他老爸让他去学的,说是将来出了国不会开车不行。在父母理想的计划中,儿子最好学业有成留在国外工作。后来在欧洲他也申请了驾照,也经常开同学的车,手早就练熟了。

吴老板微有些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拿的照啊,是熟手吗?”

成天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我拿照已经七年了,曾经有两年经常开车。”

吴老板很感兴趣的追问道:“驾照带了吗?”

成天乐还真随身带着了,虽然不觉得有什么用,但每年都没忘了年审,没料到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掏出来递给了老板。吴老板看了一眼,很高兴地说道:“今天你开车!”于是成天乐除了打杂之外,又成了吴老板买菜时的司机,另一位女服务员坐副驾驶的位置,而吴老板在后座很享受的样子。

饭店打杂的活看上去很累,其实体力消耗并不大,只是心理上的感觉很枯燥。每天大清早起来,有时吴老板买菜,大多数时间在后厨洗涮收拾、搬个东西、递件家伙、跑个腿什么的。饭店晚上九点结单,通常要到十点之后才能关门,然后还要打扫卫生、收拾桌椅等待第二天开张。客人多的时候非常忙,如果有什么事搞不清该由谁做,大家都会喊一声——成天乐!而成天乐乐呵呵的就来了。

天乐确实过得挺开心,饭店的活虽然杂乱一点,但其实也不算太重,并不需要他每天都去扛煤气罐什么的,就是闲不下来而已。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懒散,是因为手头的工作并不能带来人生的希望和意义、证明自己想要的价值。但成天乐并不这么想,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因为他心里琢磨的是“修炼”。

假如换成两个月前,他可能还没有这么“吃苦耐劳”,但是经过了在传销团伙这一个多月的“锻炼”,饭店的生活简直太好了!首先是伙食,不怕没油水而是怕油水太多,做饭的谁能亏着自己的嘴?难怪如今讲究情调的小资都提倡现代健康生活多吃素呢!比如有人爱吃豆腐,却不是传销团伙里那种清汤寡水素豆腐,而是各种荤菜里配的豆腐。

至于住宿条件,虽然很简单,但成天乐也很满意,至少不用和一堆人挤在一起打地铺了。宿舍在离观前街稍远的地方,是几套老式的民宅,都是三居室、厅比较小,其中有一套是吴老板自己买的,其它的是租的。两人一间屋,在屋子的两个对角各摆了一张老式的上下铺,一共四张床却只住两个人,上铺是用来放各种行李杂物的。

成天乐刚进饭店打杂这几天,感觉就像从大牢里放出来到了疗养院,不仅好吃好住而且都开上宝马了!唯一让他感觉有些苦恼的,就是竟一连很多天没时间去山塘街。饭店里的作息时间是根据客人走的,偏偏这一个多礼拜生意都特别火。饭店不卖早餐,上午和午后大家也都能轮流休息或者出去逛逛街,但总有客人来的比较早,这点时间也不够大老远跑一趟的。

至于周六周日就更不可能了,大家都放假的时间,正是饭店这种服务行业最忙的时候。成天乐被好心收留,刚来也不好意思请假。既然如此,他就在晚上睡觉前“练功”,等他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大都十一点已过,却恰是天地轮回一阳生之子时。

成天乐不懂得调身打坐,原先在传销课堂上端坐修炼,那是因为必须坐在石头上听课。俗话说“舒服不如倒着”,他自然而然的也就睡着练功了。这种状态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他还是能够凝神入境,可修炼的方式却自作主张有了改变。

原先在传销课堂里的修炼,是延展神识并凝炼清晰、感受外界的万物生动,但如今躺在宿舍里感受的都是呼呼大睡的员工和乱放的杂物气息。所以成天乐刻意不再延展神识,就是纯粹的入境内守而已。反正也没有取得下一步的修炼法诀,那么就像开车一样,先把目前的境界练熟了再说。

说来也怪,当成天乐处于这种状态中时,外界的嘈杂仿佛渐渐远去,到了某一瞬间,世界突然间变得极其寂静、寂静的甚至让人心惊肉跳!

正常人总是处在受到各种感官刺激的状态中,哪怕睡着了也是一样的,几乎从没有机会体会过这种“极静”。成天乐第一次莫名进入“极静”的状态,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害怕,猛然间就被吓“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身下的床还在,同屋的那位厨工也在呼呼大睡,一切都是真实而清晰的,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入境的感觉实在有些恐怖,仿佛只有自己存在,而身边的世界莫名消失了。成天乐第一次由“入境”到“入静”,完全是自发的,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那天在玄妙观三清殿前的奇异经历,他吃了个大亏受了教训不敢再乱用神识,但又想入境练功,无心之间好似踏过了一层关口。他在黑暗中喘了几口粗气,又凝神在脑海中呼唤道:“耗子,你感觉到了吗,刚才是怎么回事?”

成天乐“神功已成”之后,便觉得“耗子”的状况比较“可怜”。“耗子”是他脑海中的一道神念心印,又是一团朦胧的灵智,无法解释它是何种奇异的存在。它只有在成天乐每次凝神入境的时候,才能够通过成天乐去感受外界的天地,平时就像处在一个混沌封闭没有其它事物存在的世界中。

“耗子”隐伏于成天乐的脑海中时,仿佛并不清楚外界的时间概念,它用声音惊喜地喊道:“撄宁,撄宁,这就是撄宁!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原来那第一层法诀的变化竟然如此!”

成天乐也惊讶道:“变化?法诀还有变化?”

“耗子”兴奋地答道:“是的啊,就像走一条路,到了尽头还通向别处的路,这就是变化。”

成天乐有些担忧道:“那会不会走岔呢?怪吓人的!”

“耗子”:“应该不会的,这境界让我突然明白了法诀中所说的撄宁。成天乐,你真是太有悟性了!我遇到了你,真是太走运了!”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耗子”说的都不是假话,它遇到成天乐实在是走运。“耗子”本身只是石狸像中凝聚的朦胧灵智,又融合了那道包含了妖修法诀的神念心印,它并不是摸索、修证、整理、开创这套法诀的人,很多方面都是懵懂的。要是对修行一道有所了解的人,它教的法诀谁敢乱练啊?除非是傻子!练不成也就罢了,万一不小心练出什么结果来,那可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了。

人们总是对未知莫名的恐惧,所以成天乐围在极静自然感到害怕,但有一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畏”。成天乐并不清楚这些,他偏偏就练了,而且练成了!“耗子”本身并无丝毫恶意,它仅仅是本能的受那神念心印的指引要把法诀传给成天乐。而成天乐获得这法诀并练出了效果,认为自己有了与众不同的秘密,出了一点小状况这才开口问“耗子”。

听了“耗子”的话,成天乐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修炼嘛当然会吃一些苦头,前些日子那种苦练都熬过来了,何况现在这点小惊吓呢?而且“耗子”刚才夸得他很舒服,于是收拾心神重新入境,企图再寻找刚才那种极静状态,结果却没有成功。那种感觉仿佛只是闪瞬间的灵光一现,然后他便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起床继续工作,成天乐在饭店表现得很好,不仅是后厨的帮工、前厅的打杂还是老板的司机。老板出门买菜总要带着成天乐,因为要让他开车嘛,至于副驾驶座上的女员工则常换,因为说不定谁有空,不能耽误饭店的工作嘛。成天乐嘴里不说,可是心里暗自把饭店里那些还算漂亮的女员工都排了个队,评出一二三名等等,看来看去,还是吴小溪最漂亮!

他又在那里傻想,假如自己要在这里找对象的话,那么想追的人只有吴小溪。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也不可能真的去泡人家,而且吴小溪虽只是饭店的迎宾,但勉强也算个富二代了。吴燕青老板在苏州城有一份不小的产业,有车有三套房,吴小溪怎会看上一个饭店里的打杂?但这并不妨碍成天乐对吴小溪献殷勤。

吴小溪只要招呼一声,成天乐就会不知从哪里“噌”的蹿出来,笑呵呵地问道:“小溪,有什么要帮忙的?”平时就差站在后面帮她打小扇了,倒不是因为有什么非分之想,他的确对她有感激之心。

饭店打杂的工作自然没什么可圈可点,成天乐在这里却注意到两个很特别的人。在这两个人面前,那派头十足的吴老板总会把架子收起来。

第040章、返观内照,功到自然成

第一个人是名警官,叫李轻水,个头和成天乐差不多高,人长得非常英俊帅气,穿着警服往那里一站显得威风凛凛。一看见他,饭店里就有女服务员眼里冒星星呈陶醉状。但成天乐的感觉却不一样,他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威压,甚至对神识都造成一种形容不出的压迫感,也许就是小说中形容的“杀气很重”吧。

成天乐有点怕这名李警官,与第一次见面的经过有关。那也是一天下午三点多钟、饭店里很清闲的时候,一堆服务员正呈扇面形围在那里听中间的吴老板讲话,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个很严肃的声音:“吴燕青经理在不在!”

吴老板立刻就把那派头十足的气场给收了,站起身来分开人群迎了上去,像成天乐那样呵呵笑道:“哎呀,李警官,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到楼上包间里说话!…成天乐,给李警官拿饮料。”

成天乐刚想问李警官喝什么饮料、是冰镇酸梅汤啊还是来壶好茶啊?李警官却一挥手道:“吴经理,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有话就在这儿说,正好大家都在,都听着!”

吴老板的笑容有点苦,刚才那一句“包间里说话”听起来随意实则很有讲究,假如李警官点头了,那就说明有什么事情找他,但可以商量。如果不进包间就在大厅里,那就说明要当着面抓他什么毛病而且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希望是后者吧,但吴老板十分不愿意这么没面子,当着员工的面听警官的训。

李警官习惯性的先问了一句,仿佛是日常的敲警钟:“吴经理,你们这里还在卖青蛙吗?”

吴老板没说话,有服务员赶紧答道:“没有没有,我们这里从来不卖青蛙,都是人工养殖的牛蛙。”

李警官一撇嘴角冷笑,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又盯着成天乐说道:“这个小伙子很面生,新来的吧,是不是从传销团伙出来的?”

成天乐吓了一跳,这是警察啊还是神算啊?吴老板却答道:“什么传销团伙?人家是学美术设计的,刚到苏州找工作没几天,现在是我的司机兼助理。暂住证也办了,就在你们分局的派出所。”

李警官扫视众人道:“这里平时流动人员很多,大家都注意点!假如发现有人是从传销团伙出来的都不能放过、要赶紧给我报告,我会立刻赶到的。如果当时我赶不到你们也尽量帮我把人留住,提到这些人我就来气!我们领导最近特意交待过这件事。”

成天乐有点懵了,更确切地说他是被吓着了。李警官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很容易让人误会他要抓成天乐这种人,而成天乐也搞不明白自己被传销团伙骗了究竟犯了哪条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他在饭店里打杂就是想安安稳稳求个落脚的地方,所以也没敢吱声多问什么。

后来这位李警官又来过饭店几次,有时候是通知什么事,有时候是带朋友吃饭。成天乐能感觉出来,吴老板看见这位警官心里有些害怕、样子和平常完全不同。李警官并不吃霸王餐,可能是以前饭店不收钱被他骂过,所以谁也不敢主动给他免单,但是打折相当厉害,几乎就是收个菜料的成本,连人工都不算。李警官每次吃完饭也不多问,照常结账走人。而成天乐一见到他,虽然自己没犯过法却莫名就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尽量躲得远远的。

在成天乐的印象中,吴老板最害怕的有两个人,李警官吃饭至少还会结账,而另一个人吃饭就从来没给过钱。这人形容不清有多大年纪,说是三十岁到六十岁皆可,带着老式圆框眼镜,眼睛很小但眼神很犀利,被他扫一眼就莫名感觉心里跳。此人胡须不多却很粗很硬,额上的皱纹很深、下巴很尖,模样有点像电影里的国民党特务。

成天乐不知这人叫什么名字,只听吴老板称呼他为“花总”。这位花总一来就进二楼包间,点的都是好酒好菜,吴老板还在一旁陪着很客气的样子。每次吃完饭,也不见花总掏钱,只说一句签单,但成天乐从来没见花总把单签在哪里,连账都没记过。看来花总可能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开饭店嘛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有一次成天乐往包间里送酒,花总看着他问了一句:“小伙子,你练过功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