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增将她紧紧拥了一阵儿,才缓缓松开,捏着她的手,道:“当初一接札子便动身,从永沛到仪城只用了十二日,在仪城又接来报,说是北使再三日便至毕止,当下星夜兼程地往回赶,连觉都顾不得睡,何曾有过一刻耽搁!”

秦一挑眉,“已见过王上了?”

他点头,“一到城下便被传召——四个城门的守军皆奉了上谕,见我抵都便火速通禀王上,又传王上命我入宫——待明日迎使诸事议毕已过三更,这才得以抽身疾驰回府。” 他握着她的手突然又一紧,语气却轻缓,“??从永沛动身前还没接到府中家报,方才见王上时才得知你已生子一事,并非是我不顾你——”

她却打断他,轻轻道:“王上千里传谕、驿马驰换日夜不休,家报又岂能快得过王谕?”她略停,抬睫凝视他,“我既已嫁与你,又岂会不明事理。”

他却攥牢她的手,“你产后身子尚虚,今夜实不该这般熬着等我。”

屋外有曦色初现,远天一抹红线流出,厚云翻起金边,微淡的光芒从窗棂泄入,将叶增一双眼映得更加明亮。

这一双眼中含了太多东西,对她的热烈、急切、思念、爱意、关心??混同几日几夜未曾好好歇息过的疲倦、以及甫接王命国事在肩的沉虑,令她一时睹之心疼。

秦一抬手,慢慢触上他的粗眉,沿着他脸庞的轮廓缓缓抚摸。

数月前他离都时,她还只是小腹微隆,如今他策马归都,她已为他诞下了二人的第一个孩子;而他离都这么久究竟是去做什么,却是从未和她说过。朝中只道他是奉命出巡淳国南面五大边营,可她却知那不过是幌子,纵是她不问他不说,她也知道王上的心思——

那个她自幼与之同处、相识了近二十年的淳王孟守文,从来就不曾掩饰过自己的倨傲与雄心。

回想天仁十八年,贲宣帝孟贻安因惧休王裴祯在京之势,恐祸及身、内不自安,遂下亲诏,以帝位禅于时休王裴祯;裴祯受禅、登基称帝,改天下有号曰均,改元元光,诏封贲宣帝为怀启王、徙于天启城北幽之;元光二年,裴祯密使人鸩杀宣帝,以怀启王病薨告白于天下,尽诛其子室殆尽。

自是大贲皇脉为裴氏所断,孟氏天下改易它姓。

她犹记得八年前天启遣使前来毕止、诏令淳国先王孟永光拜表称臣、受封均廷诸侯王的那一日,十八岁的孟守文在王廷之上当众拔剑、砍落均使一条臂膀,而后不顾当廷满朝文武的怔惶劝止,冲裴祯派来的使官冷喝道:“归语尔主:淳王乃贲室支脉,宁死节而不为贼臣;贼主若欲北进,淳国自当横磨枪剑以待之!”

元光五年裴祯御驾亲征、挥师五万北上伐淳,连拔淳国菸河以南十三重镇;淳国河南大败之后举朝皆主议和称臣,唯孟守文请命领军南下、以王胄之身坐镇河北军前;然孟守文虽有身先陷阵、戮力御敌之心,却一役而被均军阵前俘压,倘是当时未曾遇到叶增率众奇袭均军主将、挺身将他救出生天,只怕他王胄英名便将毁于是役。

如此窃国之仇、被俘之恨,孟守文怎会不思图报?

而叶增身为淳国大将,更曾戍边多年,从在河北大营远探斥候军时便与均军交锋无数,其后奉谕募兵建营、镇守淳国南疆逾二年,中间几次大战损兵折将之数不可谓不大,又如何能忘得了均军这衅边掠地、血杀同袍之仇?

于军于私而言,他与孟守文在举兵南下伐均一事上,必都是一样的念头。

她深知叶增为人刚直、统军铁腕的脾性,故而深知孟守文对他掌攥淳军重权的信任之度。

然而孟守文虽是心有雄图,但南下伐均并非小事——裴祯虽死,然裴沂在天启倚通侍中刘仁翰、自篡父之位以来便独揽政军大权,几年来未起大战、休兵养马,均军眼下的实力竟比裴祯当年在位时更不容小觑,何况均廷在中州之外仍有澜州三国为之撑腰——淳国朝中那些根基深固的世家文武们,绝没有哪个人会同意他们年轻的王上在此时举一国之兵力去南下讨伐这个本该为天下人所共诛的裴氏伪庭。

孟守文固非傻子,当初先王病薨、先王长子孟守正趁势作乱欲图王位,虽有叶增领军回师平定京畿军乱,可若无这些重臣们的支持,他在即位之后又如何能真的坐稳这个王位?他又岂会在此时与不愿兴兵的世家文武们作对——起码不会在明面上作对。

而叶增此番掩人耳目、出都赴边一逾数月,定是与伐均一事有关。

只不过这些事,叶增未曾主动开口,她便也假作不知、从不张口去问。

二人在曦光中对视半晌,秦一才扬起嘴角,牵过他的手,轻轻问道:“想不想看儿子?”

叶增满是疲意的脸上乍然间焕出神采,重重一点头,任她拉着他走了出去。

西院暖阁中,乳娘早已闻声起身,见他二人进来,便无声作了个礼,随后掩门而出。

襁褓中,幼小的婴孩正睡得酣熟香甜,一双紧闭的眼弧度微弯,双眉浓黑。

叶增目光定然,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欲抱,可动作却在半空中停住,怔了片刻又收回手,竟略讷然地搓了搓掌,眼中浮起薄薄水光,一闪即逝。

“叫存嚣?”良久后他低低道,声音湿哑。

秦一站在他身侧,将他变化的神色尽收眼底,心知他此刻的心情,眼角竟也跟着红了,点头轻声道:“存宗兴睦,世代永昌;忠炳日月,兵武安国——”说着,她将他的手掌握得紧了些,“便按早先与你相商的,嚣儿当属叶氏存字辈第一人。”

叶增凝立如柱,许久才挪开目光,脸上露出少许笑意,继而转身,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秦一脸色骤然飞红,却咬紧唇没吱声,由他这般抱着一路走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亮,晨间清透薄雾被金阳渐渐驱散,屋内矮榻上的甲胄华彩愈发夺目。

她替他宽衣,然后亲手为他披挂这身御赐的漆金将甲,眼见他略微皱眉,心知他是瞧不上这些华而不实的甲具,不禁轻笑,“好歹是王上钦赐的,你且忍耐半日罢,毕竟是去出城迎使,又非上阵野战,便是灿亮一点又如何?” 她想了一想,笑容愈深,“不止是你,连赤绝亦有一副漆金的马具,待会儿莫忘了给它换上。”

他挑眉,语气中半是无奈半是烦躁:“蛮子出使,示之以精兵壮马便足矣,穿成这副样子,必让蛮子们笑话。”

她忍着笑,绕到他身后用力束紧他腰间甲带,“打仗的事儿由你恣意决断,但这政事国务却非得听王上的不可——你焉知鄂伦部的大王子不是金装玉面?”

“博日格德?”叶增扯了扯嘴角,眼中凝神,“传闻他不败于北陆,今次或可一窥其实。”

秦一睨他,“想来此即王上急诏你回都迎使的原由。”

叶增待她替他披挂妥当,走去取过长剑挂上腰侧,“人言虎父无犬子,只消想想哈日查盖当年在北陆宁州战场上是何等所向披靡,便知他的儿子又岂会是草包之流。”

不知为何,她听见这话后却有些离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后缓缓点了一下头。

他看出她的异样,“怎么?”

她抬眼,却将目光探向窗外初阳深处,“只是忽然想到,老师当初不辞而别、一走两年,此番怕是快回来了。”

【三】

日头高移,火红的霞光如一抹潋滟的剑锋,缓缓划过毕止外城的城墙,然后又如水波般一路漫进城中,不多时便笼罩了整个毕止城的上空。

枣色天幕下,云蔻静静地站在城外高丘的山头崖边,身上的素色轻纱被晨风猛得撩起,鼓动如翼。

有马铃声自山下远处随风飘摇而至,一列约莫半里长的人马队伍缓缓行入她的视线之内。

一千名淳军在前开道,中间则是五百名北陆打扮的蛮族人马,后又有一千名携运货物辎重的淳军尾行,浩浩荡荡地一路行至距离毕止外城约五箭之地乃止。

有护行的淳军北海大营参军拍马上前叫城,禀明北陆鄂伦部使节已至城下,可请天翎军出城迎使诸言。然后他又拨转马头,回身入阵,静候城头动静。

云蔻将山脚下的情形尽收眼底,随后微微垂眼,目光探往那些蛮族人当中。

前后淳军阵列是一如既往的森严,然而蛮族人马却不耐烦多等,在城外不多时便有些躁动起来。

为首的那名蛮族男子纵马出列,有些肆无忌惮地在城外官道上来回驰跃,像是为了伸展因一路驭马远行而酸僵的身骨一般,扬起臂膀空甩数鞭,然后腾身而起、双脚踩住马镫站稳,将缠在颈间的粗长发辫一把甩到脑后,又冲那些蛮族扈从人马们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背影宽阔厚实,一把金色的头发在朝阳的斜映下格外耀眼,那一股锋芒毕露、骄悍无忌的气势更是为北陆草原上的猛兽所独有的。

云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口有些发僵。

下一刹城门轰然大开,他随声转头,棱角分明的侧脸逆着光,却如烈火一般瞬间灼伤了她的双眼。

她猛然低头,闭住了眼。

像??

实在是太像了??

她几乎就要错以为这个年轻的蛮族男子便是当年的那个人!

怔迟间,神思仿佛被抽离躯体,渐飘渐远,被晨风一路送回二十年前的北陆宁州。

·

勾戈山下,灭云关外。

蛮子们挎刀奔驰,座下战马与他们一样高大悍勇,铁蹄踏过倒下的树干,一路无阻地冲向五里外的关隘。

年少的她裹着长裙,坐在参天古木的荫盖之下,看着他们驰近却不躲。

阵中忽然闪出一骑,长发金黄,年轻的面孔透着刚毅,在踏过她身躯的时候猛然勒住坐骑。

她仰脸看向他,逆着光,仍可看清他深皱的眉头,以及他腰间血亮的刀刃。

他目光凌厉地上下打量她,口中吐出一串蛮语:离灭云关还有多远?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她貌似无辜地摇摇头,可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攥住袖中藏着的长杆羽箭。

似是思虑良久,他突然在马上弯下腰来,像野兽捕食一般将她抓上了马背,二话不说继续策马向前驰去。

肋骨被坚硬的金属马鞍撞得生疼,她不由咬紧牙,充满恨意地扭头望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的蛮族男人。

他的眉仍是皱着,目光一路探向远方。

可在那个时候,那个所向披靡的蛮族金发男子却不知道,她之所以会等在那里,便是打算要杀他。

·

转忆间,已有成列的淳国天翎军士兵自洞开的城门内缓缓驭马步出。他们头顶盔缨鲜亮,座下战马雄壮,纵有甲胄压身,行进间腰杆也依旧是挺得笔直刚硬,而脸庞上更是带了慎肃骄然之色——这三千名奉了王谕出城迎使入宫的淳国京畿重兵甫一露面,便令城外焦躁不安的北陆蛮族人马立刻安静下来。

天翎军士兵步出城门之后,在北陆蛮族使节队伍对面分列两阵,随后四杆黑旌自城中被人缓缓高擎而出,那是代表了淳王御侧的亲兵执仗——

一匹深棕色毛发的战马跟在后面,不趋不缓地走至天翎军阵前。

马儿鞍辔漆金,座上的年轻男子束发披甲,臂下长枪银尖点地,身形如松般矗立。

他眺目望向对面阵中为首的那名蛮族男子,开口时声音高昂清亮:“淳国鹰冲将军、天翎军指挥使叶增,特奉王谕,前来迎北使入城!”

·

蛮族阵前微微骚动,博日格德闻声挑眉,扭头看向身旁,用还算流畅的东陆话问那个护送他一路南下至此的淳国北海大营参军:“那个男人,便是叶增?”

参军点头,望向叶增的神色不无敬畏。

博日格德轻扬下巴,转头看向另一侧,用蛮语冲身边一个略为年长的帐随道:“这个战功赫赫的淳国大将,竟然真的如同传说中一般年轻啊,乌赫曼。”

乌赫曼咧开嘴,“大王子殿下这是在羡慕?殿下可别忘了自己在扫灭喀纳部的时候,比他还要年轻许多呐。”

博日格德冷冷收回目光,并不理会他的奉承,“我曾听人说过,在东陆,像他这样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将领,要么便是出身王族世家,要么便是娶了王族世家的女人,而所谓的战功,也未必是自己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乌赫曼有些不以为然,“那这个叶增??”

“可是这个男人,”博日格德打断他,沉声道,“恐怕和那些人不太一样。”他微微眯起双眼,迎着朝阳灿芒再次打量起不远处那个身披金甲的淳国将军,“看看他的坐骑吧,乌赫曼!”

乌赫曼按照他的指示望过去,片刻后脸色急变,竟吃惊地嚷嚷:“那是——鄂伦部最有名的纯种青火马!”

“能驾驭得了青火马的男人,”博日格德毫无征兆地突扬马鞭,“会不是英雄吗?”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落鞭,跃马直出数丈,几乎是放肆至极得让战马落蹄于叶增坐骑身侧。

二人之间不过一臂之距,两匹战马首尾相交,高大壮硕的驱骨竟是极为相似,若非它们毛色不一,这两匹雄骏几乎相像得令人难以分辨。

叶增缓缓扬起眉毛,手中枪杆向前微倾。

他身后的天翎军人马如奉无声之令,整齐划一地策马向前数步,持弓引弦,围准这个放肆得不知礼数为何物的蛮族王子。

蛮族人马见状亦皆沸然,同样纷纷策马上前,列阵于博日格德身后,冲对面淳军人马不停地呼喝怒骂。

可博日格德却像是看不见身周这些明晃晃的利器,竟悠然扯着马缰原地兜转了大半圈,盯住叶增身下的赤绝不放,浅棕色的瞳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他的神色犹如在打探一件珍物,口中对赤绝忽而吐出一串蛮语。

赤绝似乎瞬间暴躁起来,猛尥前蹄,却又在叶增的缰控之下克制地昂首低嘶,渐渐平静。

“好马儿,离开北陆十年了,却还能听得懂我的话呐。”博日格德喃喃叹道,而后终于抬头,却是用东陆话对叶增道:“倘是我没有记错,鄂伦部只在十年前向东陆的休国跨海卖过一次军马,敢问这马儿是如何到了将军手中?”

叶增目光平静,声音却冷然:“休兵无能,跨海买来的军马却在过锁河山时被山寇抢了,淳军出兵平山西寇乱,剿了山寇百匹上等好马,这马儿就在当中。”

“听将军的口吻,似乎颇瞧不起休国的兵马啊。”博日格德的语气略有些挑衅,“可将军别忘了,十八年前的休国兵马曾经横扫整个东陆澜州,连你们在天启的前朝皇帝都将休国裴氏怕得要死。哦不,眼下的裴氏,已经是你们东陆华族的新皇室了。”

叶增却似浑不在意,口中慢慢道:“鄂伦部的主君若是能瞧得起眼下的休国和天启裴氏,想必也不会派大王子来出使淳国——不知鄂伦部有没有后悔过当年还曾卖过军马给休国?”

博日格德无声地笑了,眼不眨地盯着他,忽然抬手抽刀,用令人无暇反应的速度反柄重重砍向叶增!

众人促愕,连惊呼都来不及。

不过短短一瞬刹,赤绝立马长嘶,雪银般的细长光亮在朝阳余辉中静扫而过,叶增横握长枪逆迎而上,同样重重地格开这一刀,金属相撞时的声音紧涩刺耳,令人头皮发麻。

他的动作停顿片刻,然后缓缓收回长枪,一身漆金将甲锋芒泄曳。

四周一时静谧如无人之地。

叶增将手中长枪狠狠扎入地下的硬土中,环视了一圈城下两军人马剑拔弩张的态势,脸色一如之前般平静从容,再度开口道:“淳国鹰冲将军、天翎军指挥使叶增,特奉王谕,前来迎北使入城!”

博日格德无声的笑容变得愈加深邃,继而朗声大笑起来,一把插刀回鞘,回身冲扈从们打了个响哨,勒令人马随天翎军入城。

兵马缓缓前行,乌赫曼一身冷汗地贴上前来,对他耳语道:“大王子殿下此番出使淳国,主君交代的事情都还没有办妥,为何偏要在城外滋事?若是毁了主君的大计,那殿下回去可要怎么交差啊……”

“看你们文官这没出息的样子。”博日格德冷哼道,“父亲交代的两件事情,哪一件会是我办不妥的?”

乌赫曼苦笑道:“主君竭尽半生、耗时近二十年才平定了与宁州羽族的争端、统一了瀚州南面七个蛮族部落,鄂伦部若是想要继续北扩,必须防备隔海的澜州羽族不会趁机北进,而淳国海军强盛,与之联姻结盟必是上选——大王子殿下明知道叶增在淳军中的地位,却在还没见到淳王时便先在城外和叶增执戈相对,这难道是英明之举?再说那另一件事儿,殿下明知道要想找到主君要的那个人,就非得求助于叶增的妻子不可,为何还偏要在眼下得罪叶增……”

“乌赫曼。”博日格德斜眼瞥他,目光中满满都是讽刺,“我在你心中,莫非当真是个只知带兵打仗的傻子?”

乌赫曼立即噤声不语。

博日格德冷笑:“在决定是否真的要和淳国联姻结盟之前,我总得看看这个手握淳国京畿重兵、权领淳国大半边军的鹰冲将军叶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如果随便一个熊包都能得到淳王如此器重,那鄂伦部何必还要和淳国结盟?”

“那大王子殿下可是看清楚了?”乌赫曼的语气转作无奈。

博日格德微微点头,“临机制敌,身手一流,一看便知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多年的,绝不是东陆那些只知空谈阔论的世家子弟们所能比的??当着麾下将兵的面被我无端挑衅,却没有勃然作色,仍能淡然处事、未忘肩上王命,这样疏朗从容的大将气度,绝不多见。与淳国联姻结盟这件事儿,我此刻倒是相当期待淳王会是什么反应。”

“至于你所担心的那另一件事儿,”他突然回头,放眼遥望毕止城外的高丘山崖;虽是什么都看不见,可他的语气却极其笃然:“只怕不需求助于别人,我就已能察觉出她的气息了。乌赫曼,你别忘了,她可是在父亲的大帐中住过十年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