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样啊。”本来满怀信心的少年,神情又变得很尴尬,没话找话道,“你们东瀛的妖怪,还真挺可爱呢,比如这竹切狸,做这样的无用功呀。”

“可爱?无用功?”东野勇人嘴角带一丝嘲讽笑容。

“难道不是吗?”不服气的少年正要跟他争论,却见这扶桑剑客突然拔地而起,如一只苍鹰朝那竹林方向急速飞扑。

“干嘛?说不清楚便想逃避?”正当张牧云恶意猜测时,却见几乎与东野剑客飞扑而出的同时,那竹林中突然激射而出七八道黑影。

“啊…还真有狐狸妖怪!”张牧云眼神极好,特别双目微运灵力之后,顿时看清那七八道黑影赫然便是狸首人身的妖怪。

这些形状诡异的竹切狸妖,个个挥舞着锋锐的利爪,飞腾半空时,脚下俱都踩着竹节形状的幻影。

“那是…”看清那些碧油油十分诡异的竹节幻影,见多识广的少年忽然意识到,刚才这扶桑剑客的话也许是对的。

虽然竹切狸看似没有砍断青竹,但其实已经把它的草木精魂给截断了;这不,他们便如凭虚御风一样,踩着幻影竹魂飞击伤人。而当看清那些竹切狸妖的面目时,张牧云意识到,不仅自己那个“无用功”的结论说错了,那“可爱”的评语也完全谬误。那些张牙舞爪的狸妖,呲牙咧嘴,神色极为凶残,哪有半点的可爱可言?甚至张牧云觉得,妖怪长成这样,简直就是欠揍的典范啊。

不过,相貌讨厌的竹切狸,也不用他张大侠亲自动手。那东野勇人不愧是张牧云一眼就看重的剑客。当他如大鹏般飞腾半空,与对面数量众多的狸妖碰面,他毫无惧色。虽然早已飞腾,但他始终没有拔出背后的剑器。但当在空中快与狸妖相撞、妖怪的利爪快挥到自己衣襟皮肉时,东野勇人蓦然拔剑,顿时就见得已经有些暮色的半空中,好像激起几道耀眼的闪电!

“好快的剑!”张牧云见状,顿时瞳孔一紧!在场这么多人中,也只有他和柳泽仙夫、川口清岚少数几人,能看清东野剑客出手如电的过程。其他人,只有等双方都落到地上,一看东野勇人立定身形,收起剑器,双手交叉胸前,气定神闲,而那七八只竹切狸妖却个个开膛破肚,摔落地上,惨不堪言,这才知道刚才大概发生了什么。

“东野君最高!”“东野君神剑!”沉默片刻之后,人群中响起一片喝彩之声。

众人喝彩之时,只有张牧云可能因为被东野勇人鄙视了,便在众人异口同声的赞美声中,低声地唱反调道:“虽然剑法不错,但落地后只顾摆姿势,若有敌人未死,突然反击怎么办?所以东野君毕竟还是落了下乘啊。”

他这样的冷嘲热讽,落在旁边之人的眼里,自然是无理取闹。于是本就不屑他的那些东瀛豪客,更加鄙视张牧云的人品了。

此后队伍继续前行,快接近城镇的大路口时,那日影西斜,黄昏降临了。从同伴们的粗略介绍中,张牧云也知道这新岛庄因为妖怪们闹得太厉害,已经被原先的居民放弃。当暮色降临,余晖返景的晚霞映照在那些无人的建筑上,张牧云便觉得它们像一堆没有生命的剪影。这种剪影,并不是中原逢年过节所剪的喜庆窗花;在昏黄的暮色中,那些破落废屋的剪影黯淡黑黝,寂静无声,在本就凄凉的黄昏暮色里,显得危机四伏,本身便如同一群张牙舞爪的阴险妖魔。

“拜过各路神佛,但愿咱们别遇上多少妖怪,安安稳稳地通过此地吧。”有着过客觉悟的张牧云,在心中历数各位他所知道的神佛,无论是佛教的、道教的还是儒家的,他都一股脑儿默念,希望能够感动他们,让自己这趟混差事之旅早点完成。

谁知道,不知是不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运气始终不在他这里。本来他没祈祷还好,这一祈祷,便听得队伍中有人大叫:“冰溜女!是冰溜女!!!”

“冰溜女?”不熟悉异域妖魔的少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过这时候,离他不远的那位巨势家首席武士横山克岗大人,听到“冰溜女”之名,却突然面色如土!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二十八章 火融雪女,噬灵飞头蛮妖

很快张牧云便知道为什么横山克岗面色苍白。原来不远处那飘来飘去的女子身影,肌肤如雪,整个人就跟是白雪捏成一般。克制这样的冰雪妖怪,自然需要火攻;横山克岗第一反应,便是心疼自己的火焰符钢镖。

不过很快那柳泽仙夫大喝道:“冰溜妖女,就让鄙人送你入轮回!”喝声已毕,他便开始手结法印,口念咒语,大约花了半刻功夫,忽然催生出一只硕大如斗的火球。这火球烈火熊熊,浮于半空,声势颇为吓人。召唤出巨大火球,柳泽法师胼指急喝一声:“去!”顿时这火球带着风雷之音,朝街道废屋中间飘移的冰溜女扑去!

柳泽仙夫不愧是实力强大的火灵法师。这团火球乃是三味真火,虽然那冰溜女极力奔逃,但火球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追逐着冰溜女惨白的身形。无论冰溜女如何快捷,也赶不上火球飞扑的速度。很快众人便看到那团巨火一接触冰溜女的衣裳,蓦地迸发出一阵强烈的火焰,然后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冰溜女整个人就被熊熊烈燃的大火瞬间吞噬。

不到片刻之后,大火消散,众人只听得“啪嗒”一声响,原先冰溜女挣扎站立之处的地上,掉落下一团融化的锡块。很显然,整个冰溜女在人间只留下这个遗物,乃是她头上原本带的梅花锡簪融化而成。

“好!”“柳泽法师最高!”很快除妖讨伐队又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喝彩声。

这当中,又只有张牧云依旧唱反调。他低声嘟囔:“火球威力是不错,就是念咒时间太长了。”他这些抱怨,都是用日语说出,也是希望给队伍中的同伴提个醒。他觉得,纵然出工不出力,那出张嘴提提建议,让他们警惕一些,还是应该的。

只是,他这样的好意,又遭来身边扶桑好汉们的白眼:“这念咒时间还短?柳泽大人是我们京畿地区施法最快的法师了!神法五灵,法师念咒就得这么长,你以为跟剑客比出剑嘛!”

顿时,张牧云不合多嘴,他在周边众人心目中的评价,又降低一级。

不过这时候,好心被当驴肝肺的张牧云,却没工夫跟他们计较。他现在注意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便是当冰溜女被巨大火球焚烧殆尽之后,那昏暗的暮色中,竟有一缕幽幽的微绿之光在屋角边徘徊。

“莫非那是…”张牧云心里一动,一抚腰间那条东帝鞭,暗自运起噬灵术。

不出所料,暮色中只见轻微的幽光一闪,远处冰溜女留下的死魂之力,轻而易举地便被张牧云吸噬到自己的经脉之中。

“哈,没想到还有这样收获!”颇感意外的张牧云,忽然间对此行有些兴奋起来。虽然刚才用噬灵术吞噬的这缕死力,对冲破魔女对自己种下的“紫电天魔禁锢大法”,几乎没什么作用。但是他坚信,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看这情形号称妖鬼之国的四国岛上,栖息着许多鬼魂怨灵。现在身具噬灵奇术,这样多姿多彩的死力,不啻为协助自己冲破魔笼的最好食物啊!

本来兴趣缺缺的少年,顿时便兴奋起来。当这行人踏入新岛庄昏暗的街道后,张牧云便如一头嗜血的饿狼,四处打量着合适的死魂恶灵。很快,又有同伴惊叫出声,说发现了“飞头蛮”。张牧云循声扭脸一看,顿时就见到一张美丽苍白的少妇脸庞,连接在一个非常长的脖子上,也不知道身子在哪里,就这样在废弃房屋间不断地探动!

“大家退后!”却是柳泽仙夫一声大喝,跟队伍中见识参差不齐的成员们大声提醒,“飞头蛮女妖惯吸男子精气,软溜长脖伸缩飞探自如,大家请务必退后,各自提防!”

提醒完毕,作为这队伍中隐隐的领袖,柳泽仙夫吸了一口气,喝道:“还待鄙人施法烧了她。”说着话,他便又开始手捏法印,口念法诀,开始施展他京畿地区速度最快法术。

不过这时有一个人却等不及。当其他所有人都脸色凝重地连连后退躲避时,却有一道身影丝毫不顾老法师的命令,飞身窜上前。看他飞奔的方向,正是飞头蛮隐现之地。看这架势,倒不是怕飞头蛮找上他,而是他要找飞头蛮麻烦了!

刚开始时,众人乍见有人不顾老法师的命令,飞身上前,还以为是东野勇人那样的绝世剑客,或是此行最大赞助商巨势家的首席武士横山克岗。这个念头升起时,他们还都不约而同地想:虽然像你那样近战本事,是有可能杀死飞头蛮;但柳泽仙夫何等资历脾气?纵然你们身份颇高,在他面前如此,还是太放肆了。

可是,当这些人稳了稳心神定睛再一看,便立即目瞪口呆:

飞身而前之人,既非剑术卓绝的名剑客东野勇人,也非武力非凡的猛武士横山克岗;这人他们也都认识,正是那个遭大家众口一词鄙视反感的异族中原少年!

“他想干嘛?!”当看到张牧云窜身上前时,大家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想送死?”大部分人都是这想法。其余少数人心里一惊:“这蛮子少年跑得这么快,战意这般浓厚,难道他身怀绝技,之前只是故意低调?”

他们无论怎么想,都还是旁观。这时候最郁闷的应该还是柳泽仙夫。

“这小子,捣什么乱?不想活了吗?”目光看到张牧云跑向妖怪,本来正感情十足念咒的法师,顿时收了法术,跌足不已!不管如何,哪怕他再鄙夷痛恨少年的冒失,甚至想一把火连他也烧了算了,但这种想法,就算他柳泽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这年头无论谁,除非对方罪大恶极,否则若杀死一个华族人,不用等对岸朝廷震怒,首先就会被当今尊崇天朝文治武功的天皇和朝臣们给镇压了。

再说张牧云。他才懒得理会那些东瀛豪强们的想法。他冲上前去,却是受到柳泽老法师那番话的启发。他心说,真惭愧,连这样东瀛妖怪吸取精气时,都懂得主动出击,那么辛苦地抻长了脖子削尖了脑袋追逐目标,自己使用噬灵术,却只晓得守株待兔。心中这般检讨,他才如此勇猛精进,直直地冲向这个蕴含死灵之力的妖鬼飞头蛮。

此刻,他身上的法力虽然只恢复了三成多,但却不是这些东瀛的低等妖鬼可比的。所以,他孤身飞奔到飞头蛮近前,心中毫无畏惧。而这有着美丽女人脸的飞头蛮,显然比张牧云的同类们更识货。通过灵鬼特有的敏锐感知,飞头蛮立时就知道这个肆无忌惮飞奔近前的英俊少年,有着自己完全不能抗衡的巨大力量。感知到这一点,从来轻而易举吸取过往旅人精气的飞头蛮,竟然一时间愣住了。

而少年也是艺高人胆大。到了近前,他顽皮心思一起,便在暗中抚动腰间东帝鞭运动噬灵之力同时,也把头伸上前去,接近那飞头蛮,嘟嘴作吮吸状。

见他如此,那飞头蛮更加愣怔。可怜的妖怪,很快就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它不该发愣的,一刻也不该!

就在方才,当面前的少年模仿自己做出抻头吮吸动作时,飞头蛮忽然觉得,自己的魂魄灵根竟然突然松动!这种感觉,就好像对面突然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支撑自己整个妖神的怨灵魂魄在一股强大的吸力下,就要飘离自己的身躯,投入对面的巨涡中去!

当飞头蛮惊觉到这一点,再想做出反应时,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它数十年间吸噬旅人精气滋养而成的强大怨灵精魂,蓦然化成丝丝缕缕的幽光,无声无息地朝对面那可怕少年飞去!

“哈,这种滋味太好了!”张牧云很高兴地感受到,对面妖鬼丰厚的死灵之力,正经过自己噬灵术的洗礼,化成无比精纯的灵力汇入到四筋八骸之中。此后这些灵力和原先积攒的灵力一道,如溪水一般坚忍不拔地冲击着邪恶的紫电天魔禁锢。

当然他并不会意识到,在这个作恶多端的飞头蛮眼中,此刻的自己,却是更加邪恶无比的魔王一类人物。

“哈哈,看不出啊,这飞头蛮真不赖。”吸噬了片刻,张牧云越来越发现,本来以为找了口小井,谁知道竟是深潭,这飞头蛮蕴含的怨灵死力,竟是出乎意料的庞大。

“看来一时半会儿吸不玩啦,哈哈!”张牧云感觉到这么多天来,没有一天像这样畅快。

只是,正当他兴高采烈之时,却突然感觉到本来如活水源源不断汩汩而来的死灵之力,啪一声瞬间中断。

“谁?是谁?是谁坏了我的好事?!”张牧云用扶桑语气急败坏地大喊,谁知道一转身,正见到远处那张好看但无限鄙视的脸。

“是我。”刚射出精准致命一箭的女箭手,冷冷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好色到这等地步。”

“什么?”张牧云一时没明白。疑惑归疑惑,丝毫不影响他迸发怒火:“好小娘,无端端竟坏我好事。”此刻他很清楚地感觉到,刚才观海澄月那一箭不知道附着什么武技,箭中飞头蛮额间时,竟瞬间将它体内蕴含的死灵之力驱散得一干二净。“真是损人不利己,瞎捣蛋!”他低低抱怨一声,却不防身后传来飞头蛮濒死前最后的遗言:“她真是世上最好的好人!”

“啥?!”张牧云绝对不能同意这说法,转过身还要跟它理论,却发现额间中箭的妖鬼已经彻底烟消云散,连给他驳斥的机会都不给!

而少年十分不爽的时候,身后还传来那美貌女箭手的冷嘲热讽:“‘坏我好事’,真是句经典的淫贼台词啊。唉,抻着嘴想跟女妖鬼接吻——呸呸!想想都好恶心!”

“呃…”直到这时,张牧云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他哭笑不得,张口大叫,想跟大家解释。谁知道整支队伍都已经陆续上路——看他们的神气,好像都装着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这是羞与我为伍吗?”张牧云低笑一声,也不再解释,便急步向前,追上队伍。缀在队尾时,他神色如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见他如此,周围的东瀛豪杰们,对他的评价又多上一条:“脸皮也很厚啊!”

前往赤隔川的讨伐队伍,就这样穿行在冷清孤寂的废弃城镇间。所有人都时刻警戒着周围,生怕新岛庄的妖怪们因为刚才少年丧心病狂的调戏行为,而展开疯狂的报复。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二十九章 鬼街流连,惊魂百鬼夜行

就在张牧云“调戏”飞头蛮之后,夜色迅速地降临了。天边残余的霞色被浓重的夜云取代,和它们一同消失的,还有新岛庄中的阳气。

“鬼之街”新岛庄,夜色仿佛比别的地方更加黑暗。行走在荒芜的街道上,张牧云只见夜空星月皆无,甚至连夜云的轮廓也看不出来。整个天空仿佛被扣在一口黑锅底下,几乎连近处的人影也看不见。

不过在这里,不用担心夜黑找不见路。夜色笼罩不久,无人的街道和废弃的房屋间,就飘起了一点点惨白的火光。如果张牧云熟知东瀛妖鬼风物,便知那是老灯笼成精。这些妖灯笼成精前,在扶桑的街巷中往往悬挂了数十年。由岁月滋生的一点精魂,这时候在张牧云的视线中发出惨白的黯淡光辉,在空旷街巷中漂浮,引导着外乡的陌生人走向一条条歧路。

新岛庄的黑夜不仅有妖灯笼发光,很快还有各路妖祟开始友情提供照明。有偷油婆死后的亡灵变成的幽绿“姥姥火”,有形似飞鸟雀跃的“鬼鸟火”,有专门在祖宗祠堂出现的球状“金神火”,有深夜照人行路的怪火“送提灯”,有火焰中伸出人脸的“迷火”,有修行僧的怨恨化成的“二恨坊之火”,有从海上飘来能预示凶吉的“海异光”,有成双出现带着生前怨恨的“遗念火”,有暗夜中如赤红火球飘飘悠悠的“海月火玉”,当然还有活人永远无法靠近的“不知火”。

种种的异样火种,点缀了鬼国的夜空;因为有了新鲜外乡客的到来,它们出现的数量更多,活动更加踊跃。五颜六色的幽光鬼火繁如星辰,让这里的黑夜不再寂寞。当然它们也不是白白照明,当它们靠近、围拢尔后消失,带走的不仅仅是它们自己的一点点光亮,而是被包围者整个的生命之光。

但今夜的新岛庄妖火表现得很奇怪。连最大胆的旅人都谈之色变的暗夜魔怪们,今天却仅仅是在远近星星点点的闪现,并没有跟传说中那样,如潮水般涌来,将胆敢踏足它们领地的外乡旅人淹没。相反的,当它们闪烁了一阵后,便在一种难以察觉地先后顺序下,迅速地渐次熄灭。

看到这种情景,无论是柳泽仙夫这样的法师还是横山克岗那样的武人,都觉得十分古怪。他们本来全神戒备,绷紧了神经准备大杀一场。谁知道还没有热身的机会,那些妖光鬼火便自行隐匿于暗夜之中,无论怎么搜看,再也寻不着。甚至,一贯有“无月之地”称呼的新岛庄,没多久后竟然云开月现,一轮灿烂的月轮悬挂苍蓝天宇,将这寂静的街镇笼罩在洁白如水的月光中。

“这是怎么回事?!”在早有准备的柳泽仙夫等人心目中,眼前这最正常的月夜,反而成了最不正常的异象。他们互相议论纷纷,啧啧称奇。讨论了许久,也弄不清这里面的由头。最后甚至有人提出:难道这些妖怪都被那少年令人发指的轻佻行为,给吓得躲起来了?

这样荒诞的猜测自然不能被人接受。但正巧提到中原少年时,大家才发现他从远处一座破败的房屋后走出来,朝这边施施然走来。

对于他这个举动,扶桑豪杰们没有人会有其他想法。他们不约而同只有一个念头:这少年刚才被那些铺天盖地的妖火吓坏了,躲到一边,现在等妖火们都不见了,这才敢走出来——还真是胆小啊!

这时候的扶桑人,还不会怎么掩饰自己的想法,所以张牧云很快就了解到他们的猜测。对于他们有些无礼的想法,张牧云只是笑笑,没有任何动力辩解。反正他之前因为飞头蛮之事,已经被他们想得更加不堪了;作为一个过客,他没有必要跟这些异族人解释清楚每一件事。他现在的内心,已经被满怀的喜悦给占据了!

“哈,可惜这满镇的妖火还不够多啊。”月光残影里,张牧云竟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要是再来几千只,恐怕我身上那禁锢法力的邪术,就能冲破五六成啦!”原来,刚才那些五花八门积攒千年说不清来历的异国妖火,全都被少年一股脑儿地用东帝鞭和噬灵术吞噬,成为他冲击紫电天魔禁锢大法的精纯灵力!

那些和张牧云同行的东瀛人哪里知道,今晚并非少年畏妖如虎;反而对那些经年累月、妖鬼云集的新岛庄鬼国来说,今晚真是一个恐怖无比的大魔王入侵之夜啊!

此后不明真相的扶桑人们,又被少年旁敲侧击地问出了许多妖鬼知识。当少年听说,此地还可能有废屋中出现无数只眼睛的目目连,以及独眼、三眼或长角奇鬼成群结队而成的百鬼夜行,他便顿时两眼放光!当热切地问清了目目连和百鬼夜行最可能出现的环境,他便在不知什么时候,又悄然地离队了…

基本上,到了天明时,新岛庄这个万鬼之国,四国岛的妖鬼重镇,积累千年的鬼怪们,基本被一扫而空了。它们中大部分,被一个陌生可怕的暗夜吞噬者给吃掉,剩余的全都呼朋唤友、屁滚尿流地逃向远方了。

到了黎明时,从来幽郁气息沉结的新岛庄,已经变得无比清新光明。不要说妖鬼当道,就连最犄角旮旯的阴暗角落,也寻不到妖氛分毫。要知道,在一夜之前,这里可是一个盛产“百鬼夜行”的地方啊!

于是,随着大旅渊妖神讨伐队的前进,一个在东瀛妖怪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重镇,就这样消失了。

而在此之后,可能因四野的妖鬼间疯传,再也没什么不开眼的低等妖魔前来挑战这支暗藏恶魔的讨伐队了伍。此后横山克岗们的征途无比顺畅,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已经过了胜浦庄,到了一个叫大野荒原的地方。再往前行约三四十里,就快接近蛇神盘踞的赤隔川上游大旅渊了。

到了大野荒原,在横山克岗的主张下,这支讨伐队伍就在空阔的野原上宿营,准备养足精神,第二天全力进击蛇神的老巢。当夜幕降临,众人都安顿下来,张牧云本来还想去四野游弋,看看有没有能不能遇到落单的倒霉妖灵,不过当他偶然抬眼一望天际,便顿时改变了主意:

这是怎样一个星光灿烂的夜空啊!

漫天的星辰,如同闪闪发光的银钉,疏密有致地遍布在黑暗天穹上。异国野原的空气是如此的纯净,让仰望看到的星辰显得无比的明亮和繁密。它们在黑暗天幕的背景上仿佛形成了无数条发光的溪流,粗细不一,在令人敬畏的崇高天穹上悠悠流淌。星河纵横之下,月亮成了配角,隐在星河的水底,如同一片发光的水晶,熠熠闪亮。

面对壮丽浩瀚的星空,张牧云的内心好像突然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他内心再无旁骛,仰面躺倒,手枕脑后,用最适宜的姿势,来膜拜头顶永恒灿烂的星空。

在静静的凝视中,漫天的星辰之河潮涨潮落。有些先前在视野中闪耀的星辰,不知何时便渐渐黯淡,消失不见;在它们原有的地方,又很快出现另一群星宿,如同流水无形,继续漫延着夜空明亮的星潮。

“她…现在也在仰望同一片星空吗?”

望着眼前繁密的星空,张牧云却忽然觉得自己无比的孤独。不经意之间,他被一种叫“寂寞”的潮水淹没,以致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星空下,在自己触景生情时,怀里那本“天人五召”的奇书,在沉寂了许久后,却忽然泛起清亮的光辉来…

第十一卷『碧海潮生心之寻』第三十章 渊猿肆虐,洗魄星河逝水

异域纯净的夜晚,注目星空,怀想往事,张牧云渐渐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那漫天的繁星,先是繁密闪耀,灿烂若银,转而渐如星河逝水,漫天变成一种奇特的空明。最后,永恒的天穹显露出深邃的苍黑,本来繁密的星空映入张牧云眼帘,只剩下唯一的星宿。

“北斗七星?”宛如勺子的北斗,是张牧云最熟悉的星宿。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当他进入一种奇妙空明的状态时,整个浩瀚的星空只在他眼中显现北斗七星。

而在北斗七星中,张牧云并非与所有的星辰都有那种微妙的感应。北斗七星中,第一星天枢宫之贪狼、第七星摇光宫之破军,这时变得无比的明亮,仿若它们这时并非天空遥远的星辰,而是近在咫尺的明灯。二星的星光明亮而温柔,似暗夜孤灯,又像一双温柔的眼眸,目光既陌生而又熟悉,在浩阔的天空中单独注视着旷野中仰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