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角度的原因,他只看到一双玲珑有致的小腿和脚上那白色的高跟淑女鞋。

那小腿和那鞋——甚至小腿叉开的姿势和翩跹在鞋面上的一只黑色蝴蝶结,都有不尽的优雅。

“司马警官。”张燚沉静中带着几许严厉地说,“请落座。”

是的,这里是名茗馆,不得放肆。司马凉这么想着,才压住火气,重新坐回在椅子上。

张燚说:“麻烦您讲一下,刑警队为什么会认为杨薇是自杀?”

被刚才那么一声嘲笑,司马凉找回了一点从前的感觉:名茗馆又怎么样?一群嘴上没毛的娃娃凭什么这样肆无忌惮地质问在一线办案多年的警官?谁能证明他们不过是徒有虚名?想到这些,他昂起皮包骨头的瘦脸,扳机似的喉结扣动般咕噜一声,硬声硬气地说:“如果说是凶杀,现场并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刑警队为什么不能想到杨薇有自杀的可能?”

他不相信这群学生能那么快地想到郭小芬的推理——无论他怎么厌恶郭小芬,还是不能不承认那个推理的精妙。

一时间,名茗馆的众人也愣住了。得到这起案子的消息后,大家都自然而然在心中将其定义成谋杀案,至于杨薇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包括怎样认定杨薇不是自杀,连想都没想过。司马凉这么一问,还真把大家给将军了。

司马凉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刻意掩饰而又掩饰不住地一笑。

徒有虚名!他想。

嚓!

有人撕纸。

很快很干脆的一声,从头顶传来,像是天花板的墙皮突然爆开似的。

接着,纸张被折了几折的咝啦声,笔帽拔起的啵声,写字的刷刷声,不一会儿,笔帽咔的一声重新戴上。

最后是什么东西刺破空气,犹如鸭掌划动湖水般哗的一声。

司马凉感到自己像一条衔在鸭嘴中的鱼,越挣扎朝喉咙滑落得越快,一滴汗水滑落到眼皮上,刺痒得他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

睁开时,黄澄澄的桌面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只纸飞机,稳稳地停在张燚的面前,机头高傲地抬起,两片机翼上各写了一个字,并列在一起——

“手机”。

高跟鞋的足音又轻轻地响起,咔嗒咔嗒……这回真的渐渐远去了。

“对了!是手机!”张燚看着机翼上的两个字,恍然大悟,“杨薇在409房间用手机给樊一帆打过电话,可是在现场勘察报告开列的证物中,无论室内还是室外,都没有提到发现她的手机。手机是不会自己长腿走掉的,一定是因为上面有对凶手不利的短信或通话记录,所以被凶手从案发现场拿走了。”

司马凉像一条被连续打了两记闷棍的狗,眼前一阵发黑。如果说郭小芬用的是木棍,那么名茗馆这一记用的是铁棍——这么简单、明快的推理,这么显而易见的证据,怎么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呢?与之相比,郭小芬的推理不是显得太费劲了吗?

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就……

他猛然醒悟过来!缓缓地站起身,看了看楼上,书架之间已然空空荡荡,他小心翼翼地问张燚:“凝……凝姑娘?”

张燚点点头。

爱新觉罗?凝。

纯正的皇族血统,18岁就拿下犯罪心理学博士学位,以骄横闻名国内推理界的名茗馆第7任馆主。

司马凉嘴巴张着,想说些什么,又实在说不出。张燚看他那窘迫的样子,怜悯地把手掌朝下按了按:“司马警官,请落座。请问,后来你们刑警队确认杨薇是被谋杀了吗?”

司马凉重新坐下,点点头,把郭小芬的推理讲了一遍。名茗馆的众人听完都露出既钦佩又得意的神情。

“这个郭小芬,名气蛮大的,推理也确实有两下子,不过和我们凝姑娘比起来,可就差远了。”张燚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也这么认为。”司马凉由衷地说。他完全想明白了,眼下能够帮自己战胜郭小芬的推理能力的,唯有这群学生了,“希望名茗馆给我一些指点,使我能顺利侦破此案,司马凉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