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落在姜浓颈后,莫名的有些发烫: “这算交易?”

  傅青淮被她话,惹得神态倦怠的眉眼舒展几分,左手搭在膝盖上无规律的叩了叩:“今夜你美人音借我一用,明日我助你得偿所愿,这不是交易,是我与姜小姐有来有往的人情世故。”

  他的声线即使因为染上风寒变得低哑,入耳也十分的动听。

  在深夜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姜浓无法抵抗,犹疑地开口说:“傅总今晚想让我念什么?”

  傅青淮棱角清晰的下颌轻抬,示意她转过身看向不远处那一排檀木书柜,透过透明的玻璃,清晰看见放置在里面的孤品书籍。

  “选一本。”

  姜浓安静了半响,微颤的视线从珍贵的佛经至一本本绝版艳史禁书扫过。

  随即,耳朵尖蓦地浮起了一抹薄樱色的红晕,在灯光下格外好看。

  只是借她熊心豹子胆。

  她也不敢伸手去拿禁书,用声音念给傅青淮听。

  姜浓走过去,白如羊脂玉的手指从书柜里,抽了一本佛经出来。

第10章

  阁楼的藏品室重归安静,古董挂钟上,时针逐渐地转向七点整。

  粱澈好奇地往门边凑,似乎是想听清楚些什么……隔着雕花杉木门,里面原先一开始的声音时断时续的,细听的话,是能听见姜浓那清灵的美人音,又好似掺和一些靡靡软软的婉转地绕在空气中,宛如呢喃浅唱。

  眼角余光,瞥到燕杭也在隔壁偷听,没忍住说:

  “傅总把姜小姐扣在里面一宿都没放人,这是念……”

  话还未说完整,耳朵紧贴的这扇门倏地开了。

  粱澈都来不及躲,姿势怪异地站在原地,尴尬地看着面前:

  此刻落地窗的晨曦,穿过冷色调玻璃洒在了傅青淮肩侧处,薄薄的衬衫是熨帖精致的,只是衣领难得解了颗纽扣,微敞开,露出脖颈的明晰冷白线条,在光线下有种灼目的禁欲冷感。

  而被他淡淡一眼,粱澈心惊肉跳地想挪开挡路的自己:“傅,傅总。”

  却转头猛地发现,燕杭早就快速地挪远到了暗淡的楼梯那边,身姿懒散倚着柱子,长指漫不经心摆弄着一个金色打火机,仿佛他只是在回忆自己的纨绔人生。

  “——”

  “去约一下康岩朔。”

  在凝固住的寂静气氛下,傅青淮微沉的音色泠泠如霜寒一般落地。

  ~

  藏品室的门重新合上,深黑色的丝绒窗帘透进的细碎日光,仿若与静立的檀木书柜形成了一条交界线,落在了傅青淮的脚下。

  他缓步走向美人塌那边,却看见茶桌旁的手机先一步“嗡嗡”震动起来。

  在幽暗的环境里。

  响了半晌没人接,又继续,直到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拿起,划开亮起的屏幕。

  “姜主播!”冬至激动的声音紧跟着传来:“路大明星那边已经跟台里翻了你的绿头牌,指名道姓访谈要用你,林老师让我打电话问问你,什么时候来台里?”

  “她今天告个假。”

  傅青淮清冽而带着点风雨不惊的声线响起,电话那端的冬至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问:“姜主播,你生病了吗……干嘛请假?”

  要知道姜浓从入职新闻台以来,兢兢业业的就没有缺席过一场新闻直播。

  冬至甚至觉得。

  像她这种循规蹈矩的清水性子,是不会做出丝毫破格的事。

  “没病。”直到傅青淮惜字如金的声调再次传来,才让冬至意识到跟自己通话的不是姜浓本人,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秘男人!

  然而,不等他惊呼出声

  数秒的通话已经被挂断——

  傅青淮修长的指骨将手机搁回原地,沉静的视线看向侧卧在美人塌沿熟睡的女人,她脸贴着厚重古朴的书籍,身上柔滑的衣裙料子极贴背部,在昏暧光线里透出了纤细精致的蝴蝶骨,曲线秀丽得像是一副墨汁晕开的古典仕女图。

  傅青淮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个:

  此刻的姜浓,比昨晚被损毁的仕女图,更像几分古画里的美人。

  时间静静的流淌而过,室内也再无一丝声响。

  直到姜浓从梦中醒来,脆如蝶翼的睫毛在脸颊颤抖了几下,睁开时,看到的是坐在旁边椅凳处的傅青淮,他像极了闲情雅致般,随手拿着一本书籍,可却没翻,侧眸定定看着她。

  循着他的视线,姜浓下意识地食指弯曲摸了下耳朵,触感是微凉的珍珠耳坠。

  不知怎的,耳坠连带白嫩的耳垂都一块儿灼热起来,红的欲滴。

  “醒了?”

  傅青淮低头看着她反应,眼中是浮笑的。

  姜浓垂下眼躲过,也忘了是怎么睡着的了。

  见自己躺在这张美人塌上,反而让傅青淮这个主人,只能另寻地方坐着,没忍住抬头望他:“傅总,现在几点了?”

  傅青淮俊美的侧颜没有倦意,微微扬了扬眉:“姜浓。”

  他声线已经不再沙哑,听上去就像是经过一夜风寒就自愈了,叫她的名字时,让姜浓怔了怔,只能不眨眼地听着:“我以为,礼尚往来的交情已经让我们很熟了。”

  “?”

  “你这句傅总,叫得过于礼貌。”

  姜浓觉得自己是初醒缘故,脑子反应异常的迟钝,不敢随意接这话。

  傅青淮字面上意思很简单,换个称呼。

  只是她觉察到内心隐隐的不对劲,浅红色的唇最后怎么也无法吐露出只字片语。

  好在傅青淮没有为难人,将手中的书籍不轻不重搁在茶桌,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传来:“起来吧,换我助你得偿所愿。”

  ……

  姜浓以最快的速度从美人塌起来,回到楼下住过的客卧里洗漱。

  宽幅的梳妆镜前放置着标签未拆的古香古色长裙,显然是傅青淮吩咐秘书准备的,姜浓换好后,又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璀璨的光线下,耳坠漾出珍珠色的流光衬着脸颊轮廓,看起来精致秀丽。

  也意外地衬极了她。

  犹豫了片刻。

  姜浓白皙的指尖从耳坠滑过,到底是没有取下。

  ~

  走出这栋别墅的时候,那辆限量版的黑色劳斯莱斯也早就停在外面。

  她没有好奇问傅青淮去哪里,提着裙摆规规矩矩地坐好,侧脸看着外面景色。

  直到近一个小时后,司机将车开到了明清风格的庭院前。

  此刻还不到黄昏时分,刚下车,姜浓往门内瞧,就看到铺着鹅卵石的地上落了一地碎黄色桂花雨,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脚步也停了瞬。

  傅青淮察觉到她异样,浅淡的目光扫过后,出声吩咐秘书:“去拿把伞来。”

  姜浓刚想道谢,又听他问:“你的哮喘除了会被桂花引发,还有什么闻不得?”

  许是他语气就跟闲聊一样,也导致她放轻松下来,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了如指掌……”

  “嗯?”

  姜浓想开玩笑说他对自己了如指掌,难道不是派秘书去调查过的么。

  浅红的唇轻启,还没说,粱澈就已经捧着一把油纸伞跑过来。

  姜浓把话咽了回去,刚想抬起白细的手腕接,怎料傅青淮已经自然不过的接过去,将伞往她这边倾斜,也遮住了那阵浓郁的桂花香味。

  等进了庭院。

  又被穿着旗袍的年轻女服务生恭敬地迎接到一处装潢淡雅的宴客厅,傅青淮已经轻风云淡的将油纸伞收起,带她走进去。

  厅内很静,空气中还弥漫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像傅青淮这种在京圈地位极显赫的大人物,他的圈子自然也是一些叫得上名号的人,所以今晚能坐在这的,并不是随便就能有资格的。

  两人一出现,几乎众人都默契地停下交谈。

  甚至是,有些目光还探究又隐晦地打量过来,皆是落在了傅青淮身边那位美人身上。

  这时候也只有主位旁的楚绥敢促狭地调侃了:“这仙子妹妹一来,整个屋的香都浓起来了。”

  姜浓抬头望去,恰好对视上楚绥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略有尴尬,而傅青淮倒是没当众跟她关系太熟,那双淡色眼瞳在宴客厅淡淡扫过,薄唇扯动道:“你要的人还在路上,先去沙发那边坐会。”

  姜浓求之不得,点了点头往屏风后走去。

  这扇清冷的屏风隔绝了外面热闹,仿佛就跟两个天差地的世界一样。

  直到姜浓伸手去倒杯茶水喝时,进来了个穿着嫣红裙子的女孩,生了张幼态的娃娃脸,看着像是未成年一般,朝她走来,开口就是:“我叫邵明珠,你就是三哥未过门的女人?”

  姜浓差点没被茶水烫到舌头,表情讶异看向她:“三哥?”

  邵明珠自然熟地坐旁边,指了指屏风外:“他们说的。”

  随即,发现姜浓不识这个称呼,便解释了起来:“三哥在家排位第三,论资排辈的话,在圈内谁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傅三公子,他不喜这称呼,大家都叫他三哥。”

  “当然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叫的。”

  姜浓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解释:“我不是。”

  但是落在邵明珠眼里是没有信服力的,有理有据地说:“你要不是,三哥怎么会为你亲自组局,要知道他平素神秘低调到几乎都不在外界露面的……你知道圈内有句流传的话是什么吗?”

  姜浓自然是不知道,而邵明珠也不卖关子:

  “不愿神仙见,愿得三哥召。”

  很显然,姜浓看出了这位是傅青淮的头号迷妹,笑了笑:“这样呀。”

  邵明珠粉雕似的脸蛋皱起,突然古怪地打量她说:“你不觉得我三哥,很像那种清傲睥睨众生的白孔雀吗?就是那种高居于雪山神域里的存在,谁见了都不敢妄想建一座房子,造个金丝笼子困住他,而你,是怎么得到他的?”

  姜浓:“……”

  她实在回答不上邵明珠的连番质问,只能垂下卷翘的眼睫毛,安静地,看着茶杯里的水,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没等邵明珠继续逼问。

  屏风外的宴客厅似比之前热闹不少,姜浓略有疑惑的望了过去,先入眼的是傅青淮俊美的身影,继而,很快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中年男人身影。

  康岩朔被邀请来观赏古董,相谈甚欢间,有人提议他作画。

  等他来了兴致,当场在书案上画了一幅山水画,不忘喊上傅青淮提笔几句诗。

  就在这时。

  傅青淮俊美的侧脸忽而遥遥看向屏风,对那抹安静极美的身影说:“过来。”

  姜浓从他那双淡色眼瞳会意到了什么,格外抓人。

  白皙的手将茶杯轻轻放下,现身那刻,在场的人目光,都落了她一身。

  只不过姜浓很淡定,乌锦似的长发垂在腰际,抬起脸对康岩朔说:“台长您好,我是姜浓。”

  康岩朔回想了半天,总算是认出了眼前是自家台里的主持人。

  而傅青淮这次没有掩饰与姜浓的相熟,他站在书案旁,修长精致的手亲自将毛笔递了过去:

  “你来。”

  在新闻台工作的,会点琴棋书画技能不稀奇。

  不过康岩朔的山水画收藏价值极高,即便是写了一手好字的,也不敢轻易落笔。

  姜浓却拿起笔,望着这副山水画上想了想。

  很快,雪白手腕轻轻压下,清香的墨迹衬得肤色很美,字迹更是一绝。

  康岩朔的眼神也从好奇,逐渐地变成了惊艳,又仔细打量起了姜浓。

  「林梢一抹青如画

  应是淮流转处山——」

  画纸上的诗词被楚绥当场念了出来,似乎品出了什么深意,笑了。

  姜浓心底的隐晦情愫被揭破,脸微红,却挺直了背看向了那位“不愿神仙见,愿得三哥召“的傅青淮。

  无人知晓她擅长的一手好书法,也是在家中被戒尺生生给训出来的。

  而今晚,姜浓用毕生所学。

  写下他的名字

  ——青淮。

  作者有话要说:  傅大佬:“老婆叫我傅总太礼貌。”

  写完有他名字的诗词,浓浓:“还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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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林梢一抹青如画,应是淮流转处山” 出自宋诗人秦观的《泗州东城晚望》

第11章

  仿古的檀木窗被女人白皙纤细的手推开,风拂入,窗帘扬起,姜浓转过身看向靠在沙发拨弄香炉的季如琢。

  听他谈笑说道:“让你去借仕女图,未料到你连人都借了。”

  姜浓待屋内的浓郁檀香味散了些,才走到旁边落座,也只是实事求是:“那幅仕女图出了点意外,傅青淮才出面帮我请康岩朔台长入局。”

  尽管她说得清清白白,季如琢眼角微妙地一挑,有些意味深长的笑意穿透了姜浓的平静:“他帮了你,如今京圈私下都在传素来神秘的傅家主为美人献身,那晚没被邀请的,或一些旁观不够资格的,都很好奇是哪位,入的了傅青淮的眼。”

  好在那晚在座的,嘴都严,没有透露出一丁半点儿。

  姜浓怔了一瞬。

  季如琢漫不经心地挑着香炉,这是他新从古董市场淘来的稀罕物件,器壁鎏金嵌宝,飘出的袅袅浓香,像一丝颤动的细细心弦撩动了姜浓的心,她眨眼回过神,略生硬地强行转移话题:

  “我还欠傅青淮一幅仕女图……你这里、有没有他能看得上的珍宝?”

  季如琢微笑看她:“我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看上的珍宝。”

  这话听着怪,不等姜浓出声问。

  季如琢将一枝精致到灼眼的莲花香杆缓缓搁在桌上,随着这个动作,声音也落下:“你不如亲自去问问,傅青淮想要什么——”

  -

  季如琢受一位年轻女继承人雇佣,还要为她的藏品估价,见他有事,姜浓到黄昏时分就自觉起身离开了藏月会所。

  回到新闻中心,便先去演播室看看访谈的场景布置得如何了。

  刚出现,冬至扭头看到她:“姜主播,您来的真巧,路大明星也来了。”

  姜浓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继而朝化妆间方向走去,打算去换一身,不忘温柔叮嘱冬至:“你先去将访谈稿打印出来,把路小姐请进招待室重新对一遍稿,然后泡杯菊花蜂蜜茶,给她润喉……”

  冬至那边已经快速掏出笔记好,屁颠屁颠跟着:

  “姜主播。”

  “说。”

  “……林老师亲自招待着路大明星呢,我听了墙角哦,好像是柳思悠那边给台里投了巨资施压,想把访谈拿到手,请林老师做和事老呢。”

  姜浓止住话音,站在走廊前转过头看向冬至。

  就在这时前面休息室的玻璃门被推开,林笑晏一身休闲浅灰西装先走出来,眉头皱起,食指略松了松衣领,像做新闻播音的,平日里自是爱极了嗓子,连烟酒都沾不得的。

  而此刻,林笑晏那张万年不变的脸,难得在忍受着什么,恰好看到姜浓来了,又恢复如常对她招招手:“来的正好,路小姐在里面等你。”

  很快。

  姜浓走过去,就了然于心林笑晏为何是这种反应了。

  整洁的休息室内。

  路央身穿深蓝色的高定礼服倚靠在沙发手扶处,手指还捏着根雪茄,袅袅的烟雾在密不透风的空间内徘徊,熏得瞬间缺乏氧气。

  换其他女人,可能也就抽抽女士香烟。

  唯冷艳招摇的路央不同,她吸食这玩意,都要最烈的。

  看到姜浓面不改色走进来,路央稍顿几秒,挑眉说:“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主持人嗓子可真娇贵,看我抽这个,眉头都皱了不下十次,你倒是没太大反应,来一根?”

  姜浓能不皱眉头是因为季如琢有几年也抽的凶,她摇头婉拒。

  路央用烟味把林笑晏熏走,好在良心大发没有继续熏姜浓。

  她把雪茄燃烧的那一端摁在了烟灰缸里,忽而毫无铺垫地问:“姜主播,你几岁?”

  姜浓正弯腰将茶几上散乱的访谈新闻稿整理起来,抬起头看过去,眼里有疑惑:“二十二。”

  “还真是年轻。”

  路央看她这长相,这清水似的打扮,以及毫无背景可靠,难怪要被柳思悠明目张胆欺负了。

  随即,涂得格外艳红的唇吐露出几个字:“我要是把访谈的主持人换回柳思悠,你辛苦写的访谈就付之东流了,会不会怕?”

  姜浓白皙的指节握着稿纸,微微的笑:“路小姐不会的。”

  路央就喜欢姜浓这种淡到脱俗的性子,于是从礼袋里掏出了什么,递给她:

  “我送你个礼物。”

  姜浓卷翘的眼睫毛微微垂落,视线看到出现眼前的。

  是一本、来自路大明星的自传出版读物。

  ……

  今晚路央的访谈照常进行,拒绝换主持人的消息也迅速地传遍整个新闻部。

  这让柳思悠颜面尽失,身为当家台花,平时最爱护的自然是这张脸。

  夜间的化妆间内,柳思悠冷着脸将玻璃水杯往墙角处摔个粉碎,显然是气个不行。

  助理陈果心情忐忑地捡起,凑过来又说:“康台长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听林笑晏说路央要用姜浓做主持人,也同意了……”

  柳思悠在台里横行霸道惯了,想着就咽不下这种委屈。

  她让陈果把手机拿来,直接从通讯录里拨打了个私人号码出去。

  可惜接听的,是表哥身边的女秘书:“温总在开重要会议,他让我转告柳小姐,既然上亿的资源也无法让路央心动换主持人,您这边应该知难而退。”

  柳思悠精致的指甲捏紧冰凉手机:“表哥就不能帮我封杀了路央这个贱人。”

  女秘书冰冷的官方语气顿了两秒:“柳小姐,路央是谁旗下的艺人,您知道吗?”

  “她是坐拥内娱半壁江山的风乐传媒旗下艺人,这几年很受捧……”柳思悠自是知道,但是以她表哥的权势,还封杀不了区区个抛头露面的明星了?

  女秘书继续往下说:“风乐传媒的老板叫楚绥,实则极少人知道真正控股的那位不姓楚,姓傅——”

  说得通俗易懂点,风乐传媒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

  这让柳思悠心有不甘极了。

  而女秘书到底是了解她脾性的,又说:“路央不过是个小人物,你若能拿下给她撑腰的大人物访谈,在台里也算是漂亮的扳回一城。”

  这仿佛点醒了柳思悠,等最后挂断电话后,妆容精致的脸上重新获得笑容。

  陈果极有眼色吹捧:“有温总保驾护航,在台里,谁也越不过思悠姐去。”

  柳思悠斜了她眼,唇角露出嘲讥的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姜浓吗?”

  陈果表情愣住,脑海中快速地过滤了一遍理由:

  嫉妒姜主播天生一副美人嗓子?

  或是姜主播的长相,才是全台里最美的?

  又或是,姜主播刚入职就能挑大梁,主持水平好到令人暗生叹服。

  这像是送命题,回答不好是要死的。

  没等陈果吞吞吐吐说话,柳思悠那张脸倒映在化妆镜里,冷若冰霜地说:“姜浓不过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苦命孤儿,就她,当初姜岑想把她许配给我表哥温礼则,竟然不知抬举拒绝婚约。”

  陈果震惊双眼:“姜岑?前台长???”

  “台里私下都说是我把姜浓排挤到了垃圾新闻直播间……又有谁知道啊。”柳思悠将声压进了喉咙里般,转头将冰冷的视线隔着玻璃门,看向了演播厅的方向:

  “是姜岑退休时,亲笔将她从联播组划了出去”

  ——

  凌晨之后。

  姜浓跟路央的访谈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待把她的经纪团队一行人送出新闻部的中心大楼,台里负责这事的领导也终于松了口气。

  随后,直播完午夜新闻后。

  姜浓才回到自己的化妆间,她还没卸妆,清冷的灯光照映着过分精致的侧颜。

  那纤长的眼尾微微垂落,视线看了看手机,犹豫片刻才拿起看。

  也就这时候没了忙碌的工作牵绊着,姜浓重新想起了还欠傅青淮一幅仕女图的事,她白皙指尖轻抵着生凉的屏幕想了会。

  季如琢让她去问。

  姜浓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慢慢斟酌给傅青淮这个恩人编辑了一条短信,连内容都是青涩,透着不会人情世故的纯味:“我还欠你一幅仕女图未还……”

  短信发出去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姜浓莫名的有点紧张,过了几分钟见傅青淮那边毫无动静,便将手机放在旁边。

  她还未卸妆,静不下这个心思。

  恰好看到路央自传的出版书就搁在旁边,姜浓顺手拿起,指尖刚翻一页,有张纸就顺着书籍的缝隙滑落了下来。

  她弯腰去捡起,眼睫毛下的视线无意间掠过,看到极薄的纸半透着光,上面清晰印着癌症确诊单几个字。

  姜浓微微怔了下,整个过程不足一秒,安静搁在旁边的手机却响了。

  屏幕亮起的光比灯还亮,傅青淮三个字格外醒目,照着姜浓恍神的精致侧脸,她下意识地拿起接通,微微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电话里。

  是傅青淮好听而清冽的声线,恍若贴在她耳廓往里进:“仕女图,你不是已经用一幅字还了?”

  怕听什么,这个男人就偏要提什么。

  姜浓将指尖的纸安静放回书籍原处,耳朵似揉了胭脂般红,还要故作镇定说下去:“那不算的,我的字,又不是一字千金。”

  “你想要什么?”

  “……只要是、我能给回报的起这份恩情的。”

  过许久。傅青淮都没有回答她,甚至要以为那端是断线了——

  姜浓眼尾微微一颤,望着宽幅梳妆镜里的自己,仿佛是和另一个妆容过浓且心思昭然若揭的自己对视良久,再望看一眼就要勇气尽失时:

  傅青淮问她:

  “以身相许也可以?”

第12章

  茶室被玻璃屏风隔断成了两个空间,坐外面沙发上的楚绥先是听见一句“仕女图”

  他狐狸眼微挑似笑非笑,看到粱澈无声的口型说出了山茶二字,继而指了指茶桌角处的墨绿花瓶,上面插满了柔枝嫩条的纯白山茶花。

  透过勾勾缠缠的花枝,隐约窥见屏风后傅青淮的模糊身影。

  紧接着,又听到一句:“以身相许也可以?”

  这声压得极低,如同隔山隔雾一般,让人辨不清他薄唇说的那个身——是指美人音的声?还是另有所指。

  隔了会儿。

  傅青淮姿态怠懒地起身,饶过玻璃屏风缓步出来。

  “你方才说恒林集团有个什么合作?”

  他轻描淡写提起中途被一通电话打断的谈话,让楚绥收起了原本戏谑的神色,谈正事要紧:“恒林的执行官温礼则,想拿下海外新能源的投资市场,胃口大又独吞不了,想借势。”

  在京圈里,没有人能替代傅氏这个树大根深的百年家族在整个沥城地位。

  温礼则这是来请佛保佑来了,给出的合作条件也极显诚意,楚绥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不禁笑开:“温礼则其人早年家境贫寒,是靠投机钻营才把生意做大,独居独身至今,倒是有个很受宠爱的小表妹在新闻台主持工作……”

  傅青淮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俊美的侧脸轮廓映在灯光下很是沉静。

  “你就这么招女主持人喜欢?”楚绥看着他,奇怪了:“温礼则那边还想替自己小表妹争取到一个访谈你的机会。”

  傅青淮沾了水的薄唇略几分昳丽,溢出的话却极冷淡无味:“没兴趣。”

  语罢。

  他将茶杯放下,出言吩咐粱澈去备车回沥城。

  见某人待在这儿不到半宿提前离场,楚绥这种混迹风月场所的公子哥秒懂,上扬的嘴角勾出一抹轻佻:“就因为通电话,从泗城连夜赶回另一个城市,真是浪漫啊。”

  浪漫?

  旁边的秘书不解,问自家公子哥:“绥总,您刚刚不是跟傅家主在谈恒林集团的合作吗?”

  楚绥斜眼看他:“本公子艳闻无数,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手下?”

  嫌弃完,似没注意秘书牙疼的表情般,他懒懒散散地走向落地玻璃窗前,透过黑夜,目送着傅青淮走进车内的修长落影,说:“傅家这种规矩大于天的地方,最看重家族遗训……他又是在如今的位子上,不可能这辈子都不选一个当家主母出来,就看我们傅家主何时抱得美人归。”

  秘书循着他视线,伸长脖子往窗外瞧。

  夜色下,街旁已经没有了那辆黑色劳斯莱斯的车影。

  -

  地点沥城,清晨雨落时分。

  姜浓从新闻台下播,还没出大楼就被路央派保镖,给请到了酒店里。

  她在总统豪华套房的沙发处借睡了一夜,手机早已经没电,被雨声惊醒后,就坐在了落地窗前,四五点钟,看着细腻清冷的浓雾将透明玻璃弥漫着成了幅淡淡的山水画。

  直到刷卡进门声响起。

  路央结束了通宵的剧组拍摄工作,踩着八厘米高跟鞋一路进来,看到姜浓还在,蹙着的漂亮眉头也放松了下来:“还以为你走了呢。”

  话声一落。

  路央站在华美的客厅中央和姜浓纯粹的眸子对视,莫名地清了清嗓子:“我请你吃饭。”

  随后,又自顾自答地说:

  “中餐还是西餐?这家酒店的海鲜味道不错……澳洲大龙虾配夏布利白葡萄酒,绝了。”

  “路小姐。”姜浓温柔的音色打断她的安排,一边白皙的手扶着膝盖缓缓起身,话也跟着落下:“很抱歉,自传书里夹着那张你的确诊单被我看到了,癌症晚期最好忌烟酒。”

  路央很显然是荤素不忌,被姜浓直言点出,一下子倒是不慌张了。

  那涂抹得很是浓艳的唇勾起弧度,说:“忌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打算长命百岁。”

  姜浓不接这话,而是将搁在沙发上的书拿起,走到路央面前。

  她愿意在这等候一晚,显然是为了物归原主。

  路央拿回来,精致的指甲抠着书的冷硬表皮,又想到了什么问:“就你一个人看到?”

  姜浓轻轻点头,了然于心路央劳师动众将自己扣在酒店,是怕什么。

  像她这样内娱一线女明星,倘若被曝出身患绝症,会震惊整个外界不说,还会影响到她自身的高奢代言……

  而此刻路大明星眼神盯着问:“你就没有想问的?”

  姜浓如水的眼从路央这张浓妆艳抹的容颜淡淡掠过,从神态到双唇艳丽异常的颜色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怕是妆出来的,她微垂下眼,轻声问:“是因为抽烟缘故吗?”

  路央未料到姜浓搞半天,竟然好奇这个。

  她笑了,踢掉红底高跟鞋,精致洁白的小脚就这么踩在地板上,语气懒洋洋的:“算吧,像我们这种混内娱圈的,为了部戏去参加个酒局没少沾这些烟酒,待在剧组常年拍戏压力大,也戒不了……时间长了。”

  路央伸手将雪白脖颈上的钻石珠宝摘下,随意就往茶几一扔,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