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只听“嗤,嗤,嗤”一连串声响,竟有几十道乌光自那些打架的妇人堆里暴射而出。

  这些暗器来得竟是又毒又快,那几个黑衣人全在暗器笼罩之下,眼见是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的。

  小鱼儿早已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几个妇人虽是蓬头散发,脸上也是又粗又老,但每个人的手,却都是十指尖尖又白又嫩。

  小鱼儿发现这点,眼睛立刻一亮,暗道:“慕容家的姑娘,果然厉害,江别鹤看来这个当是上定的了。”

  他这念头刚转完,暗器已暴射而出。谁知那些黑衣人居然也似早已料到有此一着。

  暗器飞出,这几人便已冲天而起,“锵”的,凌空拔出了刀剑,寒光如流星,向那些妇人笔直刺下!

  这些妇人竟也无一是弱者,身子一滚分开,闪过了凌空刺下的一剑,跃起时掌中都已多了件兵刃。

  为首那黑衣人冷笑道:“好个无知的妇人,竟敢在我面前玩弄奸计,你们还差得远些,我早已调查过,这祠堂一家的后代,都已死净死绝……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不说出来么,今日休想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小鱼儿叹道:“这江别鹤果然是只老狐狸,无论做什么事之前,竞都先将对方每一着都提防着,将每件事都调查仔仔细细,绝不肯放松一步。”

  只见那大奶奶冷冷一笑,道:“咱们是为着什么来的,你难道还不知道?”

  这句话本来很容易答复,甚至可以说不答复都没关系,但这黑衣人心计深沉,别人听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经过他一想,却变得复杂得很。

  他若说“知道”,就无异承认这“镖银”确是他动手劫下的,对方若只不过是做个圈套诱他吐实,他岂非便要上当了。

  那些妇人见他迟疑不敢作答,心里也不免动了疑心。那大奶奶和姨奶奶交换了个眼色,姨奶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不是为那封信来的?”

  黑衣人这次再不迟疑,冷笑道:“若不是为了那封信,我怎会来到这里?”

  姨奶奶道:“如此说来,那些银子你是非要不可了?”

  黑衣人心里再无怀疑,厉声道:“不但要银子,还要人!”

  大奶奶面色微微一变,怒道:“你要了银子,还要人?”

  黑衣人道:“两样缺一不可!”

  那姨奶奶大怒道:“你凭着什么,敢如此强横霸道!”

  黑衣人冷笑道:“就凭我掌中这柄利剑!”

  双方越说火气越大,小鱼儿却越听越是开心,只希望他们快些动手打起来,打得越凶越好。

  只见那大奶奶和姨奶奶又交换了个眼色。

  那姨奶奶大声道:“老实告诉你,银子和人,你一样也休想要得到,银子咱们根本未带来,人呢……你若想要人,咱们就要你的命!”

  黑衣人目光一转,冷笑道:“我早已说过,银子和人,缺一不可,如今就先取过银子再说吧!”

  话声未了,已悄悄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妇人们虽未瞧见他的手势。

  小鱼儿却瞧的清清楚楚。

  另四条黑衣人自然也瞧见了,前面两人突然出手,刀光闪动处,竟生生将那匹拉车的驴子砍倒在地。

  后面两人却提起了车上的棺材,往下一倒,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棺材里倒下了无数锭银子。

  虽在黑夜之中,这许多银子仍是灿烂生光,耀人眼目,那几条黑衣大汉骤见这许多银子,竟不觉呆了。

  为首那黑衣人纵声笑道:“我早已说过,你们若想弄鬼瞒我,是差得远哩。”

  这银子自然正是他的镖银无疑。

  说话间他已悄悄打了第二个手势,那几条黑衣大汉挥刀便待扑上。

  这时,就在这时,突听又是“嗤,嗤,嗤”一连串声响,那装银子的棺材里,竟也暴射出数十道乌光,向黑衣人们飞出。

  那几条黑衣大汉惨呼一声,俱都仆倒在地。

  只是为首那黑衣人站得较远,应变也较快,剑光飞舞,震飞了暗器,但瞧见他属下竟无一幸免,目光也不禁露出惊怒之色,大喝道:“好狠毒的妇人,竟敢……”

  那大奶奶冷笑截口道:“对付你这样狠毒的人,自然也只有用这种狠毒的法子!”

  几个人渐成合围之势,“砰”的一声,棺材底被震得飞起,又有个人跃出来,站在黑衣人身后,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黑衣人孤零零被围在中央,竟是丝毫不惧,反而冷笑道:“想不到你们行事倒也周密,我们未免低估了你们。只是你们此刻便得意,还嫌太早了些!”

  自棺材里跃出的那人一身紧衣,身材婀娜,面上虽仍蒙着层轻纱,但小鱼儿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小仙女。

  想是因为她性子急躁,又不会装假啼哭;所以别人才先要她藏在棺材里,免得露出马脚误事。

  此刻她在棺材里憋了一肚子闷气,早已忍不住了,一剑刺向那黑衣人的后背,叱道:“废话少说,你拿命来吧!”

  那黑衣人背后竟似生着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上撩,将她掌中的剑几乎脱手震飞。

  小仙女手腕被震得又酸又麻,才知道面前这黑衣人竟是自己平生未遇的强敌,又惊又怒,大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强!”

  黑衣人借长剑一挥之势退到墙角,冷冷笑道:“死到临头的究竟是谁,你们不妨瞧瞧吧!”

  大家不由自主随着他目光转头一瞧,只见这荒祠外竟多了无数条黑衣人影,一个个俱已张弓搭箭。

  窗户里,墙隙间,已布满了黑黝黝的闪亮箭镞。妇人们不禁俱都为之失色。

  黑衣人冷冷道:“这祠堂外已伏下一百四十张铁胎弓,每张弓俱有三百石力气,我数到三,你们若还不放下掌中的兵刃,束手就缚。后果如何,你们自己也该想像得到!”

  一百四十张铁胎强弓,若是分成两批,轮流不断发射,纵是顶尖的武林高手,最多也不过只能抵挡一时而已。

  这些妇人们心里自然也知道,自己这群人中,纵或有一两人能冲得出去,但别的人却只怕都要丧生在箭下!

  几个人又聚在一齐,窃窃私议。小仙女和那姨奶奶语声忽停,似要硬闯,大奶奶却紧紧抓住她们的手。

  黑衣人冷眼旁观,悠然道:“一!”

  大奶奶突然道:“银子和人就都给你如何?”

  黑衣人冷冷道:“你先将人……”

  话声未了,突然一阵惊呼,祠堂外的黑衣人,已有几个倒了下去.严密布下的箭阵,刹那间便已大乱。

  那姨奶奶眼睛一亮,娇呼道:“三妹、菁妹,还不动手,等待何时!”呼声中,一柄闪亮的短剑,已向黑衣人直刺过去!

  小鱼儿一听那大奶奶说出那句话来,就知道再也不能让他们谈判下去,否则这事就要揭穿了。他一念至此,掌中早已准备好的尖石,便直击出去。

  他手法又快,藏身之处又隐秘,十余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满地翻滚,竟无一人瞧出那些暗器是从哪里发出的。

  这时那姨奶奶短剑已化做一片寒光,转瞬间便刺出了十余剑,她虽是妇道人家,但剑法之迅捷毒辣,纵是当年浪迹江湖,时刻打人拼命的黑道豪强、白道游侠,竟也都难及得她万一。

  黑衣人骤然间剑势竟被她逼住,暗中不禁吃了一惊。

  这姨奶奶剑法不但狠辣,而且招招都有不惜和对方两败俱伤的姿态,放眼江湖,这样的女子委实没有几个。

  再瞧那大奶奶,平剑当胸,在旁掠阵,竟无出手夹攻之意,女子和男人动手,总是吃亏些,是以女子纵然以多为胜,江湖中也没有人会说闲话的,这大奶奶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是自恃身份,不屑以二敌一这么大气派的女子,在江湖中更如凤毛麟角,绝无仅有。

  黑衣人越瞧越奇怪,越想越吃惊。

  更令他吃惊吃的是,那两个丫头暗器手法竟也准得吓人,只要手一扬,外面立刻就有一二人惊呼着倒下去。

  小仙女更早已冲了出去,百来个黑衣大汉,此刻倒下至少已有四五十个,剩下的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工夫放箭?

  小鱼儿瞧得张大了嘴,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吃了江别鹤几次亏,这口气到今天才总算是出了。

  又是数十招拆过,那姨奶奶出剑更快,更毒,剑剑不离黑衣人的要害,剑尖已堪堪到了黑衣人的咽喉。别人看着,都只道她已占了上风。

  却不知那黑衣人心机最多,此刻又在想着心事,掌中剑虽在展动,只不过是虚应故事,但求护身而已。此刻他心意贯通,突然朗声大笑,平平一剑削出。

  那姨奶奶顿觉对方一柄轻飘飘的长剑,竟骤然变得千钧般重,剑还未到,已有一股大力涌来。她应变不及,只有挥剑迎了上去。

  她剑虽辛辣,内力却和这黑衣人相去甚远,黑衣人这一剑力已用足,她舍己之长,用己之短,挥剑迎上,这无异以卵击石。

  这只因她委实太小瞧这黑衣人的武功,等到发觉时却已迟了,纵然明知吃亏,也只有硬着头皮一拼。

  那大奶奶瞧得清楚,失声道:“千万别和他斗力!”

  她纵然不屑以多为胜,此刻事态紧急,也说不得了。喝声中长剑挥出,也迎击了上去!只听“锵”的一声龙吟,火花四下飞溅。

  大奶奶和姨奶奶以二敌一,竟还是力不能及,两人但觉半边身子发麻,掌中剑几乎脱手飞去。

  小鱼儿瞧得暗暗顿足道:“这些丫头们不用自己拿手的功夫,反和人家斗力气,岂不是自找倒霉么!”

  只见这大奶奶和姨奶奶身子凌空飘开了两丈,几乎已退到墙上,两人临危不乱,掌中早已扣好了暗器。

  慕容家的姑娘轻功暗器,天下扬名,黑衣人若是求胜心切,贪功追来,只怕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谁知黑衣人一击未成,竟立刻住手,朗声笑道:“今日我什么都不要了,就此别过。”一面说话,身子已向后退。

  这一着倒是连小鱼儿都大感意外,那大奶奶和姨奶奶见他明明占了上风,却反而要走了,不禁更是奇怪。

  姨奶奶忍不住道:“你方才死命逼人,此刻却想一走了之,这是为了什么?”

  黑衣人大笑道:“方才我不知你们是谁,若是走了,日后再也难以寻找,那时我自然是万万不肯走的。”

  姨奶奶道:“现在呢?”

  黑衣人冷笑道:“慕容家的姑娘有名有姓,有家有业,我今日要不回东西来,以后日日到府上拜访,还怕要不回来么?”

  姨奶奶变色道:“你已瞧出了咱们的来历?”

  黑衣人道:“慕容二姑娘剑法辛辣,天下皆知,我若再瞧不出,就真是瞎子了。”

  那姨奶奶突然自头上扯下了把头发、一张面具,露出了一张白生生的脸,只见她杏眼圆睁,柳眉带煞,冷笑道:“你认出了我,我却不认得你,日后正是再也打不着你了,你想想,今天咱们还能让你走么?”

  一人大声接口道:“他走不了的!”

  小仙女已挡在黑衣人身后,堵住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