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小舢板挡住航线,上面的乘客多为妇女和儿童。船停住,把那些难民接上甲板。通常葛斯特罗夫号只搭载1465名乘客,外加400名工作人员。起航的时候,这艘曾经风光过的邮轮搭乘了8000名客人。
轮船朝大海驶去,当天下午晚些时候,碰到另外一艘正在等待他们救援的邮轮汉莎号,于是放下铁锚。汉莎号的发动机出了问题,再也启动不了。海军司令担心葛斯特罗夫号停在宽阔的海域会有危险,下令轮船自顾前进。
邮轮迎着凛冽的西北风,在波罗的海犁出白晃晃的浪花。指挥官察恩坐在船桥里面,冰雹敲打着窗户,他朝下看去,见到那两艘来保护轮船的所谓护卫舰,不由得大发雷霆。
轮船设计时考虑到的是南方的气候,然而,若幸运一些,它仍能抵受住恶劣的天气。但它无法抵受的是愚蠢。海军司令派了一艘船号为Lowe,也就是“狮子”的老旧鱼雷艇,还有一艘破旧的T19扫雷艇充当护卫,无疑让轮船处于险境。T19发来无线电波,说船身渗漏,急需返回基地,察恩认为情况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察恩走到船长面前,其他军官也聚集在船桥。
“从我们的护卫艇情况来看,我建议我们高速之字型前进。”
彼得森对建议嗤之以鼻。“没门。维尔海姆·葛斯特罗夫号是排量24000吨的海洋轮船,我们没办法像喝醉酒的水手那样东歪西倒地航行。”
“那么我们必须能跑得过那些跟得上轮船极速的U潜艇。我们可以直接以16节的速度全速沿深海航线行进。”
“我了解这艘船。就算保护螺旋桨的外壳不炸开,我们也没法达到并保持16节的速度,因为轴承会爆裂。”彼得森说。
察恩能看见船长脖子上冒出的血管。他双眼望向船桥的窗外,看着那艘破旧的鱼雷艇在前面领航。“要是这样的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坟墓里的回声,“愿上帝保佑我们。”
“教授,醒醒。”声音尖厉而急切。
高华斯睁开双眼,看到卡尔俯身在他上面。他坐起来,双手揉揉面颊,似乎这样能驱走睡意。
“怎么回事?”
“我跟人交谈过了。老天爷,真是一团糟!船上有两个船长,他们一路上斗个不停。救生艇不够。轮船的发动机无法让我们高速前进。愚蠢的潜艇部队只派了一艘鱼雷舰护卫轮船出海,那护卫艇很老,看上去好像是上次战争留下来的。那些该死的白痴还让船开着导向灯航行。”
高华斯在他那大理石般的脸上看到与其他人别无二致的惊惶。
“我睡多久了?”
“现在是夜里了。我们在外海上。”卡尔扔了一件深蓝色的救生衣给高华斯,自己也穿上一件同样的。
“现在我们该干吗?”
“留在这儿。我要去看看救生艇在哪里。”他抓了一把香烟给高华斯,“当当我的客人,”
“我不抽烟。”
卡尔在敞开的门口站住。“也许现在是时候抽了。”说完就离开了。

  高华斯在包里挑起一根香烟,将其点燃。结婚后他戒烟了,到现在业已有些年头。把烟雾吸进肺里时,他咳嗽起来;烟味很浓,熏得他有些晕,不过他很高兴地想起念大学时那些放浪形骸的日子。
他吸完了一根,打算再来一根,不过还是放弃了。他已很多天没有洗澡,浑身发痒。他在洗盥池洗了把脸,用一条破旧的毛巾擦干双手。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高华斯教授?”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是的。”
门一打开,教授一阵窒息。门口站着一个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丑的女人。她身高超过六英尺,肩膀宽阔,胀裂身上那件波斯羊皮上衣。她的大嘴涂着鲜红色的唇膏,嘴唇又厚,看起来像个马戏班的小丑。
“抱歉,我的外貌吓到你了。”她的声音毫无疑问是男性的,“这艘船可不容易混上来。我只好化妆成这副蠢样,再加上一些贿赂。”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姓名。你是拉兹罗·高华斯博士,伟大的德国籍匈牙利电力学天才。”
高华斯惊讶更甚。“我是拉兹罗·高华斯。我当自己是匈牙利人。”
“太棒了!你写的那篇电磁学论文震惊了整个科学界。”
高华斯变得警觉起来。发表在晦涩的科学杂志上那篇论文令他引起德国人的注意,绑架了他和他的家人。他缄口不言。
“别介意,”那男人和蔼地说,那小丑的笑容更灿烂了,“看来我找对人了。”他把手伸到皮衣下面,掏出一把手枪,“我为自己的粗鲁感到抱歉,高华斯博士,但我恐怕我得杀了你。”
“杀了我?为什么?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你。或者这么说吧,我在NKGB的上司知道你。我们光荣的红军刚越过防线,我们就派了一支分队搜查你的下落,但你已经离开实验室了。”
“你是俄国人?”
“是的,当然是的。我们很乐意你去帮我们工作。要是我们能在你上船之前将你拦住,你就可以感受到苏联人的热情好客啦。但现在我没办法把你弄下船,我们又不能让你和你的工作再度落到德国人的手里。不,不。不能让那发生。”微笑消失了。
高华斯被吓呆了,甚至连手枪抬起、枪口对准他的头也不知道害怕。
马林诺斯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雪停了,他站在指挥塔上,望着那艘海轮硕大无朋的轮廓,全然忘记寒风和浪花扑打着他的脸庞。看起来那艘轮船只有一艘较小的舰艇护送。
潜艇在茫茫大海中浮上水面,艇员发现有灯光自驶向与海岸相反方向的轮船发出,都回到了战斗岗位。艇长下令降低潜水艇的浮力,这样它就可以在水面之下行驶,从而避开雷达。
按照常理,船只通常不会想到来自海岸的攻击。他命令下属将潜艇开到护卫艇的后面,沿着与轮船和护卫艇平行的航线前进。过了两个小时,马林诺斯科将S-13瞄准了他的目标。当它接近轮船朝港口的一面,他下令开火。
很快,三枚鱼雷相继离开艏舷的弹道,朝那毫无防护的船壳飞奔而去。
房门开着,卡尔走进了船舱。他在外面听到有个男人低声咕哝,看到有个女人背朝他站着,他觉得很奇怪。他看了高华斯一眼,见他仍抓着那条毛巾,接着他读懂了教授脸上的惊惧。
俄国人感到有阵凉风从敞开的门吹进。他转过身子,没有瞄准,举枪就射。卡尔抢先了千分之一秒。他低下头,用头部朝俄国人的上腹撞去。
这重击本应撞碎杀手的胸腔,但他身上厚厚的皮衣和僵硬的束胸女装起到防护盾的作用。头锤仅使他大叫一声。他被撞倒在铺位上,侧身躺着。他的假发掉了,露出一头黑色的短发。他又射了一枪,射中卡尔肩膀与脖子相连处的肌肉。
卡尔猛击杀手,并用左手卡住他的喉咙。血液从他的伤口涌出,溅红了他们两个。杀手抬起脚,猛踢卡尔的胸膛。他站立不稳,朝后倒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高华斯从洗盥池抓起汤碗,砸向杀手的脸部。那碗击中他的颧骨,但没造成什么伤害。他狂笑。“等下我再处理你!”他拿起手枪瞄准了卡尔。
哗——轰!
一声低沉的爆炸震动墙壁。甲板倾斜,与罗盘成锐角。高华斯猛然前冲,双膝跪倒在地。杀手因为不习惯脚下的高跟鞋,也失去了平衡。他倒在卡尔身上。卡尔抓起他的手腕,将其塞进嘴里,用力咬着。手枪当的一声掉在船板上。
哗——轰!哗——轰!
轮船被两次大爆炸震动了。杀手想站起来,但轮船朝港口方向沉下去,他又失去了平衡。他摇晃不定地试图站稳。卡尔踢中他的脚踝。俄国人发出一声不像淑女的号叫,扑倒在地。他的头刚好撞上铺位的金属底座。
卡尔双手抓着洗盥池的水管,将装着平头钉的靴子伸进那人嘴里,刺破他的喉咙。那人扑打着卡尔的小腿,双眼凸出,脸色胀得暗红,接着变成紫色,然后他死了。
卡尔挣扎着站起来。
“我们离开这儿,”他说,“这艘船被鱼雷击中了。”
他将高华斯从船舱拉到一片混乱的通道。通道挤满了惊惶失措的乘客。他们的尖叫和哭喊在船舱里回荡。警报铃也加入了喧哗。备用灯也打开了,但爆炸产生的浓雾让人看不清东西。
有时真想把天空撕开,拿最灿烂最蔚蓝的那一块放进心中,然后等待一片能折射蓝光的云朵的飘然而至,

  主要的船舱通道被一群恐慌的乘客挡住,他们一动不动。他们中很多人奔到一半就停下来,因为呛喉的浓烟让他们窒息。
人们试图阻挡那从船梯倾泻而下的水流。卡尔打开一扇没有标记的钢门,把高华斯拉进一片黑暗之中,然后将身后的门关上。教授感到自己的手被拉到一道楼梯上。
“爬上去。”卡尔下令说。
高华斯默默遵从,往上爬去,直到头顶碰到一个舱盖。卡尔在下面大喊,让他打开舱盖,接着继续爬。他们走到第二条楼梯,高华斯打开另一个舱盖。寒冷的空气和疾风携带的雪花抽打他的脸庞。他爬出舱盖口,又把卡尔拉出来。
高华斯迷惑地看着周围。“我们在哪儿?”
“在存放救生艇的甲板上。走这边。”
覆盖着薄冰的甲板很滑,与三等舱的恐怖比较起来,这里安静得十分可怕。他们看到的几个人都是有特权的乘客,舱室就在存放救生艇的甲板上。有些人围在机动艇周围。这艘坚实的救生艇建造时,本来就为了在挪威海湾梭巡。艇员正在用铁锤和斧头砸去吊艇柱上的冰块。
吊艇柱的缆索终于解开了,那些艇员在甲板上乱了套,将妇女推开,有些妇女还身怀六甲。儿童和伤员更是毫无机会。卡尔掏出他的手枪,朝空中打了一发子弹以示警告。艇员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就开始争先恐后地拥上救生艇。卡尔开了另外一枪,打死那个最先爬进救生艇的家伙。其他艇员四散逃命。
卡尔将一名妇女和她的婴儿举进救生艇,接着在他自己爬上去之前,伸出一只手给教授。他让部分艇员上去,这样他们就能把那具尸体扔掉,并将救生艇降到水面。系住下降索的吊钩也解开了,发动机开始启动。
满载的救生艇在海浪中颠簸,斩波劈浪,慢慢驶向远处的灯光:有艘货轮正在他们前方。卡尔命令救生艇停下来,打捞那些在水里漂浮的人。很快救生艇因为吃重过深而变得更加危险了。有个艇员开始反对。
“艇上没有位置了。”他喊道。
卡尔在他两眼之间开了一枪。“现在有位置了。”他说,命令其他艇员将人拉上来。一场叛乱在转眼间平息,卡尔对此十分满意,朝高华斯挤了挤。
“你还好吧,教授?”
“我很好。”他瞪着卡尔,“你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家伙。”
“我试图那样。永远别让敌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看到你帮助伤员和妇女。你捧起那个婴儿,仿佛它是你自己的。”
“事情并非总是像它们看起来的那样,我的朋友。”他把手伸进大衣,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裹着防水塑胶袋的东西,“拿好这些纸张。你不再是拉兹罗·高华斯了,而是一个在匈牙利生活的德国人。你口音不重,容易躲过搜查。我要你消失在人群中,变成另外一个难民,自行想办法到英国和美国的客轮上去。”
“你是谁?”
“一个朋友。”
“你叫我如何相信呢?”
“就像我说过的,事情并非总是像它们看起来的那样。早在俄国人之前,就有一群人反对那些纳粹畜生,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教授的眼睛泛起光芒。“科雷绍组织①?”他曾听到关于这个秘密的反对派的传言。
【① KreisAuCirde,由一群德国的技术人员、军官和学者组成的反纳粹秘密组织,成立于1933年。】
卡尔在唇边竖起手指。“我们仍在敌人的领地上。”他低声说。
高华斯抓住卡尔的手臂。“你能让我的家人也安然无恙吗?”
“恐怕已经太迟了。你没有家人了。”
“但那些信……”
“那些不过是聪明的赝品,以便你能有信心继续工作。”
高华斯脸上木无表情,凝望着黝黑的夜空。
卡尔抓住教授的衣领,在他耳边低语:“为了你自己的好处和人类的安全起见,你必须忘记自己的工作。它可能落在恶人手中,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教授默默点头。救生艇砰地撞上货轮的船壳。上面伸下一条舷梯。卡尔命令那些犹疑的艇员,将救生艇驶回去捞起更多的幸存者。高华斯坐在货轮的甲板上看着救生艇驶离。卡尔最后挥了一次手,救生艇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高华斯看到远处轮船的灯光。它从尾部开始下沉,所以那烟囱与海面平行。被鱼雷击中一个半小时后,轮船被海水吞没,传来一阵锅炉爆炸的声音。在那短短的时间内,葛斯特罗夫号上遇难的人数5倍于泰坦尼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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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西洋,当今

  那些初次见到“南方美人”的人,难免会觉得那个给这艘巨大货轮命名的家伙要么眼睛不好使,要么幽默得匪夷所思。尽管这个妩媚的名字让人浮想联翩地想到柔美的秋波、美国内战之前南方那些仪态万方的女性,但“美人”其实只是一个庞大的钢铁怪物,跟女性的温柔款款毫无干系。
“南方美人”是美国跻身造船强国之后制造的新一代远洋巨轮。它的设计在圣迭戈完成,下水地点则在拜洛克西。它那700英尺的船身比两个足球场加在一起还要长,船上的空间可以装下1500个集装箱。
这艘巨轮的控制塔在船尾甲板,宽达上百英尺,是座公寓式建筑,内有船员和管理人员的住所,此外还有食堂、诊所、诊疗室,以及货运办公室和会议室。
“美人号”的船桥位于这6层塔楼的顶楼,有数排26英尺的触摸式显示屏,活像拉斯维加斯的赌场。控制室空间宽敞,体现了船舶设计进入了新时代。整个指挥系统和各种功能设施都由计算机控制。
然而江山易改,传统风习却没那么快消逝。船长皮埃尔·“佩逖”·毕蒙特正举着一对望远镜察看情况;和那套在他号令之下的复杂电子装置比较起来,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船桥那个上佳的位置望出去,毕蒙特对环绕在轮船周围的大西洋风暴一览无余。劲风呼啸着刮起像房子那么高的巨浪。浪头扑打上船舷,海水将固定在甲板上的集装箱淹没了一半。
包围着轮船的惊涛骇浪足以让小一些的船只有倾覆之虞,也足以让它们的船长手心冒汗。但毕蒙特泰然自若,好像他在大运河里面划着一条凤尾船。
船长声音轻柔,祖上是移居路易斯安那州的法国人,他喜欢风暴,船只和风浪搏斗给他带来欢乐。看到美人号在令人敬畏的自然神力之中乘风破浪,他感到非常刺激。
毕蒙特是这艘轮船首任的,也是惟一的船长。他亲眼看着美人号诞生,对这艘巨轮了如指掌。船只在设计之初,就已确定日后要在欧洲和美国之间往返,这条航线穿越地球表面上最变幻无常的海洋。他深信即使最糟糕的天气,也在这艘轮船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船在新奥尔良起航,载着合成橡胶、光纤、塑料和机械装置,沿着佛罗里达行驶,越过那伸入大西洋的海岸线之后,转上朝向鹿特丹的笔直航线。
气象服务的预测准确无误,提前报到了这场飓风,并断言它将变为大西洋风暴。甚至在风速加强的时候,毕蒙特仍对此无动于衷。恶劣的天气对这艘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正在观察着海洋,突然间脸色一沉,似乎想钻进镜头里去。他放下望远镜,又举起来,嘴里低声咕哝着。他转向离他最近的职员,说:
“看着大海的那一边,大约两点钟方向。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反常的情况。”
职员名叫鲍比·乔伊·巴特勒。他是个有才华的青年,祖上是纳齐兹部落族人。巴特勒渴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指挥美人号这样的轮船,并对此毫不掩饰。也许甚至就指挥美人号。遵从船长的指示,巴特勒从右舷30度左右的方向望出去,察看海面。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起伏的灰色水面朝雾蒙蒙的海平线伸延而去。然后,离船只约摸一英里的远处,涌起一道白色的水花,至少是其后面海浪的两倍高。甚至就在他观察的时候,那汹涌的波涛仍在迅速升高,似乎周边海浪的力道都齐集其上。
“看上去好像有个相当大的海浪朝我们涌来。”巴特勒用密西西比的慢悠悠腔调说。
“你估计它有多大?”
这个年轻的家伙眯着眼睛从镜头望出去。“一般的海浪大约30英尺高,这个看起来有两倍高。哇!你见过这么大的东西吗?”
“从来没有,”船长说,“一辈子都没有。”
船长知道如果美人号能先将船头正对着海浪,消减受到冲击的面积,便能逃过一劫。船长下令舵手调整自动舵轮的程序,面向冲过来的波浪,让它定住。接着他抓起麦克风,飞快旋开操控台上的一个按钮,接通全船所有和船桥连线的扬声器。
“全体人员请注意。我是船长。有个巨大的恶浪将要击中船身。避开飞起来的物品,到安全的地方藏好。这次冲击将会非常严重。重复:这次冲击将会非常严重。”
他下令无线电操作员发送紧急求救信号,以备万一。若有必要,这艘船可以不断地发出呼叫信号。
那道白边的绿色海浪离船身大约半英里。“快看,”是巴特勒在说话,天空被几道耀眼的闪电照亮,“雷暴?”
“可能是,”船长说,“我更担心的是那个该死的海浪。”
船长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海浪。大多数海浪都是从浪尖沿一定的角度下降,但这一个几乎是直上直下,像一面移动的墙壁。
船长有一种奇怪的魂不附体的感觉。有一部分的他以客观的、科学的眼光观察着汹涌而来的波浪,被其体积和力量迷住了;而另一部分的他呆立着,无助地揣测那巨大而险恶的力量。
“它还在变大。”巴特勒张皇失措地说。
船长点点头。他估计海浪已经涨到90英尺高,高度几乎是它第一次被看到时的三倍。他脸如死灰。岩石般坚硬的信心开始出现裂缝。像美人号这样大小的船只无法轻易转身,当巨浪像活物般爬上来的时候,船舷依然斜斜对着它。

  他料到了会被海浪撞上,但却没有想到身前的海面会裂开一道大得足以吞噬他的轮船的波谷。
船长望着已经在他眼前形成的深渊。“真像是世界末日。”他想。
轮船倾斜进波谷,滑了进去,船头扎进海里。船长朝前撞在舱壁上。
海浪不是迎头袭来,而是在船顶倾泻而下,将其埋在成千上万吨水下面。
操舵室的窗户不堪重压,爆裂开来,似乎整个大西洋都倒进了船桥。水柱以100条消防水管力道击中船长和船桥上的其他人。船桥里面人群东歪西倒。书籍、铅笔和坐垫被甩开。
有些水从窗户退去,船长奋力回到控制台。控制屏幕统统都熄灭了。这艘船失去了雷达、回转仪罗盘和无线电通信系统,但最严重的是,失去了动力。所有的设备都短路了。操控舵失灵了。
船长走到一扇窗户旁边,察看轮船损坏的情况。船头被毁掉了,船身正在抬高。他怀疑船壳可能被击穿了。前甲板的救生艇也被从吊艇柱上冲走。轮船如同喝醉的河马,摇摆不定。
这个巨大的海浪似乎像一个蛊惑人心的政客煽动暴徒,将它周围的海水都激发起来。波浪前赴后继地卷过前甲板。更糟糕的是,因为发动机已经失灵,船身横对着海浪,以最糟糕的方位漂浮着。
虽说逃过海浪夺命一击,但轮船毫无防护措施,用多姿多彩的航海行话来说,随时都有被“洞噬”的危险。
船长强打精神。即使有几个舱室被淹,南方美人号也能活下来。有人会收到紧急求救信号。情非得已的话,轮船能够漂浮好几天,直到救援来临。
“船长!”第一个船员打断了船长的思路。
巴特勒看向破碎的窗户之外,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一点。船长的目光沿着巴特勒指出的手指望去,一阵恐惧袭遍他全身,他开始发抖。
不足四分之一英里之外,海平面上另外一道浪花正在形成。
两个小时后,第一架飞机到了。它在海面盘旋,很快其他飞机也来了。接着救援船只从不同的航线驶来,陆续到达。那些船只相互之间隔着三英里,一字排开,梳过海面,仿佛搜救队在森林中寻找一个迷失的孩子。几天的搜查过去了,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南方美人号,有史以来最先进的货轮,就这样毫无痕迹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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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雅图,华盛顿

  瘦长的小艇宛如离弦的急箭,飞过普捷湾湛蓝的海面。舒适的驾驶舱上坐着一位肩膀很宽的男人,看上去似乎在划独木舟。他轻松流畅地把船桨划进水里,粗壮的手臂力道精确地用在每次划桨上,使小艇保持匀速前进。
汗珠在划艇人刚毅而黝黑的面庞上闪闪发光。他的眼睛和水底珊瑚的颜色一样,是浅蓝色的,锐利的目光望着海湾开阔的水面,薄雾笼罩的圣胡安群岛,还有峰顶白雪皑皑的奥林匹克山。库尔特·奥斯汀将带有咸味的空气大口吸进肺里,张开嘴,露出大大的笑脸。回家的感觉真好。
奥斯汀是国家水下暨海洋机构(NUMA)特别行动队的负责人,出于工作需要,他经常在世界各地飞奔。但他在西雅图出生,在这里的海域练出了一身水性。普捷湾跟他熟得像老朋友。几乎自打他会走路起,就在这个港湾划船,并且10岁之后开始参与划艇比赛。赛艇是他的一大爱好,他一共有4艘:一艘8吨的游艇,最高时速在100英里以上;一艘较小的、尾部装有马达的水上划艇;一艘20英尺的帆船;还有一艘小划桨艇,他喜欢清晨在波多马克河上划着它。
最新加入他的船队的,是一艘定制的“海鸠牌”小艇。是早些时候他到西雅图时购置的。他喜欢它的天然木板构造,薄薄的船壳设计灵感来自阿留申人的独木舟,也让他喜爱。就像他所有的船只一样,它也是又快又好看。
奥斯汀沉醉在这熟悉的景色和味道中,差点忘记他并非孤身一人。他回头望去。他的小艇激起带状的尾波,百来英尺开外,50艘小艇排成一队,紧跟而来。这些粗重的两座玻璃纤维小艇都乘坐着一位家长和一个儿童。它们安全而稳定,但不像奥斯汀那样飞驰。他摘下印有NUMA字样的蓝色棒球帽,露出一头早生华发,几乎全白了,将帽子高举过头,朝他们挥手致意。
奥斯汀的父亲是富翁,拥有西雅图一家国际海洋打捞公司,每年举办公益划艇比赛,为慈善事业筹款。当他父亲要他引领比赛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奥斯汀在奥斯汀海洋打捞公司工作了六年,然后被招进中央情报局一个不那么著名的分支机构,专门搜集水下情报。冷战结束后,中央情报局关闭了该调查机构,奥斯汀得到詹姆斯·桑德克尔的聘用。后者当时是NUMA的负责人,后来成了美国副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