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蔺雅费尽心思都见不到傅青淮一面,立刻就懂了姜浓什么都知道。

  她踩着极尖的高跟鞋还站着,半响,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姜小姐就这么沉不住气?不但把我采访的视频剪了,还专程来警告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姜浓没有被话激到,只是察觉出蔺雅似乎不识她,那为何又知道她和傅青淮的事?

  蔺雅见她迟迟不出声,反倒是沉不住气了:“你见我做什么?”

  姜浓回过神,缓缓放下茶杯,静了声道:“蔺雅,你采访中说的那个女孩,早已经在傅青淮身边,你若是执意纠缠不休想冒领,我也不介意封了你的口。”

  用最温柔的语气,跟人说着封杀的事儿。

  沈珈禾默默地喝茶。

  反观蔺雅不甘示弱的冷笑:“用傅青淮的权势么?”

  “为何不能。”

  姜浓话已至此,侧过灯光下格外清丽的脸,又对旁边的沈珈禾:“让薛总上来,告诉他蔺雅小姐身上这套珠宝我不喜了,或许换个代言人。”

  她唇轻启,尾音透着清冷的调说得极轻:“我会喜欢。”

  沈珈禾三生有幸能围观到这幕。

  心想不愧是被大佬捧在手掌心的,一言不合就撤人家的高奢代言。

  她踩着高跟鞋往外走,未了,还看了眼蔺雅的脸色。

  挺难看的。

  蔺雅确实是被姜浓仗势欺人气到了,特别是知道对方没攀上权贵之前,不就是个新闻台的小小主持人,如今摇身一变倒是威风的很。

  仗着傅青淮还没选出傅家的主母,就真以为自己能盛宠不衰了?

  蔺雅涂得略艳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许久后,才幽幽地对端坐在沙发上的姜浓说:“我调查过你,呵,是被藏月的季老板为了攀附上京圈送给傅青淮做情人的吧,姜浓,你做了情人也得给后面的人留一条生路不是?”

  姜浓唇微抿,眼神清冷地对视上蔺雅。

  听到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落地,带着刺耳的响:

  “还是你以为自己,这辈子能永永久久独占傅青淮?”

  “别天真了。”

  “被季如琢提供给大佬的掌心雀哪有权利去撕外面的女人啊,我与你,都不会是最后赢家。”

第41章

  夜间雾重,姜浓下了车,踩着高跟鞋一路极快走向藏月会所的台阶,她敲门,白皙的指节叩在雕花红木上发了红,几秒后,穿着旗袍的接待小姐给开了,看到她,继而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姜小姐。”

  姜浓站在原地未动,空气中未散尽的雾气像淡雅丝绸缠着她,光下的侧颜异常清冷:“我找季如琢。”

  找小季先生?

  接待小姐见外头寒冷,连忙请她先进来:“姜小姐有预约吗?”

  季如琢在古董界颇有盛名,那双眼,私下不知多少人想请他鉴赏下自家藏宝,所以没有特定预约的话,就算来了藏月拍卖会上也不是随便能见到人影的。

  姜浓和苏荷霸道性格不同,她不会硬闯,被请进坐在了偏厅,也只是等。

  接待小姐说辞很官方:“我去问问小季先生今晚是否有空,您稍等。”

  小型待客的偏厅关着窗很暖和,桌旁点了精致古董香炉,檀香味淡淡弥漫在空气里。

  但是静不了姜浓的心,她莹润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玩转着腕间的手链珠子,脑海中想的却是蔺雅说的那番话。

  ——是季如琢把她,当成掌中雀送给了傅青淮。

  姜浓不会轻易相信,心中那个性如竹,骨子里清傲的挚友会为了攀附权贵,暗中把她牵到傅青淮的面前,无情地当成一场权色交易。

  她会连夜敢来问,是因为蔺雅竟知道许些细枝末节:“季如琢在藏月安排了一场古董拍卖,请你当主持,借此让傅青淮看上你的美人音,这跟我借楚绥,请傅青淮到戏楼听戏曲又何不同?”

  稍微往深了点打听,都知道京圈傅家那位,爱美人音。

  蔺雅借公司收集来的消息不少,且都很准:“姜浓,今日你能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我代言毁了,仗着不就是以色待人,真有意思,瞧你这副表情倒像是被季如琢给卖了,难道竟不知男人间的色权内情?”

  姜浓指尖骤停在稠艳的珠子上,侧过清冷的脸,看向自偏厅门口出现的一抹修长身影。

  下秒。

  她看到前来的人不是季如琢。

  而是藏月拍卖会所的另一个当家老板,林樾舟。

  “姜小姐。”

  林樾舟眉目淡笑,止步在茶桌旁边不远处,看着檀香缭绕中安静端坐着的女人,磁性的语速很慢道:“不巧,今夜如琢有事外出,并不在藏月里。”

  “他在哪?”姜浓如水清澈的眼望着林樾舟,明显不信,本能地觉得他在说假话。

  倘若真的不在这儿,方才接待她的人直言就好了。

  何必拖延时间叫她等了半个小时。

  而季如琢躲着她,甚至怕人不走,把林樾舟推了出来应对。

  偏厅气氛静半响,林樾舟不急不缓地倒了杯热茶,没喝,而是递给姜浓:“可能在苏荷家中?我也不太清楚,如琢这人注重隐私,外出鲜少会跟我汇报行踪后。”

  姜浓淡淡笑了:“这样呀。”

  林樾舟也笑,正想说派车送她回家,谁知下秒,见姜浓抬起一截雪白的手腕,轻巧接过这盏茶,垂眼抿了口,被水润过的声音不浓不淡地说:“他不在,问你也可以。”

  林樾舟清俊的脸孔神情怔了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什么?”

  “那次如琢谎称藏月缺一个主持人来拍卖鸳鸯枕,让我免费帮个忙。”姜浓抬眼盯住林樾舟,意图从他这里知道答案:“如今我觉得漏洞百出,他有事缠身,为什么不改时间或取消那晚拍卖?”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场拍卖别有意图。

  林樾舟没回话,仔细地看着姜浓这张美人脸,其实初次见她时,是好些年前了,他一开始就知道季如琢藏了个仙子似的小美人,便心心念念想要见。

  后来远远地见上了,林樾舟在私下特意问过季如琢:“她不是你童养媳吧?要真没半点男女私情,我就追了啊。”

  季如琢人如其名,被称为正雅君子,很少会当场翻脸。

  而林樾舟刚问完,就被他指间的香烟猩火烫毁了衬衫前昂贵的领带:“你花你的,少招惹她。”

  林樾舟被警告过,自然就收起了追求姜浓的心思。

  只是时隔不出几年,他自己都没料到季如琢会把如珍似宝捧着的人儿,拱手让给了京圈那位。

  鸳鸯枕那场拍卖会,确实是季如琢牵线组局,骗姜浓,康岩朔也会到场。

  其实压根没有邀请他。

  藏月真正邀请的,是贵客名单上没有——傅青淮。

  良久。

  姜浓白皙的指微微用力,扶着桌子沿站起身,自眼睫至尾梢带着点颤意垂落的弧度,让林樾舟心底倏然一紧,起了怜惜之情:“姜小姐,如琢没有收下那位给的好处,真的。”

  姜浓膝盖很麻,导致她全身都失了力气似的,头重脚轻的站不太稳。

  指节继续扶着桌,清丽的脸逐渐地发白,去看林樾舟说:“我到情愿如琢是为了藏月才这样做,这样我们都能帮他,苏荷也能……”

  林樾舟被点醒似的:“也对。”

  姜浓莫名的感到胸口有什么堵着不好受,又尽可能去调整思绪道:“他一定有事瞒着我。”

  林樾舟也不知为何,又去看了眼姜浓侧颜。

  旁人许是不懂,但是他此刻想的是,姜浓是值得季如琢如珍似宝捧着的,就连意外得知被利用,第一念头竟不是遭受挚友的背叛感到心寒,而是担忧季如琢是不是出了事。

  ……

  林樾舟花了十分钟向姜浓坦白,随之也对天发誓:“如琢真不在藏月,你来了后,他寻了个理由叫我应付你,自己却从后门走了。”

  话声落间。

  去拿手机拨打季如琢的电话。

  姜浓没拦也没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季如琢有心躲她,就不会接的。

  她手旁的茶彻底凉了,窗外天色逐渐越晚。

  林樾舟果然打不通,折回来问她:“我送你先回去?”

  “我想坐会。”姜浓坐在椅子上,眼睫下的视线空空地看着香炉升起的烟,似白雾,会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旁边林樾舟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也未说。

  她抬起手,腕间的红珠手链发出清音,垂坠了下来。

  这是今早起床时,傅青淮从首饰盒里漫不经心挑的。

  姜浓盯住看,即便儿时被收养在了汪婉芙家中,叫人私下讽刺是个不受宠的养女,也从未感到这般羞耻过,她忍不住的想:

  傅青淮包括他那个圈的人,从刚开始是不是都觉得她在欲擒故纵的攀附权贵?

  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为何婚前,私下传言她是被金屋藏娇的。

  为何素来不近女色的傅青淮会把隔壁别墅借给她,又自然熟一般的叫她用声音念书,煮江南菜,以及好心帮她解决约见康台长的困境。

  姜浓天真的以为是宿命,是上天赐给她的姻缘。

  却不知对于傅青淮而言,她只是他位于显赫地位里,旁人送上门了一个女人。

  “我竟然还可笑的……”姜浓唇间声音很弱,想到倾听的赞助费是他给的,想到今晚真的跑去仗势欺人,眼都不眨的买下蔺雅身上高奢珠宝,花的每一分钱,包括她身上穿的戴的。

  这说没点权色交易,傻子才会信。

  “姜小姐?”

  林樾舟看她垂落的眼睫微微湿润,好似哭过一样,细看又不见泪光。

  毕竟都不是情商低的,猜到此刻姜浓的不对劲。

  姜浓深呼吸几口气,冷静下险些失态的模样:“我该走了,如琢回来的话,你告诉他……三天,我给他三天时间联系我。”

  她没有让林樾舟送,十指纤纤拿起浅白的毛呢大衣直接离开藏月会所。

  临近快十一点过半。

  姜浓在厚重的夜幕里回了山顶别墅,进了门,这一身寒气,让粱澈都吓了跳:“太太,您怎么不叫我们去接你?”

  姜浓是半道就让出租车司机停下了,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了二十来分钟。

  寒风吹得她理智回归,没迁怒谁,启唇柔声说:“我困了。”

  粱澈将想给她煮暖身茶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好的。”

  待姜浓转身沿着精雕细镂的楼梯上去,纤柔清冷的身影快看不见后,他才悄咪咪的跟一旁阎宁说:“怎么瞧着太太备受打击的样子,不会是没仗势欺人过那个来报恩的女明星吧?”

  阎宁抬腕看手表时间,语调不急不缓的说:“傅总吩咐过了,要是太太仗势欺人失败,今晚零点一过,直接封杀蔺雅。”

  粱澈:“我怎么不知道!!!”

  阎宁:“那交给你去办?毕竟太监公公对传令圣旨这种事自古以来,都格外的热衷。”

  ……

  宽敞主卧的灯被揿亮,光透着靡丽的暧黄照着夜色。

  姜浓抬手将衣裙脱至脚踝处,又轻又柔扔在旁边,转而去浴室里简单洗了个澡,连冷热水都懒得分,继续带着一身寒,冷着雪白的光脚踩在柔软地毯上,来到大床边。

  傅青淮除夕夜歇在这里后,就忙于傅家的一些应酬,偶尔会脱不开身留宿老宅。

  今晚就是。

  深蓝色的丝绒床单冰凉,没有人气,只有姜浓躺下时的单薄身影,关了灯,将自己安安静静的蜷缩在了被子里,长发带着湿意凌乱地散在软枕上,

  不知过了多久。

  姜浓躺半天都觉得冷,迷迷糊糊地,忽而感觉到纤瘦的背部滚烫的热意隔着浴巾穿透而来,很清晰,不像是在做梦,她紧闭的漂亮眼睫猛地睁开。

  耳边,是傅青淮侵略性极强气息,伴着低淡的声线缠绕而来:“暖气不开,穿着浴巾就这样睡,我要不赶回来陪你睡……第二天是不是要感冒?”

  姜浓从藏月会所一路回来早就冻得脑子糊涂了,压根没想起开暖气的事。

  她光滑的肩膀僵硬住,随即被傅青淮板了过去,面对面,看着他完美的薄唇扯动,腔调还是透着戏弄人的蛊惑意味:“这美人嗓子要是感冒了,三哥又得费心思给你养很久。”

  “你只是为了我嗓子吗?”

  半响,姜浓问。

  室内厚重华丽的窗帘不透一丝月光,傅青淮只能在暗中观察她脸颊,是平静的,似察觉到他窥探而来的沉静视线,还笑得很浅,重复地问:“是吗?”

  傅青淮用身躯,给她暖了冰凉的身,连那指骨从雪白肩头落下去,都能激起一点灼人烫意,透着许些极度暧昧的性暗示:“还有这个。”

  要往常,姜浓绝对招架不住似的脸红心跳,没把他调侃的话当真。

  只是现在心底被寒气冰封的那点火,被点醒了似的,直接去咬他乱摸的精致骨指,下狠了力。

第42章

  凌晨十二点一过。

  蔺玟玉的公司先是接到了演艺界著名导演杨涯的来电,称是谈妥的电影女主角不能给蔺雅演,也不说缘由就挂了,紧接着一位国际影后俞影函也让助理来电,说下个月行程临时有变,取消了跟蔺雅合体要拍的杂志封面。

  后来,两三家高奢品牌就跟约好似的,情愿付高额违约金,也要连夜撤掉和蔺雅的代言……

  接连这种事发生,等又来了一位导演来电时。

  蔺玟玉直接抢过秘书的手机,冷着脸色推开玻璃门,站在僻静寒凉的露天阳台接:“庞导,我家蔺雅都拍了一半了,您这时候说要换人,说不过去吧?”

  庞鸣那端的语气透着尴尬:“我这边也有难处。”

  毕竟他不是头一个,蔺玟玉耐心尽失也懒得借题发挥,直接问:“都是圈里的人,您就给我个暗示吧,我家蔺雅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么?”

  蔺玟玉从年轻起就惯会投机钻营,借旗下艺人攀附权贵人脉的事迹颇多,庞鸣是不愿得罪她的,考虑了下才说:“我电影是风乐传媒的楚总投资的,如今他要撤资,除非换女主重拍。”

  “楚绥?”

  蔺玟玉皱起眉:“他年底从我这儿捞走了一个小艺人,还承诺会给资源,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庞鸣说:“楚绥此人艳闻无数,追女星的手段很高,同样在圈内搞投资的手段也很高,是因为——背后有人指点。”

  他恐的不是风乐传媒撤资,是怕楚绥这样公开封杀流量新晋小花,只是替人办事。

  有些话不好说明白,庞鸣念在交情份上点道为止。

  挂了电话。

  蔺玟玉站在寒风里许久,从口袋拿出烟盒点了根,可惜雾重,半天都燃不起一丝火星。

  她手指僵冷捏着,转而要回到办公室内。

  隔着扇玻璃门,蓦地看到一袭黑色绸缎晚礼服的蔺雅从珠宝晚宴上回来了,也听说自己各种资源都被撤下的事情,光晕下的脸都有点泛白:“姑姑。”

  蔺玟玉安慰她:“别慌,姑姑手上还有一些人脉,这些年不是白混的。”

  蔺雅心底隐约觉得此事不简单,又困惑姜浓怎么能有这么大本事来封杀她?

  她看着蔺玟玉去打电话求助,可惜公司这些年作风极恶,拿捏着艺人的卖身契就不顾死活,能成功脱离出去的,没有回来踩一脚或落井下石都算好了。

  过许久。

  蔺玟玉求不到人,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楚绥那边去。

  蔺雅拖着厚重精致的礼服,麻木地坐在一旁听,手机搁在了茶几上是开免提:

  “蔺总,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啊,你还是回家训训小侄女,让她收起一些花花肠子。”

  蔺雅听了来气,被蔺玟玉捏住了白嫩手心,随即对着手机说:“楚总,就算雅雅得罪了那位,那也犯不着这样封杀吧,都是女孩子家拈酸吃醋,大不了我亲自登门跟她赔个不是,行吗?”

  楚绥语调格外清晰透来,懒洋洋的,拖着一点冷淡:“别白忙活了,这次给你小侄女个教训而已,蔺总难道想连累整个公司旗下艺人?”

  蔺玟玉惊疑了十秒钟,下意识地看向蔺雅那张脸蛋儿。

  公司资源都倾向于她不错,也在内娱营销成功了流量新晋小花的完美形象,算是一棵值钱的摇钱树了,就这样被人折断,说实话是不甘的。

  毕竟蔺玟玉是苦心经营谋着,借用手上艺人们的一切资源人脉,也想将亲侄女往顶级豪门送。

  现如今这步棋走错了,还要面临最后的底牌都要输光的话。

  她听出了楚绥的警告,沉思的目光闪动了几下。

  最终蔺玟玉主动把电话挂断,对蔺雅叹气说:“最近你的通告都先停一下吧。”

  蔺雅脸色空白:“姑姑!”

  ……

  风乐传媒的总裁办公室内,面朝的是一玻璃窗墙,倒映着整座城市璀璨夺目的夜景。

  楚绥挺懒散地靠在黑色皮椅上,黑色衬衫不系领带,袒露着冷到发白的修长锁骨,在冷光灯下那一身浪荡又颓废的气势仿佛是从骨骼里浸透出来的。

  他凝望着屹立在暗夜之中的远处酒店大楼,忽而,长指玩转着薄薄的手机骤停。

  “谁在偷听?”

  楚绥微狭起狐狸眼,盯着浓如墨汁的落地玻璃墙上,缓缓倒影出了一抹出现在门口处的女人身影。

  起先。

  她没有出声之前,穿着这身黑色绸缎的晚礼服站在光下,美得冷艳招摇,却犹如幽灵般,过了两秒,艳色的唇微动,说话声,完全不似路央那般爱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

  “楚总,我回公司拿个东西……刚好路过。”

  这种时候,沈珈禾是绝口不认是在偷听他跟蔺玟玉谈话。

  反正她避开了头顶的监控,料楚绥想发作也没个确凿证据。

  只是楚绥好似出神一般盯着她,狐狸眼情绪难辨,细看又觉得透着点薄凉。

  沈珈禾不免有些疑惑,难道是今晚妆容不对?

  正想拿手机照下,精致的指尖轻点还没碰到包,楚绥喉结上下一滑,沙哑发烫的音色溢出:“你抽雪茄吗?”

  雪茄?

  沈珈禾想这玩意太烈,她曾经剧组拍戏需要时尝过一口,味道熏得嗓子疼。

  一时捉摸不准这位想法,但是多年混娱乐圈的经验,让她知道关键时刻装清纯就对了,张口撒谎这种事都是手到擒来的:“我不沾烟酒,楚总是要我下楼去买烟吗?”

  最好是!

  这样她就有借口跑路了——

  路央荤素不忌,连入口的,都要最烈的楚绥此刻很清楚,那个喜欢犯规,又肆无忌惮仗着他在背后撑腰的女人和眼前这个,不是同个人。

  即便脸像,盛装之下,都从骨髓里透着股勾人魂魄的冷艳感。

  良久。

  他将薄薄的手机扔在冰冷的办公桌上,面无表情说:“凌晨一点了,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楚总您了。”沈珈禾依旧贴着门口未进来半步,这边倒是手机掏出来,晃了晃,唇上口红涂抹得过浓,勾起了一抹漂亮弧度:“燕杭开着他新买的超跑,就在楼下等我呢。”

  虽说她名义上是金丝雀儿,却享受着燕小少爷至高无上的车接车送待遇。

  气氛微妙缘故,沈珈禾敢坐超跑,却不敢坐楚绥的副驾。

  一阵细碎的高跟鞋步声快速远离,楚绥没拦,坐在黑色皮椅上许久,身影如同硬笔勾起来的线,几乎要跟夜色融成了背景。

  片刻后。

  手机继续响起,圈内不少人都来打听为何封杀蔺雅的内情。

  楚绥狐狸眼低垂,扫了下却沉默着没有理会。

  ……

  蔺雅不过是区区一个新晋的流量小花,被无声地抹去资源,也顶多是掀起两三日的热潮,还都是内娱私下口口相传,却都不知她是无端得罪了哪位资本大佬,才沦落到这种下场。

  楚绥隔了两天后,就去了傅家老宅一趟。

  他刚进门,远远地就看到数位严谨的秘书议事完,捧着一堆签好的文件相继离开,而傅青淮就坐在庭院里晒日光,许是开了半天会议烦了,手边又没烈酒,如玉冷白的长指将衬衫不紧不慢地,解开了两粒纽扣。

  楚绥狐狸眼很尖,注意到他指侧有极深的齿痕,走过去调侃道:“三哥叫院里的孔雀啄伤了?”

  故意的。

  静立在旁边的阎宁都听出来了,好在面容俊漠,表情露不多。

  傅青淮微抬起眼,淡声问了句:“事办妥了?”

  “妥了。”楚绥往另一张木椅坐,继而端起茶,想到什么说:“我名声上吃了点亏,内娱竟然传我对蔺雅求而不得,一怒之下封杀了她演艺生涯……”

  话都在这了。

  楚绥侧头斜看傅青淮映在暖光里的精致侧颜,不免起疑问道:“该不会是三哥背后推波助澜,把这朵烂桃花往我身上扔的吧?”

  傅青淮未言,倒是阎宁说了:“楚总艳闻无数,也不差这一个了。”

  楚绥这口茶差点咽不下去,好在他生性放荡,最终的结果躲不掉被家族安排个古板无趣的名媛结婚,也无所谓在外面情史上添砖加瓦点什么。

  将指上的茶隔回原位,楚绥慢悠悠地问:“三哥在戏楼那次早就知道蔺雅不是当年那个女孩,但她的确是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细节,三哥不好奇?”

  要换旁人,非得探个究竟。

  但是素来冷情冷性的傅青淮眼中,一个不足挂齿的小角色而已,即便她端着天大的秘密,也不值得他纡尊降贵去露个面。

  这点上楚绥就自愧不如,还好奇:“三哥还找吗?”

  傅青淮漫不经心地揉着指骨上齿痕,胭脂色的伤是烙在了这里,疼痛倒是全无,半响,薄唇的清冷音色扯出极静的三个字:“找到了。”

  楚绥讶然:“谁?”

  问是谁,当对视上他毫无情绪的淡色眼瞳,瞬间又被点醒了似的,就差没说名字。

  “三哥。”

  “嗯。”

  “你是不是在藏月那位季老板,把姜浓送给你时,就认出人了?”

  话音落地数秒,庭院一阵风刮起了地上的落叶。

  “并未。”傅青淮声线极淡:“起初季如琢只是跟我说,他有一美人音——”

  这也是为何,鲜少露面的他会突降藏月拍卖会上,姜浓吸引他的,不是那一身清丽似白山茶般的身姿,也不是那张脸,

  是动听至极的美人音,清清柔柔几句话,能缓解他多年重度失眠。

  后来试探相处,傅青淮发现生活单调的姜浓不像为了攀附权贵,甘愿被季如琢安排给自己。她对男女情爱上懵懵懂懂,纯的干净,偶尔流露出一些没藏好的情愫。

  也只是,单纯痴迷他。

  楚绥:“三哥是怎么发现到的?”

  傅青淮微侧脸,日光的稀碎影子在他面上照着,神情略沉思片刻说:“先前猜到七分,塘西镇那次,她外婆又跟我说了一些姜浓年幼时被领养逃回家的事。”

  “就凭要找外婆?”

  楚绥震惊,这是什么暗语?

  傅青淮完美的薄唇勾起微妙弧度,笑了笑:“不然呢?”

  那场暴风雨夜里,姜浓就跟泥沼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她大半容颜,哪儿都是脏的,年纪又小,只会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哭着找外婆。

  落他眼里,日后就算会长的像天仙,也认不清。

  楚绥被反问沉默了,狐狸眼再次看他被咬伤的指骨,尾梢微微上挑:“到头来,以身报恩的竟是三哥啊,我先前就说挑了这么多年……就这样选好,定有文章。”

  “这傅家主母之位人人稀罕,却不是什么宝贝,她想要,送给她便是。”

  傅青淮眼神依旧冷淡,过许久,指腹摩擦过指骨上的细细齿痕。

第43章

  黄昏色时节, 天际一抹残霞缓缓下沉。

  环境清静的庭院渐渐地没了日光,傅青淮未让人点灯,破碎而精致的侧颜轮廓隐在半暗里, 不轻不重地将青釉瓷杯搁在茶桌旁,薄唇低声道:“天不晚了。”

  在旁的楚绥点了根雪茄, 近日上了瘾般,嗓子被浓浓的烟雾呛得模糊暗哑:“是啊。三哥去我那儿喝一杯?”

  老宅没酒, 细算起来傅青淮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沾一滴了。

  而他拒绝了楚绥热情的邀请,淡声说:“六点过半,姜浓应该也快下班。”随即,话声落地间门,又若有所思地吩咐身后的阎宁:

  “备车。”

  楚绥险些让雪茄烫了嘴,狐狸眼讶异抬起看向一本正经要去接老婆下班的傅青淮。

  等等, 方才是谁眉目冷淡说那句:“她想要,送给她便是?”

  现在堂堂京圈地位最显赫的这位,又甘愿沦为司机,去哄人家欢心。

  脸不疼吗?

  三哥?

  ……

  新闻台中心大楼。

  姜浓提前了二十分钟下班,原因无它, 是季如琢不出三天就主动联系了她。

  趁着橘色夕阳还在, 她打了个车来到离藏月会所很近的一处高档富人小区, 这儿是季如琢的住处, 自从他有苏荷后,姜浓主动避嫌, 几乎是不会私下过来的。

  幸而保安还认得她, 没有阻拦。

  姜浓很快沿着熟悉的路线来到公寓门前,抬起白皙的指,轻轻敲了几下。

  静等片刻, 季如琢开门那瞬间门,室内过于耀眼的灯光也倾斜出来,将彼此的容颜都照的一览无余,姜浓抬起卷翘纤长的眼睫先看过去。

  “进来吧。”

  季如琢似有意回避,侧身让道,在灯下他一身居家白衣长裤,看着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淡而儒雅隽秀的脸孔神色也温和。

  姜浓打量几秒才走进来,秀气的鼻尖闻见了餐厅那边的饭香味。

  “苏荷不喜公寓之前的装修,趁我有次不在沥城的一个月里,带了个施工团队进来,将屋里屋外都重新换了一遍。”

  季如琢语气透着闲聊般,继而俯身,把鞋柜里一双干净崭新的棉鞋递给她。

  姜浓半响,没有关心公寓极尽奢华的新装修,默默地脱下了高跟鞋。

  她雪白的脚踩着绵软的拖鞋,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一开始谁也没提其他事。

  季如琢带她到客厅,拉开椅子,唇畔有淡淡的笑容弧度:“今日我下厨,做了浓浓最爱吃的江南菜,赏脸尝一尝?”

  姜浓抿了抿淡红的唇,顺势坐了下来。

  不吭声也不搭理人,拾起精致雕刻的银筷子,冷淡的模样就好像过来是为了吃这口饭的。

  近乎全程都是季如琢在找话闲聊,从哪道菜用了新煮法,到米饭软硬,再到这鱼肉咸了些。

  姜浓细嚼慢咽着米饭,眼睫纤长忽然一垂,剔透的泪珠顺着尾端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她自幼被汪婉芙训过,习惯哭都是压抑无声的。

  季如琢端坐在对面,这水晶灯太亮,将她满脸的泪照得刺目。

  他神情僵滞,未聊完的话题也止住。

  可姜浓的眼泪止不住,如透明的小珍珠般往下坠,砸在碗里的饭粒间门,她低头继续吃,喉咙被哽得几乎全身都在发抖,手指紧握银筷。

  “浓浓。”季如琢过去,近乎是屈膝跪地的姿势,到她跟前。

  “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姜浓隔着眼中的泪雾去看他,璀璨的灯影下将季如琢的脸构成了清晰完美的轮廓,瞧着异常苍白,她过许久,才压下那股哭腔问:“解释呢?”

  费尽心思布局,将她送到傅青淮手上的解释在哪里?

  姜浓坐着不动,视线也固执地没移开分毫。

  季如琢儒雅如孤竹般的身姿继续屈膝在她跟前,垂着眼,惯来温润含蓄的眸子藏了许多未知的东西,半响,他声音浅低说:“我起初不识傅青淮,也是在古董拍卖会无意间门遇到一次,稍作打听了身份,才推算出他是你心心念念多年的救命恩人……”

  姜浓将唇咬的泛白:“继续说。”

  季如琢重新看向她,已经恢复平静道:“浓浓,我知道你听到外界一些传言很生气,但是我和傅青淮之间门没有色权交易,只是、将你清清白白介绍给了他。”

  “藏月那场拍卖会,借住的别墅以及你哄我,找傅青淮去接仕女图。”姜浓声音极轻地,接过了他的话,笑不出来,强忍着泪:“如琢,你这么用心良苦的推波助澜,就是为了让我报恩?”

  季如琢认下:“是。”

  姜浓不信,是半个字都不信:“这不是清清白白的介绍,这不符合你性格,你怎么会让我用这副声音,甚至是——”

  她后半句话难以启齿,甚至是拿身体去报傅青淮的救命恩情?

  季如琢却不肯多言,见她泪意悬在嫣红的眼尾,想用纸巾帮她擦拭去。

  姜浓哭腔浓重,那股火气从心底滋生出来,她不让,一把将屈膝在眼前的季如琢推开,连带精美的刺绣桌布也被连带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