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婶婶,也是师母。我叔叔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恶棍,但对我婶婶还着实很好,可惜我婶婶为人太温柔,什么事都听他的,不然我真的很像看看如果他们俩吵起架来会是什么样……”

“你就没安什么好心!”石秋瞳撇撇嘴,脸上却露出神往之色,“云灭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啊,羽族第一高手,比你这样没出息的小混混强多了,没想到也有这样的一面。”

云湛一脸悻悻之色:“真伤自尊,其实我没觉得我比他差多少,你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我的机会……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再坚硬如铁的人,内心也会有柔软的角落吧。我叔叔再厉害,也是个凡人,凡人就会有情爱的牵绊,谁也不能免俗。”

这句话说出来,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中,这一番话虽然是在评价云灭,却无意间触动了他们的心事。一股淡淡的惆怅在两人的心中同时升起,在他们的面前,似乎总有一条路堵得死死的,没有办法越过。

云湛定了定神,决定扯回正题:“行了,我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该听听你的了。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你?已经动过几次手了?”

“已经有两次了,”石秋瞳飞快地回答,似乎也想赶紧把话题转移开,“并不太清楚他们的身份,但可以推测,应该就是最近一直煽动我老爹向邻国开战的那伙人。”

“开战?”云湛一怔,“有人在煽动战争?”

“是的,一伙我到现在都还没查明身份的人,”石秋瞳说,“也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渠道,和我老爹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会晤。从那之后,他就像着了摸一样,一直在做着战备。我最近一两个月都在苦劝他,但他完全听不进去。而就在这时候。我遇到了第一次刺杀,那时候你还没走,几天后又是第二次。两次都非常惊险,但第一次他们低估了我的武功,第二次又低估了我的防备,这才没能成功。”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云湛想到那千钧一发的凶险,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看着石秋瞳一脸的憔悴,可想而知她最近几个月的日子很不好过,一阵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这几天我来给你做保镖吧,”他忽然说,“反正我得等着我叔叔回信,左右无事。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战争的话,那可绝对是大事,我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最重要的在于……”

“在于什么?”

“有我在外面守着,你至少能多睡几天安稳觉。”

石秋瞳眼前一亮,脸上微微一红,想了一会儿,没有拒绝:“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只管饭,不会拿钱给你去胡乱花销的。”云湛是个从来不愿意存钱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没钱的状态,一旦手里有了金铢,就会毫不吝啬地迅速花光,所以石秋瞳每次找他办事都会把报酬卡的死死的,一个铜锱也不多给。

云湛怪叫一声:“还没过门呢,管起钱来倒是厉害的很。”

[五]

“你都七老八十了,花起钱来还是那么吝啬,”风笑颜不满地说,“也不怕有一天突然嗝屁了,便宜我了?”

“那也比老子活着的时候就便宜你好!”云浩林吹胡子瞪眼,把头转向一边的店小二,“不要酒,也不要鲜果,就是两张烧饼……算了,汤也不要了,给我送一壶白开水来。”

“这日子过得比白开水还要没味道啊,”风笑颜哀叹一声,看着小二充满尊严的不屑的背影,“再说了,你好歹也要个像样的房间啊,我们羽人去和人类挤大通铺,成何体统?这儿可是宛州,人类的地盘啊,再过两三天就能到南淮城了。”

“你懂个屁,这才叫安全呢,”云浩林做深谋远虑状,“那帮追杀我们的孙子,肯定猜不到我们会和人类一起挤大通铺!”

追杀开始于一个来月之前,就在老宅的地底钻出奇怪婴儿的那个晚上。当时云浩林千辛万苦将所有的怪婴都烧死了,两个人怔怔地闻着空气中飘散的焦臭味,心情复杂,尤其当他们紧接着发现,虽然怪婴都烧死了,连接身体的藤蔓却还没有死的时候。

“看,那些藤蔓……都缩回了地下。”风笑颜小声说。

“说明它们并没有死透,死掉的只是外面的爪牙而已,”云浩林说,“它们已经在地下蛰伏了五十年之久,根须从那棵百年老树的身体里往地下延伸。它们一直在等待着足够的水来唤醒自身的活力,而你刚才给予了它们。”

风笑颜耷拉着脑袋:“我怎么能想得到……”

“我并没有责怪你,”云浩林说,“换了谁都不会想到的。但是一切总该有个源头,这些怪物毫无疑问就是五十年前那桩案子的真凶,那么,到底是谁第一次在这里播下它们的种子的呢?”

“你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这个惨案了,”风笑颜厌恶地看着一地的焦尸,“我知道,你指的肯定是当年发生在宁南城的汤氏灭门案。但那个案子的经过情形不是严格保密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回想着云浩林刚才所说的话,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所有的死者,肚腹都被掏空了,内脏全部不见了,肚子上有一道像是被钝刀割开的伤口。”

“因为我碰巧认识一个当时的仵作,而他也向我求助过,”云浩林抬头望天,“那一年我还只有十七岁,比你现在的年龄还小一点呢。羽族的两个大家族,雁都风氏长于秘术,宁南云氏长于武术,但云氏家族总还是有些独门秘术要传下去,我就是那么被赶鸭子上架的,其实我从小就觉得手里握着弓箭更威风。”

风笑颜吃吃笑起来:“就你那身板,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

云浩林不去搭理他:“不过我的确适合研习秘术,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就已经学会了一些很高深的东西。虽然恪守着家族的规矩,没有出去炫耀显摆,但还是有一些亲近的朋友知道我的底细,那个仵作朋友就是其中之一。汤氏灭门案发生在一个冬天的夜晚,那一年冬天比往常都要冷,而我很怕冷,所以早上总是不愿意出被窝。”

那一天清晨寒风凛冽,年轻的云浩林缩在温暖的床上,正在熟睡。这种时候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无疑会让他相当不满。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想要接着睡下去,但敲门人很熟悉他的风格,不屈不挠地继续敲下去,让他不得不起床开门。

门口站着他的朋友,宁南城的仵作翼池。翼池不由分说抢进门来,抓起外衣就往云浩林身上披:“快跟我走!”

“哎哟你干什么?我自己有手!”云浩林很恼火,“什么事那么着急?你家房子被点了?”

“发生了无法解释的命案,”翼池看来很着急,连玩笑话都顾不得说了,“上头已经找了各方面的行家去鉴定伤口,但一时半会儿还缺个秘术师。你先去帮我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