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星+绿火星+蓝火星(火星三部曲)》作者:[美]金·斯坦利·罗宾逊
火星三部曲·红火星
内容简介
你们永远回不去了。
地球纪元2026年,一支由各行业精英组成的百人探险队离开地球、登陆火星。人与人的纷争,天和地的巨变,在这遥远而陌生的星球上,错综复杂地融为一体。
如今,一个世代已经过去,亘古以来人们印象中的红色星球已燃起点点绿色的生机。2062年那场功败垂成的叛变,彻底改变了这个星球的外貌。不过,火星地球化的巨

大工程才刚刚开始。
诞生于火星的下一代与百人探险队中的幸存者们,坚持着维护火星原始之美的理想,他们将火星视为自己的家园,积极串连反抗势力,与致力于改造火星的地球政府和

跨国公司展开殊死的斗争。
昂扬热情,激烈竞逐以及忠诚友谊,在这宇宙背景下迸放燃烧,只为了实现他们终极的目标--自由火星。紧张对立的形势持续升温,革命一触即发……
火星三部曲·绿火星
内容简介
在我们抵达以前,火星是一片空白。
地球纪元2026年。一支由各行业精英组成的百人探险队离开地球,登陆火星。这里曾是一个伟大的标记,一个浩瀚的象征,一个让人俯首的力量。但如今,它只是一块

荒芜的土地。
移民区陆续建起,连接地球与火星的太空电梯逐渐成型,人们蜂拥而至,在火星轨道上架起反射镜,挖掘深入地幔的超深井,想把这孤寂的星球改造得适合地球人类居

住。
与此同时,一个主张维持火星原貌的组织在隐秘地活动,而旨在开发火星矿产谋求私利的跨国企业则肆无忌惮地运营。
终于,一场持续了两个火星年之久的沙暴之后,太空电梯倒塌了……火山爆发,冰川消融,火星陷入红色的汪洋。
火星三部曲·蓝火星
内容简介
《蓝火星》是美国科幻小说大师金·斯坦利·罗宾逊最负盛名的作品《火星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包揽了世界顶级科幻大奖——雨果奖和星云奖最佳长篇小说的称号。
作为关于火星移民的奠基之作,《火星三部曲》堪称一部史诗般的巨著。书中的故事跨越百年,讲述了从2026年到2128年之间,首批地球移民在登陆火星之后,是如何

突破种种困境,将火星改造为适合居住的家园。它不以刺激情节取胜,只凭硬知识烧脑;它包罗万象,从自然百科到高新科技,从火星地理到地球哲学,从政治到宗教,从

人性到数学;火星的自然景观、开拓者的雄心壮志,人与人的纷争,天和地的巨变,通过作者无与伦比的想象力一一展现。
我们是一个未知文明的原始人。
地球纪元2128年,火星独立了。首批登陆火星的一百人和他们出生于火星的后代避开一触即发的内战,创立全新的宪法与政府,名副其实的自由火星诞生了。
红火星已成往事,如今,这颗星球一片绿意,生机盎然,甚至出现了蔚蓝的海水与天空,一个完美的乌托邦。
然而,与此同时,地球经历了洪水肆虐,文艺复兴,以及随之而来的人口爆炸。
移民、移民、再移民,从地球到火星,到整个太阳系。地球与火星之间弥漫着一股紧张、危险的气氛,在这个“渐快”的黄金时代,人们不安地等待着崩溃的巨响……
作者简介
金·斯坦利·罗宾逊(Kim Stanley Robinson),生于1952年, 美国科幻小说大家,作品曾荣获近百项各种提名,并最终赢得星云奖、雨果奖、轨迹奖等二十余项世界

级科幻大奖。他最负盛名的作品是《火星三部曲》系列,其中《红火星》荣获1993年星云奖最佳长篇小说、1993年英国科幻协会奖最佳长篇小说、1997年西班牙奇幻小说奖

最佳引进版长篇小说、1999年日本星云奖最佳引进版长篇小说;《绿火星》荣获1994年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1994年轨迹奖最佳科幻长篇小说、1998年西班牙奇幻小说奖最

佳引进版长篇小说;而《蓝火星》则荣获1997年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1997年轨迹奖最佳科幻长篇小说、1998年法国Ozone奖最佳引进版科幻长篇小说。他的近作《2312》于

2013年再度摘得星云奖最佳长篇小说的桂冠。
火星三部曲·红火星
火星三部曲·绿火星
火星三部曲·蓝火星


第一部 庆典
在我们抵达以前,火星是一片空白。这句话当然不是说过去的火星无声无息。这个星球历经凝聚、融合、翻腾与冷却,坑坑洞洞的表面残留着地壳运动的遗迹:坑洞、

峡谷和火山口。这一切都是岩石无意识的活动,也不曾有人系统化地观察过。没有目击者——除了我们,在相邻的星球遥遥相望,而这只是漫长历史的最后片刻。从古至今

,我们是火星上唯一存在的智慧生物。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火星的历史:对史前所有的世代来说,火星是天空中主要的光源之一。它耀眼的赤红色、闪烁不定的亮度和它运行轨道的漂泊不定(火星在众恒星

间的行进路线也不断变化,时而顺行,时而逆行)都深深吸引他们的目光。这也难怪火星的古名在舌尖的发音都那么沉重——尼尔格、蒙加拉、安夸库,以及哈马契斯——

好像比它们系出同源的古代语言更加古老,仿佛是冰川时代或是更早以前遗留下来的语言化石。是的,很久以前,在人类的世界中,火星就已经是一股神圣的力量,它的颜

色看起来有几分危险,总是跟鲜血、愤怒、战争与心脏脱离不了关系。


第一部 望远镜的出现把我们的目光拉近了很多。我们看到了橘色的小圆丘、两端是白色的极冠和黑色的阴影。黑白两色相持不下,随着漫长的季节变换而消长。但是当时,

火星朝着地球的那一面,怎么看都有一块模糊,足够引发罗威尔 (1) 的想象,杜撰动人的外层空间史诗。这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故事,在里面那个垂死的世界中,英勇的人

们兴建一条条的运河,以阻挡沙漠的步步紧逼。
罗威尔的故事说得天花乱坠。在“水手号”和“海盗号”太空探测船把卫星照片送回来之后,大家对火星的观感为之一变,对火星的了解一日千里,于是火星有了新的

面貌。但那还是我们飞到这里之前的事,那时的火星是没被探测过的新世界。
火星是个没有生命的地方,以前没有生物,现在也没有,寻找传说中的火星人,注定徒劳无功。这里连微生物都没有,更别提有人在这里建运河,或是有什么神秘的天

外来客。我想你知道,这些传说没有半点根据。于是,各式各样的揣测进驻了这想象中的落差——在罗威尔的时代,在荷马的时代,在人类聚居洞穴、漂泊草原的时代,始

终不绝如缕。有人说,我们破坏了火星上的微生物化石;也有人说,在沙暴中,火星有废墟一闪而逝;还有人说,某人瞥见了成群的火星巨人或是在岩石后躲躲闪闪的红色

小鬼,但神踪乍现,想要定睛细看却又不知所踪。这些故事的目的是在这片不毛之地上编织生命,或是把生机带到这个星球上。或许,我们毕竟是从冰川时代残存下来的生

物,总不免看着星空神驰想象,诉说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而火星也始终没有脱离人类对它最初的印象——一个伟大的标记,一个浩瀚的象征,一个让人俯首的力量。
我们真的到了。它曾经是一种力量;如今,它只是一块土地。
“于是我们来到了这里。但是,他们不明白,这趟火星旅程让我们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先前给我们的指示已经没有意义了。这跟探索海底世界、开拓美国西部全然

不同——这里是崭新的经验。‘战神号’勇往直前,地球已经越来越远,最后,它只不过是满天繁星中一颗淡蓝色的星星而已。”
全都是骗人的,弗兰克·查默斯心里想。他有点生气地看着他的老友约翰·布恩发表他那俗套的演讲。约翰总是用这种手法鼓舞人心,这让弗兰克觉得很烦。其实坐宇

宙飞船到火星,跟坐长途火车没什么两样。他们并没有成为什么新新人类,反而比先前更像他们自己——浑身赤裸,只能带维生的基本物资配备,不准有一丝一毫的闲情逸

致。但约翰还是站在那里,用食指指着人群说:“我们是来这里开辟新天地的,现在,我们在这新世界锻炼出来的特质,跟地球没有半点关系!”是啊,他说的倒是真心话

。约翰是透过滤镜向外张望火星的,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有点变形,这是一种宗教。就算是私下聊天,他也是满嘴这番大道理,不管你的表情多不耐烦。
弗兰克不再理会他的演讲,他的眼神飘向这个城市。这个城市即将命名为尼科西亚 (2) ,第一个不靠梁柱建立起来的火星地表城市;整座城市被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天幕

包住,它的支撑结构是隐形的,安置在塔尔西斯山的山麓,诺克提斯迷宫(也有人管这里叫暗夜迷宫)的西方。城市奠基之处,视野宽广,在西方地平线猛然耸起的是帕弗

尼斯山脉。对这群征服火星的老兵来说,这是一个让他们目眩神迷的成就——他们曾在火星表面,在壕沟、台地、陨石坑中,奋力挣扎求生存,如今他们见到了永恒。万岁


一阵笑声把弗兰克的注意力带回他老友的演讲内容。约翰·布恩略带沙哑的声音配上亲切的美国中西部口音,再加上他交错运用(有时是突如其来的转变)舒缓、紧张

、诚恳、自我调侃、温和、自信、严肃和有趣的言辞与气势,使得这场演讲收放自如,虏获了在场众人的心。观众难以自拔——现在是率先抵达火星的人在跟他们说话!从

他们的表情看来,他们好像是在仰望耶稣用面包和鱼给众人做晚餐。当然,约翰也有资格享受这份荣耀,因为他在这个星球上创造了足以跟耶稣媲美的奇迹,也把坐困铁皮

宇宙飞船的窘迫处境转换成了一场丰富的精神之旅。“在火星上,我们相互扶持,人与人之间的关怀更胜往昔。”约翰说。弗兰克心想,这段话真正的意思是说,在实验中

老鼠过度繁殖,个体与个体的互动已有警讯。“火星庄严神圣,但却不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地方,而且危机四伏。”约翰说。这话的意思是说火星是一个由氧化岩石所构成的

冰冻星球,上面的人每年大约要暴露在15雷姆的辐射下。“在我们的努力之下,”约翰继续说,“我们创立了新的社会秩序,踏出了人类故事的下一步。”这话的意思也不

过是说,在灵长类主导下,所谓的“进步动力”又有了新的变形。
约翰的结束语是神来一笔,当然也赢得了如雷的掌声。玛雅·妥伊托芙娜走上讲台介绍弗兰克出场。弗兰克私下瞧了她一眼,意思是叫她别说什么笑话,玛雅瞧见了,

开口说道:“他的眼光和精力是推动火箭到火星的原动力。请热烈欢迎下一位演讲者,我们的老朋友——弗兰克·查默斯。”
站在讲台上,他才发现这座城市之大,大得有些惊心动魄。它呈长三角形,人群聚集的地方位于西面绝顶的公园,城市的最高点。七条大道以公园为中点向外延伸,道

路两旁绿树成荫,青草幽碧。道路之间是低矮的梯形建筑,每一栋的表面都镶上了不同颜色的打磨石砖。建筑的风格和大小有一抹淡淡的巴黎风情,特别像野兽派 (3) 画家

痛饮美酒后,醉眼中的巴黎春天街边的咖啡座。放眼望去四五千米处,是斜坡的尽头,三栋细长的摩天大厦是那个区域最显著的目标,再过去就是低矮的绿色农庄。摩天大

厦是天幕支柱的一部分,它们的顶楼是维系天幕的网状结构,颜色跟天空一样,再加上透明的天幕,整座城市就像是矗立在开放的空间里。尼科西亚是人类科技的瑰宝,也

将是在火星上最受欢迎的城市。
弗兰克的口才带动全场的气氛,听众继续如痴如醉。很明显,群众善变的灵魂根本跳不出他的手掌心,讲到应对群众,弗兰克跟约翰一样内行。弗兰克的皮肤被太阳晒

得黝黑,他知道,他一出场就会和约翰金发、斯文、俊美的长相形成尖锐的对比,但他心里也清楚,他那股草莽味有一种慑人的英雄气概。上场之后稍经热身,他的魅力便

散发出来——挥洒自如、言辞便给,充满了浓浓的个人色彩。
阳光从云影破处钻出,金黄色的光芒洒在仰望着他的群众身上,突然之间他觉得胃一阵紧缩。这么多人在这里,全是陌生人!人,聚在一块儿,真是可怕(话说回来,

一个人就不可怕吗?)——像是上了釉的陌生眼睛,镶嵌在粉红色的头颅上,看着他……通常,他在人群前演讲时只看几张面孔,对其余的视而不见。整整五千人,在一座

火星城市里!在山脚基地里苦战了这么多年后,这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他的脑子里有个傻主意,他要把自己此刻的心情告诉他们。“看看,”他说,“看看我们的周遭,是不是觉得我们不该在这里出现呢?这种感觉是不是越来越强呢?”
他在逐渐失去群众。该怎么说呢?该怎么跟他们说,他们是这砾石表面上唯一的生物呢?在明亮的光源下,他们的脸看起来像是一盏盏白色的纸灯笼。要怎么跟他们说

,他们之所以成为所谓的生物,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上携带了一组野蛮的基因而已,只比让无知觉的矿石盘踞大地好上一点儿。
当然,这番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更别说在演讲这样的公开场合。他回过神来。“在火星的孤独岁月里,”他说,“人类的出现,是一件

了不起的事。”(他们应该比以前更会相互照顾吧?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嘲弄着。)“这个星球原本正冰封在死寂的梦魇里,”(于是它庄严又奇特。)“自力更生——我们

现在,还在重组的过程当中。”(或是创建新的社会秩序。)——所以,对、对、对,他发现自己现在跟约翰说着一样的谎话。
太可笑了。但是人们需要谎言,这就是政治。到了演讲的末尾,他也赢得了如雷的掌声。他有点烦躁,宣布现在是用餐时间,根本不让玛雅有总结的机会。也许她早就

知道他会来这一招,根本就没有预备。下结论、画句号的人一定得是弗兰克·查默斯。
人们涌到临时搭建的讲台上簇拥着名人,一般人很少有机会亲眼见到率先登陆火星的一百位英雄,约翰、玛雅、萨曼莎·霍尔、萨克斯·拉塞尔和弗兰克是最受欢迎的

几位。
弗兰克隔着人群看着约翰和玛雅。他不认识包围着他的这群地球人,这种感觉很陌生。他走到讲台的另外一边,看见玛雅跟约翰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般的法律没道理

不能在这里施行啊。”一个地球人这么说。
玛雅对他说:“奥林匹斯山 (4) 和冒纳罗亚山 (5) 是不是差不多呢?”
“当然啦,”那人说,“盾状火山的样子都是那样。”
弗兰克隔着这个白痴的头看着玛雅,玛雅没注意到这道眼神,约翰则假装没看到弗兰克的到来。萨曼莎·霍尔在低声跟一名男子讲话,好像是在解释什么;对方点点头

,眼神却不自觉地射向弗兰克。萨曼莎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转过身来。在意的人只有约翰,约翰和玛雅。但这两个人也视而不见,假装一切正常;不过,不管他们在谈什么

,一见到他就立刻住了嘴。
弗兰克离开讲台。人群朝山下的公园前进,目标是七条大道的尽头,餐桌都已经摆好了。弗兰克跟着他们,穿过新栽种的枫树,卡其色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这

公园看起来有点像是水族箱的底部。
在野餐桌旁,建筑工人痛饮伏特加并喧闹起来,他们隐约知道工程已经结束,尼科西亚的英雄岁月也已经结束。也许对所有的火星人来说,这都是不容否认的现实。
空气中总是夹杂着闲谈的声音。弗兰克沉浸在狂乱之中,信步走到北侧边缘。他在约与腰齐的围墙边停了下来,那是城墙。在金属的墙顶上,有四层透明的塑料。一个

瑞士人高兴地指着这个构造对游客解释。
“这个外层的塑料电压薄膜会利用风产生电力,接下来是用空气胶固定的两层绝缘体,内层是辐射拦阻层,如果变紫的话,就一定要换掉。四层薄膜合起来,比玻璃还

清晰,是不是?”
游客表示赞同。弗兰克伸出指头戳了一下内层的薄膜,把薄膜戳出了一个指节的凹度。微微的有些凉。薄膜上浅浅地印了一排字:“伊希地平原聚合物公司”。顺着肩

膀高的夹道枫树,他依稀看到山顶的讲台。约翰、玛雅和围在他们身边的地球人还在那里,谈得很起劲。谈这个星球未竟的事业,决定火星同胞的命运。
他屏住呼吸,感觉到臼齿咬紧的压力。他更使劲地戳,一直戳到外层薄膜。他知道他的部分愤怒已经被捕捉并储存在了这个城市的电力系统里。聚偏氟乙烯称得上是相

当特别的聚合物——碳原子和氢原子、氟原子结合在一起能够产生更强的电压,效果比石英还好。但是这三种成分如果稍有变化,结果便大相径庭,譬如,你用亚氯酸盐取

代氟化物,只会得到包装材料——赛纶塑料护膜。
弗兰克盯着他那只被几层塑料薄膜裹住的手,又狠命地往外戳,中间的两层还是粘得很紧。少了我,他们能成什么事?
一肚子火气的他,走回这城市窄窄的街道。
聚在广场上的是一群阿拉伯人,他们正在喝咖啡。阿拉伯人是在十年前才抵达火星的。他们很有钱,跟瑞士人一起在火星上营建了好几个城市,尼科西亚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挺喜欢火星的。“有点像空地 (6) 的冬天。”沙特阿拉伯人一语道破他们的感触。火星跟阿拉伯人原住地非常相似,因此,那些阿拉伯词汇很快就融进了英语中。阿

拉伯文中对于这类地形有很丰富的词汇:“阿卡巴”说的是接近火山口前那一圈陡峭的山壁;“巴地亚”指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纽方德斯”是深沙;“沙易尔”是数亿

年前形成的干河床……
弗兰克曾经跟阿拉伯人一起旅行过好长一段时间,广场上的人看到他来很高兴。“沙连姆阿列易克!”他们跟他打招呼。“马哈巴尔。”弗兰克回答说。浓密的小胡子

底下,牙齿的白光一闪。只有男人才能到这里来,这是规矩。几个小朋友带他到中间的主桌。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正在聚会,其中有他的朋友沙易克。沙易克跟他说:“我

们准备叫这个广场‘哈加尔·易尔-克拉·麦雪巴’,意思就是‘红花岗岩广场’。”他指了指广场上的红褐色石板。弗兰克点点头,还问他红花岗岩的念法。他说了一长串

阿拉伯语,但是弗兰克根本听不懂,只得干笑几声掩饰。他在中央主桌旁坐了下来,放松了一点儿,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开罗或是大马士革街头,愉悦地浸润在阿拉伯情调和

昂贵的古龙水香气中。
这群阿拉伯人说话的时候,他在研究他们的脸。这是异国文化,毋庸置疑。他们不会因为到了火星就进行调整,所以,约翰尽管认识阿拉伯人,但总是雾里看花。
但是他用得着他们,阿拉伯人会是他新的权力核心。捍卫新邻居,借以削弱掌权的旧势力,马基雅维利很早以前就这么说过。所以他缓缓地喝着咖啡,很有礼貌。阿拉

伯人改用英语交谈,能言善辩的弗兰克立刻扳回颓势,也更容易控制话题的走向了。
“今天的演讲如何?”他问道,但眼睛却盯着杯底浓稠的咖啡渣。
“约翰·布恩还不是老样子?”沙易克说。其他人大笑,笑声中颇有些怒气。“他说我们要创造独特的火星文化,但那话的意思还不是说,他会提倡某几种地球文化,

而其他的就会被打压。反动异己绝对没有生路。”
“他觉得每个在火星上的人都得是美国人。”一个叫奈杰姆的人说。
“谁说不是呢?”沙易克说,“在地球不就已经是这样了吗?”
“不是的。”弗兰克说,“你们不明白约翰的为人,有人说他自私自利,但是……”
“他是自私自利啊!”奈杰姆叫道,“他住在象牙塔里!他以为我们来火星是为了建立美国的超级文化吗?不管他说什么,我们都得照着做吗?”
沙易克说:“他不知道别的民族也有别的选择。”
“这倒不是,”弗兰克说,“只是他觉得别的选择比不上他的想法那么切实可行。”
这句话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一个年轻人吹起口哨助势,声音尖锐刺耳。阿拉伯人相信,在他们抵达前,约翰曾经向联合国游说,反对阿拉伯人的移民火星计划。弗兰克

暗中鼓动这种想法,其实这跟真相也相去不远——约翰不喜欢会阻碍他前进的意识形态,他希望每个到火星来的人都像白纸一张。
阿拉伯人认为约翰·布恩特别讨厌他们。小伙子沙里姆·哈易尔开口想说话,弗兰克却递给他一个警示的眼神。沙里姆愣了一会儿,生气地闭上嘴。弗兰克说:“他也

不是一无是处。只是我曾经听他说过,如果俄罗斯人跟美国人学学大航海时代的探险家,一登陆火星就宣称火星是他们占据的领土,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沙里姆的肩膀好像被打到似的拱了一下。弗兰克耸耸肩笑了一下,张开他的双臂。“不说这个了,反正他又不能怎么样。”
沙易克扬扬眉毛。“对这件事我有不同的意见。”
弗兰克站了起来,临走前,他看到了沙里姆坚持的目光。他大步走进一条窄窄的巷道,这是七条大道之间的联络通道。这种巷道通常都铺了鹅卵石,或是植上草皮,但

是这个巷道里却只有金黄色的水泥。他在一个向内凹进的门口停了下来,隔着玻璃往里瞧,里面是一间歇业的皮靴工厂。
对这件事可能有不同的意见。是啊,很多人低估了约翰·布恩——弗兰克自己就犯了好几次这样的错误。昔日在白宫的景象浮现在弗兰克的脑海里:那时的约翰洋溢着

自信,不肯服帖的金发东翘西翘,阳光透过玻璃流泻进椭圆形办公室;他挥舞双手、昂首阔步,身后映衬着绚烂的金光。他口若悬河,总统频频点头,助理们目瞪口呆,大

家都琢磨不透他那慑人的风采究竟从何而来。哦,那段日子他们真是炙手可热。弗兰克跟约翰可谓最佳拍档,弗兰克运筹帷幄,约翰则冲锋陷阵,那股冲劲无人能挡。两个

人联手,无坚不摧,力道之猛连出轨的火车都比不上。
橱窗里的靴子上隐约映出沙里姆·哈易尔的容貌。
“这是真的吗?”他有点质问的味道。
“什么是不是真的?”弗兰克恶狠狠地顶了回去。
“约翰恨阿拉伯人吗?”
“你说呢?”
“是不是他反对在弗伯斯 (7) 建立清真寺?”
“他掌权管事啊。”
这个来自沙特阿拉伯的年轻人脸都扭曲了。“他已经是火星上最有权势的人了,还这么贪心!难道他想当国王不成?”沙里姆的拳头在另外一只手上狠狠捶了一下。他

的身形比其他的阿拉伯人消瘦,下腭的弧度很圆润,两撇胡须盖住了小小的嘴巴。
“又到了重新议约的时候,”弗兰克说,“约翰那个统治集团已经把我架空了。”他咬了咬牙,“我不知道他们在计划什么,但我今天晚上要查个明白。不过,谁都知

道他们肚子里在盘算什么鬼主意,反正脱离不了西方的偏见就是了。他们不会让非缔约国加入移民的行列,这是他们换约的先决条件。”沙里姆抖了一下,弗兰克的语调更

加凝重,“这就是他的目的,或许也真能实现,因为统治集团允许他肆意揽权,成为前所未有的强人。一旦他的计划得逞,非缔约国在移民区便将无容身之处。你们不是会

变成客座科学家,就是会被送回地球。”
玻璃里映出沙里姆的容颜,像那种象征愤怒的面具。“巴托!巴托!”他喃喃自语。真糟糕,真糟糕。他的手绞在一起,好像快控制不住了。他嘴里嘟囔的不知道是《

可兰经》还是卡穆斯;是波斯波利斯 (8) 还是孔雀宝座 (9) ;他提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已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一个劲儿地喃喃自语。
“空谈无益,”查默斯不客气地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行动没别的办法了。”
这句话让这个年轻的阿拉伯人沉吟了半晌。“我确定不了……”他终于吐出了这几个字。
弗兰克戳了这个年轻人的手臂一下,看到惊惧在他身上游走。“我们谈的是你的同胞!我们谈的是这个星球!”
沙里姆的嘴唇隐藏在胡须里面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这倒是真的。”
弗兰克没说话,两个人的目光投向橱窗,好像在品评里面的工作靴。
最后,弗兰克举起了一只手。“我会再去跟约翰谈谈。”他轻轻地说,“今天晚上。他明天就要离开了。我可以试着跟他谈谈看。跟他讲道理我猜是没用的,至少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