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演播厅。

  “姜主播——”

  梅时雨叫住了她,冷白的指骨卷着新闻稿纸从玻璃门走出来说:“你来得正好,叶芷突然闹肚子给我临时拖后腿,你顶替一下。”

  叶芷是台里给梅时雨财经新闻直播的搭档,是个半新不旧的主播,没什么存在感。

  姜浓以前也会替人代班主持,遇到这种紧急情况自然不会拒绝。

  她淡红色的唇笑了笑,转而跟梅时雨玩笑道:“下播后,梅主播别忘了请问吃夜宵。”

  “请,包你三天的夜宵。”

  有她在,台下的导播都顿时松了口气。

  毕竟是熟人了。

  而梅时雨戴上黑色耳麦,坐在直播台上,也就象征性的整理了下镶钻的蝴蝶胸针,给摆在领带最显眼的位置。

  刚要把新闻稿给姜浓,让她快速记熟。

  一个工作人员突然闯入,火速地递来份新的稿件说:“今晚要插播一条新闻,麻烦两位主播了。”

  中途插播这事,也不是没有。

  梅时雨和姜浓皆是动作一致,都拿起自己的那份看了起来。

  下秒。

  在冷光灯从侧一旁打来的那瞬间,姜浓纤长卷翘的眼睫毛微微僵住,视线定格在了稿纸上,这是一则豪门联姻的婚讯。

  她没读,旁边的梅时雨却念了出来:“顶级豪门傅家主傅青淮和林氏掌上明珠林不语的婚事?有意思,这大佬迎娶小娇妻的喜事得轰动今晚整个财经界啊,难怪要插播。”

  话音落地。

  忽然想到了隔壁姜浓和这位大佬,也有那么一丁点儿关系。

  被金屋藏娇的小美人,得坐在这直播台上,面对着全国观众念出这条婚讯,想想也挺残忍的。

  梅时雨还未想好怎么去安慰:

  “姜主播,要不我来播报——”

  姜浓自始至终都垂着眼,只是拿着新闻稿的指尖已经微微泛白。

  此刻的她,纤柔肩线至腰部都是直成一条线的,冷光洒下来,这副模样给人的感觉很薄又易碎,谁也不敢轻易的去惊扰一下。

  离开播还有十五分钟。

  化妆师差点忘了给姜浓上妆,赶忙地跑过来。

  外界的一切其实都不太能引起她注意力的,几秒的出神过后,刚侧过雪白的脸,忽而鼻尖闻到了股浓郁桂花粉味。

  化妆师是新招的,没什么工作经验又被导播催促之下。

  一紧张就错手将粉扑压到了姜浓挺秀的侧鼻,落下一道浅浅的白痕,没等手忙脚乱的拿湿纸巾去擦……

  “姜主播,您怎么了?”

  姜浓细白的指先抹去,却为时已晚,呼吸开始喘不过来了。

  特别是那张不俗的脸蛋原本肤色是白皙的,逐渐地开始一点点呈现出胭脂红,猛地离了座椅,自光可鉴人的地上拉出了尖锐的声响。

  她的反应不对劲。

  离最近的梅时雨刚要问什么情况,却见姜浓浑身散架了般,直接朝他倾倒了下来。

  此刻他也不顾什么洁癖了,把人扶住同时,冲着台下混乱起来的人群吼:“快,快救护车……把林笑晏请来主持大局!!!”

  “姜主播这是过敏性哮喘,谁有药?”

  “姜主播、你醒醒!!!”

  喧哗的人声从四方八面侵袭而来,近在耳边,又好似很远。

  姜浓额头软软地磕在了梅时雨蓝色西装的面料上,想呼吸,却觉得呼吸道至喉咙有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一丝丝的新鲜空气都没有了。

  睫毛颤了几下,连带眼都变得模糊不清,彻彻底底陷入黑沉的昏暗。

  ——

  午夜后的医院清冷又空旷,处处还弥漫着股消毒水的味道。

  灯光泛着苍白透过墙壁,一点点地弥漫到那张病床上,躺在其中的女人贴着枕头很痛苦,直到被医生注射了药剂后,微弱的呼吸才逐渐地平复下来。

  时间过去很久。

  偶尔有护士的脚步声传来,在边上走了圈,似叮嘱说了什么。

  直到又是一针刺进她露在被子外的苍白手腕,尖锐的丝丝疼痛猛地将姜浓从窒息的噩梦中拉回了现实,好几秒中,她眼睫毛终于动了动。

  “醒了?”

  有道男人的声线低低在耳畔响起。

  她睁开眼,下意识地避开让人头晕目眩的灯光,视线是模糊的,隐约看到了病床边的一抹修长身影,逆光的缘故,面孔的轮廓都瞧得不清楚,只是离自己真的很近。

  “青淮——”姜浓怔怔望着,病弱时意志力也是全无,本能地伸出了手。

  下秒。

  失了血色的指尖还差一毫米碰到的时候,忽而听见他调侃道:“还摸啊,我洁癖都要被你治好了。”

  不是他。

  姜浓泪意瞬间浸上了眼睛,像是被水狠狠洗过的一样,也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梅时雨脸孔。

  见她哭。

  梅时雨惊得散装粤语的腔调都出来了:“嗯猴韩,坚强一点啊。”

  姜浓既不听也不看,狼狈地扯过雪白被角盖住眼,晶莹剔透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淌下,她以为自己彻底脱离了垂泪的年纪,无论是遇到什么逆境,不流泪至少也算一种胜利。

  但是想到哮喘窒息前,在演播台上的那一份播报婚讯的稿件。

  想到她和傅青淮之间。

  到底只是一场戛然而止的镜花水月。

  想到从今往后的一切,姜浓心中无端端地有种茫然空洞的感觉,连攥得紧紧被子的指尖都在发抖。

  梅时雨怕她万一再次把自己哮喘哭出来,到时收不了场就挨罪了,顾不得嫌弃被子的消毒水味,去扯下说:“姜浓你真是欠我一个大人情啊,别哭的跟三岁小孩一样,还怕人看,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循着他的指引,姜浓眼都不会眨地看向床头柜。

  是一束纯白的山茶花,用精致的纸包装着,系着青色缎带的蝴蝶结。

  很快,她哭过后的所有知觉都彻底回来了,忽而发现无名指上还有个冰凉凉的触感,是一枚古董戒指,暖不热似的,紧贴着透白的肌肤。

  这枚戒指不会平白出现,还戴在了她手上。

  这也就意味着——

  梅时雨弯着双笑眼,真想把她表情拍下来:“不敢居功,守了你半宿的男人不是我,是那位。”

  姜浓近乎都不等他慢悠悠说完,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踩在冷冰冰的地上,便往病房门口跑去,她单薄病服下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不亚于哮喘时的疯狂频率。

  直到碰到门把那一瞬间,外面先开了进来。

  不知哪里来的风雪拂过她素净的侧颊,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但是缓步走到面前的傅青淮不会消失,他穿着一身浅色调的衬衫西装,站在清寒的光下更显得让人遥不可及。

  唯有伸出神秘佛纹的左手抱住她时,才有了滚烫的真实感。

  姜浓垂着手也不碰他衣角,就这般站着,喉咙彻底报废说不出一丝声,连哭红的眼尾还残留着一抹桃粉颜色。

  傅青淮稍低头,薄唇带着温度贴着她白嫩的耳尖,用最动听的声线清晰且清沉的说:

  “我答应过你

  等今年最后一场雪满人间的时候,我们会再见。”

第29章

  姜浓闻到了傅青淮身上熟悉的焚香味道,掺进了许些寒凉的雪水气息,冷淡又很勾人。

  她脸顺势贴着男人衬衫衣领外的冷白脖颈处,初醒不久的体力耗尽要滑下来时,被他抱起,乌锦的青丝是凌乱披散开的,垂落的几缕也搭在了他的肩侧。

  傅青淮稳稳地抱着她,几乎轻柔到感觉不到重量,灯照下的淡色眼眸同时在病床边停了一瞬。

  这也骤然惊得梅时雨起身主动消失。

  甚至知道窥探的秘密多了死得快这个千古不变的道理,步伐经过时,顶多是稍转过俊秀文雅的脸孔,对傅青淮礼貌笑了笑,随即,不忘伸出一根干净的手指把门轻巧给带上。

  病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落针可闻。

  没了闲杂人等。

  傅青淮缓步走到病床前,将她放进被子里,直到这会儿,姜浓终于从眩晕中勉强回过神来,压着极其细微的呼吸鼻音,连带卷翘的眼睫末端也随着簌簌颤动。

  他目光在她脸上仔细地描绘过,伸手要去触碰那发红眼尾时。

  姜浓避开了,忍着有些委屈的冲动,连侧颜的柔软轮廓都写着倔强。

  只是她忘记哭过时,剔透的泪珠早就在病服上洇出了几滴小小的湿迹,是骗不了人。

  “不让碰了?”傅青淮声线放低,微微笑着像是诱哄孩子似的,毫不刻意,倒是没强行去碰她,只是动作不急不缓地将她稍敞开了些的衣领拢住时:“姜浓,受了委屈就要说出来,说了,我现在能给你撑腰,日后也能。”

  姜浓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

  受了委屈是可以说出来的。

  在收养家庭长大的缘故,她自幼就性格敏感倔强,活得淡然封闭,也养成了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习惯,哪怕是被欺负了,都忘记原来还可以找人撑腰的。

  她微微垂下眼,盯着手腕间还留着的针痕,今晚的新闻台于她而言是噩梦,醒来后,看到货真价实的傅青淮就在自己眼前,又恍惚的发现:

  原来醒不来的噩梦尽头,是他。

  “疼?”傅青淮看她盯着针眼,指腹覆上那白嫩的肌肤,温柔的帮忙揉了几下。

  而姜浓这次没避开,点了脑袋,随即却朝自己的喉咙指:“这里、疼。”

  她噪子报废了。

  那清柔似水的美人音已经哑得发不出几个音来,眼眸润着水光盯着傅青淮。

  傅青淮抬手摸她,略微前倾安抚道:“你这是过敏性哮喘外加情绪激烈导致,养一阵子,不会毁了声带。”

  毕竟嗓子,是姜浓在台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倘若声带彻底损毁,此生就与演播台无缘了。

  提到情绪激烈,傅青淮修长两指扣住她脸颊,端详了半响,忽而毫无铺垫的问:“是看到那条婚讯缘故?”

  姜浓睫毛垂落,被他手背印着的淡金色神秘佛纹灼到眼热,深呼吸几口后,将他拉了下来,用白嫩的冰凉指尖,一笔一划地在那手掌里写下:「我不能接受你家里明媒正娶一个,外面又养一个情人,联姻的婚讯如果是真的——」

  她停了下,反倒是让傅青淮低声问了句:“怎样?”

  姜浓双唇紧抿,是能狠得下心的:“不见、你。”

  傅青淮握住她手,顺着那无名指上的戒指弧线摸了一圈:“傅家历代祖传的戒指只有一枚,在谁手上,谁才是明媒正娶的那个。”

  他过于平稳的声调,猛地提醒到了姜浓这枚祖传戒。

  未了。

  还存了一些逗弄她的心思,薄唇自顾自地笑:“怕不怕是假的?”

  姜浓微微僵了下,没觉得好笑。

  看她要哭,傅青淮俊美的脸庞靠近,闻到了她脸颊和下巴,凉凉的,带着体香。

  “傅家的风水养人,这事定了,嗯?”

  姜浓一时躲不开,在他亲吻自己的空隙里,还尚存着些清醒:“你不能、欺负我之前脑袋缺氧,就蛊惑人……”嗓子很哑,断了线似的勉强才能发出极弱的气音:“为什么是我?”

  病房内静了半响。

  傅青淮温热的吻在她唇角短暂停留,移开时,黑如鸦羽的眼睫下是淡的,不沾尘世间一丝染着欲念:“你是我亲自挑的。”

  纵使豪门贵族圈里能千挑细选出身份背景、性格样貌都完美符合傅氏当家主母的人选。

  都抵不过傅青淮这一句。

  ——

  姜浓这段时间堵着一口气,耐着性子等,就是想看傅青淮是不是真把她当情人养了。

  但是她从没想到,彻底确定下正式关系,会是用结婚这种方式。

  可能真是脑袋缺氧了。

  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应对,但是收下这枚祖传戒时。姜浓是有私心的。

  她将自己严丝合缝地依偎进了男人温暖的怀里,藏着那不为人知的隐秘爱意,想要久久的独占他,即便他现在更像是需要为家族选出个主母而已,也不愿拱手让给了其他女人。

  *

  傅青淮那句傅家风水养人,这话也不假。

  清晨之后,他吩咐秘书办理了出院手续,亲自抱着她离开了病房。

  姜浓这颗心蓦地放松下来后,因为嗓子不便说话,也没问其他事,迷糊间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是很陌生的地方,不同于山顶别墅的华美精致,处处透着古香古色的调,有水墨青山屏风,靠墙有一排绝版孤品的书架。

  就连身下的床也是红木雕花的,铺着厚软丝滑的深蓝棉被很暖和,像是陷进了温柔乡。

  姜浓睁着卷翘的眼睫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床头柜旁边的陶瓷罐里,用玻璃罩封住透气,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白玉小蜗牛。

  看到这个,她隐约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静坐了会,姜浓掀开被子下地,雪白的脚连袜子都没有穿,刚走出室内,就看到粱澈端着吃的,从院里走来,看到她醒了,眼里微微一亮,赶忙地过来:“太太。”

  这一声太太,叫得姜浓都险些没回过神。

  她和傅青淮虽说口头上定下婚事了,却还没到领证这步,改称呼这个为时过早了些。

  粱澈像是知道她想什么,笑着解释:“这是傅总交代下来的。”

  傅青淮脾性如此,既要给她名正言顺的身份,就应给事事俱到。

  没有住进了傅家,还被人一口一个姜小姐的称呼道理。

  姜浓心思通透,想到这点,就明白他用意。

  粱澈将丝丝冒着热气的养生粥端到偏厅,引她入坐,话很多:“这是家里的老中医开的方子,说太太您嗓子受伤,不宜吃大补,喝点养生粥就好,傅总还吩咐了厨师炖得香糯糯的,入口不伤喉。”

  姜浓拿起勺子浅浅尝了口,是很香,又软。

  她对粱澈弯了眼,像是道谢。

  “傅青淮呢?”

  不便说话,只能沾了点茶水,在桌边写下几个字。

  “傅总去给您撑腰了。”粱澈站在旁边探头看完,也不知是傅青淮可怜她不能言语,特意找了个话多的,接下来十分钟内,都是他在叽里呱啦地说:

  “昨晚新闻台那个姓梅的主持人给傅总通风报信,说您在直播时看到傅氏婚讯的新闻报道直接哮喘发作进医院了——傅总那时候还在老夫人跟前说事呢,一听就直接赶去了。”

  姜浓有片刻恍然,原来傅青淮是这样被叫来的。

  难怪梅时雨在病房时,会说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粱澈又继续:“到了医院后,好在万幸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然后梅时雨就把新闻稿给了傅总,别说,这人是有两下功夫的,知道这婚讯怕大有文章,没敢播报出去。”

  显而易见,这条傅家与林家联姻的婚讯是假的。

  这点姜浓已经知晓,不然祖传的戒指就不可能出现在她手上了,只是她不免疑惑,整件事的幕后推手到底是谁?

  粱澈替她解困道:“是傅二爷和林家联手做的。”

  单凭林家是没有那个本事能这样造出假消息,毕竟新闻稿的内容都是通过台里的层层严格审核,这也是为何姜浓当时在演播台上看到时。第一反应、并不是怀疑是台里搞错了。

  “婚讯消息是傅二爷放出的,但是想通过您之手传出去,是林不语做的。”粱澈想到这儿,都心惊胆战,同时也感慨不愧是林氏家族费尽心思专门为傅总精心培养的主母待选人啊。

  这一石二鸟的心机手段,不是一般的高。

  倘若姜浓真的坐在演播厅里,当着全国观众面,念出了傅青淮和林氏的联姻婚讯。

  即便是假的。

  事后问责起来姜浓和当晚在场的一众工作人员都逃不了,还能顺带给她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借此离间她和傅青淮的感情。

  林不语这是诛心啊,够毒的。

  只是机关算尽,却没料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姜浓的哮喘发作了。

  粱澈也说不准到底哪位更合适做上傅家主母之位,但是傅总选中的是姜浓,自然就是最合适的,所以下意识也偏帮她些,小声嘀咕着:“您放心吧,牵扯进这事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姜浓安安静静的,吃了半碗粥就差不多饱了。

  她待在这院子里,倒是没有好奇的乱走,单薄的肩膀裹着一件属于傅青淮的衣服,站在卧室的门前看了会外面雪景,偶尔会听见院外有人说话声。

  像是在说,傅家的某位长辈请她过去,要见人。

  但是无一例外都被门神粱澈,给拦阻了下来。

  谁来了,就一句话:“太太病了要休息,等家主回来再说吧。”

  整个傅氏上上下下,谁不知傅青淮的决策是无人能改变的。

  没有人能做的了他的主,只有被他做主的份。

  那些人不敢强闯,直至天色逐渐黑沉下来,雪势也停了。

  姜浓雪白的指拢着衣服回到室内,靠枕在了那张床上休息,迷迷糊糊间也不知怎么睡着,再次醒来时,感觉唇间被堵得喘不过一丝气。

  哮喘时缺氧的后遗症,使得她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张开嘴。

  傅青淮唇舌也绵延深入,吮着她的,嗓音带着笑:“该喝药了。”

  说让她喝药。

  却往深了吻,姜浓从被子里露出一截白而细瘦的手腕,忍不住去抱他,微弱暗黄的烛光下,隔着薄薄的衣衫相贴,温度清晰地传达过来,恍惚间有种自己要融化了的错觉。

  直到傅青淮低下头,在她仰起的孱弱喉骨咬了一口,才停下。

  姜浓亏在口不能言,只能清水的眼控诉他欺负人的行为。

  “等喝完药——”傅青淮将她葱白纤细的手握住,细细把玩,借她唇润了嗓子的低缓语调,倒是音色很清:“要劳累你签个名字。”

  姜浓不知签什么名,但是他此刻像极了是要骗人签卖身契的模样。

  没等问,就连人带被的给抱了起来,往外走,绕过水墨屏风坐在外面的软塌上,旁边搁着一碗中药汤,还丝丝弥漫着苦味的热气。

  姜浓瞅了眼,却被桌上堪比她高的协议书给震惊住,纸厚得能压垮人的手腕。

  这些都要签字吗?

  她无声地看向了一旁端起中药的傅青淮,用眼神询问。

  倘若姜浓转过头往室外看,就知道门口处还站着傅氏集团御用的顶级律师团。

  但是她的关注都在了这个神色淡漠的男人身上,被喂了药,也乖乖的咽下,伸手去揪着他的衣角,扯了扯。

  “这些是聘礼的一小部分。”傅青淮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她,随即从旁边拿了份即可生效的结婚手续递给她,室内有烛光的缘故,使得他淡色的眸底多了一抹暖色:

  “想清楚了,在这里签个字。”

第30章

  在这张即可生效的结婚手续上签下字前。

  姜浓抬起脸,如水清透的眼眸浸在光里,毫无保留地袒露着她最真诚的情愫,过半响,才费力地,从仍然发紧嗓子里,很轻地发出破碎的音节:“你、是最好的聘礼,不要其他的。”

  她想说很多话,想告诉傅青淮,结了婚就不要分开了。

  日后就算分了。

  那他也是属于她的聘礼,是生生世世都要带在身边的。……

  可惜嗓子说不出这些,姜浓握着他修长的腕骨,轻轻的划着,抿唇又问:“好?”

  烛光被窗户缝隙拂来的雪丝吹得晃动,两人的身影倒映在屏风上,是傅青淮将她拽了过来,抱住,亲她薄薄的眼皮:“你拿这双眼看我,什么不得给你?”

  姜浓被他灼热的气息浸透皮肤,滑下眼尾都开始弥漫出红晕。

  挨得更近了些时,鼓起勇气仰起头,去小心翼翼地亲他嘴角,在静到无声的室内,唯有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是密不可分的。

  十分钟后。

  顶尖金牌律师团走近来了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眼没抬,收走了搁在桌边签好名的结婚手续,随即朝屏风那边微微鞠躬,就静气凝神地退了出去。

  不过姜浓拒绝天价聘礼这事,依旧在公司内部小范围的掀起了热潮。

  所有人都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傅太太感到好奇,毕竟对金钱诱惑这般不为所动,还真是少见。

  然而,姜浓拒绝天价聘礼的想法很纯粹,并不在意旁人揣测的看法,只是遵从本心罢了。

  外面的天色越发暗,她喝完药,觉得舌尖都是苦的,看傅青淮懒散地坐在旁边,指骨如玉端着的似乎是烈酒。

  说实话。

  姜浓是想让他戒掉的,只是凡事都讲究个轻慢缓和,想了想,比划了几下。

  意思是,天寒地冻的,正是煮点石榴橙皮茶喝的时候。

  傅青淮故作看不懂,松散袖口露出的手臂轻搭在大腿上,略放松状态的姿势,让他肩背部沿着下来的每一条肌肉线条都格外鲜明,包括那长裤处——

  姜浓脸微红,尽量去忽略,想要起身自己去煮。

  谁知刚站起,傅青淮就故意伸腿,绒裤的布料质感拂过她,带着泛开微酥麻的痒。

  姜浓珍珠般的脚趾无意识蜷了下,被拦住了去路,只是那暧昧的气氛还未彻底散开,屋外倒是先一步传来了动静。

  门边有人守着,是进不来的。

  姜浓先听到了急促地咳嗽声,像是从胸腔挤压出来的,还伴着陌生的男人疲惫的声音:“青淮,是大哥。”

  傅家的嫡亲这脉里,就三位。

  姜浓了解的不多,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神色淡淡的傅青淮,见他品着烈酒,没有想回应的意思。

  而外面。傅秋生摆明了是知道这位弟弟的清傲脾性,等了数秒,才自顾自地往下说:“林家跟我们傅氏世代交情颇深,你何必把事做绝,那都是小辈晕了头不懂事,训斥几句就过去了,再不济就让林小姐来赔个不是——咳!”

  “大爷,您这身子骨禁不住风雪,还是别站在门口。”

  旁边有人用心良苦的劝,从只字片语间,姜浓听得出这位傅家长子的身体应该是带病,出神地想着时,傅青淮将杯子不轻不重搁在茶几上,等傅秋生咳得没了声,才回话:

  “大哥话都说不利索,还有心思来做和事老?”

  怪讽刺人的。

  傅秋生撑着口气,眼底有点青灰说:“你如今大权独揽,是不用顾及旁人颜面了,但也不能权势欺人逼林家把掌上明珠送上门!”

  话落又是一阵凶猛的咳嗽,快断气似的。

  姜浓再次讶异地看向傅青淮,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听他说:“林不语与二哥投缘,林家又对外宣称这个女儿是为了傅家养的,我自然得成人之美。”

  “胡闹啊。”傅秋生举着的拐杖重重敲地,要不是被拦着,都想冲进去当面质问傅青淮这是成人之美吗?

  “锦明都是林小姐的叔辈,你就算逼她嫁进傅家,那挑个年纪相仿的小辈也行啊,何必、何必……”

  傅青淮笑了,俊美精致的脸庞映在灯光里格外朦胧好看,话里却透着比寒霜还凉的冷意:“大哥维护傅锦明的兄弟情真让人感动,不如你替他娶了林家掌上明珠,也未尝不可。”“你——”

  傅秋生胸腔剧烈地起伏,被这话激得喉咙腥甜,从裤袋里拿白色手帕紧紧捂着嘴,却终究还是当众咳出了一滩血。

  外面有人在喊大爷吐血了。

  衬得室内越发的静,姜浓站着原地不动,看到傅青淮出言讽刺完这对兄弟情后,就转身走向了屏风后的那张床。

  她犹豫了一分钟,也跟了过去。

  这里的光都被水墨屏风隔开了,更昏暗几分,而傅青淮长指将衬衫纽扣解开了两粒,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个白玉鸳鸯枕,姿态分外懒散的倚靠在床头。

  姜浓走进细看,觉得眼熟。

  “藏月那次拍的?”

  比划间,人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床边。

  傅青淮读懂她意思,抬手顺势拉着她过来,都没提方才外面的事,倒是颇有兴趣用指骨敲了敲这个价值一个亿的鸳鸯枕:“这个拿来垫在腰下,有大用处。”

  姜浓眨着眼又端详起了这精雕过的玉器,伸手去摸着材质冰滑,想法很单纯,启唇吐字极慢,还透着一股勾人的哑意:“是能治、腰伤?”

  她是真不懂,连脸蛋表情都是茫然的,又觉得自己猜得对。

  傅青淮薄唇总算有了点笑,好心跟她普及古人的一些行房知识:“腰伤治不了,不过在夫妻恩爱时多垫一个这个,倒是能添不少情趣。”

  “——”

  姜浓瞬间觉得指下的温度滚烫吓人,猛地收回来。

  她的反应取悦了傅青淮,见那眼底笑意越发的浓郁,莫名的,姜浓也被感染了似的,忍着羞红的耳朵尖,才趁着气氛正好去提起:“林不语、真会嫁给你二哥吗?”

  傅青淮话也极少:“由不得她。”

  姜浓其实琢磨几下就懂了,林家一心想挤掉豪门所有贵族们,攀附上傅氏这棵大树,如今在阴沟里翻船,被傅青淮找上门来清算。

  倘若不听从安排把掌上明珠嫁给傅家二房,怕是日后在商场上要被赶尽杀绝。

  傅青淮如玉的指骨勾起她垂在肩膀的青丝,过于亲昵的举动,引得她渐渐的脸也烫起来。

  “林不语嫁入傅家,在辈分上,浓浓要吃点亏。”

  姜浓注意力瞬间被他话里吸引,抬手将发丝从他那儿夺走,心里嘀咕着,喊一句二嫂的称呼而已,又不是少块肉,何况听入耳的那位可能会更心塞。

  想想还真有点恍然,毕竟一天之前,林不语端着傅家未来主母的气势拿着支票来打发她。

  如今是如愿以偿进了这个门。

  身份却是天差地别,被傅青淮亲自做媒,成了他二哥名义上的合法妻子。

  “去洗澡么?”

  见姜浓坐在床边想事情,许久也没理人,傅青淮抬起长指,轻轻捏了她的脸。

  这话听着有点邀请的意思。

  姜浓猛地回过神,下意识错开那眼神,还没彻底适应这样明晃晃的亲密。

  两人在此之前同床共枕过,也被他看过,只是终究是没有做到最关键那步。

  姜浓虽不知男人的自制力底线在哪,却隐约是猜到傅青淮不想那么早她发生性关系,平时就潜意识地信任着他不会动真格。

  如今那份立刻生效的结婚手续已经签了字的,她和他在法律上算是合法的夫妻关系了。

  要真那个……

  姜浓蓦然绷直了身,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件他的丝绸衬衫往浴室跑时,竟想不到一个经验丰富点的女性朋友,去讨教下这方面的知识。

  洗澡磨蹭了进四十分钟,鼓起勇气出来时,外面室内的灯光竟然灭了。

  这让姜浓稍微放松些,透过窗外的柔和月光,看到傅青淮就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肌理分明的胸腹,身影就好似彻底融进了暗昧夜色。

  而四周都是陌生的,唯独他,是让她感觉到一股无比安心的归宿感。

  细碎的步声走过去,半响,又极轻地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去。

  安静数秒,傅青淮侧脸的轮廓映在暗光里有点破碎模糊,却近在咫尺,贴过来的时候异常真实,肤色是那种霜雪的白法,带着凉意压着她额头。

  姜浓喉咙闷着声,细白的一截手腕被男人压在了深蓝色的床单上,起了些褶皱。

  “傅、青淮。”越是到了这步,就越想叫他。

  耳边,是他过于压抑的低哑声线:“换个称呼,叫我什么?”

  姜浓另一只手好像在被子里摸到了那个可以垫在腰下的鸳鸯枕,明明冰凉,却烫得她蜷着,不到片刻功夫,身上这件裹着属于他的衬衫纽扣,竟被全部解开了。

  幸而没开灯。

  姜浓喉咙是干哑的,有种喘不过气缺氧的错觉,半天也叫不出一丝声。

  最后是被傅青淮引导着,薄唇擦过她光滑的肩头说:

  “浓浓,叫三哥来听听。”

第31章

  凌晨一点多,窗台外积了厚厚的雪,卧室内热得像是火炉在烤。

  傅青淮走向屏风旁,端起搁在那边殷红的酒,浓烈的酒精入喉滑下,倒像是止渴的雪水一般,酒杯似玉,折射的光衬得他面容轮廓莫名浸透着丝丝靡艳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