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惊恐。

“四楼……死人了,镜子,是我报的案,快点……”那男的拉着马笑中的胳膊,断断续续地说。

马笑中让刚刚赶来的田跃进带着几名警察,一面搜查楼里有无可疑的人,一面守住6号楼前后两个楼门,不让任何人出入。然后和丰奇等民警,由报案的男人带着上楼。蹲着的女人害怕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只好让她坐进警车,由一个女警陪着她。坐电梯上楼这段时间,马笑中弄清了男的叫老甫,女的叫樊一帆。看老甫情绪很不稳定,马笑中也就没有再多问他。

四楼,电梯门开了。马笑中打开手电筒,骂了一句“真他妈的黑”,然后顺着老甫指的方向走去。

“马所长。”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很阴沉的呼唤,在这黑暗的楼道中,犹如夜枭的啼鸣。马笑中回过头,没有看到脸,竟先看到了一个隆起很高的喉结。

马笑中把手电筒朝喉结的方向一晃,刺眼的光柱直直地撞在来人的脸上。一般人都会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眼睛,然而这人竟礁石似的一动不动,皮包骨的瘦脸上,两只很鼓的眼睛陷在深深的眼窝里,如同煤矿石上嵌了两只玻璃球,向上竖起的一头乱发活像鸡冠子,令人感到一种阴森森的斗气。

“司马凉?”马笑中不由得惊讶地叫了出来。

这司马凉是马笑中的老对头。

多年前,司马凉还是刑警队支队长的时候,曾将一起疑云重重的命案断定为意外事故。死者是马笑中儿时好友的母亲,马笑中坚定地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反复找司马凉希望他重新侦办。但司马凉置之不理,随后还步步高升。直到上个月系列命案发生后,才连带着翻出了这桩旧案,专案组用现场还原的方法找到了真凶。(详细内容见呼延云系列之《嬗变》)

由于有失职之过,司马凉被降职,回到刑警队重新做起支队长,此刻与马笑中相见,可谓冤家路窄。

“你怎么来了?”马笑中问完又恍然大悟,“难道刑警队要你来接这个案子?”

按照规矩,110一旦接到重大刑事案件的报警电话,要同时通知发案地所属的派出所和分辖的刑警队。刑警队派出支队前来侦办,由派出所协办。

司马凉点了点头。

马笑中撇了撇嘴。

司马凉带着身后的两名刑警往发生命案的房间走去,经过马笑中身边时,还故意撞了他肩膀一下。当他们正要跨进房门的一瞬,马笑中急刹车似的大喊:“站住!”司马凉和两名手下一愣。马笑中上前大模大样地训斥道:“你们也算刑警?懂不懂规矩!进入案发现场,鞋底要贴条透明胶或绑根皮筋,以区分你们和犯罪嫌疑人以及受害者的足迹。”

司马凉带来的两名刑警中,有一名是负责刑事技术勘察的,只见他低声在司马凉耳畔说:“他提醒得对。”

司马凉瞪了这人一眼,伸出手,要了一长条不干胶,贴在鞋底,才走进房间。

“所长,您哪儿学的这一手?”丰奇钦佩地问。

“呵呵。”马笑中得意地眨眨眼,“市局刑技处(刑事技术处)刘副处长,你见过吧,这可是她的真传啊。”

“刘副处长?刚刚提拔的那个?我知道,超级美女啊!”另外一个民警咧着大嘴说。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一提美女口水都流下来了。”马笑中正说着,突然看见司马凉要按墙上的电灯按钮,立即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司马凉火了:“干吗,你要妨碍我办案?!”

马笑中说:“妨碍?我他妈的教你办案呢!电灯按钮是最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提取完指纹你再按。”

司马凉惊讶地看着马笑中,没想到这矮胖子竟然这么专业,只好悻悻地用手电筒照着按钮,让负责刑事技术勘察的那名刑警提取了指纹,这才上去咔吧咔吧按了几下,黑暗依旧。“灯坏了?”他嘀咕。

马笑中用手电筒照了照客厅的吸顶灯,想了想,走出房间。打开楼道的墙上嵌着的一个长方形灰色铁匣子,露出了乐高玩具积木似的电闸。一共8个黑色扳钮,其中7个都向上抬起,唯独那个下面标有“409”字样的冲下。马笑中指着这个扳钮对负责勘察的刑警说:“提取指纹。”

刑警仔细查看了这个扳钮后说:“没发现上面有指纹……但是落着的一层灰似乎被擦掉了。”

马笑中皱起了眉头,他把这个扳钮抬起,回到409房间,一按电灯按钮,吸顶灯吱吱响了两声,砰地亮了。

然后就看见了靠墙坐着的那具女尸,以及她身子下面的一摊血。

一名刑警咔嚓咔嚓地拍起照来。司马凉在女尸前蹲下,打开录音笔,开始口述现场观察。这在刑警中称为“头一眼描述”,头一眼看到的,往往是最重要的东西,刑侦人员必须进行主观描述,以防案发现场被清理后丧失了那种直觉的感受。描述务必细致齐全,并做出一定结论,无论对错,都作为后续刑侦工作的重要参考。“死者为女性,年龄在20岁左右,身穿黑色针织筒裙,脖子、手腕、脚腕、耳垂、手指等部位没有佩戴其他饰物。死因初步怀疑是心脏破裂大出血,凶器为木柄不锈钢厨刀,死者右手反手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