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时雨眉目愉悦几分,长指拽了拽精致绣纹的领口:“这倒是,本主播怎么会输给那个长得像野兽的女人。”

  “——”

  电梯的门叮一声缓缓打开。

  姜浓率先走出去,但没几步,又听见跟在后面的梅时雨说:“姜主播有没有兴趣跟我重组一档节目,以你的靠山势力和我的资源,不假时日绝对能吊打林笑晏的节目。”

  这个点。

  新闻中心的人很少,以至于四周都出奇安静。

  姜浓慢慢转过身,如水的眼对视上梅时雨,并没有说话。

  梅时雨是野路子出身,以前是跟着港圈那边混的,通过一些关系才攀上康岩朔这边,成功调任到了沥城联播组来,但是他野心比散装粤语要靠谱多,同时知道想竞争下台里的前辈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姜浓有京圈背景。

  正是初来乍到的他需要的,声音压得极低说:“台里是时候需要新面孔了。”

  姜浓却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能给你,想要的?”

  “我知道你是通过康台长才拿下《倾听》的主持资格。”梅时雨没有与她长时间站在走廊上对持着,以免镜头下,看起来太奇怪。

  当然,颇有洁癖的他,也不可能去碰姜浓的衣袖一下。

  微抬下巴,示意她往外走:“也知道,你被京圈姓傅的那位——包养。”

  倏地间。

  姜浓细高跟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卡了一下,手里的花瓣也散落几片,微侧过头看向轻吐出包养二字的梅时雨时,侧颜轮廓在灯光下美得难描难画。

  “什么?”

  “我从京圈打听来的。”梅时雨又冒出了句粤语的口音,将工作牌塞进裤袋,说:“傅家最近在选当家主母,商乐行那群人应该不会在你面前提吧?”

  他瞧着姜浓也不像是柳思悠那种整日盛装招摇过市的,去攀附权贵应该不是为了要钱,那就是跟他一样要名利了。

  竟这样,何不联手做盟友呢?

  姜浓不知梅时雨此刻想法,静了许久,才轻轻启唇说:“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等梅时雨疑惑这位怎么变脸了,见她直接往外走。

  那一路散落下的洁白花瓣也无人管,直至姜浓的身影消失在新闻中心的大厅玻璃门外。

  ……

  今晚燕杭没来接,是回家给自个亲爹贺寿去了。

  姜浓刚走出去,原是想打出租车的,却看到已经有一辆车缓缓停驶在眼前,夜色弥漫着雪雾,在车窗降落下的刹那间,她险些以为是路央。

  “小仙子,燕杭让我来接你。”

  沈珈禾作为金丝雀,却沦为了深夜司机……不过她求之不得跟姜浓联络好关系,而仙子的称呼,也显然是看网上热搜学来的。

  姜浓弯腰坐进副驾,没有把她真当司机用,只是唇边的笑容今晚有点淡。

  细看,似乎一点没有节目收视率爆红后的喜悦。

  沈珈禾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没有开口先说话。

  直到姜浓将山茶花放在腿上,轻声说:“麻烦你了,送我回公寓。”

  “不麻烦,我就是个没戏拍的十八线。”沈珈禾说着就按照她给的地址导航,正诧异怎么不回久住的酒店呢,又听见姜浓清柔的音色响起:

  “沈小姐,我有个问题,如果你愿意如实相告——

  我会给送你一份谢礼。”

  “啊?”沈珈禾轻转方向盘,不忘记去看她平静的白皙侧颜:“小仙子是想知道内娱的瓜?那问对人了……”

  姜浓轻轻摇头,指尖纤细细细地摩挲着花纸,唇间问出的话与她表情一样,看上去还算冷静:“在你经纪人那边透露出的消息里,我是被包养的么?”

  沈珈禾猛地踩刹车,硬是停在了路边。

  暖黄的光影透过窗照映进来,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姜浓看得清楚,也猜测到了心中答案:“你虽然不红,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明星,犯不着这般来讨好我,是因为觉得我背后的人,在京圈比燕杭更有权势,而我——也同你一般,是被圈养的金丝雀。”

  沈珈禾本能地觉得姜浓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词,酝酿了会回答:“圈内怎么传都是别人的事,主要是那位,愿意给你名正言顺的正牌身份,这样的话。”

  她有点儿编不下去,索性直白问姜浓:“有给么?”

  姜浓难得一贯平静的漆黑眼眸会露出茫然,回想起与傅青淮确认关系的细枝末节,似乎两人从那个吻开始,就心照不宣的打破了彼此间暧昧。

  她第一次经历感情上的事,毫无经验之谈,不知还要坦诚公开吗?

  沈珈禾非常清楚的告诉她:“要!特别是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佬,他不给你正牌身份,你落在别人眼里就会沦为见不得光的小情人——小仙子,你别被骗了!”

  姜浓沉默了,忽然觉得车厢内暖气温度下降了很多,哪怕披着傅青淮这件御寒的大衣也暖不起微凉的肌肤,指尖在花纸刮出了一道白痕。

  沈珈禾看她这样,心里沉了沉,毕竟像姜浓这种能被媒体公开评为不染世事的人间仙子,谁见了不想得到?

  多半是京圈那位神秘大佬见色起意,把她给哄骗了。

  “小仙子,我看燕杭这段时间车接车送的,也没见有大佬的影子出现……咳,我是说他不出现,你就去找他问问?”

  半响后。

  姜浓抬起头,只是出声让她把车窗打开,想吹下寒风醒一醒头脑。

第27章

  姜浓回到公寓,许久未住,她将松散了些花瓣的白山茶搁在茶几,先转了一圈,才从卧室内的衣柜里抱出了床干净的被子,裹紧了自己坐在那张丝绒沙发上。

  面朝着是落地的透明玻璃窗。

  从她漆黑的眼眸里,可以看清外面这座繁华靡艳的城市万盏灯光逐渐熄灭,最后一点稀疏的光也被黑夜给啮咬了。

  反衬得室内的每个角落轮廓都有些模糊,包括那蜷缩着一团的纤柔影子。

  静了很久。

  姜浓似睡非睡了会,从被子里伸出纤细的手,直接碰到了旁边冰凉的手机。

  今晚《倾听》节目顺利首播缘故,有不少行业内的前辈都给她发来的祝贺短信,在这清寒的深夜里,她耐心地一条条回复,直到指尖点到了傅青淮的名字上。

  因为忙,其实两人私下联系的不频繁,并没有热恋情人那种时刻都要黏在一起。

  多数的时候,她想他了,都会很克制的放在心里想。

  姜浓微微垂下的眼睫滑过失措情绪,第一次正式这个问题,是她先动心,明知两人身份地位有云泥之别,还要执意去喜欢他的。

  倘若傅青淮这里,真如京圈私下传言的,把她当成了金丝雀去圈养——

  想到这。

  姜浓就连暴露在冷空气里的白皙指节都凉得僵冷,搁在屏幕上方迟迟没点下去,直到另一道来电出现,是季如琢。

  她心脏猛地跳得急,深呼吸数秒才去接通。

  “如琢。”

  季如琢深夜来电是来贺喜她得偿所愿,只是浅聊不到三句,敏锐地察觉出来了姜浓清柔的音色有一丝不对劲,那端沉默了会,才问:“辛苦了这么久把节目做起来,是什么事让你能压下这份喜悦?”

  姜浓蜷起双腿,将自己靠在沙发背上,柔若无骨似的。

  要旁人这样问,她能滴水不漏的应付过去,但是面对季如琢,总是能卸下心防的,红色的唇轻轻说:“如琢,我和傅青淮算在一起了吗?”

  “男未婚女未嫁,自然算。”季如琢惜字如金,温润声调里却非常的平稳。

  姜浓有些片刻恍惚,不知该怎么说了。

  季如琢倒是从不逼她,只因相信姜浓心思通透,给她点时间想就自有判断。所以在电话里,没有再问什么,出言叮嘱的都是年关将至,注意防寒保暖之类的。

  姜浓轻轻嗯了声,也不忘叮嘱他:“记得要继续戒烟。”

  -

  一根烟卷燃尽,猩红火光险些就烫到了男人指腹。

  季如琢面不改色搁在了烟灰缸里,随即背对着的门口处,传来了苏荷声音:“你这样骗姜浓,就不怕她恨死你吗?”

  这话激不起季如琢淡得出尘的情绪,缓步走到香炉旁,点上时才看向她:“苏小姐说什么?”

  苏荷被礼貌又生疏的苏小姐三个字哽到了喉咙。

  每次都是这样,一说到他不喜欢听的,就拒人离千里之外。

  反观季如琢不管她面上的薄怒般,随意拿了本书,斜靠在梨花软椅上,旁边亮着暖黄色的柔光灯,将他身形轮廓勾描得又薄又直,瞧着恍惚有种如青松孤竹的寂寥感。

  莫名的,苏荷心底也跟着空落落厉害,踩着细高跟慢慢地走了过去。

  今天她显然也是盛装过来的,无论是妆发,还是一身胭脂丝绸高定长裙,都漂亮得过了头。

  而季青琢依旧在翻书,眼都没抬。

  苏荷知道这个看似儒雅却骨子里薄情的男人,只对姜浓好,对待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态度。而她之所以能稍微特殊点,只是占了挟恩图报的便宜。

  见他许久都不理人,苏荷也不走,偏要将自己往他怀里塞:“我不让你抽烟,你不听……姜浓不让你抽,你就骗她戒了,季如琢,你连她都骗,我都快看不懂你了。”

  以防她掉下去,季如琢抬起单手扶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似警告般拍了拍:“别乱动,摔了不负责。”

  苏荷可是自出生起就娇生惯养的没尝过几回痛的人。

  要说记忆里最痛到惨绝人寰的那次,还是三年前和他初次发生肉体关系时,双方都没有什么经验,弄到最后哭得都快断气。

  怕痛。

  是能让苏荷瞬间清醒无比,就不敢闹腾了,雪白的胳膊紧紧抱着他,声腔里带着抱怨和撒娇的意味:“我今晚来找你,不就是因为听到京圈一些风声么,傅青淮要遵循遗训选妻了——他那样的人,肯定是有明媒正娶的妻子人选,姜浓该怎么办?”

  说实话。

  苏荷这般迷恋季如琢,却不讨厌姜浓。

  哪怕这些年没和姜浓接触过几回,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不过她性格向来恩怨分明,也看得出这两人之间从未有过暧昧。

  特别是季如琢告诉过她,姜浓心里一直有人了。

  既不是情敌的话。

  苏荷自然就不会去针锋相对,见季如琢不回答,就将脸蛋凑了过去,与他下颚亲密地贴着:“看吧,问你正事就不说了,你真好讨厌,最好别被我查出来……”

  她尾音咬着字,唇齿也去咬他:“不然我就联合姜浓,十天不,三天都不理你。”

  要往常,气氛烘托到这里了。

  即便季如琢生性对情爱这事寡淡,也会顺势与她缠绵一番的。

  但是上半年开始,他就不爱沾这个了,两指虚扶着她肩膀推开些,暗黄的光下,衣领外的脖线已经被啃出了一道痕迹,薄皮得有点透白了。

  苏荷怔了几秒,而季如琢仿佛是有意转移她注意力,将书递了过来:“这里面有惊喜。”

  “不就是本破书。”

  苏荷随手接过,想快速地翻一下敷衍了事。

  谁知指尖没翻两下,书籍内是空的,有个精美的琉璃玲珑珠链子就顺着滑下来,落在她裙摆处,闪烁着摄人心魄的柔靡亮光。

  “脚链?”

  苏荷眨眨眼,看得出很是贵重。

  季如琢薄薄的唇角勾起弧度,从她手中接过,继而将垂着的那层层裙子撩了起来,室内有暖气,所以苏荷秀长的腿露出,也不觉得会冷。

  她就这般坐着不动,看着季如琢亲手为自己冰肌莹彻的纤瘦脚踝,戴上这脚链。

  刚好完美契合。

  脚稍微一晃,坠着的琉璃玲珑珠就撞出细碎清音。

  欣赏了半响,苏荷明媚的眉眼掩不住开心,轻易就被哄好:“这是只有我独一份?”

  季如琢指腹从她脚踝缓缓滑过,拨过那颗琉璃珠,伴着清音的语调低醇而动听,也总算没有模拟两可:“独一份,现在提好裙子回家睡觉,今晚藏月有个古董要鉴,不便陪你。”

  苏荷完全忘记是来藏月找他问姜浓的事。

  两手提着裙子,从男人的膝盖乖乖下去,走两步就去看精美的脚链,又回头对还坐在软椅上的季如琢说:“我会把它当成传家宝来戴的。”

  -

  第二天,在清冷冷的公寓内。

  姜浓是被闹钟吵醒,睁开睡眼,四周已经被雪白的光照亮。

  她滑出被子,光着脚先去浴室里洗漱一番,继而去拿充好电的手机时,看到屏幕上有条半夜的短信进来,上面写着苏荷的名字:

  「找个时间约饭。」

  姜浓奇怪了。

  毕竟苏荷很少会主动联系自己,哪怕无意中碰到面,也就是点个头算打过招呼了。

  她垂落着眼睫,想片刻,回了个好字过去。

  之后便没有把这事搁心上,又或者是年关将至,所有人都格外忙碌起来,久而久之,许多事都被抛之脑后了。

  姜浓作为节目的主持兼总制片人,压在身上的工作量更不用提。

  她拼起事业起来,连每日回哪睡都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对此燕杭还跟他的金丝雀打了个赌注,可惜每次都输钱,沈珈禾是一猜一个准,今天猜姜浓就留宿新闻台的办公室了,明天猜回公寓。

  次数多了,燕杭有种冤大头的错觉,甚至怀疑自己被仙人跳。

  “姜浓是不是提前跟你透过口风?”

  这夜,守在新闻中心大楼下的两人又赌注了一次。

  毫无悬念,沈珈禾赢了。

  她数着钱,听到燕杭竟然质疑自己和小仙子的人品,顿时就翻了个白眼:“拜托小少爷,您能不能动用一下尊贵的脑子想想,今晚姜浓有庆功宴,酒楼地点离她住的公寓就十分钟车程,她不回这里睡,何必大老远跑去空无一人的山顶别墅住?”

  燕杭揉了揉骨指关节,语调低沉不虞地说:“果然便宜没好雀啊,我你都敢怼?”

  这位包养金丝雀,不像是用来泄欲,更像是纯粹显摆纨绔子弟身份的。

  时间久了,沈珈禾对着他就没大没小起来,被这一提醒,瞬间优雅坐好:“别气啊,要不我把一半的赌注退给你?”

  “——”

  燕杭眉目惫懒冷淡瞥向她那露着大白腿的稠艳短裙,真够省布料的,薄唇伴着一声轻嗤说:“免了,就那几个钱,你还是拿去多买条裤子穿。”

  沈珈禾保持微笑,想骂很脏的那种话。

  此刻同一时间,新闻台中心的办公室里。

  姜浓坐在办公桌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采访录像视频,白细的指尖握着笔,反复推敲着稿子。

  无人敢进来打扰,直到旁边的手机响起。

  她在第一声时没动,手指握紧了笔。

  响到第二声时,才看向亮起白光的屏幕,只是未去接。

  这种情况最近不是一两回了,姜浓还没想好,所以在傅青淮打来电话时,几次都会故作不接来错过他的电话,偶尔接了,也是以忙碌的借口匆匆挂断。

  数十秒后。

  震动的手机逐渐恢复平静,没有再响了。

  姜浓一口气未歇,外面玻璃门被敲响,是冬至进来说:“姜主播,别忘了今晚的庆功宴。”

  -

  庆功宴选在台里常去的酒楼,还特意定了个包厢,就团队里的十几个人。

  姜浓是半个小时后才到场的,她将毛呢大衣搁在椅子上,穿着宽松的浅蓝色毛衣和半身裙,衬着带着笑的清丽侧颜,这副模样倒不像是个领导,过于的年轻了。

  但是整个班底团队都是信服她的。

  因为她不仅主持功底好,眼光还独特,且每期的新闻访谈稿都是出自她之手,才华方面就更是有目共睹的。

  酒后三巡,大家在性格淡如水的姜浓面前也逐渐放得开,挨个来敬酒。

  她喝的虽不多,在这难得一次的庆功宴上,倒没有用白水代替。

  轮到后期组的罗锋时。

  他握紧着酒瓶,几次想跟坐在主位的姜浓说点什么,却硬是憋红了双目。

  冬至在旁闹,一句又一句锋哥叫着。

  罗锋没去管这些人,剧烈的情绪在喉咙烧得格外凶狠,半天才挤出话:“姜主播,谢谢你把自己奖金都给了我,谢谢。”

  给奖金这事。

  姜浓并没有宣扬出去,她是个好领导,不但在工作上观察细微,也同时关心着班底里的每一个成员。而罗锋近日妻子检查出癌症,需要一大笔钱动手术。他人到中年愁着钱,压力快压垮了双肩。

  所以罗锋在庆功宴上一瓶闷吞,对她的感激之情是无法言语的。

  渐渐的,许是热闹的气氛会熏染人。

  姜浓放下酒杯时,唇色在璀璨的灯光下也多了一分嫣红。

  她不能在喝,想站起身走到外面去醒醒酒。

  莹白如玉的指扶着桌沿,下秒,口袋里的手机声倒是先一步响起。

  姜浓重新坐了回去,拿出来看,发现又是傅青淮的来电。

  这次她接通,贴在耳边:“嗯?”

  电话那端,好似有戏曲的声音传来,以及一些比她这里还喧闹的杂音。

  即便这样,傅青淮说话时,他的声音依旧是最特别的:“听说你今晚有庆功宴,被灌酒了?”

  莫名的,姜浓想起他说过自己酒品不行的话。

  想笑一下,却觉得唇角没力气,继续轻轻嗯了声。

  傅青淮不急不缓跟她继续聊:“庆功宴,想送你份礼物。”

  “你送过了。”姜浓没醉,觉得水晶灯的光晕得她眼花,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节目开播时送的那束山茶花还没凋零。”

  傅青淮城府极深,又怎会听不懂她言外之意的拒绝,静默了片刻说:

  “还有半月就过春节,有什么新年愿望?”

  眼前桌布像是蒙了层红纸,姜浓弯曲的手指轻轻揪着,如两人的关系般,扯一下,竟就如同易碎的劣质布料般断裂一寸。

  许久都没吭声,直到电话那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姜浓抿了的唇轻启,清柔绵软的音色很轻说:

  “我想要你一句话——

  不是傅家掌权人,京圈傅三公子,三哥的一句话。是你傅青淮的一句话。”

第28章

  傅青淮曾经就告诫过她:

  酒品太差, 在外还是少碰酒为好——这话不假,姜浓在庆功宴上喝到最后,完全忘记是什么时候走的, 反正整个班底都喝蒙了。

  早晨醒来时,她蜷缩在被子里头, 不想醒,却被房间外的浓郁香味勾醒来。

  不到三分钟。

  姜浓认命地从床边起来, 雪白的脚蹭进绵拖鞋里, 眼睫还是半眯状态, 就循着记忆路线慢慢走了出去, 她扶着墙刚站定就怔了下。

  白色的窗纱被敞开, 外面明媚阳光照耀进了客厅里。

  沈珈禾刚端了菜摆在桌上,忽然余光看见姜浓已经醒来, 艳色的唇笑了起来:“我还想你几点能醒,快过来尝一尝我堪比世界大厨的手艺。”

  姜浓想起来了。

  昨晚是沈珈禾扶着她回的这套公寓,可能是被酒精侵蚀过胃部的缘故,她闻着饿, 坐过去沿着椅子轻轻落座, 谁知刚拿起筷子尝一口,又搁下了。

  “珈禾。”

  “啊?”沈珈禾也在旁边坐,看她不吃就疑惑。

  是味道不好?

  谁知姜浓问的很真诚:“你是怎么做到,菜没煮熟,却这么香的?”

  客厅一静,尴尬的气氛慢慢弥漫开了。

  沈珈禾笑的略心虚, 没好意思说去超市买几包火锅重辣底料,往死里放就香了。

  最后桌上的这些菜,还是姜浓拿去回锅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

  阳光荡漾中姜浓换了一身墨绿色针织裙坐回了餐桌前, 乌锦的青丝随意挽起,露出脸蛋的轮廓美得像副画,整个侧影近看的话仿佛蒙上了层轻烟淡雾,带着点儿江南美人般纤柔的气质。

  她慢慢吃着饭,抬起垂着的眼时。

  对面沈珈禾刹那间没来及移开好奇视线,撞了个正着:“小仙子,昨晚是京圈那位让燕杭务必安全把你送回家,你们之间谈好了?”

  姜浓咽下喉咙的食物,顺手拿过旁边玻璃杯。

  丝丝热气贴着玻璃质感穿透而来,指尖是跟着热,她轻轻的抿了一口:“傅青淮跟我说,今年最后一场雪,会来见我。”

  她从始至终对这份感情都格外珍重

  即便在一起时糊里糊涂的,被人视为包养关系,却不愿借着电话几言几语,就轻描淡写过去和傅青淮的之间。

  落地窗前阳光正盛,照在后颈有点烫。

  姜浓卷翘细密的眼睫望着出神许久,从未这般,期盼过上天再下一场雪。

  上午不用去新闻台,饱餐一顿后,她将桌上的碗碟都端去厨房清洗,动作仔细且慢条斯理,用白毛巾将每个盘子都擦拭得极光可鉴人,随即又泡了壶红枣梨汤茶出来。

  走近沈珈禾的时候,看到她坐在桌前认真地做笔记,便又看了一眼。

  “笼中雀的自我修养手册?”

  “对啊。”沈珈禾趁着闲工夫不忘记上网恶补功课,她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小明星,做了燕杭的金丝雀,就要拿出点像样的态度来。

  所以她转过身想请教姜浓些问题,因为裙子比较紧身,长度又在膝盖往上的位置,轻易就能勾出妩媚饱满的曲线,脚尖点地问:“小仙子,跟男人做那事会很疼疼吗?”

  姜浓被她问愣怔,同样也没有什么性经验能传授的。

  在沈珈禾求知欲的眼神里,她轻轻一摇头,说:“我和他,没有真正走到那步。”

  没做过???

  这下换沈珈禾震惊住了,也拿捏不准姜浓和那位到底什么情况。

  她回头继续在手册上写写画画,半响,又不免的茫然了下,难道这京圈的大佬们都喜好养雀,仅限于观赏用?

  ……

  继庆功宴之后。

  姜浓主持的这档《倾听》节目又持续做了两期,在台内掀起了一阵收视热潮,有羡慕她离开联播组还能打出漂亮的翻身仗,自然也是有眼红她的。

  新闻中心的茶水间露台处。

  午休时间聚集了各大部门的主播们,他们目睹着下方走廊上姜浓纤长窈窕的身影走过,过了会,天气预报部门的严苏晓捧着咖啡杯说:

  “林笑晏放走了一位手下大将,怕是没想到姜浓小小年纪,就敢挑大梁。”

  旁边有主播接话:

  “她如今在主持界里身价不低,又生的美,听说很受一些声名显赫的权贵眼缘。”

  “合眼缘很正常,姜浓这副对权欲没追求的清冷模样,真的挺能骗人的,做起节目来,也真会借用媒体流量去给那些无名英雄维权,这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假以时日,姜浓怕是能成为全台最热门的主播了。”

  ——

  “什么最热门主播?”

  众人还没嘀咕完,就看到梅时雨走了进来,不知是他一身精致到都能发光的蓝色西装,太亮眼了,还是领带还别着个镶钻的蝴蝶胸针,总之一出现,就足以艳压全场所有主播。

  梅时雨用咖啡勺敲了敲杯沿,视线扫过后,问了句:“是在说我么?”

  采访部的童约微笑:“梅主播听错了,我们在说摄影小黄偷吃了导播老王的烤鸭,可能真偷吃了。”

  这话绕口,梅时雨也没去管,将食指轻轻地嘘了声:“以后别叫我主播。”

  众人:“啊?”

  “内部选票结果出来了,以后劳烦各位——”梅时雨嘴角微妙地一弯,连站姿都比方才要笔挺不少,透着股正室范儿,慢悠悠地落了下后半句:“叫我梅台花。”

  茶水间气氛诡异静了数秒,有人第一反应是想柳思悠就这样落败了?

  果然是有港圈背景的人啊!!!

  也阿谀奉承地的人迅速说:“恭喜恭喜,我就说台花您瞧着今天格外英俊呢。”

  梅时雨是典型的取悦自己,也不管别人死活系列。

  他爽了,象征性地理了理袖口,给出三分笑颜:“我接受你这虚伪的赞美。”

  随后,在一众主播都想要吐的时候。

  梅时雨也抛出点什么八卦,没有白嫖他们的拍马屁:“姜浓的节目还吸引了不少慈善基金会,这不,刚才有一位富家千金来送支票了,唉,瞧瞧人家这运气,不愧是有财神保驾护航的。”

  *

  梅时雨才空降多久,就跟坐拥有了情报组一样,台里凡事都逃不过他法眼。

  办公室这边。

  姜浓白皙的手泡了杯花茶,轻轻地搁在了茶几上,用来招待这位慕名而来的蓝续慈善基金会林小姐:“请喝茶。”

  “谢谢。”林不语口头上说谢,腕间戴着精致链子的纤手放在膝上,却没有去端的意思。

  台里的茶叶都不贵。

  对于她这样身份的人而言,这杯茶,显然是不能入口的。

  抬眼隔着近距离,随即又将姜浓全身上下都细细看了一遍,未了,主动聊起了天似的,也不急谈慈善赞助节目里的失明儿童事情:“姜主播,可愿意听我说蓝续是怎么建立成的?”

  “愿闻其详。”

  “我是为了一个男人。”林不语说话调调很柔,音质上虽不如姜浓动听,却习惯拿捏着不急不慢的腔调,这样不会失了世家千金的气场:“蓝续的初衷,是想替他积福。”

  姜浓不好往深了问,捉摸不透需要积福的男人,如今是什么情况。

  林不语笑了:“他很好,只是出生在那样错综复杂的家族里,自幼没少受罪,药断不了,险些就真被心思叵测的人害死了,好在最后的赢家是他,而我,也快成为他接受家族祖训下选中的妻子了。”

  姜浓卷翘的眼睫垂落,这才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是有戒指的。

  林不语突然又不笑了,视线盯着姜浓微侧着脸的清丽姿态问:“姜主播,我出身世家豪门,自幼就严格按照他的妻子标准被精心培养出来,至今为止,早就把嫁给他成了毕生执念……你说,在婚前就这么突然冒出个女人跟我抢他,多有意思?”

  姜浓抬眼,对视上了林不语毫无笑意的眼眸。

  有些话,是无需挑明的。

  林不语微微一笑,将包里的支票拿出来。

  就这般,轻飘飘的地搁在了茶几上。

  姜浓坐着不动,并没有伸手去接。

  因为她听出了林不语话里玄机,也猜到这张支票不是给节目里需要赞助的失明儿童。

  “蓝续会有其他人跟你对接工作。”林不语起身,脚下那双尖细的高跟鞋没踩两步,又停了下,似想到了什么,扫向姜浓那秋水眉眼间的几分倔强,最后挑起讽刺弧度的红唇吐出了一句话,如同直接判定她人生:

  “傅家从来不会善待没有名份的女人,好自为之吧。”

  随着玻璃门被推开,一阵冷气的风卷入。

  茶几上那张支票,也被吹到了地板上,许久都无人去捡。

  冬至见蓝续的人走了,不知情况地跑进来问:“姜主播,我刚看见蓝续的创始人了,一出电梯就随身跟着四个保镖,跟电影里的得演一样,瞧着更像是豪门年轻贵妇。”

  “嗯。”姜浓站在办公桌前,回答他问题的兴趣不大。

  而是伸出手,拉开抽屉的第二层。

  里面放了一堆纯黑苦味巧克力和几盒止痛药,她垂着卷翘纤长的眼睫毛,侧颊映在光里雪白,表情很淡拿了块巧克力,一小口吃着。

  忙时。

  姜浓经常忘记吃饭,就用这个补充体力。

  但是冬至看还不到饭点,又问:“姜主播饿了?”

  姜浓摇头,只是用黑巧克力的苦味将心里的苦压下,就不那么苦了。

  冬季的天黑的快,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寒风未歇,她坐在办公椅迟迟没有下班,随后,从桌上拿起一份选题的资料,起身走向外面的办公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