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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语说虎毒不食儿,他不敢相信他的生身之父,对他也有这样毒辣心肠。

  但爹爹的阴谋是从他最宠爱的弟子口中说出来的,他又不能不信几分。

  其实已经不只是相信几分的了,但因这件事情太过伤害他的感情,他的潜意识在强迫自己“不愿意”完全相信而已。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他要亲自去试探他的父亲。但要见得到父亲,就必须着落在闵成龙身上。

  这就是他为什么把闵成龙“救”出来的缘故。

  他在芦塘旁边解开皮袋,把闵成龙放了出来,解开他的穴道。

  闵成龙好像做了一个恶梦,睁大眼睛看杨炎。

  “闵大人,你受惊了。不过,你还认得我吧?”杨炎笑道。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闵成龙问道。

  杨炎说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你还不至于吓得完全忘记吧?我就是那个从辣手观音的手中把你抢救出来的人。你是老北京,也应该熟悉这个地方,这里是陶然亭畔的芦塘,闵大人,你不必害怕啦,现在你已经是脱险了。”

  闵成龙当然还认得他,心神稍定之后,也认得这个地方了。但他不懂的是这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为什么要救他,救了他为什么又要点了他穴道,将他带到这个僻静的地方来?

  他疑团满腹,只好向杨炎道谢:“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但不知小弟的家人怎么样了?”

  杨炎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但依我推想,你那师姑虽然号称辣手观音,但她恨的只是你,想必还不至于滥杀你的家人的。”

  闵成龙道:“话虽如此,但小弟不在家中,总是放心不下。”

  杨炎说道,“你是怪我不该用这个手段,‘强逼’你离开你的家吗?”

  闵成龙道:“不敢。但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兄台请教。”

  杨炎说道:“请说。”

  闵成龙道:“那恶婆娘不是兄台对手,不知兄台何以反要避她?”

  杨炎道:“你恐怕不只这个疑问,还有别的疑问吧。比如说为什么我要点了你的穴道,把你装入袋中?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今日有难,跑到你的家里救你?又为什么只是救了你,不救你的公子等等……对么?”

  闵成龙最优虑的就是他的儿子安危,连忙说道:“是啊,在那恶婆娘对我动手的时候,我听得家人呼叫,小儿似乎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的。兄台要是知道,请告诉我。”

  杨炎说道:“我会一件件告诉你的。首先我要说的是:你错了!”

  闵成龙吃了一惊,说道:“兄台认为我是那桩事情做得错了?”

  杨炎说道:“你忠于师父,忠于朝廷,事情做得很好。我不是说你做错了事,是说你刚才的猜想错了。你以为辣手观音不是我的对手,这可把你的师姑看得太轻了!”

  闵成龙这才放下了心,想道:“听他的口气,他若然不是新来的大内高手,也一定是师父的朋友。”于是说道:“我知道我那师姑号称辣手观音,绝非浪得虚名。但兄台的武功更在她之上,我虽然只看见一招,但只一招就已占了她的上风,我想我不至于看错吧。”

  杨炎心里暗暗好笑:“我点了她的穴道,你都未能看得出来呢。”当下笑道:“多谢你给我脸上贴金,但我可以老实告诉你,要是打下去,我虽然未必会输给辣手观音,但是要胜她也是实在不容易。那一招我不过出其不意,方始能够拦阻对你续施杀手而已。我为什么立即要逃?那是因为她还有同党!”

  闵成龙问道:“你说的是我那两个师弟吗?”

  杨炎说道:“宋胡二人一心想做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要做副总镖头,就得依靠你的提拔,他们岂会不忠于你。他们不过只是害怕师姑而已,‘同党’二字还谈不上。何况以他们这点本事,即使他们都站在辣手观音这边,我也无须顾忌。”

  闵成龙暗暗奇怪:“怎的他对我所安排的事情知道这样清楚?”但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道他这两个师弟也是和他一样,唯名利是图的。故此杨炎给宋胡二人开脱的这番说话,他倒是觉得言之成理,并没怀疑。

  “那么你说的那个恶婆娘的同党,却又是谁?”闵成龙问道。

  杨炎笑道:“你猜不着?这人是非帮你的师姑不可的,你应该猜想得到。”

  闵成龙道:“这人能令兄台也要避他,武功想必还在我那师姑之上。”

  杨炎说道:“不错。”

  闵成龙惊疑不定,说道:“不会是韩威武吧,韩威武料想不敢这样大胆。”

  杨炎说道:“当然不是。这个人的武功比韩威武还要高明得多。”

  闵成龙道:“我猜不着。”

  杨炎说道:“就是她的儿子。”

  闵成龙怔了一怔,说道:“齐世杰已经到了京师?”

  杨炎说道:“点了令郎穴道的就是他。他们母子是一同来到贵府的。”

  闵成龙恍然大悟,心里想:“怪不得蛟儿叫也未能叫得出声,就着了人家道儿,原来是这小子,这小子是连尉迟炯都忌他几分的,武功是要比他母亲高明得多。”对杨炎的谎话不敢不相信了。

  杨炎继续说道:“我打不过齐世杰,只好趁他尚未上楼,赶快和你逃走。但急切问无暇向你解释,怕你叫嚷,只好点了你的穴道。盼你切莫见怪。”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闵成龙当然不敢怪他,还要再次向他道谢。

  杨炎说道:“或许他们母子现在已经离开了贵府,但做事谨慎一点的好,你不急于回家吧?”

  闵成龙心中犹有余悸,如何敢冒这个危险,说道:“不错,暂时还是不要回去的好。不知兄台准备何往?”他的穴道虽然解开,气力尚未恢复,生怕杨炎抛开他不理。

  杨炎说道:“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就和你去什么地方。”

  闵成龙没有开腔。

  杨炎又再说道:“你的师姑找你麻烦,你应付不了,那么第一个你想找的人是谁,难道你都未曾想好?”

  这是明知故问,闵成龙当然是要去禀报他的师父杨牧的。

  可是杨牧身为大内侍卫,他的住处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闵成龙也不敢未得他同意,就把一个陌生人带去。

  闵成龙道:“我、我……”

  杨炎说道:“这个地方是你不方便带我去的,是么?”

  闵成龙道:“也不是绝对不能去。不过,阁下的高姓大名,我都未曾知道。”

  杨炎说道:“我的名字你无需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令师颇有渊源。咱们可以说是自己人的。”这话倒是不假,闵成龙好歹总是他父亲的弟子。

  闵成龙道:“不知兄台是在那里办事?请恕小弟冒昧多问,因为、因为……”

  杨炎笑道:“你不必解释,我也明白,我的身分和来历,要是不让你多少知道一些,你自是放心不下。”

  闵成龙松了口气说道:“兄台是明白人。”

  杨炎说道:“对啦,有几个问题我还未曾答复你,现在一并答复你吧。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的身分和令师有点相似。”

  闵成龙吃了一惊,说道:“你是侍卫大人?”

  杨炎说道:“我虽然不是大内侍卫,但却是受了大内总管的委托,替他办事的。

  “我还可以告诉你,是彭大道奉了大内总管之命来请我的。一个月前我在张掖与彭大遒会面,他本来要与我一起回京的,可惜他受伤了,目前恐怕还在养病。彭大遒是什么人,料想你一定知道。”

  彭大遒是身份不公开的大内侍卫,闵成龙当然知道。他见杨炎说得出彭大道的名字,不禁信了几分。

  杨炎继续说道:“震远镖局的事情,总管大人也很关心。他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我暗中注意震远镖局的动静。”

  闵成龙出了一身冷汗,想道:“莫非总管大人也想插手震远镖局?怪不得这个人对镖局的事情如此熟悉。我必须提醒师父,别忘记分一点好处给总管大人了。”

  杨炎继续说道:“我在暗中监视震远镖局,进出镖局的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像辣手观音这样有名人物,当然是更引起我的注意了。”

  闵成龙哼了一声道:“原来是韩威武瞒着我把她请来的。这一招我倒没有料到。”

  杨炎说道:“我也知道她是韩威武的老朋友,而且她有两个师侄在韩威武手下做镖师,她来震远镖局访友本来事属平常,但恰恰在这个时候来,却是不能不令我有点怀疑了。听你的口气,你似乎也在怀疑他们有甚图谋?”

  闵成龙恨恨说道:“我知道韩威武不愿意让我当总镖头,他把我的师姑请来,不用说自是要用来对付我的了。你可听见他们的谈话吗?”

  杨炎说道:“我可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跑进镖局去偷听他们说话。我只能暗地里跟踪他们。

  “杨大姑母子进入镖局不久,你派人来请你那两位师弟。韩威武给你那两位师弟准备一辆马车,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闵成龙道:“什么秘密?”

  杨炎说道:“在你那位师弟未出来之前,齐世杰这小子就先上车,他的母亲更是比他早一步就离开镖局的。

  “我明明看见齐世杰上了车,但后来马车跑出来的时候,我只看见车上有宋鹏举和胡联奎两个人。”

  闵成龙道:“这是因为车上装有机关,齐世杰这小子躲起来了。看这情形,韩威武请他们母子前来镖局一事,是连我那两个师弟都瞒过的。宋胡二人一向得不到韩威武重用,镖车的秘密,恐怕他们也不知道。”

  杨炎编造慌言,把自己所做的事情说成是齐世杰做的,非但消除了闵成龙对宋胡二人的怀疑,而且编造得他完全相信了的谎话。

  杨炎说道:“这件事情大过古怪,于是我就暗中跟踪那辆车子,一直到了你的府上,现在你可以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而来,来得正是时候了吧?这不是凑巧,也不是我有未卜先知之能。”

  闵成龙看他一眼,如有所思,忽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我是说在你未到张掖之前,你本来是住在一个远离中原的地方的!”

  杨炎心头一跳,微笑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闵成龙道:“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兄台是从白驼山来的吧?”

  杨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双眼朝天,反问他道:“哦,你知道有白驼山?”

  闵成龙心想:“果然给我一猜就着。”洋洋得意,说道:“家师还勉强算得上是总管大人的亲信,总管大人是时常和他提及白驼山的字文山主的。”

  杨炎说道:“原来如此。你是令师最宠信的大弟子,怪不得你也知道了。”

  闵成龙更为得意,说道:“我知道贵山主和总管大人有深厚的交情是个秘密,一般的大内侍卫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但请你放心,我绝不会泄漏这个秘密。”

  杨炎说道:“看来你倒像是个很谨慎的人。”

  闵成龙道:“多谢夸奖,我当了几年差,早已养成了保守秘密的习惯了。我懂得什么话是不该说的,就不会在人前多说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