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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明白过来,她不会救他,对她而言,他只是天空下一个陌生的小矬子,一个被欺负也还不了手的胆小鬼。

他把脸埋在流水后面哭了起来,放开了手指。

在沙蛤松开石头的一瞬间,她却一伸手,抓住他的后脖子,将小河络提了起来。

沙蛤被她伸长胳膊,提在手里,两脚还沾不到水面,云若兮看上去身体瘦弱,却轻轻松松地拎着沙蛤,像蜻蜓那样点着水面上了岸。

沙蛤瘫在地上连咳带喘,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在沙蛤吐水的时候,她就那么蹲在一旁,冷静地看着他,然后问:“你哭什么,小家伙?”

沙蛤的脸上爬满了河水,但她却能看出他哭过。

沙蛤擦了擦眼睛,想说他哭,是因为突然察觉他离她太远了,但望着云若兮,就是愣愣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是那么干净和漂亮,就如飘浮在空中的一支白羽毛。

而他是只落水狗,愚笨、低贱、狼狈,像是坑道里躺着的脏煤球。

他们的世界离得很遥远,却奇妙地连接在一起。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生活不满足起来,第一次觉得厨房的工作之外或许也存在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或许,只有梦火者那么崇高的河络,才配得上和这么漂亮高傲的白天鹅交朋友吧?

云若兮不再看他,而是转头四顾:“都说你们河络的地下城美得和宫殿一样,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沙蛤爬起身来,茫然地看了看哗啦啦流走的河水,从发干的嘴唇里冒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你把我的搭档赶走了,我完不成工作进度了。”

“那就完不成吧。”云若兮出奇温柔地回答,她的话里或许还有着一丝轻蔑。

沙蛤张了张嘴,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仍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于是他咬着嘴唇问:“你是来我们这儿做坏事的吗?”

他的伙伴都指认她意图刺杀云胡不归,而地下矿道是绝不允许一个异族人在此闲逛的,沙蛤不清楚云若兮是怎么躲过警卫的眼睛,带着武器溜到此处,又是为何而来。此刻他看着云若兮平静文雅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一会儿觉得她确是来行凶的,一会儿又觉得全是误解和污蔑。

云若兮哼了一声:“做坏事的不是你们吗?”

“我们只是在挖矿,”沙蛤吓了一跳,慌忙地解释说,“这是我们的生活,最有意义的生活。”

“只是挖矿,需要这么多手端劲弩的警卫,需要调动铁鼠部的佣兵?他们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职业军人,”云若兮浮出一抹冷笑,“你们的夫环,有事情在瞒着你们呢。”

沙蛤无言以对,他的脑袋里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么复杂的问题。

“或许挖矿就是要这么挖的吧。”他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地说。

“你想得倒是自在。”云若兮侧头看了看他,“我在地下逛了很久,你们的生活即便不完美,至少很完整,如果有人强制把你们剥离出来,会很痛苦吧,就像从子宫里重生一样,可你会把母亲视为坏人吗?”

沙蛤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啥,我没有母亲。”

云若兮大步在通道里走来走去,背上的双刀在火把下流动出妖艳的光芒。

沙蛤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你见到布卡了?”

云若兮猛地站定脚步:“如果让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你会怎么办?”

沙蛤松了口气,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努力去做咯!”

云若兮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突然烦躁起来:“问你白问。好吧,我走了。我不该认识你,你也从来没有见过我,明白吗?”她一个翻身,跳上沙蛤遥不可及的上层栈道,立刻好像和那里的黑暗融合在一起。

她又一次要从沙蛤的生命里消失了。

沙蛤冲她背后大声喊:“可是这里有怪物…你不要乱跑。”

云若兮已然远去,只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你不就是怪物吗?”

第七章 白虎咆哮

【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只使用最有效的攻击方式,近距作战时,使用粗大的叉角和带刃的附肢奋力劈砍,远距就朝沙虫喷吐出一阵阵箭雨,但不论何种方式,都透露出一股决绝的冷酷无情。

他不知道敬畏神灵,敬畏生命;不流露怜悯,也不流露痛苦,暴风吼虎所过之处,石像如雪崩塌,夜光蘑菇好似群星散落一地,留下的只有死亡。

倘若有其他河络驭手遭遇危险,他总是袖手旁观,转身追杀其他巨沙虫。对云胡不归而言,只有杀戮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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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吼虎在河络当中一直不怎么受欢迎,它因为消耗极多的木材燃料而声名狼藉。一支暴风吼虎组成的军队不得不常常搬迁,因为当地的木材会被它耗尽。

解决的办法是用墨晶石取代木材,但是这也存在着一个问题:墨晶矿的稀缺。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暴风吼虎仍吞噬着一座又一座的森林。即便是用墨晶石作为风息子的能量来源,它吞吃矿石的速度依然如同饕餮进食,需要极多的墨晶石来维持运转和速度,但在火环城,用它来保护墨晶矿山,却可谓相得益彰。

这些来自龙噙者的礼物确实名不虚传:带刺和倒钩的附肢可以轻松地攀附在石壁上,螃蟹般的脚爪四下撑开,在陡峭的岩壁上行走如履平地。

将风是一种生物体和机械的结合,河络与风息子之间的这种半共生关系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但作为军事利器的将风很少见,风息子似乎知道它们在执行的是杀戮的命令,总带有一丝阴森森的气息,暴风吼虎更是显得脾气暴戾,难以驾驭。

云胡不归好不容易才把身子挤进只适合河络的狭窄舱口,还要忍受风息子的丝藤缓慢地爬满身体和脸庞。

那些刺须虽然小而柔软,还是让云胡不归浑身发痒。

它们躲开了他的鼻孔和嘴巴,却几乎爬满他的墨晶眼镜,让他目不能视。

这是他第一次驾驶将风,暴风吼虎起步时歪歪斜斜,差一点翻入路旁的沟壑,引起其他河络驭手的哄笑。

任何人要这样去和地底怪物决斗,都会有几分犯嘀咕,但云胡不归的眉头都没皱一下。战斗对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饭。

他只是试着挥舞了几下前爪上的粗大利刃,利刃划过悬崖,在坚硬的玄武岩上留下三道深印。

云胡不归点了点头,说:“这样就行啦。”跟在队长毒鸦的后面,纵身跳入黑暗中。

只是小半天的交战时间,河络驭手们就领教了云胡不归的厉害,但他们不喜欢他的战斗方式。

他经常脱离队形,孤身一人冲入重围,进行短促又可怕的疯狂进攻,在被截断退路前又迅速后退,引着沙虫进入河络们早已排列好的阵型前,然后翻身截住退路,一个也不放过。

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只使用最有效的攻击方式,近距作战时,使用粗大的叉角和带刃的附肢奋力劈砍,远距就朝沙虫喷吐出一阵阵箭雨,但不论何种方式,都透露出一股决绝的冷酷无情。

他不知道敬畏神灵,敬畏生命;不流露怜悯,也不流露痛苦,暴风吼虎所过之处,石像如雪崩塌,夜光蘑菇好似群星散落一地,留下的只有死亡。

倘若有其他河络驭手遭遇危险,他总是袖手旁观,转身追杀其他巨沙虫。对云胡不归而言,只有杀戮是最重要的。

参加过锁龙河决战的毒鸦营山脸色一变,说:“想不到今日又重见蛮族人的战法。”

他告诫自己的手下:“你们不要把他当作战友,要当他是一匹狼。跟着他,但是别信赖他!”

他们在地底下夜以继日地战斗,矿工们则将矿道步步地深入,然后拓展成一枝枝的掌子面,随后挖掘出了成车的矿石。

沙虫虽然身躯庞大,寻常兵器难以杀伤,但却恐惧火焰。

它们被一再地引入陷阱,被河络们射出的阵阵火箭压制,虽然皮厚肉钝,依然露出不敌姿态,匆匆退却,逃向地底更深的缝隙。

河络一方也并非没有损失,两台暴风吼虎因为受损严重,被抬回火环城的铁兵洞修整。

火环城的铁大师东莫探头进一座歪斜的将风座舱查看,看见满眼的破洞和血迹,孔洞里还插着一些折断的针牙,还有一些破洞已经被风息子快速修复了,留下成串碗口大的粗疤痕。

沙虫的针牙正常情况下只有针那么细,但现在这些牙齿看上去却有投枪的矛头那么粗,而且同样锋锐。

“嗯嗯。”东莫说。

“怎么受损这么严重?”铁匠门罗是他的副手,可没这么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