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张瞿然一省,笑道:“这个老头是和白驼山的妖妇穆欣欣在一起的,对吗?”

  杨炎道:“你怎么知道?哦,敢情你也碰见过他们了?”

  快活张笑道:“我刚刚碰上他们,占了他们一点小小的便宜。”

  杨炎无暇问他占的是什么便宜,他急于知道义父和冷冰儿的消息,问道:“这个老魔头不知是什么人,但他说义父曾受他所伤,不知是真是假?张叔叔,你见着了我的义父和冷姊姊没有?”

  快活张道:“这个老魔头就是白驼山主宇文博!”

  杨炎“啊呀”一声,说道:“我早该想到是他了,他曾经叫我到白驼山找他,原来他就是白驼山主!”

  快活张道:“你不必着慌,你的义父纵然胜不了白驼山主,但也未必吃亏。”

  杨炎道:“你怎么知道?”

  快活张道:“白驼山主要是业已打伤了你的义父,他就用不着急急忙忙要逃回山了。依我看,他的元气似乎受损不小,多半还是他吃的亏较大。”

  杨炎稍微宽心,说道:“冷姊姊是和义父一道的,却不知她又如何?”

  快活张道:“我没见着他们,但我知道冷姑娘一定没事,反而是那妖妇吃了她的亏。”

  杨炎问道:“何所见而云然?”

  快活张道:“我碰见白驼山主和那妖妇的时候,那妖妇形容憔悴,精神萎靡之极,我一看就知她是受了冰魄神弹的寒气侵袭。”接着笑道:“也幸亏白驼山主受到那妖妇所累,要为她又耗不少真气。你也间接帮了我的忙。否则我刚才可真不敢行那着险棋。”

  杨炎笑道:“改容易貌,是你的看家本领,你扮武毅骗过了他们,也算不得怎么行险侥幸。”

  快活张道:“你不知道,我几乎给那妖女识破呢,她也是这方面的行家,要不是初时她的神智尚未十分清醒,只怕我一出现,就要给她找到破绽了。再者,若不是我看出那老魔头元气受伤,我也不敢用软硬兼施的办法,去骗他的东西。”

  杨炎心头一跳,连忙问道:“你骗了他的什么东西?”

  快活张笑道:“这东西恐怕正是你想要的。”

  杨炎道:“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快活张道:“你是不是来找寻龙姑娘的?”

  杨炎道:“是呀!你知道她的消息吗?”

 

  快活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问杨炎:“你为什么要找寻她?”

  杨炎道:“我知道她是为了我的缘故,要上天山为我分辨。”

  快活张道:“因此你担心龙姑娘反而遭你连累。”

  杨炎急道:“张叔叔,要是你知道她的消息,请你赶快告诉我吧。我的确为她担心!”

  快活张道:“我没有碰见她,不过从白驼山主和那妖妇的说话之中,倒是透露了一点消息,好像龙姑娘已经给天山派的人捉去了!”

  杨炎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叫道:“她果然出了事了,这怎么好?”

  快活张道:“天山派的人,依你猜想是那一个和她最过不去,亦即是说,非和她为难不可!”

  杨炎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石天行了。我割了他儿子的舌头,他恨我如同刺骨。在他的心目中,龙姑娘是和我同谋的,最少也是帮凶。他一定不肯放过龙姑娘的!”

  快活张笑道:“好,那么这件东西就正是对你大有用处的了。”说罢,便即把石清泉那份认罪书拿了出来,交给杨炎。

  杨炎虽然知道有这份认罪书,但还未知道内容,看过之后又惊又喜,说道:“想不到石清泉的行为竟是如此不端,好,我拿这份认罪书给掌门看去,看他们父子还有什么颜面反而诬蔑我犯了戒律清规?”说至此处,方始想起要问快活张:“对啦,张叔叔,你又怎么知道要给我偷这件东西?你又是因何来到这里的?”

  快活张笑道:“就是为了你的缘故呀。龙姑娘与你的姑姑早已化敌为友一事,你是早已知道的?那日你在京城不辞而行,你的姑姑就知道你是去追赶龙姑娘的了。她放心不下,和我说起,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就说,好,我跑得快,且待我这个小偷偷上天山,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他们的忙吧。想不到未到天山,我就碰上了白驼山主和那妖妇,那妖妇正在向丈夫献‘宝’,我就假扮武毅,把这件‘宝贝’骗来了。”

  杨炎喜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就赶快上天山吧!”

 

  快活张笑道:“现在已经用不着我陪你上天山了。你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偷,素来不喜欢高攀名门正派的。”

  杨炎说道:“张叔叔,尽管你自称‘小偷’,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你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侠。”

  快活张笑道:“你给我脸上贴金不打紧,这话你若是在天山上当众说出来,担保会有人笑甩了大牙。”

  杨炎道:“谁会笑甩大牙?”

  快活张道:“最少石天行就会笑甩大牙。”

  杨炎哼了一声道:“像石天行这样的假道学,何必去理会他。他不笑你,我也想打甩他的大牙呢。我的义父和丁师叔甘师叔他们对你可都是引为同道的。”

  快活张正容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是散漫惯了,只喜欢和气味相投的人往来的。不错,天山派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正人君子,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是像石天行那样的伪君子,但我就害怕和他们应酬。如今你有了这份认罪书,已经是无需我的帮忙了,我又何必到天山去自讨没趣?说正经的,你的姑姑为了你的事情恐怕寝食难安,不如我趁早回去,把好消息带给她,也省得她挂心。”

  杨炎听得他这么说,也就不勉强他了。当下立即兼程赶路,奔向天山。

  白驼山主也在兼程赶路,准备在回到白驼山之后,再大举兴师,与天山派一决雌雄。

  要知他的为人本来就很自负,自从练成了寒冰掌与火焰刀这两门邪派奇功,更以为自己已是天下无人能敌。那知这次下山,却几乎赔了夫人又折兵。虽然他与缪长风、杨炎先后交手,并没吃亏,但也没占到便宜,而爱妾穆欣欣则是在他保护之下,也吃了大亏的。爱妾吃了大亏,也就等于剥了他的脸皮了。更何况杨炎还是小辈,而龙灵珠他也未能讨回。他深感颜面无光,自是更加气愤难消了。

  缪长风与天山派渊源甚深;杨炎纵然是天山派的“叛徒”,与天山派也还未断绝关系;龙灵珠则更是在天山派的手里。他要找缪、杨二人算帐,要把龙灵珠夺回来,都是不可避免的要和天山派发生冲突。他一路走一路盘算,如何纠集更多的邪派中人,以遂压倒天山派的目的。

  另一个人,虽然严格来说,不是“敌人”,但一想起了这个人,他也是恨得牙痒痒的,甚至对这个人的愤恨还在对缪长风与杨炎之上。

  这个被他恨透的“自己人”,不用说就是武毅了。

  他恨武毅不该乘他之危,强索了那份认罪书,禁不住向穆欣欣发话。

  “我栽在天山派的手中也还罢了,武毅这小子居然也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更是可恼!”宇文博道。

  穆欣欣道:“我也舍不得到了口的馒头给他抢去,不过虽然给他抢去,也总有一点好处要给回咱们的,老爷,你就当作是送给丁兆庸父子的人情吧,莫生气了。”

  宇文博可仍是气鼓鼓的说道:“我倒不是计较能够得到多少好处,而是气不过这小子竟敢对我那般无礼。”

  穆欣欣劝道:“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算了,他刚才的说话还是相当客气的。”

  宇文博怒道:“什么客气?表面客气,骨子里却是软硬兼施,逼我就范。哼,要不是我的功力未曾恢复,我岂能容忍他趁火打劫?即使要做人情,我不会亲自送给丁兆庸父子吗,又何须把人情卖给他!哼!这笔账我会记下来的,慢慢叫这小子知道我的厉害!”

  穆欣欣想起武毅的那些疑点,想说又不敢说。宇文博察觉她面色有异,问道:“你怎么啦?”

  就在此时,忽见有两个人骑着马跑来,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叫道:“是宇文山主吗?哈,这可真是巧遇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段剑青,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武毅。段剑青和白驼山主也是早就相识的。

  宇文博怒从心起,喝道:“武毅,你不赶快去领功,又来作甚?”

  武毅摸不着头脑,但宇文博脸上的怒容却是显而易见,武毅不禁吃了一惊,连忙下马,以晚辈之礼躬腰说道:“我是从丁大帅的大营来的,差事还没办妥,那有什么功劳可领。”

  宇文博冷笑道:“哦,你又有什么差事?”

  接连两个“又”字,令得武毅更是莫名其妙,只好据实回答:“实不相瞒,这个差事正是要请山主和三娘帮忙。石清泉那份认罪书可否……”

  “可否”二字尚未说出,宇文博已是大怒喝道:“认罪书已经给了你了,难道你疑心是假的不成?”

  武毅大惊道:“山主,你不是说笑吧?那份认罪书我见都未曾见过,你几时给了我?”

  宇文博怔了一怔,说道:“刚才来的不是你吗?”

  武毅叫屈道:“我一路马不停蹄,刚来到这里,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你的。不信,你可以问段兄。”

  段剑青说道:“宇文山主,我的确是和他一起从鲁特安旗来,他也的确一直未曾离开过我。”

  宇文博忽地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就是不信!”声出招发,闪电似的一掌就向武毅的天灵盖直劈下来。

  武毅这一惊固然是非同小可,段剑青也吓得呆了。他刚刚才替武毅作证,想不到宇文博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即就要取武毅性命。“你就是不相信武毅,也该给我几分面子呀。”段剑青心想。不过,一来由于宇文博出招太快,二来段剑青也不敢冒着被宇文博误伤的危险去救武毅,只好呆若木鸡似的站在一旁。

  武毅毕竟是一流高手,虽然在大惊之下,还未至于慌得手足无措。宇文博既然是要取他性命,他无暇思索,立即也就施展了本门绝学抵挡。他双掌齐出,划成一道圆弧,正是丐帮伏魔掌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雷电交轰”。

  宇文博在经过和缪长风与杨炎这两场拚斗之后,本来只剩下三分功力,但此际经过了几个时辰的行功调息。他的功力已经恢复到原来的一半了。正因为他自忖已有把握对付武毅,这才敢出手试他的。

  丐帮的伏魔掌法本来是足以和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手并驾齐驱的,虽然使出了伏魔掌法威力最大的那招“雷电交轰”,仍是不能和宇文博相抗。这刹那间,武毅只觉对方的掌力像一座山似的压下来,压得他透不过气,不禁心头一凉:“我死得也未免太冤枉了。”

  但这也不过是刹那间事,他刚自心头一凉,只道性命难保,突然胸口的重压便即消失,宇文博已是把掌力收回。

  武毅失了重心,站立不稳,身子向前倒下。宇文博伸手将他扶稳,哈哈笑道:“武兄,请莫见怪,我若不是这么一试,怎试得出你的真假?”

  段剑青放下心上一块石头,问道:“宇文山主,你和那个人交过手?”

  宇文博道:“没有。不过,我见过他的轻功,他的轻功之妙,远非我所能及。他也曾在我的面前炫露过一手内功,论内功造诣,他不及我,但练的却是以王道为主的内功,和武兄的以霸道为主的内功截然相反。”

  他这么一说,段剑青和武毅当然也就明白他何以立知真假了。要知在性命难保之际,任何人自必都是使出看家本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武毅连闪避也避不开,当然不会是那个轻功超卓之极的冒牌武毅了。

  武毅喘息稍定,气呼呼的道:“假冒我的那个骗子不知是谁?”

  宇文博道:“段兄,你曾在天山多年,与所谓名门正派中的人物相识不少,请你给我参详参详。”

  段剑青道:“听山主所说的情形,那人一定是快活张无疑。”

  宇文博道:“你说的可是天下第一神偷张逍遥?他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的,却不知他还是一位武学高手。”

  段剑青道:“不错,就正是他。他的轻功天下第一,改容易貌的本领天下第二。听说他曾偷过许多武功秘笈,在阅读完毕之后,又悄悄还给人家。他的内功,可能就是博采各家之长,无师自通,练成功的。”

  宇文博道:“他骗了这份认罪书,一定是上天山去交给天山派的掌门人唐嘉源了。此处已是天山脚下,你们骑马再走两天就可以开始登山的,他的轻功不逊奔马,你们恐怕是追不上他了。”宇文博是据理推测,却不知快活张早已把那份认错罪书给了杨炎。

  武毅说道:“他冒充我不打紧,但山主被他所骗,传出去却是有损威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不知山主是否要报这一箭之仇?”

  宇文博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想道:“敢情他是想怂恿我上天山问唐嘉源要人,此事可是不能鲁莽从事的。”于是装作不懂他的意思,说道:“这个偷儿我当然是不能放过他的,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目前我急与欣欣回白驼山去,只能留待将来再找他算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