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欣欣抹泪佯嗔道:“老爷子,你疑心也得有个根据!”

  宇文博冷冷说道:“你倘若和他毫无瓜葛,为何他要追你?他问你要的东西是什么?”

  穆欣欣心头一动,暗自思量:“这老不死识破了我与尔朱荣的奸情,目前虽然舍不得杀我,对我的宠爱,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恢复如初了。回山之后,即使他不对我加以刑罚,但我失掉原来的地位,在大娘二娘面前,甚至在所有的人面前,我都抬不起头了。”接着再想:“尔朱荣已死,我一个人也办不了那桩事情,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这份认罪书送了给他。我为他立了大功,我所犯的过错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主意打定,穆欣欣抬起头来,噗嗤一笑,说道:“我以为你拿着什么把柄,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情误会,哈哈,真是可笑、可笑!”

  宇文博板着脸孔道:“有什么可笑?”

  穆欣欣道:“不错,我身上是有一样东西,是杨炎非常想要得到的。不但杨炎想要,也是尔朱荣和天山派的人都想要的。我不给尔朱荣,也不怕担当风险,冒着给天山派的人追杀的危险,保藏那样东西。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要拿回山去献给我至亲至爱的人呀!你不体谅我的苦心,居然还怪责我,呀,真是令我又好笑,又伤心!”

  宇文博猜疑不定,说道:“你说了这一大堆话,那倒底是什么东西?”

  穆欣欣道:“是一份认罪书。”

  宇文博怔了一怔问道:“认罪书?谁的认罪书?认的什么罪?”

  穆欣欣道:“石清泉的认罪书。”宇文博问道:“石清泉是什么人?”穆欣欣道:“石清泉你不知道,石天行想你知道吧?”宇文博道:“你说的可是天山派新近升任长老的石天行?”穆欣欣道:“不错,这个石天行也就是本来名列天山派四大弟子之首的石天行,他在天山派中的地位仅次于新掌门人唐嘉源。石清泉就是他的儿子。石清泉认的什么罪,你自己看这份认罪书吧。”

  宇文博接过这份认罪书,仔细看了一遍,不禁又惊又喜,笑道:“妙、妙,这可真是妙极了!想不到身为天山派长老的石天行,竟会养出这么一个败坏天山派门规的儿子。他意图逼奸的恰恰又是那个小妖女。”

  穆欣欣道:“你有了这份认罪书,还怕石天行不听你的话么?那时你不但可以叫他把小妖女双手奉上,天山派也可以在你掌握之中。”

  宇文博笑道:“石天行还未是掌门呢,掌握天山派恐怕做不到的。不过,破坏天山派和朝廷作对的计划倒是大有可能!”

  穆欣欣道:“老爷,你要是能够帮上朝廷这个忙,功劳也就不小了!”

  宇文博笑道:“我倒不是贪朝廷的赏赐,也无心富贵功名。不过,我若是把这份礼物送给乌总管,他自必也要报答咱们的。”他还未说完,穆欣欣已是接下去说道:“是呀,若有乌总管的大力扶持,咱们白驼山一派最不济也可以在武林中独树一帜,进而可以与少林、武当争雄了!”

  宇文博哈哈大笑,故意问道:“不过你刚才说是,要把这份礼物献给你一个至亲至爱的人的,这个人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穆欣欣趁势撒娇,一把揪着他的长须,说道:“你是气我呢还是恼我呢,明知故问,这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宇文博推开她的手笑道:“别闹了,我和你说着玩的。嘿、嘿,你不但是我的心肝儿、宝贝几,还是我的贤内助!”

  穆欣欣撅着嘴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福份,上面还有大娘二娘呢。”

  宇文博笑道:“我把大娘休了,立你作正室就是。咱们赶快回山吧,你走得动了吧?”

  穆欣欣笑道:“你累了吗,我倒是还想你抱着我走路呢!”

  宇文博一皱眉头,说道:“走上官道,恐怕就会碰见行人了。”其实他恶斗两场,确实是有如穆欣欣所说,有点累了。

  穆欣欣适可而止,说道:“你怕不好意思,那我只好勉为其难,走走看了。”

  两人走了一程,忽见一骑马迎着他们跑来,骑在马上的是个军官。

  那个军官“啊呀”一声跳下马来,叫道:“宇文山主,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穆三娘,我正要找你呢,怎的……”说到这里,似乎是发觉需要有所避忌,舌头打个卷,含含糊糊的就拖过去,“怎的”什么,没了下文,却道:“想不到就在这里碰上你们,这可真是巧极了!”

  宇文博认得这个军官乃是带兵攻打回部的主帅丁显武的副手武毅。武毅的师父是在四十年前叛离丐帮的仲毋庸,和宇文博颇有交情,算起辈份,还是宇文博的前辈的。

  宇文博听他这么一说,不觉又起疑心,说道:“武大人,听说你们正在准备进攻鲁特安旗,怎的你却独自跑来,到这里来找欣欣?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非找她不可?”

  武毅说道:“我奉了主帅之命,想向三娘讨取一样东西。”

  宇文博道:“什么东西?”

  武毅向穆欣欣望了一眼,似乎有所顾忌,宇文博沉声说道:“我与欣欣份属夫妻,如同一体,你不用我避开吧?”

  武毅打了个哈哈,说道:“山主言重了,你是三娘的当家人,本来就应该得到你的同意的,你在这里正是最好不过。”

  武毅道:“是石天行儿子石清泉的一份认罪书,不知令宠对你说过没有!”

  宇文博道:“说过了。但你们怎么知道她有这份认罪书?还有,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迟到如今才来追讨?”

  武毅迟疑片刻,说道:“山主,你怀疑我是假传将令么?”

  宇文博道:“我不是怀疑你,但我一定要知道事情始末,才能作出主张。”

  武毅讷讷说道:“这个……不过……!”

  宇文博亢声道:“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武毅道:“没有,没有。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宇文博道:“反正我们也没别的事情,你但说无妨。我只要知道事情真相,你也无须避忌。”

  武毅道:“好,那我就详细告诉你吧。”

  在他说话的时候,穆欣欣的心里固然像是有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生怕他说出自己与尔朱荣的私情;宇文博也在忐忑不安,暗自思忖:“家丑不可外扬,要是武毅所言,涉及这个贱人所做的丑事,我的面子往那里放?”不觉动了杀机:“为了维持面子,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了。要嘛就是杀了武毅灭口,要嘛就是杀了这个贱人才能保得我的尊严。但我现在的功力剩下不到三成,却不知是否能够杀得了武毅?杀这个贱人倒不费事,不过却也未免有点可惜!”

  武毅简单的说了“前因”之后,说道:“那天尔朱荣对段剑青已经讲明了他的计划,由于他无暇回到大营向主帅禀报,是以只能请段剑青代为陈述,请主帅许他便宜行事……”

  宇文博道:“且慢,他托段剑青禀报的是什么?”

  武毅说道:“当时那小妖女龙灵珠刚刚逃跑未久,这小妖女我们也知道她是天山派的仇人。”

  宇文博道:“不错,你们的消息很灵通。那么尔朱荣作何打算,你说下去。”

  武毅继续说道:“尔朱荣请主帅准许他和尊夫人联手,追捕那小妖女。”

  穆欣欣听到这里放下了一半心,想道:“难得他说的与我对这老头儿说的相符。嗯,看来他也没有胆子敢于揭破我的私情。”

  武毅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一事,说道:“对啦,尔朱荣那去了,怎的不见他?”

  宇文博冷冷说道:“他已经给天山派的人杀了!”他捏造这个谎言,自是为了不愿家丑外扬。穆欣欣听了,更加放心。

  武毅说道:“呀,果然不出大帅所料!”接着说道:“尊夫人得到这份认罪书一事,尔朱荣亦已托段剑青禀报了主帅。主帅一听,就说这份认罪书对我们的用处很大,不但有助于我们这次对回部的讨伐,将来我们回师扫荡柴达木的叛逆,这份认罪书在我们手里,也可以阻止天山派帮助逆军。嗯,此事有关军事秘密,所以主帅说必须慎重从事,以保万全。”

  宇文博哈哈笑道:“原来你刚才吞吞吐吐,敢情就是怕我泄漏了你们的军事秘密?”他自以为猜得不错,顾虑也消除一半了。

  武毅说道:“主帅虽然知道尔朱荣是想利用这份认罪书要挟石天行,但却认为他这样做未免太过鲁莽。是以叫我追他回来,同时请尊夫人把这份认罪书给我带回去。当然,山主和尊夫人的功劳,我们的主帅也是不敢吞没的。山主想要得到什么好处,我们的主帅定必代为奏明皇上。”

  宇文博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哦,原来你们是想捡这个现成便宜!”

  武毅说道:“我知道山主与乌总管交情极厚,山主当然也可以把这份认罪书带到京师,献给乌总管,但乌总管始终还是要把这份认罪书交给我们的主帅处理的。不如山主就让我带回去,一来可以免掉山主跋涉之劳,二来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反正送给乌总管和送给我们的主帅都是一样。”

  宇文博笑道:“还有第三点你未说呢,你替主帅完成使命,功劳也就有你的一份了!”

  武毅哈哈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弟确是想要沾光。请山主念在与家师过去的交情,也送给我一个顺水人情吧!”

  宇文博给他的笑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不觉心头微凛:“原来他已练成了上乘内功,怪不得敢在我的面前炫耀”,他在受创之余,疑心也就越重,又再想道:“莫非他又看出我的元气大伤,不仅是对我炫耀,根本就是对我示威。要是软讨不成,他就要来硬的!这份认罪书他是志在必得,我给不给他呢?”

  宇文博和武毅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见过面,武毅的笑声引起他的注意的只是限于内功的造诣方面,穆欣欣是最近才见过武毅的,她不懂得从笑声判断对方的内功造诣,引起她的注意的是武毅这个古怪的笑声,令她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武毅的笑声本来好像如同金属交击,铿铿锵锵,甚为刺耳的。怎的现在却变得如同丝竹之声了?虽然令人心旌摇动,胆怯耳鸣,但却并不难听。”不过武毅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是以她虽然有点疑心,却也不敢断定武毅乃是假的。她有痛脚捏在武毅手里,自是不敢多事,劝阻宇文博别把认罪书交给他了。

  宇文博患得患失,但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终于还是把石清泉那份认罪书拿了出来。

  “我把认罪书献给乌总管,虽然好处更大,但却要结怨于丁兆庸、丁显武父子,所得未必能偿所失。而且目前我也未必能够打得赢武毅。他既然给我面子,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吧。”他想。

  主意打定,宇文博即将认罪书双手奉上,哈哈笑道:“你老弟来向我要,即使没有你们丁大帅的命令,这份人情我也是非给你不可的。”

  武毅接过认罪书,说道:“我赶着回去复命,待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再到白驼山向你道谢,请恕少陪了。”他说完就走,转眼不见踪迹。

  宇文博不禁又吃一惊,说道:“武毅不知曾得到什么奇遇,他的轻功本来是不大行的,如今竟然练成了踏雪无痕的最上乘轻功了。”

  穆欣欣更是诧异不已,她与武毅别来不到一个月,武毅的轻功造诣如何,她比宇文博明了得多。武毅绝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练成踏雪无痕的上乘武功。但此际,她只求宇文博不追究她的过错于愿已足,何况她也必须回山疗养,要是说出自己的怀疑,那时宇文博跑去追赶武毅,将她抛下不理,岂不糟糕?她权衡利害,自是不敢多言。

  武毅跑到远处,这才纵声大笑。

  笑声未已,忽见有条人影,一股风似的朝着他跑来,武毅吃一惊,只道是白驼山主发觉受骗又再追来。定睛一瞧,才知不是。

  杨炎与白驼山主对了一掌,白驼山主和那两门邪派奇功确是非同小可,杨炎只觉半边身子好像投入了洪炉,另外半边身子却又好像坠入了冰窟。饶是他身具两派的上乘内功,运用了大周天吐纳法,也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方始调匀气息,恢复如初。

  他正在心乱如麻,惘惘前行之际,忽地听到了武毅的笑声。

  笑声“似曾相识”,杨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练的是正宗内功,功力甚高,笑声也好像熟人,莫非是我的义父?不过,义父已经练成了太清气功,功力应该更高才对。”他思疑不定,又再想道:“对了,那个老魔头说义父曾被他所伤,受伤未必,但功力受了影响,却是大有可能。我且跑去看看。”

  他循声觅迹,终于发现了还在纵声大笑的武毅。

  杨炎不久之前,曾经在鲁特安旗和武毅交过手,一见他,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吃惊。

  “这厮的武功非同小可,我的功力刚刚恢复,运用只怕还未能够自如,硬拚恐怕是拚不过他了。”杨炎心想,上一次他与武毅交手,虽然略占上风,但也未曾分出胜负的。

  不过杨炎的脾气从来不甘示弱,心想:“打不过也要打。”双掌一错,跑上前去,便即喝道:“你想不到碰上我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武毅一飘一闪,杨炎的连环三掌全落了空。

  杨炎正在奇怪武毅的轻功怎的好得如此出奇,“武毅”已在哈哈笑道:“一点不错,我真是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不过,我是知道你是要独上天山的,我正在找你呢!”

  杨炎又惊又喜,失声叫道:“你,原来你是张……”

  “武毅”笑道:“不错,我是你的张叔叔!”手掌在脸上一抹,恢复了本来面目。

  原来这个“武毅”乃是快活张假扮的。

  快活张看了杨炎一眼,说道:“你好像刚刚和人打过一架,是吗?你的轻功本来可以跑得更快的,那人想必是个扎手的强敌?”

  杨炎苦笑道:“是我有生以来从未碰过的强敌,我几乎伤在他的掌下!”

  快活张吃了一惊,说道:“那人是谁?”

  杨炎说道:“是一个不知来历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