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亚里的房子座落在郊外。他把房间作为工作室,弄得象救世军主办的业余游艺室似的。墙的四周挂着用机械和电子部件安装的”小发明”物,有些则丢弃在墙角。房内满是大人的玩具,确实,那是小孩见了不会发生兴趣的。
在乒乓球桌上,摆着一副HO轨距的铁路轨道模型,铺设在精心制作的蒂罗尔地形上,上面还布置着山峦和湖泊。
那天晚上,尼亚里和他八岁的儿子布雷德肩并肩地坐在房里。尼亚里正在辅导儿子温习数学,尽管布雷德脚下放着几本算术书,但他对电动火车比对算术更有兴趣。
尼亚里的妻子是个乒乓球迷。他曾煞费苦心向她解释道,当孩子们长大时,他们会很需要这套铁路模型的。
“这是因为做父亲的需要它,”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就象做母亲的需要乒乓球一样。”
尼亚里曾许诺每到周末使把铁路模型拆掉,以缓和妻子的反对。但过了几个月,非但没拆,反而把它弄得更复杂了。最近,尼亚里把大部分业余时间都花在使火车跑动上。
“搭个用桥好吗?”布雷德问。
尼亚里皱了一下眉头说:“我还以为你在做功课呢。”
“我讨厌算术。”八岁的儿子把铅笔一扔,不甘示弱地盯着父亲说。
“你不用功。”
“铁路工程师用不着算术。”
尼亚里拾起铅笔,塞到儿子手里。“假如站长拨给你十八节车厢,然后对你说:‘把它们编成车厢节数相等的两列车’,你怎么办?”
布雷德再次扔下铅笔,伸手从裤后袋里掏出一架德克萨斯仪器公司制造的袖珍计算器。“没问题,”儿子说,“我有这个。”
尼亚里仰天叹了口气。父子俩沉默了好一会。
突然,六岁的托比·尼亚里象阵旋风似地瞎冲乱撞地跑了进来,使房里的沉闷空气一扫而光。他猛地停在父亲面前,那双蓝眼睛似乎还在冒火。他满脸怒容地用玩脏了的手指指着尼亚里的脸嚷起来:“你偷了我的发光漆颜料。”
“我什么也没偷。”
“我也偷你的东西。”托比毫不留情地说。
此刻,尼亚里看见妻子罗妮正闭着眼睛,伸出双手,象梦游者那样摸来摸去。
她是位好想入非非的妇女,长着一头金发,一张椭圆的脸,细尖的下巴,肌肤幼滑。每当她听到丈夫提出什么怪主意时,总是竖起眉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而今,她象个盲人似的摸着进来,那个长得跟她非常相象的三岁小女儿塞尔维娅抓住她的长裙,跟在后面,学着妈妈的模样,也紧闭双眼,把脚抬高,然后又慢慢地放下。
“罗妮。”尼亚里喊道。
“布雷德。”罗妮并不理睬丈夫,仍紧闭双眼,脸上显得毫无表情。
“布雷德,我给你出道算术题:一个星期有七天,如果你妈妈七天都呆在家里,那她还剩下多少天?”
“零!”儿子不用求助计算器,一口使答了出来。
“罗妮,“尼亚里再叫一声。他不喜欢再这样闹下去。“快睁开你的眼睛。”
“为啥?”她问,“我闭着眼睛也能走遍整个房子,收拾床铺,端上咖啡,喂孩子。我闭着眼睛也能干所有的活,就跟托比那只关在笼里的仓鼠差不多。”
“别胡说了,”尼亚里说:“睁开眼睛看看这个。”
罗妮慢慢地张开眼。尼亚里得意洋洋,哼着走调的小曲,按一下模型板上的电钮,罗妮和孩子们便见一艘小帆船启动了,滑过平静如镜的小湖,径直向铁路吊桥靠近,接着,一列火车又轰隆隆地开过来,但刚开到桥边就停住了。
吊桥两边在转动,桥在中心枢铀上慢慢升起。只见小机船稍一转舵,便呼的一声从桥的空位中间穿了过去。吊桥随后落下来,可还没合拢,小火车就冒冒失失往前一冲,结果一头扎进湖里,发出一阵金属的撞击声。
“唔?”尼亚里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罗妮把目光从失事的火车转向丈夫。“哎,尼亚里,”她用低沉的声调说,“这……真……不错啊。”
“它刚才还是好好的。”
“哼。”她仍瞪着丈夫,蓝眼睛里冒出的火气比托比刚进来时还厉害:“限你两星期内拆掉它。我敢打赌,它迟早要象电动网球和电子梳妆用具等废物一样丢进地下室。”
“那是不公平的。”
“是不太公平,”她附和道,“谁要你把这个蚯蚓养殖场摆在这儿?你至少也应当把它扔到后院去,而不该把它放在房间里。”她拿起一份报纸,不断翻阅,在寻找什么东西。“天啊,难道我们就不能干点别的,我在家里呆够了!”
“上周末我们出去过。”尼亚里提醒她。
“只是横过马路到对面泰勒家,那等于没出去。”
“你每天送布雷德上学,不是出去了吗?”尼亚里又说。
“送托比上学,带塞尔维娅去超级市场,或开车去安上防雪轮胎,这些都是些无味的日常事。
尼亚里感到有点内疚,接着又说:“你画的那幅画多么单调啊!”
“那就给我另一支画笔吧。”
“喂,如果你认为我在电力公司的生活很惬意……”尼亚里拖长腔调说。此刻,他对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感到惊讶。她过去也会发怒,但很快便过去了。他对罗妮说:“唉,还不是无数次机械的重复。”
罗妮毫无表情地看看尼亚里,说:“人们总在谈论时髦的东西。”
“什么时髦的东西?”
“生活方式呗。我认为我们也该变换一下生活方式了。”
“那只是有钱人的事,亲爱的。”尼亚里说,“他们只须给商店打个电话,就能订购一整套新的生活式样。”
“可能它并不叫生活式样,”罗妮说,“也许是杂志称为生活特性那样的事吧。”
“真象家庭问题广播剧那么好听。”
“不过,生活总该比老是在超级市场过道里逛来逛去寻找一美元三卷草纸要丰富些吧。”
尼亚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从未就他的收入和他吵过,也从没有因为钱不够花而抱怨过。尼亚里总认为家里日子过得满不错。
“我一月份将会加薪。”他小心翼翼地说。
她摇摇头:“牛头不对马嘴,我指的不是钱。我并不在乎到商店去寻找便宜货。我只希望能在生活中碰到一些特别有趣的事情。”她又补充说:“你是了解我的,对于物质享受,我倒是挺随便的。”
“唔?”
‘我渴望能到阿卡普尔科①玩一周。只要生活多点情趣,我就心满意足了。即使你送我一朵美丽的玫瑰花,我也会乐得手舞足蹈的。”
【① 阿卡普尔科:墨西哥南部一个城市,濒临太平洋,旅游胜地。——译注】
尼亚里的心更软了,说:“我老是把这件事忘了。”
“当你象我这样渴望生活丰富多彩时,”罗妮说:“你会随便去寻找一种新的刺激。买把新的锅铲,去赫兹社看出租花马,打电话询问时间、天气,或开个玩笑。”
“喂。”托比又想起自己那心爱的东西,“他拿了我的发光漆。”
罗妮把报纸翻到电影节目专栏,塞给丈夫。“用计算器算算这个吧。”她说。
尼亚里瞧了报纸一眼,“嗨!你们猜有什么?市里正在上演‘皮诺奇欧’②。”
【② 皮奇奇欧:是十九世纪意大利作家Carlo Collod给儿童写的冒险故事。——译注】
“皮诺奇欧是什么?”布雷德问。
罗妮打开手提包,拿出一面小镜子照照脸,“我笑得太多了,”她说,“连嘴唇都笑干瘪了。”
“孩子们,你们没看过皮诺奇欧,你们很快就能看到,真走运!”
布雷德皱起眉头,“你答应这个周末带我们去打小高尔夫球的。”
托比也过来凑热闹,他嚷道,“对,打小高尔夫球。打小高尔夫球。”
“可皮诺奇欧真了不起。”尼亚里说。
“嘴唇笑干瘪了。”罗妮高声自言自语道,“变得象我妈妈那张嘴一样难看了。”
布雷德叹口气说:“谁想看那些专为毛孩子演的没味的动画片?”
“你多大了?”父亲问。
“八岁。”
“想成为九岁的孩子吗?”
“想。”
“那我们明天还是去看皮诺奇欧吧。”尼亚里说。
“想赢得孩子们的欢心。”罗妮对着镜子评论道。
“只是去散散心,”他对妻子说,“我从小就看皮诺奇欧。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们会爱上它的。”他轻轻地哼了几句歌:“当你梦想登上另一个星球……无论你是……”尼亚里突然不哼了。他发现自己既没有说服妻子,也没打动孩子们的心。
“好吧,”他举起双手说,“伙伴们,你们可以自作主张,我不干涉你们。你们明天可以去玩小高尔夫球,不过要排长队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说不走还会吃零蛋……或者,……你们可以去看皮诺奇欧。那些音乐、动物和其它神奇的东西,包你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一会儿,他有些失望地说:“让我们表决吧。”
“打高尔夫球!”三个孩子一起喊。
尼亚里假装让步:“好,明天去打高尔夫球,可现在该睡觉了。去吧,孩子们。”
“不,等会儿。”托比反对说,“你说过让我们看电视‘十诫律’的。”
房内的电话响了,罗妮边去接电话边说:“那片子要放整整四个小时。”第二阵铃声响时,她拿起话筒:“喂,噢,厄尔吗?”
尼亚里还在唠叨:“我告诉过他们只能看到第五诫。”
“厄尔,话说慢些,”罗妮对着话筒说,“我恐怕说不清楚,最好让尼亚里自己来听电话吧。”她举着听筒对丈夫说,“出事了。”
尼亚里绕过乒乓球桌,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的孩子不喜欢看皮诺奇欧,真奇怪。”
他伸手接电话,罗妮却把话筒伸到他耳旁,转过身靠在他身上,亲了亲他的另一只耳朵。尼亚里早已习惯她的这种瞬息骤变的情绪。他屈身抱起塞尔维娅,她也想吻一下父亲的耳朵。
“出什么事了,厄尔?”他问电力公司的同事。
“负载调度员打电话来说,”厄尔·约翰逊焦急地大声说:“初级电压大大下降。”
“初级电压?情况到底——”尼亚坚问。
“你听着,”厄尔抢着说:“吉尔摩变电所半数变压器都报废了。”他急着要把话说完,“你的住宅区电马上要停电了,趁还有电快穿好衣服。”
“厄尔,什么——”
“尽快赶去吉尔摩,尼亚里。”
尼亚里问妻子:“你听到了吗?”
房子里的灯突然熄了,四周一片漆黑,到处鸦雀无声。

 

第五章

穆格综合器①可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尖端的仪器了。全世界恐怕为数也不多——只有几台。很少人懂得如何装配,更少人知道其用途、性能、潜力以及使用范围。
【① 综合器——是一种表演音乐用的电子仪器,先逐个录制各种乐器独奏的乐曲,最后用综合器混成一组曲子。——译注】
因此,当这台两年前由史蒂威·旺德先生②订做的综合器需要改装的命令下达后,这班蓄着胡子、戴上眼镜、深知其中奥妙的青年技术员便一股傻劲地拼命干起来了。
【② 史蒂威·旺得先生是美国一位名歌手。——译注】
说傻劲,是因为旺德先生显然把机器借给(也许是送给)这班人。这些年青人对音乐不久以前还没多大兴趣。现在,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过去,他们用核弹头洲际弹道导弹办不到的事,难道用穆格综合器能办到吗?

 

第六章

当尼亚里回到电力公司时,艾克·哈里斯两只手都拿着听筒。一个接到一所公寓电梯的电话上,因为公司主管员格里姆斯比因突然停电而被卡在电梯里;另一个正和外面乱哄哄的世界保持着联系。
哈里斯情绪激动。“吉尔摩一条27千伏的输电线路断了。”他在向格里姆斯比报告,同时也是对尼亚里作指示说:“所有的电流断路器已打开。无法输电了。托洛诺已停电,克里斯特尔湖一片漆黑。什么?哦,是的,先生,你那里也完全没有电。”他瞅了尼亚里一眼。接着又把眼珠向上转了一转,可以看出,格里姆斯比正在电话那头大发雷霆。
“好的,是。”当格里姆斯比的尖叫声稍停,哈里斯便说:“我已收到线路被严重损坏的情况报告,看来890兆瓦的线路已全部报销,已打电话请市照明公司赶快修理,只能等到500千伏的支承铁塔修复时才能开始送电。什么?是,先生。”
哈里斯用一只手捂着话筒,问尼亚里:“你知道那地区一般线路的拉力有多大?”
“没风的话,一股每根线路下垂拉力约为—万五千磅。两年前我在那里当过查线员。”
哈里斯把手放下,说:“我马上派尼亚里到那里去。”
“派我去?”尼亚里不由自主地说。
哈里斯向尼亚里挥挥手,让他马上出发,“别啰嗦,快去!啊,对不起,格里姆斯比先生。我刚才是在和尼亚里先生说话。”
当尼亚里快步走出去时,他听到哈里斯对办公室内每个人都大声嚷着:“告诉市政府,十分钟后就能恢复供电。”

  现在十五分钟过去了。尼亚里还在糊里糊涂地驾车在乡村公路上驶着。在范茫黑夜中,他也弄不清路名或公路的号数。他似乎迷路了。他把自己驾的车弄得同家里那间工作室一样凌乱。尼亚里把线路图摊在方向盘上,嘴里咬着钢笔型小电简,竭力想找出事故发生的方位,但老是找不着。这时,汽车上的宽频带无线电传来警察的谈话声。
“我是县警察局长调度室。在拉瓦公路上有巡逻车吗?”
“喂,县调度室,我是公路巡逻车610号,我们正在拉瓦,我们能给你的同事帮个忙吗?”
“如果你愿意来,太感谢了。麻烦你到拉瓦公路211英里处查看一下,有位妇女在那,她焦躁不安。那里野外有灯光,几条狗在不断的狂吠。”

  无线电里的谈话中止了。尼亚里把车停在路边。他肯定拉瓦就在托洛诺,但刚才哈里斯说过,托洛诺已停电。他拿起车上的话筒发话:“故障排除员8818呼叫,我要故障排除组组长。”
“我就是,”哈里斯象十五分钟前一样怒气冲冲地回答:“有什么事?”
“你的手下已向托洛诺恢复供电了吗?请回答。”
“开什么玩笑?托洛诺是首先停电的。”
“我刚才听到警察报告说,托洛诺有灯光。”
“天啊!”哈里斯喊起来,“什么?在这样的时候你还有闲心监听警察的谈话?全完了,尼亚里,整个输电网全报销了。”
哈里斯突然把电话挂断。

  尼亚里又把车开上公路,几分钟后,他看到远处闪耀着一盏旋转的琥珀色的灯光。他明白自己没有迷路,稍为松了口气。尼亚里把车迎上前去,停在公用事业故障检查车后面,接着走下车来。只见两位同事站在那里,等待上级指示。
一辆带升降台的黄色的车在空转着,准备把人举上朦朦胧胧地矗立在夜空中的高压电线支承塔。
尼亚里感到很不自在,以前他当过检修员,可从未指挥过线路检修员。而今,眼前这些人都是好手,大多数是老家伙,年龄一般都比他长十多岁,而且检修经验比他多十倍。虽然他是按级提拔的,但这伙人并不管这个,看来,即使他下令,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会顺当地听从的。
尼亚里看到一张友善的黑脸孔,他就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厄尔·约翰逊。
“喂,厄尔,”尼亚里问:“出什么事了?”
“报废了,”厄尔说。在琥珀色灯光中,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偷走两英里长的输电线。”
“你开玩笑吧?”
厄尔举起6伏电筒,从一个高压电线支承塔顶部照到另一个塔顶,果然没有高压线垂吊在上面。他说:“M10到M12的电线不是断了,而是失踪了。”
“妈的,”尼亚里骂了一句,“可能是由于铜线值钱的缘故。”
尼亚里和厄尔回到自己的车上,打算向上司汇报。
“对,对,”厄尔说:“这东西太值钱,我早就告诉他们应把电线埋在地下。”
”那鸟儿可流没落脚的地方了。”尼亚里嘲笑说。
尼亚里还没开始向哈里斯报告。警察的声音又在无线电中响了:“托洛诺山脚附近一个地方……一位家庭主妇报告……嗯……她的梯芬尼灯在厨房的窗户闪烁……那是盏倒过来的灯……”
“什么地方?”厄尔问,“托洛诺吗?”
“这是从托洛诺来的第二次报告。”尼亚里告诉他。
“看不清是什么,”警察调度员的声音又响了,“真令人心神错乱……奥斯波恩公路4155英里处。”
“托洛诺不是停电了吗?”厄尔问。
“也许是吧。尼亚里拿起车上的话筒说:“故障排除员8818呼叫,我要哈里斯。”他把地图递给厄尔。“请给我找出奥斯波恩,行吗?我从来看不懂这些鬼玩意。”
哈里斯答道:“尼亚里,什么事?”
“噢,”厄亚里慢条斯里地说,“我在M10,唔……据厄尔说,从这到M12,所有电线都被偷走了。看来,电线象是被盗窃者在支承塔上的接线端处胡乱砍断后搬上汽车运走的,还有……”
“告诉你,”哈里斯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必须在一小时内恢复供电。”
“一小时?”尼亚里惊叫起来,“这一英里长的地方,连根电线杆都没了,不行。”
“不行也得行,因为公司主管人被卡在电梯内了,他急着要出来。”
尼亚里只得苦笑一下,又问哈里斯:“喂,哈里斯,你还未恢复向托洛诺供电吧?”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托洛诺是最先停电的,它现在还是跟格里姆斯比的电梯一样漆黑。”
“请注意,哈里斯,”尼亚里用严肃的语调说。“听我讲完,警察报告说托洛诺有灯光,假如那条线路有电而在你的仪表板上却没有显示出来,你手下那个正在支承塔上进行高空作业的人就完了。你可记得,在吉尔摩不是发生过这种事故么?”
”尼亚里,我的两部备用电子计算机都说托洛诺漆黑一片,和你的脑袋一样黑。”哈里斯大声嚷道。
厄尔装着没听见他们的争吵。
”请查看,托洛诺南面水库有人报告,”调度员突然大声说:“一种象圣诞节的灯火在闪烁。”
“你听到了吗?警察们在谈论圣诞节的灯火。”尼亚里问哈里斯。
“现在是五月,不是十二月,”哈里斯说,他突然变得乐呵呵似的。“在停电时不会有什么圣诞节,只有愚人节。”他不等尼亚里开口就挂断了电话。
尼亚里对厄尔说:“这家伙怎么搞的,朱迪·克里斯托弗就是在吉尔摩更换绝缘子时死掉的。”
“你听见没有,”厄尔问,“他吩咐你修复输电线。”
“对。”
尼亚里站着轻轻地哼了一阵。神秘地对厄尔说,“喂,厄尔,你在这里负责一下维修工作行吗?大约一小时。”
没等厄尔回答他已爬上汽车,关上车门,启动发动机了。
”我?负责这儿的维修?谁听我的?我的资历浅,而且又不是白人。他们指定你当这儿的领班,还是你来吧。”
“厄尔,假如哈里斯错了,我们在托洛诺的人会被电死的。”
“如果是你错了,他们会把你当傻瓜开除掉,那时连职业介绍所也无能为力了。”
尼亚里的车开始滑动。他向窗外的厄尔问:“托洛诺怎么走?是从六十六号公路转往七十号公路吗?”
车子开动了。
厄尔对尼亚里很恼火,想了一下方向说:“先到辛辛那提吧,”他在车后大喊,“由七十号公路到六十六号公路。”
尼亚里向厄尔招了招手。
不一会,汽车的身影和声音都在夜幕中消失了。
厄尔看着汽车开走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回线路维修工那里。他们用怀疑和挑逗的眼光迎接他。
厄尔站在这班维修老手面前,不知到底该吩咐他们做些什么好。他深深吸一口气,指着高高的支承塔顶部说:“干吧!”

 

第七章

夜里十一点四十分,东航31降落在柏油跑道上。同往常一样,印地安纳波利斯机场导航塔向飞机发出滑行的指示,命令它从东西走向的跑道上滑向旅客候机大厅。这是一次三分钟的短距离曲线滑行。
两个机场保安警察站在大厅的石阶上等候,他们的步话机在咕噜咕噜地作响。与此同时,一种沙哑的声音告诉旅客:有白色标志围着的地区是专供下机旅客用的。
一辆黑色的福特牌汽车从稍挤拥的人群中拐了出来,轮子扬起了烟尘,刚好从机场保安巡逻队身边擦过。一只车轮嘭然一声冒着危险驶上了白色的台阶。遇到这种情况,警察是要干涉的。
可是相反,一位保安警官却伸手帮忙拉开车的后门。从车中走出三个人,他们身高六英尺,体魄强壮得象职业足球运动员;然而,他们的衣着又讲究得跟特许会计师一样。身上那套布鲁克斯兄弟牌细条纹服装烫得笔挺合身。其中两人带着墨镜,另一个人还蓄有小胡子,灰白的胡子同他那金色的短发显得不大调和。
另一个特许会计师模样的人,长得有点象弗兰·塔肯顿①,他从候机室的电子控制门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它降落了!”
【①弗兰·塔肯顿是美国足球明星。——译注】
“什么时候?”
“一分钟前。你们刚才到哪里去了?它正滑向55A门。”
四人转身跑向候机室,电子控制门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他们用肩部挤开了。
他们登上自动扶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顶部,比在前头的人把一位没留神的孕妇撞得仰面朝天,险些把后来的三人绊倒了。这三个家伙躲避开自己的同伴和孕妇,拔腿就跑。
那人扶起孕妇,不住地向对方道歉,得知她并没有跌伤,只是受了点惊,便一溜烟地跑了,据孕妇的记忆,那人颈上吊着一条小金属项链,上面还系着一小块印有本人相片的小塑料牌。
当前三人快步走过安全金属探测器时,后一人也赶上采了,他们拿着用小项链条挂在胸前的徽章,向保安人员挥一下,对方就放他们过去了。现在他们沿着通往上落飞机门口的长廊奔跑、象是要争分夺秒似的。
这四人并没进入这些门口,而是一直跑到那间门上写着一个不显眼的“6”字的房间停下来,连门也没敲,便闯了进去。
几秒钟后,他们又出来了,还领着三个被弄得糊里糊涂的联邦航空局官员。这三个官员都吊有贴着照片的塑料身份证。看上去那四个人都满面怒容。尤其是当这几个官员拥挤在机场导航港进口,伸手在袋里找钥匙时,他们更是怒不可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