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年之困

“后来我真的去了,并且跟踪到了他们的会面地点。但是很不幸地,因为我的能力主要在智力方面,战斗方面并无天赋,被梁丰发现了。”路钟旸说,“如果是在其他的时候,梁家可能不会对我动手,但那正是双方开战的时候,而且雪子所背负的秘密也太重要,梁丰当场就决定杀掉我。”
“我叔叔的实力,并不逊色于现在的四大高手,你是怎么反过来杀掉他们的?”梁野问。
“我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路钟旸说,“梁丰一出手,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已经失去了知觉。没想到后来我还能醒过来,却发现雪子已经失踪,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她说半句话。不过,虽然没能说话,我却很清楚地看到,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婴儿。那一定是我的孩子,错不了的。她嘴上没有说,心里终究还是没有忘掉我,把我们的孩子生了下来,并且带到了中国。”
人们的目光都看向关雪樱。关雪樱脑子里乱纷纷的,就像木头人一样呆立在原地。
“梁家的人已经全都死去,而且死状惨不忍睹,而我自己虽然没有死,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却浑身上下剧痛难忍,连走路都困难。我知道以这样的状况,遇到其他敌人就是个死,只能先找地方躲起来。我在附近找到一个贫困的山村,村里人收容了我,但那个村子里唯一一条电话线恰恰坏掉了,维修人员要十天后才能到达。于是我在村里呆了十天,没能和家族联系。”
“就是因为这十天,家族以为你死了,必须另选继承人。”路晗衣用冰一样的语调说,“然后姐姐为了保护我,抢先唤醒了家族血脉,于是……于是……哼!如果不是你为了那个日本女人欺瞒家族,一个人擅自行动,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路钟旸没有回答,眼神里的愧疚却难以抹去。路氏三兄妹陷入了沉默中。
而冯斯也终于可以好好理清一下思路了。路钟旸的讲述里包含着丰富的细节。首先,他证实了那个隐藏在日本的神秘组织的存在,尤其是提到该组织源起于阆中地区的一次事件,这正好和冯斯先前在时间碎片里所见到的相吻合。
所以之前的猜测没错,时间碎片里的那场拼杀,真的是两位魔王。而上杉雪子的叙述补完了那一战的结局:两位魔王遭遇了第二次两败俱伤,其中藏身于圣甲虫玉雕里的那位落入了李木头手里,再辗转为组织的缔造者、那位龙虎山道士所得到。
所以说,魔王真的是在人间流离了几千年,最后又落入了人类的手里——可能直到今天都还在那个日本的神秘组织手里。守卫人们寻找魔王的踪迹寻找了几千年,到此刻才知道魔王竟然一直混迹在他们当中,最后又被一批完全没有附脑的凡人所掌控,想必一定会心情复杂到极点吧?
而这个神秘组织所掌握的力量也让人担忧。如果他们真的比守卫人还强大许多、甚至能消灭掉守卫人家族,那他们还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呢?冯斯简直不敢想下去。
另一方面,路氏三兄妹之间的种种纠葛也基本清晰了。范量宇对之前发生的事件的描述是基本准确的。路晗衣对自己的姐姐无疑有着很深的感情,由于路钟旸的意外“死亡”,导致路颜不得不唤醒家族血脉,变成了现在这样丑陋可怖的模样,他也因此而深恨路钟旸。
不过,其他人都并不知道,路钟旸其实并没有死,并且在事后被路晗衣发现。人们更加难以想到,当时还只是孩子的路晗衣竟然会如此凶恶,如此心机深沉,竟然会把亲哥哥悄悄带走,在之后的十七年里一直囚禁。
真是太狠了,冯斯想,我一直以来对路晗衣的恐惧果然不是没有根据的。这个人凶暴起来,比把恶放在表面上的范量宇更可怕。
而他也大致明白了路晗衣、路钟旸和林静橦这三个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林静橦原本是被安排成年后嫁给路钟旸的,由于路钟旸被认为死亡,她像是货物一样,又被硬塞给了路晗衣。显然,她并不喜欢路晗衣,路晗衣对她也毫无感情,这桩婚姻不过是家族间的生意。倒是冯斯能看出,林静橦对路钟旸包含着很深的情感,那或许是因为路钟旸曾在她最孤苦无助的时候照料过她,令她从此不能忘记。
关雪樱的母亲上杉雪子的形象也更加清晰了。这无疑是一个坚强果决的女性,在关键时刻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虽然她是如何最终带着关雪樱逃到四合村的可能已经很难考证,但她坚强地在组织和守卫人的夹缝间活了下来,也坚强地保守住了她所想要保守的秘密。
“晗衣,大哥到底是怎么落到你手里的?”最后还是路颜打破了沉默。虽然这样诡异的重逢让她一度心潮澎湃,但此刻却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这或许是十多年掌管家族的磨砺赋予她的坚强性情。
“我当时仅仅是想找到他的尸体,所以一直在附近搜寻,最后很偶然地打听到他在一个山村里。”路晗衣说,“我最开始是想汇报给伯伯的,后来却改变了主意。我忘不了姐姐唤醒血脉时遭受的痛苦,更加明白她永远无法回复过去的样子了。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我绝不原谅他,绝不。”
“就算你不原谅他,又何苦把他一关就是那么多年?”路颜轻轻叹息,“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他,可他毕竟还是你哥哥。”
“姐姐,你错了,你觉得我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么?我关押他这么多年,并不是因为我恨他,而是他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但你又绝不会允许我用他做研究,我必须秘密进行。”路晗衣回答。
“研究价值?”路颜一怔,“什么样的价值?”
“你知道他是怎么杀死那些梁家的人的么?”路晗衣反问。
“你调查清楚了?”
“那一场战斗发生的时候,附近正好有一个业余摄影家在拍摄当地风光,”路晗衣说,“战斗产生的冲击波让他失足跌下山崖摔死了,摄像机也摔坏了,但里面的录影带侥幸保存了下来。通过录影带可以看出,梁丰打昏了大哥之后,也有些犹豫,并没有当场杀死他,而是试图先把他带走。就在那时候,上杉雪子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掏出一支针管,给他注射了一点儿什么。注射之后,他就突然变得狂暴,爆发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蠹痕。”
“什么样的蠹痕?”梁野问。
“摄录的效果太差,看不清颜色,但是造成的效果却很明白。在场的所有守卫人,包括梁丰在内,全部都附脑失控了——他们的蠹痕瞬间爆发出来,反噬自己的身体。比如你叔叔梁丰,蠹痕和你一脉相承,都是操纵高温烈焰,他在现场就被烧成了焦炭,而那原本应当是他用来杀死别人的手法。”
“这种蠹痕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范量宇说,“是某种精神蛊惑的技能吗?”
“并不是,精神蛊惑没有那么快,何况那时候大哥已经昏迷不醒了。”路晗衣说,“那种蠹痕是附脑直接作用于附脑,令对方的附脑一瞬间听从自己的控制。这就是为什么我带你们下来的时候,提醒你们随时用蠹痕笼罩全身,一刻也不能放松的原因。稍有不慎,梁家那些人的下场就会在我们身上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