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自然之功,确是神奇。你想,这会不会是上天在向我们修行之人传达一个义理呢?”

“哦?什么?”

“那便是,纵然以水之柔弱,只要持之以恒,源源不绝,依旧能将看似坚不可摧的岩石,贯穿大洞!”

“是啊…”

“呵,师弟,你想想,水滴石能穿,我们修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要持之以恒,无论以往有无陋习,资质天赋如何,只要坚持,总有圆融贯通、飞仙证道的那一天!”

这时明真也被自己的说法说得激动起来,满面放着红光。

“嗯,对!”

对他这说辞,牧云倒也认同。

“就是。”明真趁热打铁,“来来来,不如你我一起去做功课,也好教你些本教入门的打坐冥想之术。”

“呃,打坐?”

牧云猛然一惊。

“是啊!怎么了?——这可是静心求道的不二法门!”

“这个…”

这时牧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场景:

宝林禅寺的方丈智光老和尚,正带着手下那帮光头僧人,从早上开始一直坐在方寸大的蒲团上,整天除了吃饭,怎么也不离蒲团半步!

“打坐?蒲团上?”

“没,委羽洞中,都直接坐在石上打坐,以示温凉刻苦之功。”

“啊。”

牧云已全然清醒过来。看看眼前这位师兄热切的眼神,他勉强笑了笑,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师兄,水滴石穿,果然让人赞叹。只是不知,这水滴儿用了多少年,才把这石头滴穿?”

明真不明其意,老实回答:

“这个啊,听长老们说,少说也得万年。”

“那就得了!”

牧云现在摆出的惫懒模样,倒和明真之前误解的差不多:

“师兄啊,打坐打坐,坐得屁股破!人生在世有几年?可比不上这些水滴石头千年万年!”

急促说完,他便扔下目瞪口呆的明真,径自回屋继续养精蓄锐了。

“…!!!”

让牧云没想到的是,他这般搪塞之辞,反激起明真的怒气。

于是不一会儿,这月火教弟子追来,也不管牧云想睡觉养精神,将他一把拉起,好说歹说,将月火教最基础的心法一股脑儿教给他!

“师弟!”

强教硬授之时,本来脾气不错的明真语气都有点气冲冲:

“我教你的这是‘凝月心法’,乃我月火教最基础的心法。不过你却别小瞧它,最基础,也最博大。”

明真十分较真地教导:

“月火教之凝月心法,修炼从无止境。你我这样辈份低微的弟子用它,洞玄神君那样的掌门师尊也用它。修炼得成,则明月心照,有大光明,破诸魔法,乃不二仙术之流!”

眼瞧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弟神色有些轻视,明真便不免做得一番广告。一顿说完,他又道:

“据我所知,包括我在内,每一位历经考验入教的新弟子,第二天就得开始学习‘凝月心法’。我不知道你因什么原因不用学,但作为你入门第一天的同室师兄,我必须得教授于你!”

“好吧…”

见憨厚良善的小师兄竟然发怒,牧云也不敢擅撄其锋,只好乖乖地跟着修习这凝月心法。当然,虽然对明真打扰自己这个临时客串的月火教弟子有些不高兴,在此之余,牧云倒也有些感动。

再过得一会儿,牧云一想,之前自己还耍个计策去跟毕真套那月火真法;现在有人送上门来,自己反倒推三阻四,实在不像话。这么一想,他便抖擞谨慎,弄假成真地开始跟明真学习起月火教心法来。

不过,这凝月心法的修习进展,倒不甚大。

修炼了一下午带半个晚上,牧云却只在闭目之时的脑海心神中,凝想出一弯微细的残月,还光影黯淡。照明真的说法,等凝月心法练到高深之时,甭说脑海中隐现这样的细微残月,到时候真会有一轮璀璨明亮的心之凝月,悬于体外头顶的上空,帮助自己斩妖除魔,增强法技效果。

明真说辞,也许夸大,只不过为了吸引牧云这懒汉持续修习。不过,听他这么一说,牧云现在已然有些泄气。不过,明真却安慰他说,能在第一次修习心法时便能凝想出微光残月,在本教中已颇为罕见,这修炼速度已可称得上神速。

对于他的安慰,牧云一想到明真的温润善良心性,便也不当真了。

虽然费神修习了“凝月心法”,这天晚上,他还是出洞了。也就是说,这晚他依旧在明真面前充分显露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心性”,不顾阻拦一个人任性地出洞去了。

闲言少叙。

今日正是七月十五月半,此刻是月圆之夜,也是人间的鬼节。有了昨晚上出来的经验,牧云不再那么害怕。而今晚的山风也凑趣,不如昨天的那么大,现在这光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月白风清”了。看看天,圆月朗照,明河在天;看一看四围,山林整齐,清风徐吹,倒正是来山野中闲走的好天气。

只是,之后牧云又去鸣玉溪涧溜达了半个多时辰,却仍是山幽林静,四野岑寂,没碰上丝毫蛛丝马迹。

“不行,不能这般死等。”

见毫无进展,张牧云心急之余,心中动念:

“那毕真出事,月火教闻风而动,虽然最近偃旗息鼓,那妖秽却也警觉。像我这般悠然自得、老神在在地闲逛,怎引得了妖邪?”

牧云开动脑筋,心忖道:

“不如…我便假装迷路?狼狈不堪,再施出点低微的法技,显得颇有精魂,让那暗中隐藏的妖魔知道,小爷我也是一顿好肉,比那毕真还值得吃喝!”

打定主意,牧云立即实施。之前他还一直沿着鸣玉溪来回逡巡,这回他一头撞入附近广袤的山野中,假装迷路去也。

只是,这迷路,开始假装,逐渐含糊,到最后牧云猛然发现:

“啊咧,真迷路了!”

惊觉这一点,牧云赶紧停下脚步,环顾四方,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在一个山坳中。

略稳定心神,牧云环目四顾,只见不远处的东北边有一条不高的山岭,沿着西北、东南的方向蜿蜒延绵。自己所立之地,已出了山林,四周也算开阔。举目望望,四外有山林、有谷地、有草场,靠近东北山丘的地方,还有一片山石丛。月光下,那些高大的石头阵列如林;稍微向那边走近几步,便见得怪石嶙峋、犬牙交错,牧云直觉而言,这并非一个普通之地。

正在打量,冥冥中,牧云却忽然听到身后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虽然形迹轻微,这闪动,却在自己专注的灵识中划过一道无比清晰的轨迹!

“谁?!”

月光下,少年猛然回头!

第九卷『白云乡里惊血魂』第九章 读心魅形,语学媚燕娇莺

甭管委羽山叫什么道家洞天、人间福地,说到底现在自己就是在荒郊野外。深更半夜身处荒郊,脑后突然“嗖”一阵风声,还是让牧云一阵慌乱。不由自主,脱口说得一声“谁”,猛然回头,却见野草丛中有只黑影跳跳踉踉,正奔向远方。

“却是只兔子。”

牧云心下安定,道:

“若不是夜里,少不得把你逮着红烧。”

见兔子逃入远处黑暗之中,牧云转过身来,准备继续打量刚才没看完的地形。只是,这一回头,他却愣住了。

“月婵?!”

在他正前方,深草上,月光中,那亭亭玉立的少女,不是月婵是谁?

“月婵真是你吗?”

牧云大喜过望。

“嗯…”

忽然出现在此地的月婵,轻轻应了一声,似有些羞涩。欲待低头,却又抬起螓首,大着胆子深情款款地看向少年。皎洁的月光下,少女清幽如雪,一身飘逸的洁白纱裙随着夜晚清风翩然飘摆。

“月、月婵,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惊喜非常,牧云一时竟忘了走过去,只立在原地,口中说话变得结结巴巴。

见他呆相,月婵噗哧一笑,嗓音柔腻无比地说道:

“傻瓜…我怎会在这里?想你了呀…”

“呀!”

少年的脸红了。

“可是…”

他还是有些犹疑:

“可是,这么远路,你怎么寻得到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月婵娇嗔一句,复又腻然低语:

“公子…相思刻骨,须臾不想分离。奴家便含羞忍苦,一路跋山涉水来寻你,你休莫笑话人家。”

“不笑、不笑!”

见她少见的如此媚态,张牧云一时如雪狮子向火,半边身子都酥了。

见他如此,月婵心中高兴,却撅起小嘴,幽怨说道:

“笑话倒罢了。只是远道而来,走得人足踝酸楚。好不容易来此,却见公子只顾吟风赏月,还要人家自己走过来…”

“啊,是我过错!”

这时牧云才如梦初醒;看着眼前娇娃宜嗔宜喜、万种风情的模样,他忙举步向前,边走边说道:

“并非不知疼人,只是几月不见,妹子容颜更胜从前,哥哥一时看呆罢了。”

“嘻…”

见他满嘴甜言蜜语,口水都似要滴出来,月婵赧然一笑,心下却甚是欢喜。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