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下来的暗恋时光》作者:苏念安

内容简介

《刻下来的暗恋时光》内容简介:女主角自卑胆怯,她把年幼时的萧嘉懿一直藏在了心里,偷偷暗恋和欢喜,直至萧嘉懿转学去广州也不曾说出来。这段单纯的时光终究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她不知道有这样的秘密的还有萧嘉懿。

江蕙在入大学之后便和养母江若琳断绝了经济来源,于是,自己一边念书一边做零工来养活自己。后来深得奶茶店幕后老板的赏识提拔为奶茶店的经理,其实这家奶茶店真正的老板就是自己的母亲。

为了不打扰寝室的生活规律她在校外租下了一套廉价的公寓,男生唐齐铭敲开了公寓的门,很自然地成了她的室友,给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其实她不知道唐齐铭一直喜欢着自己,为了报答唐齐铭,江蕙跟他结婚了。

后来,萧嘉懿从广州回到了郑州,江蕙的心里再起波澜。

此时富家小姐王馨蕊出现,找到了江蕙并希望她能和唐齐铭的关系到此为止,她忽然发现唐齐铭的真正身份是富家子弟,就在江蕙犹豫不决的时候,七色花奶茶店的经营竟然出现了问题,状况岌岌可危,她猜测这是王馨蕊暗中动的手脚。这个时候母亲江若琳现身了,她告诉江蕙关于生事的渊源。她喜欢江蕙能挽救奶茶店,江蕙愁苦起来,就在她打算向王馨蕊举手投降的时候,唐齐铭拦下了她并告诉她这件事由他来解决。

但是没多久萧嘉懿的父亲锒铛入狱,被指控说是经济犯罪。江蕙举手投降了,她打算就此为止,但是却和唐齐铭发生了争执,唐齐铭被她推到在地,头撞在了柱子上,瞬间失忆。江蕙因此无比内疚,她无意间发现了唐齐铭自动登录的QQ,发现唐齐铭写在QQ空间里的秘密日志,后来唐齐铭在被江蕙带出去吃饭的时候走失了,至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都会踏遍每一个角落,只为找到你。”

第1章 1.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

郑州国际机场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有一趟航班或起或落。飞机起落的喧嚣声伴着候机大厅扩音器里传出来的女播音婉转动听的声音总会让人想起点什么,那种躁动不安的情绪和着年少轻狂、和着酸甜苦辣、和着眼泪和微笑,在一场逃荒似地青春之后,终究变得懒散与麻木。所以,当天南海北的行人渐渐模糊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卡通表——这个有些幼稚、有些破旧,但是依旧向我汇报准确时间的老古董:

下午四点25分。

如果航班不晚点的话,也就是说,还有十分钟,我就能见到萧嘉懿。

我忽然就觉得有道曲线划破了我的脸,后来我才想起来那道曲线有个很美丽的名字,叫假面微笑。

其实,这个词不是我发明的,是唐齐铭。他说这个词的时候还特夸张地往脸上贴了一张白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笑容枯槁、面如死灰。所以,明摆着,唐齐铭是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又不是黄盖,凭什么愿打愿挨。理所当然的,我曾不止一次地对他进行反攻击,一瞅见他手臂上的刀疤我就讥讽交加地向他泼冷水,丫的立马就跟瘪了的气球似地一言不发地转身跑去买红枣酸奶来堵我的嘴!事实证明,唐齐铭也是有软肋的。再怎么强大再怎么飞扬跋扈的人,在软肋面前都脆如薄冰,不堪一击。

但是,唐齐铭从来都没有跟我谈起那道坐落在左臂的小拇指长短的刀疤的由来,我也懒得追问,就算是杀人放火,那也都是他的过去。既然是过去,我也用不着把那道疤痕挑开看个明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秘密既然是秘密,那么它自然就有自己存在的苦衷。

傍晚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洒在我的身上,我迎着那光辉朝窗外望去,恰好看见了落地窗里的自己,短发、白衬衫、蓝墨色的牛仔裤,白色帆布鞋。如果那胸部再敢平一点的话,我绝对不承认那是女孩子,打死我都不承认!

想想,我和萧嘉懿已经四年未见了。

这四年的时间里,清水胡同早就被清一色的高楼建筑所取代,连小区的名字也紧跟时代的步伐,现代时尚,美名曰:曼哈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美国那旮旯。但我依旧叫它清水胡同,虽然那些承载了岁月痕迹的砖砖瓦瓦都被拉去再利用了,就连胡同门口的两棵大梧桐树都光荣地变成了两个树桩子,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把那两树桩打磨成了棋盘,每天将军吃马地不亦乐乎。

我也很少回清水胡同了。

忙,只是一个借口。更多的原因是,我不想见到江采文。从我上大学的那一天,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每个月一千块钱的生活费。你可别误会,不是她给我,而是我给她。每个月的月初我都会回一趟清水胡同,将钱放在她面前,等她点清之后转身离开。整个过程没有一句话,就像是暗地接头的特务,彼此都心知肚明。

有的时候我也想绕着清水胡同走一圈,在时过境迁的胡同里寻找残留下来的记忆。根植在心底的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的变迁而被抛弃,于是,很多的时候,那些过往的烙印在我的心底或深或浅地灼伤疼痛,这疼痛也让我没有力量走完这一圈。

生活原本就是一个烙印。

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天起,这烙印就随着我们降临人世,我们在岁月的年轮里跌打滚爬,那烙印也会随之成长,无法泯灭。不管我们付出多大的代价,做出多大的牺牲,那道烙印就像我们站在阳光下的影子,它总是跟着你,你也总得面对它。

唐齐铭的短信打断了我的回忆:“晚饭想吃红烧鱼还是水煮鱼?”

唐齐铭永远都是唐齐铭。不管是任何事情,他都会留给我选择的余地。就像是一道选择题,选项只有A和B,没有正确答案。所以,表面看来,我有足够的选择权!但是,不管我选择A还是B,结局都会在唐齐铭的掌握之中,就像我们第一次打照面那天,唐齐铭问我:“我是住东边的大卧室呢还是住西边的小卧室?以后是你做饭我洗碗呢还是你洗碗我做饭?”

萧嘉懿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在我耳旁响起的,他说:“江蕙,没想到真的是你……”

我正摁着手机键盘的大拇指抖动了一下,接着,我抬起了头,看见了四年未见的萧嘉懿,他脸上雀跃着欢喜,脸庞上的小酒窝就像是那欢喜开出的花一般。他长高了,足足高了我一头,他穿着米红色的格子衬衫,配着淡蓝色的牛仔裤,身后拖着一个黑色的旅行箱。他咧着嘴对我笑,他说:“江蕙,好久不见!”

我的脑子漫过一连串的桥段,就像言情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所展现的那样,男女主角在吵杂的人群中忽略万物,最好再来点缠绵的音乐,两人又是对视又是拥抱的,然后挤几滴眼泪来表达一下想念之情。我甚至酝酿好了情绪,可就在我准备扑入萧嘉懿怀里来个拥抱的时候,唐齐铭的电话就跟投胎似得打了过来。我本想立马挂掉电话,继续重温这久别重逢的场景,可是,手指很不争气地哆嗦了一下,接着,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温顺的声音:“江蕙小姐,您的空白短信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吃红烧鱼还是水煮鱼啊?!”

萧嘉懿的第三句话是在我挂掉电话的时候在我耳畔响起来的,他看着我,眼里都是笑,我无法从他那笑里辨出真假,只是听见他说:“是你男朋友吧?!他对你真好!”

我沉默了三秒。三秒之后,我听见自己说:“不是!”

我说的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连小腰板都挺的特笔直,跟实话实话似地,可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撒谎,唐齐铭真的不是我男朋友。

萧嘉懿笑了,笑的更阳光灿烂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他抱在了怀里。他把手指插进我的短发里,很随意地拨弄着,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我耳垂边、在我的颈脖游离,痒痒的,像小猫挠人似地,我想伸出手来抱住他,这个念头我想了很多年。

你说我龌龊也好,说我下贱也好,我都不辩解。我只是想抱抱他,在被江采文驱赶出屋子的时候,在丢掉一个月生活费的时候,在被同学嘲笑的时候……在那么多无所依靠的日子里,在那么多被泪水侵染了枕头的深夜,我只是想抱着他,只是想在这个寂寥寒冷的世界里抱住最后的温暖……

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抱过他。

而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正抱着我。

我觉得我的双臂正缓缓地伸展出来,像放慢了镜头的电影,每一个动作都要用一个很漫长的时间来完成,可就在它们即将触碰到萧嘉懿那棉质衬衫的时候,触碰到那些被我幻想过无数次的温暖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双手像是承受了千金的重量,不管我如何用力、如何地挣扎,最终,它们还是重重地落了下来……

一起落下的,还有我的眼泪。

当然,萧嘉懿没有看见我落泪的样子,他继续把我揽在怀里,继续抚摸着我的头发,他的嘴唇靠近了我的耳垂,像是说着情话那样问我:“江蕙,这些年你还好吗?!”

我说我很好。说完之后我就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倒不是我不喜欢他把我揽在怀里,而是现在的我,早已配不上他这样温暖的怀抱。

唐齐铭的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我和萧嘉懿正坐在开往清水胡同的公交车上。公交车上的乘客极少,除了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就剩下我和萧嘉懿了。我们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刚开始,我们还没话题找话题地寒暄着彼此的生活,可是问着问着我们就不由自主地选择沉默了。唐齐铭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了进来,我装在口袋里的手机跟炸弹似的“轰”地一声就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连那两个打盹的老太太也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满眼浑浊地朝我看来,跟看到革命的曙光似地,就差没冒眼泪了。这倒不是因为我长得多么倾国倾城,而是因为我手机铃声正雄纠纠气昂昂地演奏着《保卫黄河》,虽然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来说,这曲子早已长了一大圈的年轮,但是,纵然时光老去,也老不掉革命的精神。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手机掏出来。倒不是因为我笨搓,而是我把手机放得太隐秘,这也怨不得我,谁让这个年代哪里都是贼呢!割腰包的、剽窃的、抄袭的,偷心的……走哪哪儿都是贼!我吃过亏,我知道要为“一不小心”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代价我付过一次,我没有能力再付第二次,所以,我只能变得小心翼翼,变得谨慎,把手机放在贼偷不到的地方。

我背过脸,按下了接听键,我的手心里都是汗,我尽量压低声音说:“怎么了?”

唐齐铭好像还在厨房,因为我明显地听见电话那头有“刺溜刺溜”的油煎声,“江蕙小姐,哪里呢?”

我实话实话,“送我朋友回家呢。”

“那么,我等你回来吃晚饭!”说完之后我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咚”的一声,很显然,唐齐铭关掉了煤气灶。他做饭向来有一准则,那就是把握火候,不管是煲粥炖汤还是炒菜,他都能很准确地把握住火候,不温不过。这样,烧出来的饭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营养成分都不会流失,这是他自己的原话。我曾不止一次对他的“做饭法则”嗤之以鼻,“不就是解决吃的问题吗,至于这么严谨地精益求精吗!”在我眼里,只要饿不着,只要冻不着,那就是幸福。

我没有那么多奢侈的愿望,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不会用几百块钱一套的化妆品,也不会穿几千块一件的名牌服装,我甚至分不清宝马和奔驰的标志,我只记得2路公交车路线,每一站的广告牌,每一处的风景,我都记得。

挂掉电话我才发现萧嘉懿在看着我,车窗敞开着,他的短发在微风中荡漾,他对我微微一笑,视线慢慢地由我的身上转移到我身后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和人群。很久之后,我才听见他自言自语似地呢喃:“我真怀念那些年幼的日子,尽管幼稚,尽管无知,但是我们不会背负那么多的伤痛,不会明白逝而不再的道理,所有的眼泪和痛苦在一夜之后都会被遗忘。而现在,我们长大了,我们明白了咫尺天涯,我们明白了时光不复,我们只剩下心力交瘁的怀念……”

整个过程,他一直都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清晰地看见他的嘴唇在牙齿的夹缝里发白,后来,他费尽力气建立起来的堤坝在与我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骤然瓦解,他的眼睛瞬间就朦胧了,像是裹上了一层雾,他咬着嘴唇隐忍地看着我,他说:“江蕙,我奶奶过世了……”

萧嘉懿的声音小极了,我真希望是我自己听错了,这样,或许我就不会看见萧嘉懿如此悲伤地啜泣。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落眼泪。

他把头靠在车座上,眼泪丝丝地往下滚,他说:“我再也没有机会拉着她的手穿过几个胡同去买零食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像小时候那样一边摸她脸上的皱纹一边笑话她了;我甚至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强忍着没把眼泪落下来,我说:“嘉懿,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车窗外的景色瞬间就变得模糊起来,连眼前的萧嘉懿也变得模糊起来,我伸出手来在车厢里摸索,摸了许久,我才抓住萧嘉懿的手。他的手及其冰凉,我把他的手捧在手心里,紧紧地握着,我那么急切地想把他的双手暖热,把我身上仅存得这点温暖统统给他。

萧嘉懿不哭了,他干涩地朝我笑笑,擦掉我脸庞上的泪痕,他的眼睛纯粹而又明亮,深黑的眸子闪烁着,他说:“江蕙,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公交车就是这个时候到站的,我从他手心里缩回了手,然后站起来,下车。

萧嘉懿跟在我身后,他一直都看着我,一直都在等待着我的答案,但是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们坐在清水胡同的长椅上,街边装璜奢豪的耐克专卖店里撕心裂肺地唱着刘若英的《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后来,我才恍然发觉,或许,这就是我跟萧嘉懿的结局,后来,我们没有在一起。

第2章 2.时光是个旧情人

萧嘉懿在曼哈顿住了下来。

两年前,清水胡同拆迁重建,一栋栋高楼大厦整齐地取代了原有的红砖绿瓦,取代了那些历经时光磨损的古老记忆,胡同里的居民也因此感受到政策的照顾,欢天喜地地搬了补偿给自己的新家,住进了窗明几净的楼房。

萧嘉懿现在就住在那套房子里。他告诉我说,他的父亲曾回来办理了这套房子的各种手续,原本是打算卖掉这套房子的,可是后来,萧嘉懿拦住了他的父亲。那是因为,他听他爸爸说,这套房子的对门就是江采文的家。

“你知道吗,江蕙,我真希望我每天早上推开门的时候就能看见你,还能像以前那样跟你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他的眼神里一直闪烁着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仿佛,那些逝去的时光就在眼前,只要我们伸出手来,依旧能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只是,萧嘉懿不知道,我早就不住在清水胡同了。

从上大学的那一天,我就把自己所有的物什都从江采文的房子里搬了出来。那天上午,我拉着两个黑色的行李箱往学校走,夏末的阳光依旧炙热地灼烧着城市的角角落落,汗水肆无忌惮地在我的周身蔓延、浸染,但是我却觉得欢喜,像只逃脱牢笼的囚鸟,从此以后,蔚蓝的天空任由我飞驰。我觉得我自由了,我再也不会看江采文的脸色了,再也不用听江采文无休止的责骂了,我所有的悲伤都会在此画上一个句号,等待我的会是崭新的明天。

时间的过渡和交替,不只是钟表上一圈又一圈的旋转,更多的是失望和希望的交替。

所以,我一直坚信我的明天会更好。虽然,那个时候,我身上所有的钱还不够交一学年的学费,而我所仅有的这些钱是我用一个暑假的早出晚归、一个暑假的汗水换来的。

江采文并非不想为我交学费。恰恰相反,在我准备离开的那天,她将一个厚重的土色信封仍在了我面前的玻璃桌子上,然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喋喋不休地说:“别以为老娘的钱是那么好要的,这里面是两万块,我都用账本给你记下来了,你以后是要还我的!”

“还是留着你自己养老吧!”我干裂地笑笑,提起旅行箱就往门外走,我关门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在门阀锁上的那一刻,门板之间的撞击声在空荡的楼梯里来回地荡漾着。

这是我第一次忤逆她。

我不知道屋子里的江采文是否面如土色,其实,我也用不着知道。我心里明白,那些被她辱骂、被她斥责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些日日夜夜折磨我的噩梦终究走到了尽头。

而这些,都是因为……因为,江采文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这绝非我的臆想,而是她一次又一次灌输给我的思想:“如果不是老娘在孤儿院门口把你抱回来,也不知道你现在会死到哪里!”

我想不明白我亲生父母是出于什么原因把我抛弃,我只是知道我没有亲生父母,我没有人疼没人爱。所以,也不会有人把我捧在手心视我如掌上明珠。就算我考试拿了全校第一,也不会有人背着我去吃刚上市的必胜客新品。所以,从我念小学的时候起,我就忍受着同学对我的笑话,忍受着江采文对我的辱骂。那时候,我总是低着头走路,我总会把打着满分的卷子整整齐齐地叠好,然后像捧着自己将来的人生那样捧着我每一次的成绩,每一次我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忍就好了,等我长大了一切都好了。

我不得不承认,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每一天的时光都充满了恐惧和胆怯。我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那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脱离这些疼痛的日子,而这一天,在我日复一日的盼望中终于来临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把她所有的脾气都一股脑地撒在我的身上,我稚嫩的肩膀终于挑起了生活的担子,终于可以学着自己养活自己,终于不用再看别人的眼色小心翼翼地过日子……

住在寝室的第一个晚上,来自天南海北的六个女孩,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过五关斩六将挤进大学的生活,唯独只有我伏在被窝里一言不发,直到她们渐渐说累了、睡着了,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在漆黑的世界里泪流满面,那个时候,我忽然发觉自己很想念萧嘉懿,撕心裂肺地想念他。

我想,如果我的年幼生涯没有那么多的苦痛和自卑,我肯定不会把对萧嘉懿的感情压抑在心底,我肯定不会忍着心里的疼痛却依旧强颜欢笑地对他说:“其实,陶婉怡跟你挺配的……”

陶婉怡跟萧嘉懿的确是郎才女貌、天照地设的一对。

她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气质女王,每周一的升旗仪式都会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她的普通话讲的极好,语句圆润,掷地有声,每次听她的发言都是一种享受。所以在她发言完毕走下主席台的时候,台下总会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掌声总能把校长的讲话掩埋掉。

我想,上天肯定是太宠爱她了,不然,他怎么会毫不吝啬地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赏赐给陶婉怡呢?她漂亮,夏天的时候穿着缀着格子花的白裙子走在人群里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她温柔,说话的时候连眼角里都带着笑;她做的数学卷子,步骤完整,整整齐齐,每次都会被别班的老师拿去做展览、做样品;她真的是太优秀了,也只有她配得上萧嘉懿。

陶婉怡真正开始接触萧嘉懿是在初三的下半学期。那时候她和萧嘉懿就坐在我的身后,我经常会听见他们为了某一道数学题而争论不休。我不敢朝后看,只是心不在焉地转着圆珠笔。笔杆在我食指和中指的力度下来回旋转,一圈又一圈。

不仅如此,陶婉怡还加入了我和萧嘉懿回家的大军。虽然她住的地方离清水胡同相隔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是每一次,她都神采飞扬地跟我们一起走到清水胡同,然后再坐公交车辗转回家。一路上,她总会找各种问题与萧嘉懿讨论,他们讨论问题的时候极其认真,全然忘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个叫江蕙的女孩子。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陶婉怡是喜欢萧嘉懿的。

但是,谁也猜不到,江蕙也是喜欢萧嘉懿的。

我胆怯,我懦弱,我自卑,我配不上萧嘉懿。所以,我只有小心翼翼地把他藏在我的心底,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我年幼的暗恋。

萧嘉懿是在中考结束之后离开郑州的。

中考之后,我们坐在空荡的教室里讨论着今年的试题,讨论着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那时候的中考不像现在——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才公布个高中的录取分数线。那时候,从考试成绩到录取分数线都是靠学生自己来估摸的,然后报考学校。估摸的准确,说不定就能进入一所好的学校,估摸的不准,那么自然有点后悔莫及的纠结。

我成绩估摸的很好,尤其是英语,几乎和标准答案没有太多的差距。于是,萧嘉懿一个劲地怂恿我报考省实验中学,我握着黑色水笔犹豫不决,那是因为,萧嘉懿几乎没有谈论自己估摸的成绩,我无法得知他考的好或者不好,直到我看见他在志愿栏里坚毅地写下省实验高中之后,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握紧笔,将头埋在了志愿表里,沙沙作响地写下和萧嘉懿相同的志愿。

我想,我还会和萧嘉懿一起上课一起回家,来来回回的路途,我们谁也丢不掉谁。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萧嘉懿还是丢掉了我。在我们填报志愿的第二天早上,他敲开了我家的门,笔直地站在门口,他说:“江蕙,我要走了!”

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我还以为他是要去书店。因为每个休息日的早上,他都会准时来叫我一起去。于是,我一边往屋子里跑一边说:“你等我一下,我把碗刷洗一下就好了……”

他在我身后叫住了我,我回过头来冲他笑,我说:“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他忽然就低下了头,他说:“江蕙,我们要搬走了,我爸爸被单位调遣到广州了。”

听到“广州”两个字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萧嘉懿是要离开我了,我才如梦初醒地发觉,从此以后,我跟萧嘉懿的距离越来越越远了。

萧嘉懿离开的那天上午,郑州炎热的厉害,我不敢走进日光里,我怕这灼热的日光会把我融化掉,像融化掉一只冰激凌那样。

我一直伏在被窝里抽泣,我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我把我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双手上,仿佛这样就能抓住萧嘉懿,抓住那些将我们抛弃的岁月。

人总是这样,越是想拼命地抓住幸福和快乐,越是抓不住。

所以,后来,等待我们的只有一场又一场漫无休止的流浪,从一个陌生的环境颠簸到另一片陌生的土地,不管,我们看穿了多少风景,终究是遇不见那个最熟悉的人。

在我哭泣得最无力的时候,是杨姗姗掀开了我的被褥。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在那个被眼泪和路灯斑驳了的夜晚,她从相邻的床铺爬到了我的床上,一边擦掉我脸上的泪痕一边把我揽在怀里,她的声音透着沙哑,她说:“可不可以坚强点!”

第二天,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杨姗姗,或者说,六人间的寝室里只剩下杨姗姗和我了,她穿着蓝布条衬衫,墨绿色的牛仔裤。她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她一边帮我倒热水一边把对我说:“你醒了啊?!快起床吃点东西吧,我刚在食堂给你买的热粥。”

我的眼眶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瞬间就湿润了,除了萧嘉懿,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就连江采文,也不曾。

我只在寝室住了两个月。

当然,这并非是因为我不喜欢寝室的生活,恰恰相反,寝室给足了我生活中缺失的温暖。杨姗姗总会开着台灯等我做完晚上的家教,她给我打足了热水让我泡脚,有的时候保温杯里还有温热的粥当宵夜。偶尔,我也会因为晚归撞上锁住了的寝室楼大门,每每此时,都是杨姗姗穿着睡衣跑到值班室拿钥匙帮我开门。

我之所以从寝室搬出去,很大的原因是内心有愧。

是的,我需要早出晚归地做兼职,需要挣钱养活自己,但是,这绝不能成为我扰乱室友正常作息的借口。

所以,两个月之后,我在学校教职工家属院里租到了一套廉价的两居室的房子。如果不是因为那位老师因为急着出国“镀金”才低价把房子租出去,我想,我不会如此顺利地把房子租到手,我更也不会因此遇见唐齐铭。

那是我搬进“新窝”的第二天下午,我一边匍匐着用抹布擦地板,一边寻思着要不要去学校的BBS发一个招租启示,把这套房子的其中一间卧室给租出去,这样就可以很容易地省掉一笔开支。

唐齐铭就是在这个时候敲响了我屋子的门。起初,我还以为是房东把贵重的东西遗忘在屋子里了,于是抓着脏兮兮的抹布就拉开了门,接着,我就看见了穿着棕色风衣的男生,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对我说的第一句就是:“房主,你好!我在家属院小区的公告栏里看到了你的招租启示,请问,这房子租出去了吗?”

第3章 3.一见倾城笑

我不得不承认唐齐铭很会演戏。

如果他不是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用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误导了我,让我误以为这是一个勤奋好学、文质彬彬的好学生,我想,我肯定不会跟他共住在一个屋檐下。特别是在他搬进这套房子的那天下午,他穿着白色T恤收拾房间的,左臂上的那道小拇指长短的刀疤暴漏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才恍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引狼入室。

我瞬间就“进化”成了一位保家卫国的女战士,和唐齐铭划清界限,泾渭分明,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很显然,把一个刚搬进来的房客驱逐“出境”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是那天下午,我所辅导的孩子的母亲给我发信息让我去领这两个月的薪水,一起领回来的还有我被解雇的消息。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张百元大钞折叠在一起,然后塞进了钱包的夹层里。整个下午,我都用手攥着那个破旧不堪的钱包,哪怕是在人才市场上填写自己的个人资料时,也不曾松开过。

客服经理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消息吧,有合适的工作我会立马跟您联系的。”

这个“您”用的真叫一个可笑。明明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可是他在动刀子的时候却微笑着问你:“疼不疼?”

我从人才市场出来的时候暖黄色的灯光早已取代了白日的光明。喧哗的车鸣声填充了世界的寂寞。一波人流在我的视线内消失,又有一波人流填充了我的视线。

这个世界大抵如此,总会有一些东西来填补某些空缺,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向来如此。

我手里依旧攥着那个有些年纪了的钱包。这个钱包里装着我在这个世界上赖以存活的工具,我自然不敢怠慢,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拿到眼前看一看,像患有间接性强迫症一般,以确保它还被我牢牢地攥在手心里,就像攥着自己的命运那样。

我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唐齐铭不在家。屋子黑黑的,像个怪兽一样瞬间就将我吞没。我没有开灯,也没有去厨房寻找吃食,我不饿,只是觉得累,从身体到精神,都累。所以,我摸索到房间,挨着床就睡。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才忽然想起来这屋子里还住着一只狼。于是,我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将卧室的门反锁住之后才安心地爬上了床。

我想我真的是太疲惫了,还没刚挨着床我就睡着了。只是这样的睡眠并没有维持太久,敲门声吵醒了我,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才发觉我的手心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个破旧的钱包。

我极其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个劲地在心里“问候”唐齐铭,甚至连他的祖宗十八代也一并“问候”了。我拉开了门,迷糊地瞟了一眼唐齐铭,“有事吗?”我问。

“该吃饭了!”

他的声音极其柔和,带着某种宁静的气息。

我就是在这种气息中瞬间醒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唐齐铭红色的衬衫外面套着的是一件黄色的围裙。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男孩子穿着围裙的样子,滑稽的很,只是我没有笑出来,哪有男生会无事献殷勤地为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孩子做饭,很显然,这是一个骗局。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篇《武松打虎》的课文,当时,老师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来形容武松的胆识和勇气。我的鼻子在嗅到饭菜的香味之后瞬间传输并刺激了我的中枢神经,肚子“咕咕咕”地叫个不停,我咽了一口唾沫,一并咽下了原本打算谢绝这顿在我看来是场骗局的无事献殷勤,做了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女武松。

唐齐铭的手艺果真不错。土豆焖鸡腿的火候把握的恰到好处,所以,布丁大小的土豆块色泽泛黄,入口流香,麻辣之余还带着一种淡淡的甜丝味儿,鸡腿也全然没有腥腻的味道,像是用滚烫的开水煮洗过一样,香辣可口。不过,我更喜欢那道手撕包菜,片叶没有留下刀工的迹象,很显然,为了保持包菜本身的纤维,唐齐铭用手撕的方式取代了刀工的运作,这才保全了包菜本身的甘甜。

我很难想象一个男孩子能把菜肴烧得如此美味,这是一个“小皇帝小公主”的年代,不会做饭的男女比比皆是,更别说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了。想到这里我忽然就停下了筷子,我忽然觉得自己羡慕那些被父母奉若祖宗的孩子,羡慕被人宠爱的感觉,正因为从未感受过,所以才更为渴望。

可我呢?生来就被亲生父母抛弃,为了苟延残喘的生活,不得不努力挣扎。

而现在,我连家教都没得做了。

唐齐铭显然没有发觉我的感伤,他将碗里的粥喝得一干二净,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巴说:“洗碗交给你了噢!”

“没问题!”我回应他,继续喝着粥。在唐齐铭转身往卧室走的时候我叫住了他,我说:“唐齐铭,谢谢你的晚饭!”

“客气什么,我做饭,你洗碗,分工明确,所以,没有什么谢谢不谢谢的。”

说完之后他就钻进了卧室,很快,他的卧室里传出《恍若如梦》的钢琴曲。

果真是一个会享受的男生。

所幸,唐齐铭并不是什么大灰狼,也不是什么灰太狼,他只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小羊。

对,是披着狼皮的小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更加肯定了这一观点,也更加肯定了这是一个会演戏的男生,不然,他这只披着狼皮的小羊怎么将大灰狼演的近乎以假乱真?

不过,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揣摩这只小羊为什么要披着狼皮存活于世,我也没有那个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或喜或悲,都有自己无法阐述的苦衷。

唐齐铭也是有苦衷的。我时常看见他坐在客厅里盯着手臂上的刀疤发呆,偶尔,他也会用手指触碰到那凸凹出来的疤痕,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像是能把这道伤痕抚平了似地。他的表情交错复杂,喜怒无常。所以,直觉告诉我,那道疤痕是他感情创伤留下的产物。

我真为那个离他而去的女生感到羞耻和惋惜,这么好的男生哪里找去?打着灯笼也未必找得到。

我更多的时间还是用于奔波于人才市场。我得生存,我得养活自己,可是一直没有稳定的兼职。于是,我不得不去做促销员或者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发传单。在这期间,江采文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也无外乎问我是否习惯大学的生活,还有没有钱用,没有的话随时回家取。我谢绝了她的好意,我知道,作为一个养母,她对我已算是仁义。如今,我长大成人,自然没有理由再去麻烦她。我更没有想过去寻找我的亲生父母,既然他们当初选择了抛弃我,那么,从此以后,我是生是死,都与他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那是一段捉襟见肘的日子。我时刻盘算着钱包里的每一分钱,不该花的钱一个子也不会花。我像个一毛不拔的女人,就连上菜市场买菜也会斤斤计较地讨上半天的价钱。我害怕这种日子,就像鱼儿害怕脱离水一样。所以,我不停歇地利用课余时间去街头发传单,去商场做促销,在奶茶店做小时工,为此,我没少拒绝杨姗姗让我陪她逛街的请求。

我知道杨姗姗让我陪她逛街的目的。其实,她只是怕我太过于劳累,只是想拉我出去逛逛街、散散心,她是那种知情达理的女孩子,她懂得尊重朋友。

即便在我最苦的时候,我也没有抱怨过生活。我深知,苦难的意义并非压垮一个人,而是教会一个人更为深入地学会生活。

我晚上在奶茶店做小时工的时候,杨姗姗总会来看我。这家装饰典雅的奶茶店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七色花。这个名字总会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篇课文,讲述的是一个叫珍妮的小女孩用“七色花”换来的快乐,这些快乐并非是欲壑难填之下的满足感,而是能带给他人快乐的幸福感,我想,这也是奶茶店老板的寓意。说来也奇怪,自我来奶茶店工作起,我都未曾见过这家店面的老板,只是由一个叫何大为的年轻经理来打理日常的经营工作。说真的,我对这家店面的老板有些好奇,我固执地认为那应该是一个富有韵味的女人,一个能把人生看穿的女人。

由于毗邻几所大学,所以店里的生意极为火爆,尤其在晚上的时候,来奶茶店消遣的情侣更多。那是一段忙碌的时间,而我的工作就是一杯接着一杯地调制一种叫“七色花”的奶茶。你可别小瞧这奶茶,这可是我们店里的招牌,几乎是情侣必点的饮品,入口香醇,回味无穷。杨姗姗习惯在我即将下班的时候朝我挥手,她一边从钱包里掏钱一边对我说:“美女,来两杯七色花哦!”每每此时,何大为都会让杨姗姗收起钱,淡淡地说:“算是我请客,作为江蕙辛勤工作的奖励!”

何大为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总会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我见他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是见到了林志颖,激动得差点没说出话来。所以,面试的那天上午,店外面排了老长的队,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弄得我觉得压力倍儿大。当时我还寻思着,就业压力有这么大么,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女都来抢一个服务生的名额?可是,在我见到何大为的那一刻,我才如梦初醒地发觉原来这群娘子军“醉翁之意不在酒”。

何大为也不过二十多岁,外表虽然看起来很小孩子,但是办事相当老练,绝对不是一只“花瓶”。我在钦佩他的同时更加地钦佩奶茶店幕后的老板,一个懂得充分利用员工优势的老板很不简单。

杨姗姗每次来奶茶店都会坐在临近收银台的位置。那是一排错落有致的小隔层,两张桌子中间都会有槐树木板做成的夹层隔开,桌台上总会放着布质的七色花,所以,这样的位置备受情侣们的欢迎。因为,坐在这样的位置里,世界瞬间就变得寂静而又狭窄,除了眼前人,谁也装不下了。起初,我还以为杨姗姗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只是为了在我空暇的时候跟我聊天,后来我才发现这丫的眼神总会偷偷地在何大为的身上游离,又是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杨姗姗从来都不曾向我打探何大为的消息,我知道,那是女孩子与生俱来的矜持。宁可偷偷喜欢,也不愿意被人偷窥自己的秘密。我也有过这样的秘密,我也曾在这个秘密里编织出了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独自欢喜独自悲伤,就好像是落日之后天空中大片的潮红,那些潮红都是少女们裸露在天空里的心事。

杨姗姗来七色花奶茶店的次数越来越勤了,她甚至问何经理奶茶店还需要不需要服务生,当然,没有薪水也可以,权当是自我锻炼。丫说这话的时候我差点就笑了,想看帅哥还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冠名堂皇的借口,挂羊头卖狗肉。

结果可想而知,杨姗姗自热被录用了,免费的劳动力怎么可能不受欢迎呢?

所以,我每天傍晚到奶茶店的时候都能看到穿着咖啡色制服忙碌的杨姗姗,她的脸上洋溢着流光流彩的笑,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羞红,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那个时候,我忽然发觉,其实每一个女孩都是一朵花蕾,在漫长的等待中只为遇见另一个人,只为这一个人而怒放。这是一场浪漫的仪式,浪漫到足够我们用一辈子来遗忘。

只是,萧嘉懿,在我为你而盛开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你却没有看见。

我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唐齐铭都还没有睡。他总会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还没等我刚踏进屋子,他就淡淡地说:“回来了啊。”他并不扭头看我,依旧盯着百无聊赖的新闻节目,频繁地换着电视频道,换来换去都是新闻频道。

唐齐铭是会持家的好男人。我不在家的时候,屋子几乎都是他收拾的,地板干净明亮,客厅茶几上浣养着翠绿的节节高竹子,井井有条。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暗自庆幸上天为我安排了这么一个忠厚的室友。

对,是室友,而且还是男性室友。

说来也可笑,对于这个与我共住同一个屋檐下长达两个月之久的男生,我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我只是知道他叫唐齐铭,新闻传媒专业,大二。而仅有的这些,还是他在搬到公寓的那天晚上告诉我的,算是简单明了的自我介绍。他从未与我聊及自己的过去,我想,那些过往的曾经早已在他的心底堆垒成了城堡,住着一个回不去的记忆。

我和唐齐铭仅有一次的闲聊还是关乎我的工作。那天是周末,我休班。中午的时候我们两个窝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唐齐铭问我工作累不累。丫的这不是废话么?!谁都愿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谁都愿意锦衣玉食无所忧虑,可是,这样的生活想想也就算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含着金钥匙出生,也并不是每一个人生来都会幸福。上天在赋予你生命的同时,也赋予了你苦难,你无处可逃,你只得走下去。

可是,那天中午我竟苦涩地笑笑,一边洗菜花一边说:“不累。”

我自知,这是命,我无处可抱怨。

唐齐铭没有看我。他正小心翼翼地煎熬着鲫鱼汤,每掀开一次锅盖。厨房里都会被鲜汤味塞满。后来他将火候调成了文火,边切着辅料边说:“其实人生就像是熬汤,为求汤味鲜美,我们需要文火慢慢炖,漫长的煎熬之后就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唐齐铭说的没错,漫长的煎熬之后就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三天之后,我迎来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顿“美食”。请我吃这顿“美食”的不是别人,正是七色花奶茶店的幕后老板。

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优雅聪明的女人。她穿着淡黄色羊毛外套,在这个阴雨绵绵的秋天显得恰到好处。她将瓷白色的咖啡杯送到嘴边,轻轻地啄上一小口,继而问我说:“你就是江蕙吧?!”我点点头,“是的,我是江蕙。”她笑笑,将咖啡杯放到餐桌上,“你叫我刘姐就好。我听何经理说你很勤奋,为人也聪明,在我们奶茶店当服务生不屈才吗?”她看着我,眼神里放射出淡淡的笑。我忽然就有种即将被炒鱿鱼的预感,在这个阴冷的季节,我的手心里溢出了丝丝的汗水。我并不是害怕被解雇,而是害怕解雇之后我该怎么生活,我还得交房租,还得吃饭,现在找一份稳定的兼职工作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尖酸刻薄、拖欠薪水的老板比比皆是。在奶茶店虽然辛苦,但是,至少每个小时都能拿到10块钱的薪水。在郑州,这样的薪水足够我养活自己了。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将奶茶店交由你来打理。”她加重了语气,“是的,交由你来打理。”

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命运从未眷顾过我,我不过是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孩子,从未被他想起过。所以,我用一种近乎怀疑的眼神看着对面这位优雅的女士,那是一张精致的脸,我无法从这张脸上读出年纪。

“怎么?你不愿意么?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不是么?至少,你不用再辛辛苦苦地跑人才市场,不用站在吵杂的销售市场,伪装着自己对每一个人微笑。七色花奶茶店的经营已具规模,你每天只需要花费两个多小时来经营管理,按月给我发邮件向我汇报店里的经营状况,那么每个月你都会有两千块的收入。当然,这还是基本工资。如果每个月的销售量达到了一定程度,那么,百分之5的收入都归你。这样下来,你再也用不着为生活而担忧,用不着捂着钱包过日子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过的日子吗?”

果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在她面前,我忽然发觉自己变成了透明人,没有丝毫的秘密。

“那么,何经理呢?那是一个优秀的人!”

她又端起咖啡,送到嘴边小啄一口,继而微笑地看着我说:“我自有安排。从明天开始,你就得全面接手七色花奶茶店的所有经营工作,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合作愉快!”她放下咖啡杯,端起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举到我面前。

“合作愉快!”我说。

就这样,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成了七色花奶茶店的经理,像刘姐说的那样,我用不着继续跑人才市场,用不着站在吵杂的销售市场伪装着自己对每一个人微笑,只是,我不明白,勤奋工作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刘姐选择的人是我,一个尚且读书的学生。

江采文的消息果真灵通。在我晋升为奶茶店经理的第二天,她打电话一个劲地跟我抱怨物价上涨的厉害。不愧是养母,如果是亲生母亲的话,她怎么也不会伸手向我要钱。后来,我很果断地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我说:“下个月开始,我每个月都交给你一千块,算是你的生活费。”说完之后我就把电话挂断了,我不心疼这点钱,我只是心疼自己,在这个拥挤的世界,没人爱,没人疼。

第4章 4.爱如果早已被遗忘,那么就不再有回忆

回忆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我一直都这么认为。我们活在当下,活在现在,可却总会陷入无休止的回忆里。这种回忆,就像是一种漩涡,席卷了过去和未来,如果,我们还有未来。

我时常会想,是不是因为回忆,那些短暂的生命便会被拉长,长到足以让我相信,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总是在刘若英的歌声里思考这些问题。我也知道,思考这些问题的意义的本身就是,毫无意义,我们只不过是在逃避,逃避现在,甚至是逃避未来。也正是因为这些逃避,我们陷入了回忆,陷入了无休止的悲伤和悔恨,可是悲伤之后呢?该走的路是不是还得继续走下去?!

我承认,我的确是在逃避萧嘉懿。

他已经在清水胡同住了两天。这两天的时间我找各种借口来搪瓷与萧嘉懿的见面。每每此时,他总会对着空洞的电话“哦”一声,像是因为走神而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似地,茫然不知所措,良久之后,他才补充一句说:“那你先忙吧,忙完之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心疼起来,这种心疼一半是因为萧嘉懿,一半是因为我自己。

有的时候我也会忽然做出决定,去看看萧嘉懿或者为他做顿晚饭。我总会为这样的决定暗自欢喜,欢喜到仿佛萧嘉懿就坐在我跟前,我像个家庭主妇似地从厨房把一热腾腾的饭菜端到他的面前。我这样决定,也这样做了。我迫不可待地踏上了开往曼哈顿的公交车,迫不可待地想着做饭的场景,可是,我这种“迫不及待”终究还是在公交车到站的时候止步不前了。于是,我继续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的小区在我的视线里越走越远。所以,后来,那种荡漾在心底的“暗自欢喜”总会变成一场又一场的“空欢喜”。

我该以什么身份去看萧嘉懿呢?我总是这样问自己。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江蕙了,不再是了。

萧嘉懿给我发信息约我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时常会掏出手机看看是否有他的短信,但是等待我的总是失落。即便如此,我还是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然后放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我把手机调成了振动模式,我固执地认为,只要它有丝毫的颤抖,我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到。

只可惜,它像一个沉睡中的婴儿,不哭也不闹,没有任何的躁动。

说真的,我真希望它能一直这样沉睡下去,至少,我用不着担忧如何去面对萧嘉懿。我不知道我要逃避多久,但是内心一遍接着一遍地告诉我:能逃避一天算一天!就像我们一直都在逃避死亡,只要死神没来敲门,我们都不用计较生命的尽头。

郑州的夜晚有一种窒息的宁静,这种宁静就像根植在心底的藤蔓,肆无忌惮地在你的周身蔓延,等它占据了你内心所有的空间、吞噬了你所有的血液你才会恍然大悟,这种宁静也叫寂寞。

我们畏惧寂寞,像是畏惧死亡一样畏惧着它。可是我们却逃不掉。不管是在嘈杂的街头还是在幽闭的空间,它都陪在我们左右,如此的让我们厌烦,可却整日形影不离。

唐齐铭推开了我卧室的门,日光灯扩散出来的光线流进了卧室里,于是,我卧室里的暖黄色的光线像是战败了的士兵一样,举手投降。

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环抱着双膝,我说:“请你下次再进来的时候敲门好吗?”

“至于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嘲弄。

“怎么就不至于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的声音有点冷,哦不,冷的不仅是我的声音,还有我的身体,我随手掀起床上的毯子包裹在身上,可还是觉得丝丝的寒气在我身体里渗透着、翻滚着。

“江蕙,难道你忘记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唐齐铭依着门墙看着我,他的眼神里雀跃着花火,是,是花火,只不过是罪恶而又歹毒的花火。

我恨唐齐铭,更恨我自己。

我没有吭声。我也不想跟唐齐铭拌嘴,我没有那个力气,更没有那个心思,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唐齐铭还算个爷们,没死皮赖脸地继续消遣我。他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对我说:“水果汤做好了,你想喝的话就去喝点,还有……”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接着说:“上个月的水电费和燃气费我都交过了,你不用再跑一趟了。”

我“哦”了一声,在他即将走出我视线的那一刹那,我叫住了他,他很自然地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我,“什么事?”

“麻烦你把我卧室的门关上!”

唐齐铭很配合。我说过他是个好男人,这一点,我坚信不疑,如果他能再温顺一点或者少一点霸权,那就是极品好男人了。可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物,再晶莹的玉石也会有斑点的瑕疵,更别说是人了。

卧室里又恢复了昏暗的暖黄色。很好,在这样的光线里,我很快就能入睡,这样,我就不会去想那些让我觉得头疼的问题了。我关掉了手机,丢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用毯子紧紧地将自己包裹,我想,明天下午上课之前我该找一下杨姗姗了。

我学的是金融学。这是一个赤手可热的专业,原因很简单。因为人们都喜欢钱,人们都愿意跟钱打交道。所以,每一年都会有无数的考生挤得满头是血地往我们专业挤,挤不进来的也要托关系走后门塞进来。如此而来,我们系院可算得上学校的小金库,富得冒油。领导们也一个个驾着车来、驾着车去,全然不顾环境与资源系里的口号:“节能减排”,更别说他们那挺得像怀胎十月似的肚子了,以至于外系的学生都在BBS上开贴讨论,讨论的主题就是:金融系领导们的肚子里装的到底是墨水还是油水。

不过,最能代表我们金融系风貌的并不是领导们的肚子,而是我们系院的建筑。对,是建筑。如果你也曾听说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天圆地方”原理,并了解古代铸币的形貌,那么你肯定不会对我们系院的建筑物感到陌生。我们系院的教学楼就是在这一理论的基础之上将中国传统金融思想发扬光大的。姑且不说教学楼入口处一连串的五铢钱标志,单单只说教学楼门口的花坛,外形是一个无线延伸的椭圆形,椭圆形里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四边形,而这,就是中国古代铸币的完美呈现,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每一颗梧桐树的围栏也是外圆内方的铜钱模型。

其实,这样也好。足以衬托我们系院的财大气粗。特别是分外娆妖的玫瑰花在小花坛中心含羞盛放的时候,那景色比法国普罗旺斯的玫瑰园美得多了。这直接导致一个很严重的后果,外系的男生经常跑到我们院里来采摘玫瑰花,有的时候甚至连我们院里的美女一块采摘了。

花坛的东北角是一条延绵的走廊,大理石柱子被藤蔓缠绕,一层又一层地,支离交错,像是蚕甬一般。所以,这条走廊像是披上了一件翠绿的外套,枝叶繁茂。我跟杨姗姗约的地方就是这里。所幸,现在时值中午,晨读的学生早已散去,如此而来,这条走廊显得深邃而又清幽。

有那么一刻,我忽然觉得人这一生都在竭尽全力地寻找可以安顿自己灵魂的清幽之地,只是我们煞费苦心的搜索终究不敌命运的安排。

杨姗姗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地发觉这妞足足迟到了十分钟。自从和何大为拍拖之后,这妞的穿衣风格也来了个翻天地覆的大变化。牛仔裤被淡粉色的连衣裙取代了不说,就连她一直高傲的马尾也被拉直了,微风吹动的时候秀发也随之舞动,跟做飘柔广告似地。

爱情是有魔力的。我相信这句话。至少,杨姗姗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我还记得杨姗姗刚和何大为好上那会儿,这妞一个劲地问我怎么才能变得更淑女!你听听,这稀奇不稀奇,以前那个张嘴闭嘴就是“我操”、“他妈的”等脏口的杨姗姗要做淑女!这就像一直很“爷们”的“春哥”转型走小家碧玉的路线一样,放在娱乐版绝对是头条新闻了。可是人家杨姗姗哪里管得了这些,她说:“何大为说我安静的时候很淑女,很好看!于是我就一直安静下去,最好做一个嗲声嗲气的小淑女!”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目标,这妞开始了闭关修炼,就差报一个淑女养成班了。我以为这妞只是一时兴起、三分钟的热度,跟海水涨潮似地,要不了多久就会退下去。可是,这妞还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见到她的时候我惊讶得大跌眼镜,不由地发出了“哎呦妈呀,你是杨姗姗孪生姐姐吧”的无限感慨。

不过,你可别以为这妞真的是完美蜕变成了淑女!如果你这样觉得,那你就是大错特错了!无容置疑的,杨姗姗在何大为跟前那真叫一淑女味十足,嗲声嗲气的,可那也仅限在何大为跟前。我总觉得她的淑女形象呈阶梯递减的变化规律,所以,递减到我这里,那就是原形毕露、回归本色了。就像现在,这妞一瞅见周围没人就收起了她装可爱的微笑,一屁股就坐在了我身边的长椅上,若是何大为在这里,她肯定会先优雅大方地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一遍长椅之后才会仪态万千地坐下来。

“我操,你丫天天看帅哥看腻了?终于想起我这个美女了?”杨姗姗还没刚坐下就开始打趣我。自从这妞上次去我屋子撞见了唐齐铭之后,丫的一口咬定我跟汉武帝刘彻有得一拼,那就是——金屋藏娇!

我白了她一眼,“你也算美女?”

和杨姗姗最大的快乐就是可以随心所欲地相互诋毁。不管我如何开玩笑、如何嘲讽她,她都不会给我脸色看,更不会背地里给我捅刀子或者穿小鞋。

这就是朋友。

“我呸!快,如实招来,你和你那金屋藏娇的小白脸到什么地步了?”

“拜托,我们是纯洁的好吗!”我狡辩。

“我操,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说自个纯洁,纯洁的话就不会用‘我们’了!”杨姗姗很有力地抓住我的把柄,她像扬着胜利的旌旗似地对我笑,“招了吧,好姐妹!”

我低下了头,将左手捧在右手的掌心里,我叹了口气,“我暗恋的人回来了。”

杨姗姗都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她拿食指戳着我的脸,“我靠,江蕙,那你屋里那个小白脸怎么办?”

我知道杨姗姗只是在挤兑我。我们这样挤兑惯了,所以也就习以为常了。只是这一次,我忽然就觉得心像蜜蜂蛰了一下,疼痛的厉害。

我半天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说我曾经多么自卑多么疯狂地暗恋萧嘉懿么?我说不出口,我只是知道,萧嘉懿是我的独家记忆,不管我如何煞费苦心地向人解释他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都不会有人明白,甚至包括杨姗姗。

有些感情只有感同身受之后才会明白其中滋味。就像一杯冰激凌,只有在你吃过一口你才会明白这杯冰激凌是甜的还是苦的。

“你爱何大为吗?”

“你丫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我不爱何大为,我何必大费周折地跑到奶茶店去做免费的苦力,何必装他妈的淑女!正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心甘情愿地为他改变,我没有一点怨言!”

沉默。

有风摇曳藤蔓,沙沙作响。翠绿的叶子轻飘飘地落下,像是生命的绝唱。

每个人只能活一次,不是吗?

如果在你活着的时候没有抓住你想要的人或物,那么你一辈子都不会甘心,不是吗?

我把视线埋在双手里,将左手放在右手的掌心里然后来回摩挲。我忽然发觉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就是双手,不管是散还是合,它们都不会丢掉彼此,哪怕是遥遥相望,也不过是一尺多长的距离,没有咫尺天涯,更没有什么天涯咫尺。

杨姗姗笑了,她将一只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然后勾住了我的脖子,做足了严刑逼供的姿势,只不过她的声音却很温柔,“你暗恋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萧嘉懿。”我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