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似已穿透了她的衣服。

  丁灵琳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完全赤裸着的。

  她并不是没有给男人看过,但现在她却是受不了,忽然转身,想冲出去。

  她并不怕死,可是她也知道,这世上还有些远比死更可怕的事。

  谁知她侧转过身,玉箫已到了她面前,背负着双手,挡住了她的去路,还是用同样的眼色在看着她。

  丁灵琳握着双拳,一步步向后退,退到他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忽然道:“我……我知道你绝不会碰我的。”

  玉箫道:“哦?”

  丁灵琳道:“我的确已有了缺口,而且还是个很大的缺口。”

  玉箫笑了,微笑着道:“我本来以为你已长大了,因为你今天要来做的,本是大人做的事,现在我才知道你实在还是个孩子。”

  丁灵琳从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孩子,尤其在叶开面前更不肯。

  但现在她却只有承认。

  玉箫悠然道:“你知不知道,孩子要做大人的事,总是危险得很。”

  丁灵琳鼓起勇气,道:“我却看不出现在有什么危险。”

  玉箫道:“因为你知道我不会碰你。”

  丁灵琳想勉强笑一笑,却笑不出,只有用力咬着嘴唇,不停的点头。

  玉箫道:“本来我的确从不碰已有过男人的女人,对你却可以破例一次。”

  丁灵琳已不能动,从脚尖到指尖都已不能动,连头都不能动。

  玉箫看着她的脸色已变了。

  丁灵琳只觉得他的眼睛里仿佛忽然有了种奇异的吸引力,吸引住她的目光,将她的整个人都吸住。

  她想挣扎,想逃避,却只能痴痴的坐在那里,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仿佛在闪动着碧光,就像是忽然亮起了一点鬼火。

  丁灵琳看着这双眼睛,终于完全想起了上次的事。

  “……去杀叶开!拿这把刀去杀叶开。”

  这次他要她做的事,是不是比上次更可怕?

  她已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冷汗已湿透了她的衣服。

  但她却还是摆不脱。

  玉箫眼中的那点鬼火,似已将她最后的一分力气都燃尽。

  她已只有服从。

  无论玉箫叫她做什么,她都已完全无法反抗。

  就在这时,突听“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标枪般站在门外。

  玉箫一惊,回身怒喝:“什么人?”

  “嵩阳郭定。”

  郭定毕竟还是及时赶来了。

  他怎么能来的?是谁解开了他的穴道?

  是上官小仙?还是吕迪?

  他们当然知道,只要郭定一到这里,他和玉箫之间就必定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阳光乍现,又沉没在阴云里,酷寒又征服了大地。

  冷风如刀。

  郭定和玉箫就站在这刀锋般的冷风里,两个人心里也都明白,他们之间必定要有一个倒下去。

  无论谁要走出这院子里,都只有一条路——从对方的尸体上走过。

  郭定的剑已在手。

  剑是黝黑的暗无光华,却带着种比寒风更凛冽的杀气。

  这柄剑就像是他的人一样。

  玉箫却莹白圆润。

  这两个人恰巧也是个极强烈鲜明的对比。

  郭定凝视着他手里的玉箫,一直在尽量避免接触到他的眼睛。

  玉箫眼睛的怒火又亮起,忽然问道:“你是郭嵩阳的后人?”

  郭定道:“是。”

  玉箫道:“二十年前,我已有心和郭嵩阳一较高低,只可惜他死了。”

  郭定道:“我还活着。”

  玉箫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嵩阳铁剑,在兵器谱中排名第四,你手里的剑却连一文都不值。”

  郭定道:“哦?”

  玉箫道:“你根本不配用这柄剑的。”

  郭定闭上了嘴。

  他也一直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怒气。

  愤怒有时虽然也是种力量,但在高手相争时,却如毒药般能令人致命。

  玉箫盯着他,徐徐道:“据说你也是叶开的朋友。”

  郭定承认。

  玉箫道:“你们是种什么样的朋友?”

  郭定道:“朋友就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只有一种。”

  玉箫道:“但你们这种朋友却好像很特别。”

  郭定道:“哦?”

  玉箫冷冷道:“叶开死了后,你居然立刻就准备接收他的女人,像你这种朋友,岂非少见得很。”

  郭定突然觉得一阵怒火上涌,忍不住抬起了头。

  玉箫的眼睛正在等着他。

  他的目光立刻被吸住,就像是铁钉遇到了磁石,一样。

  丁灵琳一直坐在椅子上,喘息着,直到此时才走到门口。

  她看见了玉箫的眼睛,也看见了郭定的眼睛。

  她的心立刻又沉下。

  玉箫眼中的怒火,迟早也必定会将郭定全身的力量燃尽。

  她绝不能眼看着郭定跟她一样往下沉,沉人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怎奈她却偏偏只有看着。

  现在她绝不能提醒郭定,郭定若是分心,死得必定更快。

  风更冷,阴云中仿佛又将有雪花飘落。

  雪落下的时候,血很可能也已溅出。

  当然是郭定的血。

  他本不必和玉箫拼命的,他本来可以活得很好,很快乐。

  现在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丁灵琳知道,只有她知道。

  ——还没有享受到爱情的甜蜜,却已尝尽了爱情的痛苦。

  ——上天对他岂非太不公平?

  丁灵琳的泪已将落,还未落,突听玉箫道:“抛下你的剑,跪下。”

  他的声音里,也仿佛带着种奇异的力量,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郭定握剑的手已不再稳定,整个人都似已在发抖。

  玉箫慢慢道:“你何必再挣扎?何必再受苦,只要你一松手,所有的痛苦就完全过去了。”

  死人当然不会再有痛苦。

  只要一松手,就立刻可以解脱。

  这实在太容易。

  郭定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刚刚消失,力量也刚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