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听得如此,公主和牧云相视一望,已知今日真到山穷水尽、不可挽回之时。

将近十万的血魂妖军进城,于街市中如潮水漫来,则哪怕将士再是勇敢、法师再是强大,于守城而言已是于事无补。

至于前些日大出风头的幽萝,牧云则已经详细询问过,知道小女娃懵懂中使出诡异法术后,暂时灵力微弱,当下已经不可能再施展当日召唤白骨军团的手段。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牧云已越发清楚地感觉到,此番皇朝的战败,绝非双方的奇人异士之间有太大差距,而是输在常规军队上。在这样波澜壮阔的战争中,叛军拥有无数战力绝强的夜煞骑兵和血魂大军,这优势绝非王朝拥有的那些高强法师能够弥补。更何况,看来叛军中隐藏有绝代高人,竟能施展出这样瞬间挪移数万人的法术——浸淫法术已有不少时日,牧云十分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法术已经脱离了一般法术的范畴,而应称为神技!

想到这一点,牧云内心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不过,他表面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看了看远近嘈杂慌乱的败相,牧云心里叹了口气,对眼前宫廷侍卫和越来越多的残兵败将道:

“你们快护送公主回宫,我来断后!”

“不!我们一起走!”

公主这时已经完全褪去威严的外壳,泪流满面,坚决不肯抛下牧云一人独逃。

“快走吧!快!”

牧云已变得疾言厉色:

“月婵你应该知道,这儿不缺一高强法师,国家却少不得一个尊贵公主。叛军入城,你决不可落入敌手;如再推延,那——”

牧云滞了一滞,决然说道:

“你我情谊,现在便断绝吧!”

平时温良洒脱的少年,这是遽然发怒,看在公主眼中,却是另一番滋味。本来威势赫赫的公主一边忍住眼中蓄满的泪水,一边说一声:

“保重!”

说罢公主便在扈从和残军的簇拥下,掩泪而去!

待公主走后,牧云独立当街,任京师的残兵败将从身旁潮水般涌过,他只如海潮中的一尊礁岩巍然不动。

“事已至此,皇帝陛下当携皇族和大臣弃城而走吧。”

当年的张家村无知小儿,此时看着远处潮涌而至的血色大军,思绪变得无比地冷静和庄严:

“事起突然,只希望我能多抵挡片刻,这样京师的军民便能多逃走一些人。”

且不提城中巨变,再说城外叛军。这时的京城内外已经喧嚣沸腾乱成一锅大粥,但一炷香之前,在离京城东南三十里外的一处山丘前相对还算宁静。四外碧草连天的山丘前,只有十数个人静静站立。他们居中之人,金盔金甲,猩红战袍轻轻飘摆,一脸沉静庄严,正是叛军首领伪王夏侯勇。

他们这些人吗,正盯着远处山岗上那个娇柔的身影,在这个身影之前的半空中,则悬着一片硕大无朋的血红光芒,像彤云飘落,更似一面红光灿然的巨镜稳稳地悬在山丘之前。山顶的女子此刻正张舞双手,整个人手舞足蹈犹如异族的神巫,在虚空中点点勾画着神秘的符箓。

随着她的吟画,一个个闪着紫色光芒的符纹凭空生成,向虚空血镜悠悠飘飞。这时候,那些在京师城外阵列如林的八万血魂大军额头,所有的血魂晶石都在散发出异样的红光,渐渐汇聚加强,半柱香的功夫就映红了京师东面伊洛河平原的天空。

画符作法的娇柔女子正是贺兰媚儿。当她手中催生的符箓越来越多、飘飞越来越急,那眼前用无上魔技生成的“离魂魔光大镜”,其中也展示越来越多的人物影像。这些人,正是为了成功催发血迷离大阵而搜集和锁定的千里之内的无辜百姓。为了成功催发阵法,她需要搜集十万之数的生魂,而越孱弱的百姓便越容易被她魔功所化,魂魄也更容易被这离魂魔光大镜所拘。镜中映现的那些平民百姓,此刻仍然或在劳作,或在休息,对即将到来的凄惨命运浑然不知。

面对贺兰媚儿作法,夏侯勇盯视观察的目光十分专注。看着他一脸的凝重,随行的谋臣大将们当然只认为他们的君王十分关注宠妾的这个阵法能否成功。

终于,万事俱备,魔界大阵血迷离终于被那个女子催发成功!八万血魂晶光遽然大盛,十万生魂应拘呼啸而来,一时间无边血魂魔气冲天而起,被拘魂魄的生灵怨念直达地府,霎时间天地变色、万灵哭号!在一阵震慑七界生灵心魂的悸动闪过后,伊洛河平原上阵列如林的八万血魂军,以及他们周边方圆五里内肃穆陈列的叛军,真如之前贺兰媚儿所描绘,眨眼间凭空消失,片刻后重见天日之时,已换成身处洛阳城中!

“天下帝都,即落我手!”

眼见远处号称不落雄城的洛阳京师中血光冲天,夏侯勇便知京师已经落入己手。于是他蓦然仰天一声长啸,声掠四野,犹如狼嚎!通过这一声肆无忌惮、滚滚无绝的嚎啸,夏侯勇觉得自己平生郁积的怨气已然全部吐尽!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恰看见山岗上那个极力作法的女子,忽然间身子一软,就此瘫倒在山巅。一瞬间,他脸上竟露出一丝放松的欣然神色,不过就在下一刻,脸色又恢复惶急。他推开人群,急急忙忙地奔向山岗,一边跑一边大叫:

“媚儿、媚儿,你怎么了!”

急切奔近救助似乎力竭的贺兰媚儿,夏侯勇并不会知道,就在方才魔功大成、血阵催动之时,在万里之遥的数个地方,无尽云空中突然刮起暴风,电光撕裂了千里夜云,天空仿佛裂开大洞,在一阵阵呈现血色的扭曲虚空中,无数奇特的黑影瞬间降临——

就在这一刻,原本毫无生机的天地突然一阵颤栗,那头顶的万古虚空刹那间仿佛睁开无数的眼睛,在注视这血色笼罩的苍茫大地。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五章 山河破碎,堕终身于迷雾

当皇城败军从身边退尽,大街上颓败惶恐的气息一扫而空。代之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戾气和杀机。张牧云的威风前些日已都在叛军面前显露,只是今日血魂将卒们见到他屹立当街,只是稍一迟疑,便又狂吼乱叫着向前冲杀。

以刚才战死的败军血肉为祭,血魂将士催发的魔火更加肆虐;面对曾经战败过沙喀罗大帅的少年,他们一上来便施展出最强的战技。大片的血魂业火随着劈斩的战刀汹涌而出,犹如血色的狮子凶猛号啸;掌握天魔大法的将士施展出黑暗魔炎,映着到处燃烧的房屋和树木,也已变成了鲜血的颜色。黑渊怒海般的火潮朝少年汹涌,抨击在他极力张开的巨大冰盾上,冰火相击时激起无数的火苗和冰屑,在黑夜的皇城上空绽放飞散,如同夏夜最绚丽的烟花。

为了阻挡眼前的追兵,张牧云已经竭尽全力施展出最大面积的玄冰水盾;与此同时,他还不停地召唤冰雪风暴,从天而降地打击那些追兵。因为他知道,仅仅防守不足以将敌人拖住,还需要不停地反击造成伤亡,才能让叛军失去理智,一时想不到绕道,只管死命地攻击自己。

牧云的努力让传送入城的叛军脚步足足停滞了一刻多钟。面对如此众多强大的血魂战士还能做到这样的结果,已足以让人骄傲。只是这一回叛军已是孤注一掷,容不得任何人阻挡他的道路。就在叛军攻向皇城的脚步受阻时,他们的首领夏侯勇也终于赶到。当这位叛王听说自己的大军又被上次那个少年给挡住,还有些不信;等急匆匆从已经攻破的东城门进入,纵马赶到现场时,远远地顺着火光一看,却见漫天飞火中傲然屹立的,赫然正是那个叫“张牧云”的小子。这一下,可把夏侯勇鼻子给气歪了!

“臭小子!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夏侯勇心中愤懑想道: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跑路,还敢阻挡本王大军兵锋。”

也不知是否命理相克,夏侯勇总觉得自己只要遇上这位张牧云,总会坏事,以至于现在看到这情景时,冷不丁一哆嗦,下意识地朝四外看看,想瞅瞅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数。

不过,等冷静观察片刻,夏侯勇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他已看出,今日这少年确实已到穷途末路,现在堵在街口死撑,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了。

判明情势,夏侯勇恢复了镇定,跟手边旗牌官耳语几句,那旗牌官便高声叫道:

“儿郎们听令!定朔忠义王有令,能生擒此贼者,封万户侯!”

夏侯勇的意图很明显,在现在这样顺风顺水的大势小情面前,若让这小子给死了,自己必定一辈子后悔。

听说生擒这少年能得万户侯,则那些围攻的血魂将士们更加卖力;本来有少数人见那少年时不时就从天上召唤一些猛烈的冰雹,砸得人头破血流,便心生惧意,正悄悄往后退,这时听得夏侯勇这命令,顿时又跟打了鸡血似地往前挤。独木难支,瞧这众人踊跃的局面,纵然那少年再是法力通天,也难免力竭被擒之局。

不过,听了夏侯勇生擒之令,那位已随军到了跟前的宠妾贺兰媚儿,听了后却微微皱眉。她在后面看着前面那高头大马上洋洋得意的夏侯勇,心中转念想道:

“莫非他还有劝降延揽之意么?”

想到此节,贺兰媚儿幽若山潭的眸子中,忽然闪过一丝阴暗的涟漪。在阴影中,她望了望那个仍在漫天攻击中苦苦支撑的少年,俏媚的脸上忽然泛起阴毒的神色。

“嘿,你们谁也当不成万户侯。”

带着戏谑地自言自语一声,娇若细柳的宠妾暗摆长袖,纤纤玉手在宽大的袖子中暗暗拈了个法诀。

“着!”

低叱一声,暗夜中仿佛掠过一阵阴寒彻骨的波纹,原本正在冲击少年玄冰水盾的黑暗魔炎,忽然光华大盛,竟发出诡异的紫色光芒,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如九幽炼狱中终年闪耀的紫色魔电,瞬间刺穿晶莹厚重的水月玄冰盾,全数击打在牧云身上!

本来,纵然张牧云独力难支,但毕竟他在溟海水神之术上的修为已近天道,纵然魔火熊熊,也不至于这瞬间就被攻破。但当那紫色的魔光闪耀之时,坚韧通灵的玄冰盾顿时破碎,犹如九幽魔电般的紫色电火瞬间便洞穿了少年的四筋八骸,与此同时还仿佛给他的神识造成重创,张牧云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之后,神识瞬间模糊,想什么都想不清楚,并且所有脑海中能忆起的影像,全部带着诡异无比的紫色或者触目惊心的血红。

见得少年终于落败,神识溃乱,转眼就会被接踵而至的攻击撕成碎片,贺兰媚儿便一阵得意。这妖媚魔女想道:

“你也算少见的少年英杰,如果不是趟这趟浑水,异日也会有不小的成就。只是可惜…罢了,你能受我威震魔界的‘紫电天魔禁锢大法’后再死,也算不枉了。”

在她转念之时,包括夏侯勇在内的所有附近叛军,这时候并没有如何反应过来,只是突然见到那个摇摇欲坠很久但就是屹立不倒的寒冰法盾,倏然碎裂了。

不过,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马上那少年就会被接踵而至的攻击杀死时,这时却见打横里一道明亮的光华翻转如龙,转眼杀进那些阵列地叛军中,猝不及防下血魂将士转眼死伤二三十人。就在血魂大军一阵慌乱之时,一道绚丽的火光翩然而至,犹如凤凰降世飞近少年,一阵光影缤纷后又翩然远逝,原先少年站立处则空空如也。

还没等叛军反应过来,那军阵中婉转如龙的水色光华一声清吟,犹如龙啸九天,又肆虐片刻杀伤数十人之后,便在叛军重振旗鼓前,也化作一道青光遁入了左近茫茫的民居中。

“什么人!”

见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夏侯勇鼻子再次气歪;隐约间,他看清这俩搅局之人的特征,一个竟似乎那个名动天下的公主,另一个正是传说中那少年的妖侍。心中恼怒,夏侯勇正要下令追赶,却听旁边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主公,区区一小儿,何足兴师动众。”

夏侯勇回头一看,却见正是那个赞军校尉、弘毅军师郭仲勋正带着一彪人马急匆匆赶来。

“先生此言何意?”

“眼下大事未定,宜尽速攻取皇宫,肃清余孽,安定城中百姓。当大事已定,富有四海,要抓区区一个小贼还不容易。”

“善!多谢军师教我。”

刚刚被气昏了头的夏侯勇面容一肃,在马上躬身向郭仲勋行了一个礼,便听从其言,有条不紊地发布各种命令。

冷静下来的夏侯小侯爷恢复大将之风,各种明智决策流水般发布下去,一方面叫他的麾下大军从城里打开更多的城门,一方面则让早已收买的细作带领主力朝皇宫杀去。

到了这一刻,虽然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但敌我双方所有的有识之士都知道,天下京师洛阳已然易手,那武烈帝的正统皇朝恐怕从今日开始,便告落幕。

闲言少叙。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三月初六这一天晚间,先是洛阳皇宫宫城的西宫门长乐门告破,转眼正门应天门、东门明德门、北门玄武门相继告破,自愿留守、死战不退的两千御林军,兵败剩余者共计两百六十七人,全部被押到皇城外午门广场上,一声令下之后,全部人头落地,尽皆遭戮。

绵延了数百年、发生了无数风云故事的古老天朝就在这一夜宣告易主。而在前一天晚上,这座宫城的前主人们便已经踏上了逃亡之路。接下来伴随他们的将是追杀、疾病、饥寒、背叛,还有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苦。

在这当中,从洞庭湖畔罗州乡野走出的少年,在身受阴毒而诡谲的魔界强大秘法之后,也将迎来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转折。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六章 烟涛渺茫,丹魂飞于海隅

是年三月初五,天下京师洛阳城破,王师自北门仓皇东逃;三月初六,洛阳皇宫被攻下,负责防守的御林军尽数被戮。阳春三月,本是繁花似锦;洛阳京师一带春光烂漫,往年此时正是踏春的好时节。只是现在,到处是兵荒马乱、充满杀戮和喋血。

城破之时,月婵不顾自身安危和众人的反对,与绿漪一道返回救助牧云。只是,虽然历尽艰险于万军之中救出,牧云身受贺兰媚儿的无上魔技“紫电天魔禁锢大法”,则随王师残军一路逃亡时,几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每隔七日还需受紫电魔火的暗暗侵袭和焚燃。虽然并非肆身真正火焰,但四肢八骸为魔电暗火煎熬,那种精神上的痛苦甚至比真正立于火场还要难熬。而在无人之时,牧云曾暗自试过,竟发现自己施展不出法术了!

就这样躺在担架上随军逃亡,每当那魔电暗火发作之时,牧云真觉得生不如死。现在他才知道,以前他遭受的所有磨难和痛苦与现在这七天一轮回的魔火洗礼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过,随着皇室逃亡,一路追兵逼索甚急,所有人都是艰难困苦,惶惶不可终日,因而当躺在担架上的牧云魔症发作之时,都是强自忍受痛苦,以惊人的毅力让自己口不出呻吟忍痛之声,免得再给别人添忧。每当这时,悉心照顾他的那几个女孩儿都心如刀绞,便连年纪最幼的幽萝都从哥哥扭曲的脸型、豆大的汗珠看出他正在忍受天大的痛苦。

按下细节不表。他们这一路京师残军,护佑着皇室和诸位大臣一路向东逃亡。这等时节,陆路皆有叛军同党,叵测难知,便准备一路赶往东海之滨的徐州部,乘船扬帆南下,至南方扬州诸郡再图后事。三月八日,他们这行人抵达颍川郡,颍川太守徐云佐坚贞不阿,并未从贼。待王师抵达,不仅倾心接待,且再上路时徐云佐携郡中精兵一起护卫王师向东寻路。

这一路时不时有追兵赶上,双方一番战斗,结局都是王师继续仓皇东逃。接下来几日,当这一行三四千人离了颍川郡向东北方的山阳郡行时,在途中一个叫楚丘亭的地方,终于遭到叛军重兵阻击。八千血魂军在叛军大将薛恶虎的亲自率领下,轻骑快马地先于王师赶到此处设伏。面对如此优势军力,双方一番血战,武烈帝以死伤两千多兵士和七八名护国圣教法师、与天玄子和少师等法师主力失散为代价,勉强带着剩下的一千多残兵继续突围向东海边琅邪郡方向行进。在这当中,刚从王驾的颍川太守徐云佐战死。

实力大损之后,一路上遇到的城郡态度都变得暧昧。在成王败寇的想法以及凶残强大的血魂军直接威胁下,任城、武阳、卞县、蒙阴、东平阳等这一路上遇到城郭,都城门紧闭,装聋作哑地假装没看到城下这一支求助的残军。

面对如此局面,武烈帝一方面痛心和愤恨,另一方面也有了警醒。也许,局势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人只是将吊桥高高挂起,装作没看见,可能还算是非常厚道的一种做法。如果稍微坏心一点,冲着他们这一千来人的残兵败将,随便纠结点军队就将他们拿下;若然得手,这可是天大的一个富贵。有了这想法,接下来他们不再取道城镇,而是专门从荒野择路而走。

在这当中,牧云纵然有心相助,却如废人一般躺倒于担架当中。面对他这状态,月婵等人毫无嫌弃之心。尤其月婵,以定国天香公主之尊,则每到牧云口中的吃食饮水,都由她亲自准备。逃亡之中,条件本就艰苦;如此衣不解带的侍候,到后来这从来容光焕发、金枝玉叶的公主,便已显得容光清减,颇见憔悴。见她如此,牧云正是心如刀绞!

三月下旬,当落难的王师接近海滨,至高阳、海曲(今山东日照附近)之间时,文臣武将已散落大半。他们有些半途遇难,有些则心怀他想,离队另觅出路去了。离去官员中,以左丞相刘光远官职最大。“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国破逃难之时,人心如何,一望便知。

到得海曲,众人暂歇,荒郊野地,兵将草草扎营。这时候,无分尊卑,侍郎倚着小卒,尚书挨着火头军,从营地穿过随便几脚就能踢到仨国子监祭酒、五太常侍卿。

在这时候,面对这局面最难过的则是武烈帝。望一望丢盔弃甲的仪仗和东倒西歪的臣子,武烈帝悲从中来,于歇驾的小树林边屏退左右,与皇后抱头痛哭。正当英年的皇帝原本雄心勃勃,欲治出一个前无古人的盛世,谁知道,眼下却落到这般田地!世事更迭,前后只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英气勃勃的武烈帝却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头发花白、衰老多病!

行至海曲,牧云身体已经基本恢复。除了法术还不能施展、一运灵力便筋骨剧痛之外,他已能行动自如。此时,他与月婵并肩立于郊野,看四外碧草如茵、青山如旧,想到山河已经暗换,不免都暗自伤感。

“月婵,这些日多亏你了。若不是你…”

看着身边本来娇娜的女孩儿一脸憔悴,牧云便十分心痛。

“且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月婵心甘情愿的…”

月婵低低说道。此时她的俏靥之上,却是满脸愧疚,心中暗自自责:

“却是我,才累得你落得如此田地…”

此后二人并肩而立,直至绿漪和幽萝寻来,都是默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