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道:“这容易得很,我一定能做到。”

  小鱼儿道:“但你却要记住两件事,第一,你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瞧见她,第二,你必须要在准三更时已将她藏好,千万不能太早,更不能迟。”

  三姑娘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误事的。”

  她这时才留意到慕容九妹。

  第五十五回 巧妙安排

  慕容九妹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披风里,连头也被盖着,三姑娘也瞧不出她长得是何模样,迟疑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

  小鱼儿含糊着道:“她和我做的那件事关系很大,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他将慕容九妹推到三姑娘面前,道:“你们两人赶紧去吧。”

  慕容九妹回头瞧着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小鱼儿已赶紧走了。三姑娘瞧着他们的神情,面上不禁露出了怀疑之色,但终于只是叹了口气,道:“喂,你随我来吧。”

  小鱼儿早早便赶到那祠堂,在四面巡视了一遍,他所约的人,都还没有来,他在四面略为布置了一下,便寻了个最佳地势,藏了起来。

  然后,他将这事从头到尾再想了一遍。

  秦剑和南宫柳接到慕容九妹的字条后,必定会来的。

  江别鹤瞧了那封信,也是非来不可。

  秦剑那批人身带着八十万两现银,江别鹤那一批人却要来寻“镖银”,这两批人在这里碰面后,还会没有热闹瞧么?

  黑夜之中,两边人心里都焦急得很,一言不合,不打起来才有鬼。

  就算他们还未打起来,但等到三姑娘将慕容九妹送到江别鹤的屋子,慕容家的人听了白开心的密告,去找出她来之后,慕容家的人还会放过江别鹤么?江别鹤纵然厉害,慕容家可也不是好惹的。

  小鱼儿这个计划,又岂只是一举两得而已。

  第一、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江别鹤也尝尝被人栽赃的苦头,他心里总算能出口恶气。

  第二、南宫柳、小仙女这些人昨夜冤枉了他,他也要他们吃些苦头——他算准他们接到白开心的密告后,必定要分两批人到段宅的后园去瞧瞧,但这祠堂也是不能不来的,来的人最多不过是秦剑、小仙女与顾人玉,这三人纵能制住江别鹤,少不得也是要吃些苦的。

  第三、他终于将慕容九妹送回她自己的亲人身旁,她日后神智纵不恢复,但在亲人身旁,总不会再被人欺负。这样,小鱼儿也了却一分心事。

  第四、江别鹤上过这次当后,纵然不死,也必定要老实得多,白开心等人,也想必不敢再多事。这样,江湖中又有些太平日子了。

  第五、段家的镖银也可能因此而物归原主,段家父女对他总算不错,他这样也等于报了他们的恩了。

  第六、铁无双所受的冤枉,也因此可以洗清,也免得这“爱才如命”的老人,死后还落个污名。

  他灵机一动间想出个计划,竟一举而六得,这计划实行起来纵然困难些,复杂些,却也是值得的。

  小鱼儿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这计划是天衣无缝,妙到极点,江别鹤纵然心计深沉,只怕也想不出这样的妙计来。

  江别鹤、秦剑、南宫柳、白开心、罗九、罗三……有关这计划的每一个人,虽然都是厉害透顶的角色,但却都被他利用了而不自知,他绝不相信世上有任何一个人能将他的妙计瞧穿。

  小鱼儿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喃喃笑道:“谁敢说我不是天下第一个聪明人,谁敢讲我不是天才。”

  “喂,跟我走吧。”

  三姑娘将这话又说了一次,说得声音更大,慕容九妹却还是在瞧小鱼儿身影消失之处,痴痴地出神。

  三姑娘冷冷道:“他人已走了,你还瞧什么?”

  慕容九妹歪着头想了想,幽幽笑道:“不错,他人已走了……但你知不知道,他以后还会来看我的。”

  三姑娘大声道:“他骗你的,他将你送来这里,就不再理你了。”

  慕容九妹嫣然一笑,道:“他绝不会骗我的,我知道。”

  她充满自信地抬起头,月光便照上了她那微笑着的脸,那充满对未来幸福憧憬的明亮眼波。

  三姑娘虽是女人,也不禁瞧得痴了,颤声道:“你……你怎知道他不会骗你?”

  慕容九妹微笑着道:“他将我送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要将我心里的恶魔赶走,然后,他就会来找我的。”

  三姑娘瞧着她那张痴迷而美丽的脸,缓缓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慕容九妹道:“嗯。”

  三姑娘道:“若不是因为你神智不清,他就不会将你送来了?”

  慕容九妹道:“我知道他也舍不得离开我的。”

  三姑娘道:“等……等你好了后,他……他就来找你。”

  她语声竟已因嫉妒而微微发抖,这么强烈的嫉妒,已足以使一个女人不惜做出任何事来。

  慕容九妹却全不知道,嫣然笑道:“他一定会找我的。”

  三姑娘道:“他……他还说了些什么?”

  慕容九妹迷惘的眼睛也发了光,笑道:“他还说,我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只要我听话,他就会天天陪着我,我自然会听话的,你说我应不应该听他的话呢?”

  三姑娘突然吼声道:“不应该!不应该!”慕容九妹怔住了。

  三姑娘狂吼道:“你非但一点也不聪明,也一点都不漂亮,你只是个疯子,又丑又怪的疯子,他绝不会喜欢你的!”

  慕容九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掩面道:“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三姑娘道:“你不是疯子,我问你,你可知道自己是谁么?”

  慕容九妹她拼命想,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只觉得忽然头疼如裂,竟拼命打着自己的头,痛哭道:“求求你,莫要问我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三姑娘冷笑道:“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是疯子是什么!”

  慕容九妹嘶声狂呼道:“我是疯子,是疯子……他不会喜欢我的,不会喜欢我的……”

  呼声中,她竟痛哭着狂奔了出去。

  三姑娘直瞧着她身影走得不见了,才松了口气,她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残酷的胜利的微笑。

  小鱼儿千算万算,终于还是忘记了一件事。他竟忘了天下绝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是嫉妒的。

  小鱼儿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竟始终瞧不见一个人影,荒郊中自然听不见更鼓,他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

  但他却还能沉得住气,这时远处终于有了人声。

  小鱼儿精神一振,喃喃道:“先来的不知是谁?两批人虽然都很着急,但江别鹤大约总比较沉得住气,按理说先来的应该是秦剑。”

  只听人声中竟还杂着有滚滚的车轮声,隐隐的驴叫声。

  小鱼儿暗道:“来的果然是秦剑一伙人,竟以驴车将银子运来了……”

  心念一转,突又发觉不对。

  秦剑、南宫柳那样的世家公子,要用车来运送银子,也必定是用马拉,绝不会用驴子的。

  这时车马已来到他视线之内。

  来的竟非秦剑和南宫柳一伙人,也不是江别鹤,竟是五六个披头散发,穿着麻衣孝服的乡下妇人。

  驴车上载的也不是银子,而是口棺材。

  小鱼儿不禁呆住了,半路上怎地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深更半夜的,这些乡下妇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只见这几个妇人走入了祠堂,竟一齐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左面的一个妇人磕着头哭道:“我死去的公公呀,你在天上有灵,替我评评这个理吧,我为你们家守寡守了几十年,好容易守到儿子长大,指望他好生孝敬我,让我下半辈子享享清福,哪知他竟被人害死了,你叫我下半辈子怎么过呀!”

  这妇人年龄看来已有四五十岁,虽然穿着孝服,但看来却还是端端正正。她一面哭,身旁的一个年轻妇人就不住替她捶背,也痛哭着道:“姨奶奶,你可千万不能哭坏了身子,你伤心死了,家产可就全落到别人手里了,你又何必让别人得意。”

  这边一哭,右面那妇人也不甘示弱,立刻痛哭着道:“死去的公公婆婆呀,你们在天上有灵,就替我撕烂那贱人的嘴巴,儿子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总是我们家的骨血,要算只能算我的儿子,那贱人名不正,言不顺,又算什么东西!她冤枉我,只不过是想谋夺家产罢了。”

  这妇人年纪较大,长的也较丑,看来虽然瘦骨伶仃,但哭起来的声音却比什么人都大。

  她一哭,身旁立刻也有个较年轻的妇人陪着哭道:“大奶奶,你千万莫哭坏了身子,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人,绝不会让那恶毒的妇人将家产霸占去的。”

  小鱼儿听了几句,心里已明白了。

  到祠堂里来评理倒也没什么不该,千不该,万不该,只是不该在这节骨眼儿上撞到祠堂来。

  小鱼儿实在也未想到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想将这些妇人赶走。

  他心里正在暗骂,突见几条黑衣人影,悄然掠了过来,几个人俱是黑衣劲装,黑衣蒙面。

  小鱼儿心里一跳:“江别鹤来了。”

  那几个妇人还在边哭边骂,全未发觉祠堂里已多了几个人,几个黑衣人冷冷的站在后面,也不说话。

  只见那大奶奶和姨奶奶本是各骂各的,此刻已变得对骂了起来。那大奶奶指着姨奶奶骂道:“你这贱人,仗着几分狐媚,迷死了我的丈夫。现在你儿子也死了,这是老天报应你,你还敢骂我?”

  那姨奶奶怎肯示弱,立刻也反唇骂道:“你这醋坛子,丑八怪,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和人争风吃醋,我丈夫就是被你气死的!”

  大奶奶怒道:“谁是你丈夫,不要脸,丈夫明明是我的。”

  姨奶奶冷笑道:“你才不要脸,嫁给他那么多年,连个屁都没有放出来,若不是我,他死了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这姨奶奶竟是能说会道,骂起人来又尖酸,又刻毒,那大奶奶被她气得全身发抖,突然一个耳光掴了过去。

  姨奶奶脸上挨了一巴掌,大骂道:“好,你敢打人,我和你拼了。”

  她扑上去,就揪住了大奶奶的头发。

  她们身旁那两三个年纪较轻的妇人,赶着来劝架,但到了后来,你一耳光,我一巴掌,劝架的反而打得更凶。

  几个妇人揪头发,扯衣服,竟打作了一团,滚在地上,越滚离那几个黑衣人越近。

  那几个黑衣人倒也奇怪,眼瞧着她们在面前打,竟也像是没有瞧见似的,还是冷冷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