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一点四十一分有一班,因为打仗,他们上个星期停了另一班。”哦,不,那意味着已经没车了,她还得一路把西奥多带回庄园。但托利接下来的话又给了她希

望,“车还没有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都是因为军用列车,他们把客运列车挤到旁轨,让军车先走。”
“我想……”西奥多又开始了。
“跟他们的妈妈一样坏,”托利先生说,瞪着他,“没有礼貌,夫人累死累活,照顾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
应该说是仆人们累死累活吧。卡罗琳夫人和从伦敦撤出来的二十二个孩子打交道的次数,就艾琳知道的,也就两次。一次是他们抵达的时候,巴斯科姆太太说的,她想

要确保接收的都是“好的”,因此都是亲自到牧师那里像挑瓜一样挑选孩子。一次是《每日先驱报》的记者来做一篇关于“战时贵族的牺牲”报道时。剩下的时间,夫人的

照顾就仅限于向仆人发号施令,抱怨孩子们太吵,用了太多热水,磨损了车道上的石子。
“夫人支援的方式真好,为战争也贡献了她自己的力量。”托利先生说,“我知道有些人家连流浪猫都不会接受,更不要说给贫民窟的小家伙一个家了。”
他不应该提到“家”这个词,西奥多立即开始拽艾琳的外套。“托利先生,你觉得今天的火车会晚多久?”艾琳问道。
“不好说,可能要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这个时节,天色三点就开始暗下来,五点就一片漆黑了。再加上灯火管制!“我不想等几个小时,”西奥多说,“我现在就想回家。”
托利先生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眼下圣诞节快到了,大家都想回家。”艾琳可不希望这样。静坐战持续的这几个月,疏散人员开始陆续回到伦敦,

而她一直以为这种情况晚些时候才会发生。
“你现在想回家,可一旦轰炸开始,你又会想回到这里,”托利先生对西奥多摇了摇手指,“那可就太晚了。”他跺着脚回到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但这丝毫没

有影响到西奥多。
“我想回家。”他坚决地重复道。
“火车很快就会到。”艾琳说。
“我打赌不会。”一个小男孩的声音说,“它……”声音被一个急促的“嘘”声打断了。艾琳转过身来,站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她迅速走到边上,往下看铁轨,那里

也没有人。
“宾妮!阿尔夫!”艾琳大声喊道,“马上从底下出来。”宾妮从平台下面爬了出来,接着是她的弟弟阿尔夫。“快离开轨道,很危险,有火车。”
“不,不会的。”阿尔夫说,摇晃着站在铁轨上。
“你不懂,马上上来!”
两个孩子爬上站台,都是脏兮兮的。阿尔夫的鼻子因为长期流鼻涕,已经形成了污槽,衬衫只掖了一半在裤子里。十一岁的宾妮看起来一样邋遢,她的袜子裹成一团,

发带散着,垂了下来。“擦擦你的鼻子,阿尔夫,”艾琳说,“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为什么不在学校?”
阿尔夫用袖子擦了擦鼻子,指着西奥多说:“他也不在学校啊。”
“别扯远了,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看到你走了。”宾妮说。
阿尔夫点点头。“我们觉得你们要走。”
“我没这样觉得,”宾妮说,“我以为你要去见什么人,就像乌娜一样。”她促狭地对艾琳笑了笑。
“你不会走的,对吧?”阿尔夫问道,看着西奥多的手提箱,“我们不想让你走,只有你对我们好,只有你,巴斯科姆太太和乌娜都不。”
“乌娜会偷偷去见一个士兵,”宾妮说,“在树林里。”
阿尔夫点点头。“我们跟着他们出来大半天了。”
宾妮凶巴巴的一个眼神立即冲他甩了过去,艾琳不禁猜想他们是不是也跟着自己大半天了。如果可能的话,下一次她必须先确认他们在学校。牧师古德先生,一个戴着

眼镜、做事认真的年轻人,已经前后两次到庄园说起他们频频旷课的事情。“孩子们似乎难以适应这里的生活。”牧师说。
艾琳反倒认为他们是适应得太好了。在他们被卡罗琳夫人选中后的两天内——这一次她明显没能选出足够“好”的孩子——他们已经熟练地学会了偷苹果、戏弄公牛、

践踏菜园,以及打开十英里(1英里约为1.6千米)半径内的每一扇门。“这个疏散计划不能双向进行,太糟糕了,”巴斯科姆太太说道,“不然我会在一分钟内给他们的脖

子贴上行李标签,把他们送回伦敦去,小流氓!”
“巴斯科姆太太说,好女孩不会在树林里见人。”宾妮义正词严地说。
“是的,好吧,好女孩也不会监视别人,”艾琳说,“而且也不会逃学。”
“老师让我们回家,”宾妮说,“阿尔夫病了,他的头烫得厉害。”
阿尔夫马上开始装病。“你不会离开的,是吗?”他哀怨地问道。
“我不会,”艾琳说,真可惜,“是西奥多要走。”
糟了。西奥多立刻高声说:“我要……”
“你会的,”艾琳说,“火车来了就走。”
“火车不会来的,”阿尔夫说,“反正,昨天就没来。”
“你怎么知道的?”艾琳问,但她马上知道了答案。他们昨天也逃学了。艾琳走到办公室,捶了捶门,托利先生一开门她就问道:“车是不是取消了?”
“车……他们两个熊孩子在这儿干什么?要是我再抓住你们……”他威胁地举起拳头,但是宾妮和阿尔夫已经冲下了月台,从边上跳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告

诉他们两个,不准向火车扔石头,否则我就要去告他们!”他大喊着,脸通红,“罪犯!他们最终会待在旺兹沃斯监狱的。”
艾琳想要表示赞同他的观点,但她不能让自己偏离话题。“昨天火车根本没有来,这是真的吗?”
托利先生点了点头。“轨道线上有点麻烦,不过他们现在可能已经修好了。”
“但你也不肯定?”
“不肯定。你告诉他们两个,如果他们再来这里,我会叫巡警抓他们的。”托利先生跺着脚回到了办公室。
噢,天哪!他们不能整晚待在这里,也不知道火车会不会来。西奥多的脸已经冻得苍白了,而且灯火管制的时候,火车站也不许点灯。如果天黑之后火车才到,根本看

不到他们在等车,更不会停下来。艾琳只好一路带他回庄园,明天再来。但她的票是今天的,而且她也无法跟西奥多的母亲取得联系,告诉她孩子今天回不去了。艾琳焦急

地盯着铁轨,在远处光秃秃的树林上方寻找冒烟的迹象。“我打赌,肯定是有火车坏在路上了,所以全部线路都停了。”宾妮说,她从一堆枕木后面冒了出来。
“我打赌,一定是一架飞机飞过来,扔下了一枚炸弹,把整列火车都炸了。”阿尔夫说。他们爬上站台。“轰!手臂和腿到处都是!还有头!”
“够了,”艾琳说,“你们两个,回去上学。”
“不行,”宾妮抗议道,“我告诉过你,阿尔夫发烧了,他的头……”
艾琳用手拍了一下阿尔夫凉冰冰的额头。“他没有发烧,现在就去。”
“去不了,”阿尔夫说,“学校放学了。”
“那就回家。”
听到这话,西奥多的脸都皱成一团了。“来,戴好你的手套。”艾琳跪到他面前,急匆匆地说。“西奥多,你来拜克伯里时是坐的火车吗?”她问道,试图分散西奥多

的注意力。
“我们坐的大巴车,”宾妮说,“阿尔夫吐得司机一脚都是。”
“在火车上如果把头伸出去的话,头就没啦。”阿尔夫说。
“来吧,西奥多,”艾琳说,“我们站到边上去,这样才看得到火车来。”
“我认识的一个女生就是站得离边缘太近,结果跌倒在轨道上,”宾妮说,“一列火车从她右边经过,把她右半边都切了。”
“阿尔夫,宾妮,我不想再听到关于火车的话。”艾琳说。
“车来了也不能说吗?”宾妮说,手指向轨道。火车出现在轨道上,巨大的发动机笼罩在蒸汽中。
谢天谢地。“你的火车到了,西奥多。”艾琳一边说,一边跪下来把西奥多的外套扣子扣好,再把防毒面具盒子挂在他的脖子上。“你的名字、地址和目的地都写在这

张纸上了,到了尤斯顿火车站不要离开站台,你妈妈会来接你。”
“要是她不在那儿呢?”宾妮问道。
“如果她在路上死了怎么办?”阿尔夫说。
“对,”宾妮说,“如果炸弹炸到她了,怎么办?”
“不要听他们胡说,”艾琳一边说,一边想为什么不是送霍多宾姐弟回去呢。“他们在逗你,西奥多,伦敦没有炸弹。”
“那他们为什么要送我们来这儿呢?”阿尔夫说,“如果不是让我们躲开炸弹的话?”他贴着西奥多的脸说:“如果你回家,说不定会被炸到喔。”
“或者芥子气中毒。”宾妮一边说一边捂着喉咙假装咳嗽。
西奥多看着艾琳说:“我想回家。”
“这不怪你。”艾琳说。她拿起行李箱,陪西奥多走到逐渐停下来的火车旁边。车里满是士兵。他们透过车厢里的遮光窗帘四处张望,笑嘻嘻地挥手。每节车厢两端的

平台上都挤满了士兵,其中一些就吊在梯子上。“来送我们去打仗吗,宝贝儿?”车厢轰隆隆在她面前停下,其中一个人对艾琳叫道,“你是来跟我们吻别的吗?”
哦,天哪,希望这不是军用列车。“这是去伦敦的客车吗?”艾琳满怀希望地问。
“是的,”那个士兵说,“跳上来,亲爱的。”他俯下身,一只手伸过来,另一只手抓着侧栏杆。
“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他旁边的一个大块头红脸士兵说,“是不是啊,小伙子们?”回答他的是一阵尖叫和口哨声。
“我不坐火车,是这个小男孩要坐。”艾琳对头一个士兵说,“我需要跟乘警谈谈,你能帮我找他吗?”
“穿过那帮人?”他回过头来说,“没人能走过去。”
哦,天哪。“这个小男孩必须去伦敦,”艾琳说,“你能看着他,让他安全到达吗?他的妈妈会在车站接他。”
那个士兵点了点头。“你确定你不想一起走吗?”他说,然后冲艾琳眨了眨眼。
“这是他的车票,”艾琳说,把票递给士兵,“地址在他的口袋里,他的名字是西奥多·威利特。”她递过去手提箱,“好了,西奥多,你该走了,这个好心的士兵会

照顾你的。”
“不!”西奥多喊道,转身投向她的怀抱。“我不想回家了。”
艾琳被西奥多撞得打了个踉跄。“你当然要回家了,西奥多,不准听阿尔夫和宾妮的话,他们就是故意吓唬你的。来,我和你一起上台阶。”艾琳想让他踏上第一级台

阶,但他紧紧地抱住艾琳的脖子。
“不!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艾琳说,试图松开西奥多的手,“但是你想想,你妈妈会在那里,还有你自己漂亮的床和玩具,还记得你一直有多想回家吗?”
“不要。”他把头埋在艾琳的肩膀上。
“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扔到火车上?”阿尔夫热心地建议道。
“不要!”西奥多抽泣起来。
“阿尔夫,”艾琳说,“要是你被扔到很多不认识的人中间,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会怎么想?”
“我喜欢,我会让他们给我买糖。”
艾琳想,我打赌你当然会,但是西奥多没你那么厉害。可她无论如何也挣不开西奥多锁在她脖子上的手。“不,”在她试图掰开西奥多的手指时,他开始尖叫,“我要

你和我一起去!”
“我去不了,西奥多,我没有票。”那个拿西奥多手提箱的士兵已经消失在车厢里放行李去了,行李和票都拿不回来了。“西奥多,恐怕你必须上车了。”
“不!”西奥多在艾琳的耳边尖叫着,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几乎要勒死她了。
“西奥多——”
“喂,这样是不行的喔,西奥多。”一个男人的声音响在艾琳的耳边,西奥多突然就从她的脖子跑到她的怀里了。是牧师古德先生。“当然你不想去,西奥多,但在战

争中,我们都必须做我们不想做的事情,你必须成为一个勇敢的战士,而且……”
“我又不是战士,”西奥多说,对准牧师的胯下一脚踢过去。牧师抓住西奥多的脚躲开了。
“是的,你是。打仗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战士。”
“你就不是。”西奥多毫不客气地说。
“我是,我是地方民兵的一名中尉。”
“那,她就不是。”西奥多指着艾琳说。
“她当然也是,她是负责疏散人员的队长。”他向艾琳敬了个漂亮的军礼。
艾琳想,他绝不会吃这一套的。不过,这是不错的尝试,牧师。但西奥多接着问道:“我是什么样的士兵?”
“一名中士,”牧师说,“负责登上火车。”突然一阵蒸汽的嘶嘶声响起,然后火车晃了一下。“该走了,中士,”牧师把他交到红脸士兵的怀里,“请确保他见到妈

妈,我就指望你了,士兵。”牧师对他说。
“我会的,牧师。”士兵承诺道。
“我也是战士了,”西奥多跟那个士兵说道,“一名中士,所以你必须向我敬礼。”
“真的吗?”士兵笑着说。
火车开始移动。“谢谢,”艾琳叫道,声音盖过了车轮的当啷声,“再见,西奥多!”她向男孩挥了挥手,但他正欢快地跟战士说着话呢。艾琳转向牧师,“你真是个

奇迹创造者,我自己永远也没办法让他离开,谢天谢地,你碰巧路过。”
“其实,我正在找霍多宾姐弟,我想你没见过他们吧?”
怪不得他们消失了。“他们干什么了?”
“他们在老师的防毒面具里放了一条蛇。”牧师说,走到平台的边缘往前看,“如果你碰巧看到他们——”
“我会让他们道歉的。”艾琳提高了声音,如果他们在站台下应该听得见。“而且让他们得到惩罚。”
“哦,我们不应该对他们太苛刻的。”牧师说,“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离家又远,对他们来说,想必是很困难的。但是,我还是最好找到他们,赶在他们把拜克伯

里烧毁之前。”牧师在站台边又查看了一遍才离开。
艾琳还想着等他走远了,阿尔夫和宾妮会不会重新出现,但他们没有。她希望西奥多一路平安。万一他的妈妈不在那里接他,士兵们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车站呢?“我应

该跟他一起走的。”她喃喃自语。
“那谁来照顾我们?”阿尔夫说,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
“牧师说你放了条蛇到老师的防毒面具里。”
“我没干过。”
“一定是蛇自己爬进去的,”宾妮突然冒了出来,“或许它以为闻到了毒气。”
“你不会告诉巴斯科姆太太,对吧?”阿尔夫问道。
“她会让我们不吃晚饭然后睡觉,”阿尔夫说,“我不会饿肚子的。”
“好吧,你早该想到这一点,”艾琳说,“现在,过来。”
姐弟俩都固执地站在原地。“我们听到你跟士兵说话。”阿尔夫说。
“巴斯科姆太太说,好女孩不会跟士兵说话的。”宾妮说,“如果你不告诉她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也不会说你的事。”
艾琳心里想,他们长大后会被送进监狱或上绞架的。她看看四周,怀着一线希望,牧师也许会重新出现来拯救她,然后说:“出发,现在,天很快就黑了。”
“天已经黑了。”阿尔夫说。
的确,就在她挣扎着把西奥多送上火车,和牧师说话的时候,下午的最后一缕光线也暗淡了下来。离庄园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路上还有好长一段需要穿过树林。

“我们要摸黑找回家的路吗?”宾妮问道,“你有没有手电筒?”
“手电筒是不准用的,笨蛋!”阿尔夫说,“德国佬看到光线就会往你头上扔炸弹。嘣!”
“我知道牧师的手电筒放在哪里。”宾妮说。
“我们不会让你的犯罪清单上再添一笔偷东西的,”艾琳说,“如果我们走快点,就不需要手电筒。”她抓住阿尔夫的袖子和宾妮的大衣,推着他们经过牧师的家,穿

过村庄。
“拉德曼先生说,德国鬼子晚上就藏在树林里,”阿尔夫说,“他说他在牧场发现了一个降落伞。他说,德国鬼子要杀孩子。”
他们到达了村庄的尽头。通往庄园的路一直往前延伸,天已经全黑了。“真的吗?”宾妮问道,“他们杀孩子?”
是真的,艾琳想,她想到了布痕瓦尔德和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孩子们。“树林里没有德国人。”
“有的,”阿尔夫说,“你看不到是因为他们都藏起来了,就等着进攻。丁金斯先生说希特勒打算在圣诞节入侵。”
宾妮点点头。“就在国王讲话的时候,没人料得到,因为他们都在忙着嘲笑国王的结巴。”艾琳正准备责备她对国王不尊重,阿尔夫说道:“不,不是。他们今晚要入

侵。”他指着树林说道,“德国鬼子会跳出树林,”他冲向宾妮,“用他们的刺刀刺我们!”他演示着,宾妮见状踢了他一脚。
我怎么才能再忍受霍多宾姐弟四个月呢?艾琳一边想,一边把他们分开。“没有人会入侵,”她坚定地说,“不管是今晚还是其他晚上。”
“你怎么知道?”阿尔夫追问道。
“事情还没发生你就不可能知道。”宾妮说。
“为什么他们不进攻呢?”阿尔夫追问道。
因为英国军队即将在敦刻尔克摆脱追兵,艾琳想,希特勒会输掉和英国的战斗,然后开始轰炸伦敦,想要迫使英国人屈服。但没用的,英国人会勇敢地面对希特勒,这

是我们最好的时机,会让希特勒输掉战争。
“因为我对未来充满信心。”艾琳说,接着牢牢抓住阿尔夫和宾妮,三个人一起走进漆黑的夜色中。
地方民兵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英国的国防而招募的兼职志愿兵,作为辅助保卫英国本土的非正规作战部队。——编者注,本书页下注皆为编者注,以下不再标示。
贝列尔学院,牛津大学 2060年4月
完美计划……
罗伯特·彭斯
“戴维斯?你在这里干什么?”查尔斯问道,查尔斯左臂前举,右手护胸,僵硬地摆着像是自卫术般的动作。“你不是下午走吗?”
“不,”迈克尔·戴维斯把衣服挂在椅子上,气愤地回答道,“我的投放已经被推迟到了星期五。他们本来可以在我植入美国口音之前告诉我的,这样我就不用像个白

痴一样,往牛津跑了整整两天。”
“你说话一直都像个白痴,迈克尔。”查尔斯笑着说,“或者我应该叫你的化名,让你先习惯习惯。该叫你什么来着?查克?鲍勃?”迈克尔递给查尔斯他的身份识别

牌。“迈克·戴维斯中尉。”查尔斯念道。
“是的,这次任务很短,所以我尽量取得跟我自己的名字差不多。你在新加坡的名字是什么?”
“奥斯瓦德·贝丁顿-海特。”
这么烂的名字,难怪他需要练习自卫术,迈克尔想,把服装部发的鞋放在了床上。“你什么时候去,奥斯瓦德?”
“星期四,为什么你的投放被推迟了?”
“不知道,实验室进度落后吧。”
查尔斯点点头。
“琳娜说,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一天的投放和回收量就有十来次。在我看来,究其根源,还是有太多的历史学家回到过去了。”
“很快我们就能碰上啦,我希望他们也推迟我的投放,我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你对猎狐一无所知吧?”
“猎狐?我以为你要去新加坡。”
“是去那儿,但那里的很多英国军官显然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们一直把猎狐的战绩挂在嘴边。”他拿起迈克尔搭到椅子上的白色礼服,“这是件海军制服。美

国海军在突出部战役中做了什么?”
“不是突出部战役,”迈克尔说,“先是珍珠港,再是世贸中心爆炸,最后才是坦克大决战。”
查尔斯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我以为你要去敦刻尔克大撤退。”
“对,这是任务单的第四个,之后我还要去索尔兹伯里和阿拉曼。”
“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要去的都是极其危险的地方呢,戴维斯中尉?”
“因为这些地方英雄辈出啊,这也正是我要观察的。”
“但是,这些事件不都是十级吗?我一直以为敦刻尔克是分歧点,你怎么能……?”
“我不去那儿,我是去多佛,而且珍珠港只有部分才达到十级,比如亚利桑那号、西弗吉尼亚号、惠勒机场和俄克拉荷马号,我要去的是新奥尔良号。”
“但是你真的必须和纳尔逊勋爵或者别的什么人同坐一条船吗?就不能在安全距离内观察他吗?”
“不行。”迈克尔说,“第一,新奥尔良号是一艘巡洋舰,不是一条小船,小船是用来救从敦刻尔克撤退的士兵的。第二,在安全距离内观察,是在艾拉·费尔德曼发

明时空旅行之前那些历史学家才干的事儿。第三,纳尔逊勋爵在西班牙的特拉法尔加,不在珍珠港。第四,我研究的不是领导海军或者其他军队赢得战争的英雄,而是那些

在危难时刻表现出非凡勇气和自我牺牲精神的英勇的普通人。比如珍娜·伯恩斯坦,她在瘟疫肆虐期间冒着生命危险给人们接种。还有那些把英国军队从敦刻尔克救出来的

渔民、退休船主和业余水手。还有威尔斯·克劳瑟,在世贸中心工作的一位二十四岁的股票交易员,恐怖分子袭击时,他本可以跑出去的,但他却跑回去救了十个人,最后

自己牺牲了。我要观察六种不同情形中的六种英雄类型,再确定他们共同的特质。”
“比如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这种天赋,或者是拥有一艘船?”
“环境只是其中一种因素,”迈克尔没有上当,“其他还有使命感或责任感,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和适应性。”
“适应性?”
“是的,前一分钟你还在做星期日上午的布道,下一分钟却在帮忙给127毫米舰炮装填炮弹向日本的零式战斗机射击。”
“你说的是谁?”
“牧师豪厄尔·佛吉,日本人袭击的时候,他正在新奥尔良号上准备登上甲板做星期日礼拜。士兵开火还击,但弹药提升机的电力系统坏了,他就组织士兵们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