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愈合。”漆拉回过头,用‘你有意见么’的表情,冷冷地看着特蕾娅,“不过我这点儿魂力,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你根本不清楚他的魂力到底多大。“

“呵呵,看你说的,”特蕾娅掩着嘴,哧哧地笑着,眸子里是寒光四射的雪点,“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说笑话呢?你忘记我的天赋是什么了啊?”

“如果吉尔伽美什不赶快恢复过来的话,我们可能都会死,”漆拉冷冷地看着特蕾娅,“既然你的天赋那么厉害,难道你感应不出来,【宽恕】已经完全觉醒了么。”

“我当然感觉得出来,我连它每一根血舌分别是什么时候觉醒的我都能感觉得出来,”特蕾娅娇羞地笑着,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不过这儿不是有你在么,我们随时都能走,怎么会死。对吧?”她用挑衅而诱惑的目光,望着漆拉。她的身边,幽冥依然是一副幸灾乐祸地嘲讽表情,面容上邪气而不羁地笑容在暮色里充满着杀戮的气息。

“难道你想一走了之么?那觉醒了的【宽恕】怎么办?周围几个城市的平民怎么办?”漆拉看着特蕾娅,目光像结了冰一样。

  特蕾娅拍了拍胸口,脸上是害怕的表情,她笑着,“哎呀,你问我干吗呀,我只是个【四度王爵】,我怎么知道。我只能跟着你们前三度王爵走啊。”

  她的话音刚落,脸上还停留着她那独特而诡异的笑容,然而瞬间,她瞳孔里的光芒仿佛被吹熄的蜡烛般,忽地熄灭了下去。

  苍茫混沌的黄昏暮色,在一个瞬间突然漆黑一片。

  “觉……觉醒了?”特蕾娅感觉心脏瞬间被恐惧撕成了碎片。她抬起头,远处的天空,此刻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遮挡着,完全黑压压的一片,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仿佛几百米厚重的沉甸甸的乌云把整个天地包裹了起来。

  黑暗在周围仿佛潮水般汹涌地弥漫开来,一刹那吞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线。

  空气里是仿佛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一阵一阵铿锵作响,胸口被这样巨大的声音撞击着,仿佛沉重的铁锤一下一下地把胸腔砸得气血翻涌。伊莲娜瞳孔涣散,嘴里仿佛涌泉一般汩汩地往外冒出鲜血。费雷尔在雪地里挣扎着,捂着耳朵,痛不欲生,他的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和呻吟,仿佛正被恶魔的利爪一片一片地撕扯着。

那朵傲然耸立在天边仿佛雪山般巨大的莲花,终于缓慢而沉重地,一片一片地打开了它的花瓣。

  从【宽恕】的花心中间,仿佛雪山顶上突然爆炸了一个火山洞口,无数赤红的血舌,如同岩浆一般,顺着巨大的花瓣,密密麻麻地涌动而出。

  脚下的大地仿佛剧烈地震一般左右摇晃,“咔嚓咔嚓”的分裂声音,一道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裂缝在地表上爆裂开来,如同无数怪兽从地底裂开的血盆大口,整块土地分崩离析,四处坍塌。

  突然,整个大地一声巨响,成千上万根巨大的血舌从大地深处爆射而出,伊莲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突然被几根狂暴的血舌疯狂地插进了身体,然后在下一个瞬间,她的身躯仿佛一张纸一样,被撕扯成了碎片,无数的肠子、内脏、断肢以及头颅,都化为四散纷飞的碎块,哗啦啦地坠落在雪地上,冒出腾腾热气。

  而费雷尔刚要挣扎着起来,脚下两根血舌突然破土而出,仿佛巨蟒般将他的身躯层层裹紧,然后用力朝着地下一拉,大地突然裂开的一条地缝,瞬间将他吞噬了。而后,地缝再次合拢,巨大的压力之下,他坚不可摧的白银铠甲和他残破的肉身,片刻间都化成了一摊淤血和废铁。他的惨叫声仿佛匕首一样划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吉尔伽美什突然回过头看向漆拉,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一根仿佛闪电般的红舌,哗啦啦地刺进了他的后背,吉尔伽美什甚至听见了血肉被洞穿的混沌声响。然而,有着接近极限速度的漆拉,在最后一个瞬间,身形一动,消失在了空气里,而随后突然在空气里显形,重重地摔倒在几米开外的地上,他后背上一个血洞,正在汩汩地冒血。漆拉面如白纸,大口地喘着气。

  特蕾娅双眼里翻滚着暴虐的白色风暴,她将自己对魂力的感知提升到了极限,但是,袭击而来的血舌实在太多太多,成千上万的魂力纠缠在一起,她也仅仅只能在狂风暴雨般的袭击里,勉强地闪躲着,肩膀和后背,好几次,都好险刚好避过,被血舌上的倒刺刮下大片的皮肉,鲜血淋湿她的裙袍。她同时还在牵引着幽冥,帮助他躲过进攻,而幽冥也围绕在她的身边,帮她抵挡着攻击。幽冥回过头,望着吉尔伽美什,他在天崩地裂的巨响里,冲着吉尔伽美什大声呼喊着:“想想办法!”

吉尔伽美什仿佛帝王般的面容上,笼罩着死气沉沉的杀气。

  他的脚边突然爆炸出一条血舌,笔直地朝他刺过去。

  他头也没回,反身伸出一只手,仿佛在花园里摘一朵玫瑰一样,不疾不徐地轻轻一握,闪电般迅捷般的血舌被他抓在手里,他修长的五指用力一握,瞬间,巨大的血舌爆炸成了空气里四散飞扬的红色粉末。

  他突然身形闪动,全身的长袍仿佛巨大的羽翼般翻滚起来,他朝着天空高高一跃,如同一颗突然蹿起的流星一样,高高地飞上了天际,他就像一个光芒万丈的天神一样,停在半空中。

  天地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巨大的梵音,吉尔伽美什的后背,仿佛突然被劈开一样,绽放出几片狭长的金光,金光旋转着,不断扩大。终于,一圈巨大的光轮,出现了吉尔伽美什的背后,他仿佛带着天神的光环,高高地悬浮在天空之上。

  巨大的光轮缓慢而沉重万钧地转动着,光轮上一圈十二把剑身般的凸起,每一把剑都形状不同,上面的花纹繁复而古老,散发着如同遗迹般的神秘。

“怎……怎么可能……”幽冥看着天空中的吉尔伽美什,说不出话来,他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他的魂器竟然……竟然是【审判之轮】……他怎么可能有这个东西……他究竟是什么……他究竟是什么……”

 

Chapter 16 帝踪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北之森】

天地间翻涌爆炸的魂力,如同无数道雷电,在空气里爆炸。

吉尔伽美什高高地悬浮在半空里,他身后旋转的巨大光轮,绽放着万丈金光。十二把巨大的上古大剑,此刻正在天空里肆意飞舞,交错斩杀着源源不断地血蟒赤舌,一时间,天空里密密麻麻地坠下无数被斩杀成寸断的赤红色残肢断截。

“特蕾娅!告诉我【宽恕】的【魂印】在什么地方!”吉尔伽美什在天空里,大声地朝地面吼道。

  特蕾娅一面吃力地躲避着无数血舌的进攻,一面咬紧牙关,不发一言,她抬起头看向幽冥,仿佛在犹豫,征求幽冥的意见。

“你们是不是想死在这里!”吉尔伽美什低下头,目光如炬,脸上带着天神般的怒意。

  幽冥冲过来,伸手拉起特蕾娅,突然往天空里高高跃起,他一边朝天空疾速地掠去,一边回过头,冲地面的漆拉喊:“漆拉,我需要你的【阵】,【宽恕】的速度太快,我和特蕾娅没办法让它的【魂印】显形。”

“没有用的。”漆拉吐掉口中的鲜血,“我的【阵】最多只能减弱它百分之十的速度,,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那也比没有强。”幽冥在空中双手划出密密麻麻的冰刃,粉碎着迎面而来的血舌,“快点儿动手!”

漆拉站起身来,双眼一闭,漆黑的长袍翻滚不息,半空里,一个金黄色的刻纹在天空里旋转着飞快扩大。

  “再大一点儿!”吉尔伽美什对漆拉说,“现在的范围太小了。”

  “没办法再大了,”漆拉一面勉强地躲避着地面源源不断的血舌的攻击,一面说,“再大我的魂力就维持不住这个阵了。天空上水元素太少,我就算勉强可以制作出来,但是也不能像海面上可以无限制地扩大。”

  “那就这样吧!幽冥、特蕾娅,快!”吉尔伽美什双手一张,十二把巨剑纷纷从天空返回,如同十二只巨大的神鸟,将特蕾娅和幽冥保护在中心。

  特蕾娅瞳孔瞬间风雪翻涌,全身的魂力如同密密麻麻的蜘蛛丝一样撒向【宽恕】,疯狂地寻找着它的【魂印】所在,“找到了!”特蕾娅睁开眼,冲幽冥喊,“现在!”

  幽冥突然双臂扩展,身体朝后弯曲,他脸上那种迷幻而疯狂的表情瞬间浮现出来,一个金黄色的【魂印】,在幽冥的怒吼声里,清晰地从【宽恕】底部的一片花瓣上呈现出来,仿佛一个巨大的光源,闪闪发光。

“好!”吉尔伽美什突然一声大吼,十二把巨剑如同游走的飞鱼一样,闪电般一把接一把地刺进被召唤出的【魂印】深处,天空里密密麻麻的血舌瞬间疯狂地疾速往花心里收缩,成千上万层花瓣瞬间合拢,掀起排山倒海的巨浪。

【宽恕】发出一声巨大而惨烈的叫声来。

瞬间,一阵凛冽的气浪在天空里爆炸开来。幽冥和特蕾娅被这股气浪掀得瞬间失去了知觉,全身被气流划出无数条刀口,鲜血仿佛雨水般从天空里喷洒下来,他们两个如同两块石头般朝地面坠落。

吉尔伽美什心里默念:“就是现在了!来吧!”

滔天翻滚的气浪,仿佛世界末日般的黑暗。

  漆拉看着空中的吉尔伽美什。眼眶里滚出混合着血液的滚烫泪水来。

【四年后】

【西之亚斯蓝·雷恩海域】

漫天的星光点缀在黑蓝色的夜空里,仿佛天神随手撒在天鹅绒上的钻石。

  巨大的海面波光粼粼,倒映出的星光、月光,将整个海天的界限抹去,巨大的天地仿佛浑圆的初始。

  银尘迎风站在海边一块黑色的山崖上,他身边站着鬼山莲泉。

  “其实我对四年前的那场浩劫,几乎没有什么记忆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是死了的,因为我记忆的最后,是格……是别人杀死我的画面。但是之后我重新又活了过来,苏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帝都的【心脏】里了。那个时候,【白银祭司】告诉我,我之前身体里的所有筋脉和灵魂回路,全部被切割断裂了,新的身体虽然愈合了,但是,之前的灵魂回路,已经被新的肉体覆盖了,封印在了最底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恢复之前的魂力,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所以,他们在我全新的肉体上,种植了新的灵魂回路。赋予了我崭新的天赋。”

  “【白银祭司】没有对我解释,为什么会对我的王爵吉尔伽美什和我们三个使徒下如此残忍的追杀【红讯】,也没有人告诉我,吉尔伽美什是死是活。我被任命,接替死去的费雷尔,成为新的【七度王爵】。在成为王爵之后漫长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这个国度里寻找,想要找到他们。因为我相信,格兰仕没有死,吉尔伽美什没有死。”

莲泉望着星光下的银尘,他的眼眶泛着红色,瞳孔湿漉漉的,仿佛被海水冲刷得温润光滑的黑色石块。

“所以,只要找到了吉尔伽美什,一切就都有答案了。”莲泉望着天海的远方,对银尘说。

“你知道吉尔伽美什在哪儿?”银尘回过头,声音里掩藏不住他的激动。

“囚禁吉尔伽美什的‘监狱’其实就是西流尔的肉身。吉尔伽美什被囚禁的位置,就在西流尔幻化的岛屿之下。任何一个囚禁之地,都必须以一个具有强力魂力的事物,作为封印。封印可以是任何具有强大魂力的东西,比如魂器,比如魂兽,作为封印的事物越强大,那个这个囚禁之地就越无法逃脱。所以,作为囚禁吉尔伽美什的地方,他们选择了以一个王爵作为封印,如果西流尔不以自己作为封印的话,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囚禁住吉尔伽美什。但是,作为封印的东西,魂力会逐渐消耗,当封印的魂力消失之后,这个囚禁之地也就自动消失了。所以,越强力的封印,有效的囚禁时间也越长。而西流尔那种独特的天赋,使得他可以将自己制作为一个和岛屿融为一体、永生不死,有效的囚禁时间几乎接近永恒的活体封印。

银尘看着鬼山莲泉,眼眶里流出两行清澈的眼泪,泪光点缀在他仿佛冰雪般完美的脸上,格外让人动容。鬼山莲泉仿佛有些不忍,停了下来。“没事,”银尘的声音依然平稳,听不出情绪,“你继续说。”

“其实当年西流尔消失的时候,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出现,并没有成为【一度王爵】。那个时候,漆拉还是【一度王爵】,特蕾娅和幽冥去找漆拉的时候,其实西流尔的肉身都已经大部分幻化为岛屿了。其实,严格地说来,在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个庞大的猎杀计划,就已经诞生了,那个时候,【白银祭司】就已经决定牺牲西流尔去制作这样一个监狱了。”鬼山莲泉望着银尘,叹了口气。

“那也就是说,【白银祭司】所谓的吉尔伽美什的背叛,完全就是借口?我们还没有成为王爵使徒的时候,就订下了猎杀我们的计划?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成为王爵使徒呢?”银尘的目光闪动着,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他难以掩盖住内心里翻涌不息的酸楚和委屈。

“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严格地说来,是【白银祭司】的一个失败。因为他们三个自己亲手创造了一种凌驾于所有现存的接近神级的灵魂回路,甚至连【白银祭司】自己都压制不了的灵魂回路。所以,在创造出这个【一度王爵】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样一个监狱,用来以防万一有一天无法控制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可以用来镇压封印他——但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情,让【白银祭司】决定提前实施这个计划……”

“什么事情?”银尘问。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吉尔伽美什竟然在【魂冢】里,得到了魂器【审判之轮】。”

  “……我跟着王爵那么多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使用魂器,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审判之轮】是什么。为什么因为王爵得到了这个魂器,就一定要猎杀他呢?”银尘问道。

“刚才我也已经说了,本身吉尔伽美什的灵魂回路,就已经是一个超出【白银祭司】控制能力的恐怖回路,而得到了【审判之轮】的吉尔伽美什,他的实力在理论上,就已经有可能凌驾于【白银祭司】之上了。”

  “【审判之轮】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们的魂器时诞生于【魂冢】里吧,奥汀大陆上,水源亚斯兰帝国,风源因德帝国,火源弗里艾尔帝国和地源埃尔斯帝国,分别都有自己的【魂冢】,各个帝国因为属性不同,所以【魂冢】里产生的魂器属性也不相同,举个例子,就是你不可能从亚斯蓝的【魂冢】里,找到一件火属性的魂器。”

  “恩,这个我知道。”

  “问题就在这里。在说【审判之轮】以前,我一定要先告诉你一个可能目前整个亚斯蓝都只有吉尔伽美什和我才知道的秘密。我们现在奥汀大陆上的四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三个【白银祭司】,一共十二个【白银祭司】。他们和我们其实是来自于不同的世界的,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来自神界,他们也是这样称呼自己的——十二天神。他们十二个,分别是速度之神、力量之神、海洋之神、天空之神、大地之神、火焰之神、梦境之神、死亡之神、生命之神、时间之神、光明之神、黑暗之神。而他们各自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十二把佩剑,每一把佩剑都拥有属于他们各自的力量。这十二把神剑,组合在一起,就是【审判之轮】。【审判之轮】是没有属性的,它拥有所有的属性,但是又不属于任何一个属性,也许是因为吉尔伽美什特殊的天赋造就了他的身体拥有所有的属性,但又不属于任何属性,所以,他在【魂冢】里,竟然召唤出了【审判之轮】,又或者说是命运的玩笑,【审判之轮】选择了他。”

银尘望着鬼山莲泉的面容,心里的惊讶如同面前浩瀚无垠的大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说呢?”鬼山莲泉没有看他,而是望着黑色的大海发呆。

“……那个【深渊回廊】里的少年告诉你的?”

“嗯。所以我和哥哥才会那么相信,他就是【白银祭司】。”提到她的哥哥,莲泉的声音稍稍有些哽咽起来。

银尘的目光柔软了下来,“那个少年,就是【白银祭司】,怎么会一个人单独出现在【深渊回廊】呢?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现在格兰蒂亚【心脏】里的,又是什么人?”

“这些,那个少年都没有对我们讲,我觉着他话语里也有保留。肯定有一些事情,是他不愿意对我们说的,可能这是属于【白银祭司】,也就是十二天神之间最大的秘密吧。他对我们的要求,就是希望我们帮他找到吉尔伽美什,将他解救出来,也告诉了我吉尔伽美什被囚禁的地方,也就是西流尔幻化成的岛屿之下。少年说,只有吉尔伽美什,才能拯救这个大陆。”

“拯救这个大陆?是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听明白,他也不肯继续告诉我们。只对我们说,只要救出吉尔伽美什,我们自然就知道了。如果没有成功,那么,就让这个秘密永久地沉睡在海底,也可以。”

“原来如此。那你是否也是在告诉了西流尔这些之后,西流尔才会决定牺牲自己,将自己的灵魂回路刻印在你的体内,然后自己死亡,让你成为新的【永生王爵】?”银尘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目光里仿佛沉睡着一片漆黑的草原,风吹动着起伏的草浪,一片波澜壮阔的黑暗。

“是的,我将那个少年,也就是落单的【白银祭司】告诉我的话,全部告诉了西流尔,我没有想过西流尔会选择我。可能是因为他相信了我的话,也可能是因为他对永恒的生命已经厌倦了。或者说,他自己其实并不想成为一个永恒的封印。所以,他解脱了自己。”

银尘在岩石上坐下来。

突如其来的疲倦,仿佛从身体深处涌动起的温热泉水,将自己包围了。

多少年来的秘密,多少年孤独的漂泊、寻找、等待,在此刻都变成了星空下一个接一个的秘密。有些秘密揭晓了,有些秘密依然沉睡在巨大的地底迷宫。

他抬起头掩住眼睛,但是指缝里的泪水,还是被海水吹得冰凉。他没有哭出声音,甚至没有动作,仿佛一个睡着的人一样安静。

漫长的黑暗,广袤的星空下面,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孤独,也那么渺小。这个世界突然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他突然发现裂缝外面,还有更加庞大的未知的黑暗。

“天一亮,我们就去找吉尔伽美什。”鬼山莲泉的声音,在海风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好。”银尘抚着眼睛,一动不动。

【四年后】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麒零在驿站苏醒过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突然感觉到悲凉。

其实,跟随着银尘也并没有多久的时间,现在也只是回到以前一样,从小到大的自己,都是一个人,也没有亲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就像是被挖走了一块一样,如同窗户破了个洞,一直往里面漏风。

  麒零钻出被子,房间里炉火燃烧了一个晚上,整个房间里热烘烘的,冬日清晨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到他赤裸的胸膛上,冰凉的感觉仿佛泉水流过,他觉得很惬意。

少年的成长总是飞快而迅猛的。没隔多长时间,麒零发现自己又长高了,胸膛和手臂的肌肉也越来越结实,不过这得多半归功于那把又大又重的巨剑,没事儿每天扛着,挥舞来挥舞去,自然身体越来越壮。其实应该让银尘和自己换一下兵器,他那么多的兵器,好像都是又小又精致的,更别说还有一条女人的裙子了。应该让他拿这个大剑,他太瘦弱了。看起来能被风吹走。如果不是现在他还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点个头的话,麒零都觉得自己是他哥哥了。

“银尘到底多少岁了啊?按道理应该比我老很多啊,怎么看起来觉得我这么沧桑?难道

是我从小端盘子的问题?被油烟吹太久了?“麒零心里嘀咕着,一边穿好衣服裤子,一边下楼。

  刚下到大堂,就看见天束幽花已经坐在一张桌子面前吃早餐了。面前一大堆精致的白银器皿,里面盛放着很多精致而花样繁复的点心,一个白银茶壶里,散发着滚滚的小麦制作的茶的香味。

“你真有钱。”麒零在幽花边上坐下来,歪着他那张俊美的、从小就讨女孩子喜欢脸,笑眯眯地说,“我能和你一起吃么?这么多你也吃不完吧?”

“你身上不是有很多钱么?”幽花脸微微一红,然后脸上马上笼罩起一层冰霜,“你的

脸别靠我那么近!”麒零习惯了和别人说话靠得很拢,他身上少年的气息,从他的脖子、头发、口腔里散发出来,像是青草的味道。对于天束幽花这样的少女来说,当然会引得脖子一阵发烫。之前麒零每次都把下巴放在银尘的肩膀上、大腿上、胸口上(……)说话的时候,银尘都会一把推开他,“你离我远点儿,我穿的白衣服。”

“那不行,那钱是银尘的,我不能乱花他的钱。”麒零看着桌子上的各种美食,咽了咽口水,“而且昨天晚上住店,已经花掉了不少了。这个店真他妈贵,你带我来的都什么地儿啊,杀人不见血。”

  “你还帮银尘省钱啊,他不都不要你了么,跟着鬼山莲泉那个女人跑了。”天束幽花提到鬼山莲泉,语气里满是讥讽。

  “他不会的。”麒零望着桌子,低着头,脸上虽然带着失落的表情,但是他的语气还是非常坚定,“他不会不要我的。我在这里等他。”

天束幽花看着前面失落的麒零,心里某个角落软软地陷了下去。她叹了口气,拿过一个银盏,放到麒零面前,“吃吧。”她依然假装着冷漠的声音。

“你真好。”麒零抬起头,笑容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清晨的阳光里格外灿烂,仿佛可以照亮人的心。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仿佛温润的小鹿。

吃完早饭,麒零和幽花两个人坐在大厅里发呆。

“之后的日子,我们去哪儿呢?”麒零看着幽花,有点儿失去方向了。

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此刻幸好有他们彼此陪伴。

  正在烦恼当中,大门突然走进来四个穿着银白色皇族侍卫衣服的人,他们都戴着遮住眼睛的兜帽,长袍上的银边刺绣精致而奢华,无数柔软的白银缝在衣服的各个角落,一看就大有来头。四个人一个样子,身材都非常挺拔,而且看起来连走路的姿势都一样。

麒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直到四个人笔直地朝他和天束幽花走过来。

“六度使徒、七度使徒,请随我们一起,到雷恩的教堂去一趟。”其中一个人,对着麒零和幽花弯腰鞠了一躬,低下头,非常恭敬地说。

“你们是谁啊?”麒零瞪着他的大眼睛,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他们是【冰帝使】,是冰帝专用的使节。”天束幽花站起来,悄悄地对麒零说。

“冰帝?是我们亚斯蓝的皇帝么?那个艾欧斯?”麒零张大了嘴,惊讶得不得了。

“不仅仅是找你们,而是所有的王爵和使徒,都被召唤了。但是召唤你们的,并不是冰帝。相反,你们的任务,是寻找冰帝。冰帝失踪了。准确一点儿来说,从目前种种的迹象来看,冰帝应该不是自己离开的,就算有要事要离开帝都,他也一定会和周围的人说。他是突然消失了踪影的,而且,在他失踪的那天早上,我们在他空荡荡的寝宫里,发现了曾经有风元素魂术使用残留下的痕迹。我们怀疑,有风源的人,将冰帝带走了。”

“别说笑了,”天束幽花听得脸色发白,“艾欧斯的魂力登峰造极,他和我们现在的【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几乎不相上下,如果他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能将他带走,那这个人得多有本事啊?”

“所以,我们禀告了【白银祭司】,【白银祭司】让我们召唤所有的王爵和使徒,一起回到帝都。”冰帝使回答。

“……这么严重。”天束幽花回头望着麒零,她知道,这个命令是没办法拒绝的。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等银尘,他回来会找不到我的。”麒零直接摇头。

“一定要去。”【冰帝使】低着头,非常恭敬,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麒零问。

“这个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会留人在雷恩,如果银尘王爵回来这里,我们也会召唤他的。”

“那也就是说银尘也会去帝都?”麒零问。

“是的,如果现在有【冰帝使】已经找到他了的话,可能他已经在去帝都的路上了。”

“好,那我去。”麒零吞下一个点心,冲他们点点头。

  收拾好行李,麒零跟着四位【冰帝使】离开了驿站。走出大门,麒零望着远处港口外的大海,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现在银尘在哪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远处的大海缓慢地起伏着。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这个繁华的海港城市,海鸟穿梭过云峰中投下的束形光线,抖落出碎碎的羽毛,飞扬在高高的白色尖顶之上。

  风从遥远的大海吹拂过来,带着海洋庞大的气息,轻轻地抚摸过每一人的脸庞。

  麒零站在路边,一直定定地望着遥远的大海,舍不得走。直到身边的【冰帝使】催促起来。

  “银尘,你一定要没事啊。”麒零在心里,认真地对着大海说。“我就走几天,如果你不来帝都,我就回来这里等你。”

  他的眼眶红红的,像是被海风吹进了沙子。

他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雷恩,前往帝都。

少年背着自己的行囊,日渐挺拔的身躯,渐渐消失在海风的尽头。只是他并不知道,就和银尘分别了那么漫长的岁月。

  从此之后,多少年,他们都也没有相见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