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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姑道:“是谁给你的?”

  宋鹏举道:“是大师兄。”

  杨大姑道:“他要你拿去做什么用的?”

  闵成龙一咬牙根,情知无可抵赖,不待宋鹏举招供,便即说道:“师姑,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就不应怪我。要捉世杰这是师父的主意,你要怪只能怪你的弟弟。”

  杨大姑道:“我不信我的弟弟会是这样忘恩负义!”其实她是相信的,但因此时她正是满腔怒气,必须找个人泄愤,因此不肯让闵成龙把责任都推到师父身上。另一方面,她又是个要顾全杨家体面的人,因此她也不愿意在晚辈跟前,毫无掩饰地暴露他们姐弟的冲突。有理无理,只好先拿闵成龙开刀了。

  闵成龙不懂她的心理,只知大叫冤枉:“我怎敢假传师父之命,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问他!”

  “噼啪”声响,闵成龙先着了一记耳光。杨大姑打得他半边面颊红肿起来,骂道:“姑不论是否你的师父的主意,我一向待你尤如子侄,你就不该这样害我的儿子!”

  闵成龙怕她再打,慌忙跪下来道:“师姑,我知罪了,你、你饶了我吧!”

  杨大姑道:“好,你要我饶你性命,那你马上跟我走!”

  闵成龙颤声问道:“你老人家要上哪儿?”

  杨大姑道:“让你们师徒对质去!”原来她准备借这机会,索性和弟弟说破,看弟弟敢不敢承认。她抱着几分幻想,说不定经此一闹,弟弟有了顾忌,也就不敢害她儿子了。

  闵成龙城府甚深,杨大姑想得到的,他当然也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情,杨大姑既然拼了和弟弟翻脸,那么不管他的师父认账也好,不认账也好,总之最后必定是他倒霉。他如何敢跟杨大姑去和师父对质。

  “师姑,其实这是一个误会。请你稍息雷霆之怒,容弟子解释……”闵成龙想用缓兵之计。

  杨大姑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喝道:“我可没工夫听你编造谎言,有话当面和你师父说去。”

  闵成龙苦笑道:“那么总得让弟子换过一套衣裳吧?”

  杨大姑道:“又不是请你赴宴,要换什么衣服?”

  闵成龙叫道:“腾蛟,腾蛟!”

  杨大姑道:“你干什么?”

  闵成龙道:“我有点事情要吩咐他。”

  杨大姑冷笑道:“你是想叫你的儿子来对付我吗?好,我把他一并揪了去!”

  闵成龙道:“师姑,你多疑了,腾蛟,你不要上来,给我准备一辆车子,还有我未办完的事情,你要……”

  俗语说知子莫若父,他的儿子年纪虽然不大,人却甚为精灵,而且颇有应变之才,他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他这么叫喊,料想儿子一定会听得懂他已是身在危险之中。他的家里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几十名家丁护院,要是预有布置,在外面设下埋伏,杨大姑的本领虽然高强,但孤掌难鸣,也未必就能够将他劫去。

  不料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叫道:“少爷不好了,你们快来呀!”

  原来闵腾蛟给杨炎点了穴道,抛进阴沟,此时方始给人发现。

  闵成龙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夺门。杨大姑喝道:“你想跑么?那能跑得那么容易?”一抓向他抓下。

  眼看闵成龙就要给她抓着,忽然有暗器从窗口打进来,暗器破空之声,刺耳异常。

  杨大姑大吃一惊,情知碰上高手。饶是她应变迅速,也着了道儿。

  只听得嗤的一声,那人打进来的三枚铜钱,给她闪过一枚,弹开一枚,但还是有一枚铜钱打着了她的曲池穴。她的右臂登时软绵绵地垂下来了。

  杨大姑喝道:“那里来的小贼,敢暗算你的姑奶奶!”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是穿窗而入,来得有如闪电。杨大姑尚未看得清楚,只觉劲风飒然,业已扑到。

  杨大姑喝道:“小贼,我与你拼了!”呼的一掌拍出。她虽然只能运用左臂,但这一掌之力亦是非同小可。闵成龙并非首当其冲,被劈空掌力一震,亦受了池鱼之殃,登时跌倒。

  那人首当其冲,身形却是幌也不幌一下。他好像漫不经意的只是随手一挥,就把杨大姑这一招极为凌厉的杨家六阳手化解了。

  六阳手每一招都蕴藏着六种变化,杨大姑早已练到刚柔合济的境界,此际她情急拼命,这一掌可说业已尽展平生所学。对方的各种应着,都已在她所算之中。

  不料对方随手一挥,用的竟然也是杨家六阳手的手法,内力圆转如流,火候之深,竟然好像还胜于她。

  杨大姑发觉自己发出的内力,竟受了对方控制,不由得心头大骇,暗自叫道:“我命休矣。”那知对方只是把她的内力牵引开去,并不反震回来。显然乃是手下留情,不愿伤及杨大姑毫发。

  双方闪电般的交了一招,杨大姑方始刚刚看清楚对方面貌。

  杨大姑蓦地一呆,失声叫道:“什么,是……”一个“你”字未曾吐出口中,已是被对方点了穴道。知觉未失,但已是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了。

  原来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她刚才在镖局所见的那个少年。

  杨大姑心头一凉,暗自想道:“这个人我不会看错的,他一定是杨炎无疑。唉,姑侄之亲,究竟不如父子之亲。到了紧要关头,他还是帮他的父亲。”

  杨大姑哪里知道,不错,她是没有看差,这个少年确是杨炎。但杨炎出手点她的穴道,目的却并非如她所想那样。

  闵成龙这一跤可摔得不轻,此时还未爬得起来。但杨炎把杨大姑制伏,他已是看见了,虽然尚未看得十分清楚,不知杨大姑是给点了穴道。

  他喜出望外,只道这少年是他的救命恩人,连忙叫道:“这老虔婆厉害得很,快补她一掌!”他平生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号称辣手观音的师姑,杨大姑未曾倒下,他心里还在发慌。

  杨炎是“补”上一掌,但却并非打在杨大姑身上。他一出手就把闵成龙抓了起来,掌心只在闵成龙的背心轻轻一按,闵成龙就失了知觉。

  宋胡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呆了。此时他们认出杨炎,惊魂稍定。

  那知两人刚叫出一个“师”字,杨炎突然一个左右开弓,把他们的穴道也都点了。

 

  杨炎哼了一声,斥道:“师兄,哼,你们还想倚仗师兄?可惜你们这个师兄只会做官,打架可是一点不行!嘿嘿哈哈,如今你们识得我的厉害了吧,你们叫师姑也没有用,何况你们这个脓包师兄!”

  他一面厉声斥责,一面向宋胡二人挤眉弄眼,同时拳打足踢,把房间里的家私打得稀巴烂。

  宋胡二人刚才本来是想叫“师弟”的,到他的口里,却变成了是他们要向师兄求助了。在这问房间里,他们只有一个师兄,就是闵成龙。

  闵成龙重金礼聘的几个护院,大着胆子,开始跑上楼了。

  宋胡二人并非笨蛋,一听杨炎这么说,就知他的用意乃是要使阂家的人仍然把他们当作自己人。

  杨炎把挂在墙上的那个皮袋取下。哈哈笑道:“这个袋子正合我。”立即把给他点了穴道、业已失了知觉的闵成龙装入袋中。

  他眼光一瞥,看见宋鹏举手中还拿着那瓶酥骨散,便即拿了过去,笑道:“这个也合我用。”

  接着一声长笑,说道:“对不住,我可要把你们的师兄请去啦!你们不够资格做陪客,留在这儿躺一会吧。”说罢,背起皮袋,“乒”的一脚踢开房门,就冲出去了。

  那几个护院刚刚走上楼来,给杨炎抡起皮袋,把他们都扫下去。

  杨大姑等只听得“咕咚、咕咚……哎哟、哎哟……”的滚下楼梯的声音,给打得筋断骨折的号叫声,不绝于耳。过了几乎半枝香的时候,方始平静下来。

  杨大姑发觉杨炎是用最轻的一种手法点她的穴道,她运气冲开,此时已自行解了穴道。

  她疑团满腹,料想杨炎这样做作,内里必有缘由。但当着两个师侄的面前,给人点了穴道,纵然这个人是她的侄儿,她还是羞怒难禁的。她一声喝道:“岂有此理,我非把这小贼找回来不可!”立即穿窗而出。

 

  经过杨炎这番做作,她知道宋胡二人必定是不会受到牵连的了,自可放心而去。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那些人见楼上似乎早已风平浪静之后,过了一枝香时刻,方始有两个受伤较轻的护院,大着胆子上来。

  宋胡二人也是给杨炎用最轻的手法点穴的,此时穴道虽未解开,已经能够说话。

  那两个护院也是行家,一看就知他们是给点了穴道,不禁相视苦笑。

  宋鹏举佯作满脸羞惭,说道:“说来惭愧,只恨我们本事不济,一点也帮不了大师兄的忙,反而着了那小贼的道儿。那小贼呢,不知你们可抓着他没有?”

  护院苦笑道:“我们更是惭愧,伤了七八个人,还是对付不了那个小贼,我们的主人也给他掳去了。”他还以为宋胡二人被点穴道在先,未知闵成龙已给绑架之事。

  宋鹏举道:“好在我们的师姑已追出去了,或许可以把大师兄救出来的。你们的少主人怎么样了?”

  护院说道:“少主人也是给那小贼点了穴道的,他目前尚未恢复知觉呢,我们没办法给他解开穴道,本来是想……”说至此处,这两个护院不觉又是相对苦笑,说不下去了。

  原来他们是想请宋胡二人给他们的少主人解穴的,如今见他们二人亦遭此难,如何还能说出口来。

  不过宋鹏举亦已知道他们的心意,说道:“我的穴道大约还要半个时辰方能自己解开,要是你们能够帮我解穴,我们可以试试替闵师侄解穴的。”

  那两个护院懂得这个道理,宋鹏举的穴道是他本人运气冲关,差不多可以解开了的,故此只须有点外力相助就行。不过他们还是不懂怎样解穴。

  他们只好实话实说:“宋爷,你给那小贼点的是那个穴道,我们都看不出来。他点穴手法,我们也是一点摸不着头脑,如何能够为你效劳?”

  宋鹏举也不客气,说道:“你不懂,我可以教你。那小贼似乎也没有什么独门手法,你用这个法子试试吧。”果然一试之下,宋鹏举的穴道就解开了。跟着宋鹏举给胡联奎也解了穴道。

  此时闵家另外的家人亦已把闵腾蛟抬上来了。

  宋鹏举一看,知道闵腾蛟是给杨炎用“六阳手”的手法点了穴道的,心想:“原来杨师弟是有意让我们做这个人情,要是他用另外的独门手法,我们可就要给难倒了。”当下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道:“好在还未过一个时辰,若是再耽搁一些时候,穴道纵然能够解开,你们的少主人恐怕也得大病一场。”

  他给闵腾蛟解开穴道,闵腾蛟自是感激不尽。他因行动尚未方便,又信不过他自己那些护院,只能把杨牧的地址悄悄告诉宋鹏举,托这两个师叔向师祖报讯。

  他做梦也料想不到,那个小贼就是师祖的儿子,而且正是要到他的师祖家里去的。

  天色早已黑了,月亮也已升起来了,月光倒很明亮。

  但杨炎的心头却是一片阴暗。

  那瓶酥骨散在他的身上,闵成龙在他所背的皮袋中。闵成龙再重一些,也不会影响他的轻功,但闵成龙加上那小小的一瓶酥骨散,却构成他心头的重压。

  “如果闵成龙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爹爹岂不是要比号称辣手观音的姑姑更为阴狠毒辣?

  “爹爹曾经对我说过,他是为了避仇,不得已才当大内侍卫的。

  “但如果闵成龙说的是真,他就死心塌地的要当鞑子皇帝的奴才了!

  “我真不敢相信,爹爹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连骨肉之情都丝毫不顾的人!

  “姑姑不论是好是歹,爹爹都曾受过她的养育之恩,他怎么可以指使徒弟用酥骨散去对付世杰表哥!

  “甚至他还要用同样的手段来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