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也这么看啊。大哥也觉得像这种坏事做尽的贼人,就该狠劲欺负!”

聪明伶俐的少年只管跟他美丽的小妹装着糊涂。

“啊…”

见义兄如此厚脸皮,少女只得将话挑明:

“大哥啊,我刚才是说你欺负我呢!”

“哦,是嘛,贤妹何出此言?——你小心脚下!”

张牧云努力岔开话题,谁知月婵天生的脾性发作,少见地不依不饶,叽叽喳喳说道:

“呀,从来只知大哥厚道人,如何刚才在船上,却说那二寨主调戏你的…婆娘!”

“哈,原来妹子说的是这个。”

张牧云仿佛刚听明白月婵说啥,恍然大悟地说道:

“妹子有所不知,当时也只是情急。我觉得这么说吧,你大哥我才更加义愤填膺,手底才更有劲儿。不想妹子竟然计较——好吧,既然月婵怪道大哥,那不如便按坊间的规矩,赌债肉偿,这便给你打两下,此后便算扯平。”

张牧云东拉西扯,满嘴胡柴,说得豪气,心底却仗着月婵和自己感情极好,好歹自己也算她恩公,应是不来打自己。谁知这回却算差,月婵依然言听计从,牧云说完,竟一挑柳眉,圆睁星目,扬起只纤纤玉手,出手如电,迅雷不及掩耳般“啪”一声拍在她义兄肩上!

“哇咧!”

当即张牧云疼得一咧嘴,整个人一歪歪,差点跌倒。见被重击,张牧云哭笑不得,忍着痛叫屈嚷道:

“妹子啊,倒费得你出力——只是好重的下手!”

见这情形,月婵心中也暗悔刚才一时没拿捏好劲道。于是等到了第二记时便高举轻落,那掌儿与其说是打在少年肩上,不如说是抚在肩上。月婵这般贴心,不想那少年又叫了起来:

“轻了,妹子你又打轻了!”

却不提这一路笑笑闹闹,不知不觉这三人便转入大山的深处。此时那山色更浓,翠碧欲滴,更兼得一条清溪流转左右,沿溪一路行走时常常从溪中错落的白石涉足对岸,始终碧水相随,倒不知是人随溪走,还是溪随人流。

置身这样的深山翠谷,周围的气息愈转清凉。不久竟觉得衣衫轻冷,不信山外竟是七月的大暑,只想觅些衣物来御寒。而此时那声音除了水声便是人语,颜色除了浅翠便是深青,于是一句联语便跳上少年的心头,并马上说出给同行的二人听。他说的这联语是:

“一水涨喧人语外,万山青到眼眉前。”

如此兜兜转转,终于走过外围,走进君山七十二峰的深处。到了大山深处,山中已无道路,很多时候他们所走的“道路”只不过因为那处的林草灌木比别处稀疏。上下攀爬,左右行转,不少时候真个是道迷路穷,咫尺之前竹木交斜,密密麻麻实在过不去人。这时候就先由无咎作法,解开那些竹木间缠绕纠结的藤蔓,再由张牧云上前挥着砍刀硬生生在密林中开出一条能走的道路。

荒山中的行走出乎意料的艰难,饶是道人和少女有法力在身,那少年又惯常在山野中行走,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原本齐齐整整的衣裳也被枝桠挂得破破烂烂,手臂上多有划痕,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划破。

这样艰难跋涉,大部分时间里倒由无咎在前头带路,一路施展他的望气之术,追踪那缕飘渺的气息在山中艰难行走。对无咎来说,这回虽请了张牧云带路,不过也只是把他当作转运的因缘由头。要真正寻得神女宝扇的下落,靠这乡野少年自然不成,还要靠他全力施展道法修为,按师门传下的线索努力寻觅。因此很多时候,张牧云和月婵只是缀在无咎道人后头;只有碰上路迷野榛、一人之力无法辟通道路时,他们两个才上前帮忙,一起披荆斩棘。于是这一路行来,倒好像是无咎给他们二人引路一般。

只是,饶是这么努力艰辛地在山中寻路,走过大约有两个多时辰,连那山谷顶上偶尔见着的日头都已经渐渐偏西时,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奔波这么多时,撇去本身的辛苦不提,在那两个专心寻路的老少二人之外,张牧云却渐渐看出事情有些不对来!

对仙风道骨的无咎道人,张牧云这十四岁多的半大孩子对他绝对信任。否则,他也不会半个下午都跟着他在山野中瞎转悠。只是,两个多时辰过去了,日头已有些偏西,他们还在这大山中来回乱转。有好几次张牧云已经发现,好像他们又回到曾经走过的地方,只是看看前面那个正东张西望的老道人笃定自信的面容,他才打消一些不祥的念头。

于是,当迷宫一般的山谷中有些深处的溪谷上方已经开始升起薄薄的暮雾时,张牧云这一行人还在山林中狼奔豕突般奔走。当他们这样认真而专注地觅路行走时,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就在这空荡荡的大山荒野中,在这只听得见自己趟过杂草、掠过树枝、惊起鸟雀的单调时刻里,那冥冥中竟还有许多只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夏日晴空下宛如发光宝石的鲜明山野里,确实有这样一处地方,虽然它还在人间湖岛的群山里,却和人间的天地迥然相异。在这君山七十二峰之下的深地底,出乎常人的想象,还有一个黑暗、幽谧和阴冷的地窟宫殿。这是一个连通的空阔所在。这里黑暗,不管世外日月如何轮转,这里都是永恒的黑夜。这里幽谧,亘古如斯的黑暗中隐隐约约闪烁着惨绿色的长明烛火,犹如坟地中飘忽的鬼火,将古老的宫殿点缀得如同冥府鬼殿,明灭着照亮空阔殿墙上那些巨大诡异的抽象人像。这里又极其阴冷,诡谲的烛光映照下冰光迷离,无论是宫殿装饰的古朴花纹纹路还是充作梁柱的天然钟乳石柱上,全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四围一片安静,让人不禁怀疑声音到这里已被全部冻住。

这里一片死寂。谁能想到在人烟如织的鱼米之乡洞庭湖中还深藏着这样一个幽暗诡秘、风格蛮荒的秘境!

而这样的秘境中并不会长久的安静。自岛外那一群人踏足岛屿第一步起,在这到处连通的地底宫殿最中心的空阔广场上就忽然涌出许多巨大的黑影。这些黑影全都手持着奇形怪状的粗长兵器,拄立于地,全都默不作声,按一定秩序立好,十分默契。地底神秘宫殿中的怪人,即使如此有序,他们那数丈高的巨大身形被阴幽的烛火从各个角度一照,映到远处的宫墙石壁上时依旧重迭变形,光怪陆离。

显然,看这些巨灵黑影出现的时机,正因为那老少三人涉足地表,他们才忽然聚集。

只是虽然如此,当外边那位天下正教的高人到处施术寻找他想要的“宝物”之时,这些地底的怪人巨灵出现后却个个无动于衷,只静静地立在地底广场中央,死气沉沉地毫无动静。漫长的两个多时辰里,他们就这样阴森冷静,如雕塑一般,仿佛毫不在意外面那三人的行动。如此快三个时辰,最后才这群怪人才突然有了动静。木雕泥塑般的巨人中央,有一位披着巨大披风、拄着巨木拐杖的长者忽然动了动,慢慢地举起拐杖,轻轻地拄了拄地,在那硬木和坚冰碰击的嗡嗡回响中开了口:

“飖…飖…”

他口中吐着奇怪的音节,说一句停一会地慢悠悠道:

“飖儿…别跑了…我们头晕…”

自然,这位长老模样的拄杖老者说出的话诘屈聱牙,满是古音,寻常人听不懂,但意思大抵如此。

当这句慢条斯理、飘渺倏忽的话语还在空旷的地底空间徘徊回响时,忽然那远方的宫殿中不知有谁清脆无比地应了一声:

“哎!”

转眼之间,就有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冉冉婷婷地飞飘到近前!

与其他地底族人相比,这位飘然而来的女子身高大约只有他们几分之一,站在他们面前看他们时,就好像在仰望高山一样。冰宫中光影迷离,也看不清她容貌美丑,只知身材十分绰约娉婷。这忽然而来的女儿家,借着冰宫中朦胧的光影努力看了看那位叫她的长者,便埋怨道:

“长老爷爷,您几千岁啦,上了点年纪,当然有老花眼啦。刚才冰飖跑得不快的,和前几回一样慢慢地放那些人的风筝,你们也觉得好玩吧?”

第二卷『风月人听烟中语』第十四章 妖障路迷,引动无边劫火

 起初一两个时辰里,张牧云和月婵还始终跟着无咎道人。虽然对君山七十二峰的地形并没有太多了解,张牧云还是凭借自己往昔在山野里行走攀爬的经验,给无咎提了不少建议,倒也让大家少走了许多弯路。当然这番跋涉,主要还是靠无咎作法施展望气之术,循着那缕飘飘渺渺、似实还虚的气息来回奔走。

刚开始时,三人都在一起,只是到后来无咎越走越快,全身心已完全被那缕宝气吸引,再也顾不得随行之人;而他毕竟是上清高人,那神行之法一经施展,便飘转挪移,瞬息数里,哪里是张牧云现在能赶上。月婵倒是能紧紧跟随,只不过后来顾及拉在后面的义兄,便放慢了脚步,渐渐二人就一起拉在了后面。

眼看着无咎真人在高低起伏的山野中犹如流星赶月,再也跟不上,张牧云追了一阵之后,索性停了下来,寻了一块高处的山石,拉着月婵坐下,一边喘息,一边看着洞庭湖水中央的秀美山景。

二人坐下之时,天色已然向晚。虽然西边的日头还撑在湖波尽头的一竿距离之上,那光线已不如之前灿烂。夕阳斜照,眼前这广大的山野中光影更加明晦变幻,东边的山岭斜坡依旧被日光照得青翠分明,只是染了些彤红的光色;而对面西边山坡上的山林已然黯淡,深色的苍青林木中夕烟缭绕,白雾氤氲,已是一派黄昏山野的景象。

这时再极目远眺,便见那洞庭浩淼的湖波已变得苍白,湖面上只有夕阳照来的一线湖水里波光粼粼,形成一道“之”字形的曲折光路,闪耀跌宕。这时大约也到了宿鸟归林的时候吧,那黄昏的天空中飞舞起无数的鸟雀,也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下子就聚起这么多,在叽叽喳喳的鸟喧声中时而聚成密密麻麻的雀群,形成一片数亩大的阴云盘旋于空中,时而又“轰”地一声忽然散去,犹如抡起簸箕将蚕豆抛向空中,弄得满天都是零零落落的斑斑点点。而这时张牧云和月婵近处的丛林也不平静。之前他们还一直觉得这儿只有他们两人,却忽然只听得一阵“扑簌簌”地响动,几乎上百只的鸟雀从面前的青茅堆、细竹丛中呼啦啦飞出,跳跳跃跃地展翅高翔,转眼便加入到高天中密集的鸟阵中去。

看到这情景,张牧云忽然在心中想到一个问题:

究竟那惯常看到的夕鸟归林的景象,是鸟雀们为了从广阔的天地中回归鸟巢,还是这其实是鸟儿们一个夕阳下山前的欢庆节目,呼朋唤友,在空中嬉戏游乐。

心里想到这问题,便跟身边的女孩儿说了;待说出口之后,张牧云却有些后悔,怕那少女笑他幼稚。谁知那俏靥宛如粉玉的女孩儿没笑他胡思乱想,反是看了他一眼,便俛首沉思起来。月婵凝思之时,正是夕阳返景,群鸟乱舞,那橙红色的日光笼罩着野石上的二人,宛如他们不是在野外,而是一起坐在红烛高烧的房里。

而仲夏的傍晚空气依旧暖烘烘,包围着整个身心,只让人觉得十分舒适。张牧云和月婵就在这样暖洋洋的气息里一起呆呆地看着夕阳下的湖光山景,一时也忘了那寻宝的道人,还有那虚无缥缈的宝物。

只是,就在那日头已落到湖面之上,触着水波就快沉没之时,那位一直在山野中狼奔豕突的上清道人,却忽然回转两兄妹坐忘湖山的高地山坡前。当张牧云和月婵再次看见这上清真人之时,从第一眼起,便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

这种异样之感,并不是因为道骨仙风面如冠玉的老道人容貌服饰有什么变化。事实上,有上清道法在身,经过刚从那一番奔波劳碌,无咎道人全身袍服丝毫无损,就好像呆在家里没出门之人,袍服整洁,口中连气也不喘一声。

“奇怪…”

“难道是错觉?”

天机敏锐的张牧云总觉得面前的上清高人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但想张口跟旁边少女小声说说,张了张嘴,就是不知道到底哪处不对。

张牧云的困惑并没持续多久。当那上清道人平静地来到他们面前,第一句话刚一出口时,张牧云便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有了变化。

“我要烧山。”

这是无咎回到张牧云二人之前说的第一句话。这时候他还很平静,言辞沉静平和。只不过接下来,他却越说越快!

“我要烧山。我要烧山!我要烧山!!”

温文儒雅的无咎真人如同换了一个人,不仅急速说话,还忽然在原地转起了圈,口中反反复复只念叨着一句,看样子是在跟张牧云和月婵说话,却又像自言自语。并且这句话越说越快,越说越急,到最后倒像无咎在跟谁吵架一般!

如果说,原来无咎真人在张牧云心目中的形象就像一枝临风摇曳的竹子,温润如玉却又博大精深,本身如竹节虚怀若谷,却也有些小诙谐,一似随风婆娑沙沙作响的竹叶——总之是一个十分儒雅的道人。但这时他却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好像一头暴怒而饥饿的猛虎在原地转着圈,不停地向天咆哮。无咎吼道:

“妖孽,一定是妖孽!”

他攥着拳叫道:

“我自然知道,天宫宝扇定然秉气祥和,怎会这般五次三番戏弄于我?!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

纵然狂怒如虎,老道人的言语依旧保留几分文雅。他摊着手跟新识的两位年轻人叫道:

“两位小友给评评理!那妖物欺人太甚!妄占仙宝已是死罪,竟还敢挟持宝物五次三番地戏耍老夫!我今日终于明白,这前前后后四五回寻宝不着,不是那仙家宝贝行踪难测,而是有妖怪故意挟持戏耍我!哼…”

怒发如狂的老道人哼了一声后,却忽然又重归平静。他转过身,沉着脸,不再跟张牧云和月婵说话,而是对着那静默无言的浩大山野冷冷说道:

“无知妖类,敢欺我上清神术。三番五回地弄鬼,莫非以为贫道不知你们的底细?若不是这满山的草木汇聚了潇湘洞庭的灵气,你们再设法取其菁华润泽,何由你们这些老妖深藏地底,埋尸至今?好好好!罢罢罢!出家人本应以慈悲为怀,但既然你们不知死活,妄占着天仙宝物,又不知悔改地弄鬼,本道人也只好烧山夺宝,完结四海真人的夙愿!”

说到最后一句时,提到四海真人的名号,刚才一直面沉似水的无咎脸上已是充满虔诚,话音落定,便转过身来,也不顾两个小男女就在眼前,便先对着头顶的天空稽首一拜,然后又拜伏在地,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口中喃喃祈道:

“上清不肖小徒无咎拜启:愿四海真人张神君赐我神力,恕我死罪!”

念叨完毕,这在当世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上清真人一骨碌爬起,掸了掸脸上粘着的草叶泥灰,便挺直了身子,面朝着草木葱茏的君山群峰望了望,回过头来对张牧云和月婵咧嘴一笑,道:

“二位小友,请安坐石上。虽然元宵未到,我就在这仲夏草木丰润时节,让你们看一场平生最大的哨火!”

第二卷『风月人听烟中语』第十五章 燎叶成黛,青山碧岳含烟

 “您的意思是…要烧整座山?”

直等怒发冲冠的无咎道人最后和缓了神色,张牧云才缓过神来。不过,纵然清醒,他仍不敢相信,又少见地呆愣愣问了道人一句。

“不错!正是要烧整座山。”

“那…”

张牧云愣了愣,低头琢磨了一下,抬头又问道:

“道长,现在正是夏天,这满山都是青草绿树,怎生烧得起来?”

张牧云与其说在疑问,倒不如说像在拖延。

“哈哈!你来看——”

无咎道人狂狷之态毕露,仰天长笑中右手一拂,那袖风扫过之处,山坡上原本绿油油的灌木丛顿时便像浇了火油的枯草遇上火星,“轰”一声烧着起来!无咎拂袖引燃的山火火势极大,霎时间好像西天飞满了红霞,顿时张牧云与月婵便映照在一片红彤彤的火光中!

“…”

见老道如此手段,张牧云脸上没有丝毫惊奇神色,反是一阵沉默。静默片刻后他便在那熊熊火光中叫了起来:

“无咎道爷,不晓得你神术通天,这样水润草木也烧得起来,是我失敬。只是这漫山遍野山火一燃,您倒是惩治了那捣乱的妖人,却不是把我们性命断送?这山火猛烈,我和妹子怎生逃得出去?”

“不用担心。”

饱经风霜的老道人似乎没听出少年话语中蕴含的愠怒,还是平静答道:

“贫道惜生,只烧草木,怎会伤二位小友性命?不须慌,你且来看——”

说到此处无咎语声忽然止住,把手一探,“咻”一声拔出背后宝剑,仰面抬须,面对着牧云二人退后几步,然后突然挥剑望空一划,刹那间,如同半空打了一道电闪,忽有一道明色光芒闪过。等张牧云定睛再瞧时,便见得眨眼的功夫自己和月婵两人的身外便凭空罩起一只半圆的巨大水泡,泡面波光流动,水光盈盈,阻隔了水幕外漫天的火气。

无咎道人这般作法后,专门仰面对张牧云淡然一笑,说道:

“看,小友现在无须担心了。”

说罢,他便袍袖一拂,飘然转身,定了定身形后,原本优雅的身形忽然一变,就好似换了一个人,犹如那些乡间扶乩请神的神汉一般手舞足蹈,施展起焚山大法来。这种时候,一心切断地底妖物灵力生机的上清真人已将身后那两位临时雇来的少年男女全然放在脑后。

于是,在上清高人极力作法之下,熊熊的大火一蓬蓬地烧起,从这个山头开始逐步向四周蔓延,转眼那已近黄昏的天空中半边被映得通红。本来这天色只是将近黄昏,四周还有些亮堂;当这大火燃起时,明亮的火焰辄吞吐数丈,那笼在巨大水膜中的两位少年人再向四外看去,却觉得好像黑夜已经降临。山坡碧野中,到处都是好似从地底喷出的野火。无数的火鸟在天空飞窜,就好像从神人的火葫芦里放出了无数火鸦,在碧油油的青山绿野中乱窜,所到之处,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