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大哥”都打完了,最后还剩下一个插在竹竿上的西瓜。马笑中冲着田跃进努了努嘴:“老田,你试试。”

田跃进拔出手枪,走上前对准西瓜,手指一扣扳机的瞬间,右脚像出膛的炮弹般猛地一踢,只听乒的一声,打爆的西瓜和竹竿都向前扑倒,汁瓤犹如泼出的红酒一般,倾洒在地面上。老田一转身,只见他身上干干净净的,连西瓜籽也没沾上半颗。

没想到这半吊着裤腰、脸皱巴巴像个乡下老农的田跃进,竟有如此的身手!凉棚里的人们不由得都鼓起掌来。

“老田,不错!”马笑中脸泛红光,“身手这么好,你当民警以前做啥的?”

“报告所长。”田跃进立正,大声说,“我以前在武警支队是负责处决死刑犯人的,枪顶着犯人的后脑勺开枪,为了保证血不溅到身上,开枪和这一脚,要拿捏得特别准才行!”

凉棚里的“大哥”“小弟”们,脊梁骨不约而同地一凉!犹如被揪住尾巴的蛇,遭到了致命的一甩。

“我说呢。”马笑中笑呵呵地坐在藤椅上,拿起玻璃杯,一口气把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举着空杯子,斜端着个肩膀,用翘起的小手指,把众人挨个指了一遍,问:“老田,你看看今天来的这些个王八蛋,有哪个像将来要被你打爆头的呢?”

老田压低了眼皮一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看都像。”

噼里啪啦的雨点浇打在一地猩红的西瓜瓤上,仿佛是快刀在剁着肉馅,转眼便一片稀碎,西瓜汁与雨水交汇,顺着沟沟坎坎流淌,像一条条暗红色的血河在地面涌动。所有的流氓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吓得浑身像打摆子一样发抖,却谁也说不出半个字。

马笑中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用带着醉意的目光睨着他们,像屠夫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掂量先拿哪一只开刀。

三炮台虽然粗野,但江湖上混老了,他走到马笑中面前,哆哆嗦嗦地说:“马所长,我们……”

“坐坐坐……”马笑中招呼着,“都别站着,都这么客气做什么!”

“马所长您饶了我们吧……”三炮台带着哭腔说,“是我们瞎了狗眼,是我们不知深浅……”

二瓢子和其他的流氓也都走过来,弓着个膝盖苦苦哀求。

“你瞧瞧,这样就不好了嘛。”马笑中皱着眉头说,“马某人没有别的意思,还是开头那话:马某初来乍到,跟几位大哥认识认识,今后在治安方面还仰仗诸位关照,别给我捅大娄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马笑中这几句话,流氓们听在耳中,如同脑袋顶上滚着雷,一个劲儿地告饶,“马所长我们不敢龇屁了”,“马所长我们回去老老实实做正当生意”,“马所长您就当我们是个屁把我们放了吧”,“马所长您在这儿一天就没人敢提驴字”……就差给他跪下了。马笑中越听越不像话:“好啦好啦,都回家吧,想和你们交个朋友,还不给我面子。扫兴!”

流氓们战战兢兢地往凉棚外走,连雨伞都不敢拿,没走出几步,只听身后一声大喝:“站住!”有个小流氓当场就尿了裤子。

众人回头一看,马笑中招手:“都回来都回来。”

都回来了,可不敢进凉棚,外面站成一排,都哈着腰,耷拉着脑袋。

马笑中又美美地喝了两杯酒,才开口说话:“刚才弟兄们都亮了家伙,我看装备不错,算得上武装到牙齿了。可我一琢磨,那铁链子你们拿回去拴狗,钢管拿回去跳舞,甩棍嘛……赶上阳痿的时候可以用来安慰安慰媳妇,唯独砍刀和喷子,不知道拿回家能干吗使,干脆留下吧,我替你们存着。我可不白留,一样换一样:留一件家伙,我马某人送一个西瓜。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大家说好不好?”

谁敢说不好?结果是每个流氓抱着个西瓜,像偷鸡蛋的老鼠似的排成一串儿,钻进车里,灰溜溜地下山去了。

望着车屁股的灯光渐渐消失在茫茫夜幕中,马笑中在嘴上胡噜了一把:“看来我暂时不用套嚼子了。”

丰奇和田跃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样,短短一个月,望月园地区的治安状况发生了巨变,算得上是海晏河清,连小偷都绝迹了。按三炮台给小弟们的训话:“新来这姓马的,就搁流氓里也算是个极品,咱惹不起。你们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谁要是敢在外面惹是生非,我先切了他的西瓜!”

可想而知,当听说青塔小区发现女尸的时候,马笑中以为丰奇是跟他开玩笑。

两辆警车在青塔小区的门口被一个瘦得像面条似的高个子保安拦住了:“什么事儿啊?”马笑中把脑袋探出车窗冲他喊了一嗓子:“是我!”面条有些发愣。门卫李夏生大爷透过窗子一看,忙不迭地从门房里跑出来:“马所长您怎么来了?”马笑中说:“正常巡查,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吧?”李大爷摇摇头:“就是有一男一女刚才进去了,相貌很生,到现在两人还没出来。所长,到底怎么了?”马笑中说:“你别多问了,这小区有几个门?”李大爷回答:“俩门。但就这大门开着,还有一个小门在6号楼前边,锁着哪。”马笑中问:“6号楼是哪一栋?”李大爷往西边一指:“最把头儿那栋。”马笑中点点头,对身边一名警察说:“你留在这里把着门,许进不许出。”那警察应了一声,跳下车站在面条身边,一脸严肃,唬得面条和李大爷眼都有些发直。

警车停在6号楼门口,马笑中刚要打开车门,只听砰的一声。他本能地就去摸腰间的手枪。再定睛一看,只见车窗玻璃上有两只手掌,一个人疯了似的拼命拍打着。马笑中摇下车窗,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听他发出癫痫病人一般含混而颤抖的声音:“快点,救……死人了。”

马笑中跳下车问:“是你报的案吗?”用手中的手电筒一扫,才看见这人塌鼻梁、浓眉毛,扁平的白脸像被咬了一口般地痉挛着。这人身后蹲着个女的,胳膊抱着自己,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