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赫地无语,又踹了一脚:“蒋家咋有你这样式儿的孬种?!”
回过头来看看老爹,蒋赫地问:“老陈,这胎儿怎么生?”
“这是个鬼胎,被那男尸过了鬼气,能生下来,但是不好养。”老爹忧心忡忡的说:“养不好,就又成个祸害。”
“那咋办?”蒋赫地瞪着眼:“要不,甭管了算球!反正也是个鬼胎!”
“废话!我是那样的人吗?”老爹瞥了蒋赫地一眼,又喊:“蒋书杰,你过来,把你嫂子给抱回去!”
“啊?抱她?”蒋书杰不哭了:“她,她没穿衣服啊,男女授受不亲啊……”
“这是你嫂子!你脑子里想啥呢?你还是不是人?!”蒋赫地又想打他了。
“那她会不会咬我?”
老爹生气了:“你要是不抬回去,等这孩子胎死腹中了,他们娘儿俩都会咬你!”
蒋书杰脸一白,从地上爬起来就往这边跑:“我抱,我抱,可千万别叫她咬我,陈兄弟,她要是咬我,你还戳她,拔头发扎他啊。”
“废话咋恁多?!”老爹说:“老蒋,你把他娘背回去。”
“晦气。”蒋赫地说:“没吃成她做的饭菜,还得把她背回去。”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怨气消散了还是怎么回事,月亮竟然露出了半边,夜色也稍微明亮了些。
老爹看看蒋书杰,问:“今天夜里的事儿,回去知道不知道咋说?”
“知道,知道,我也是副队长里。”蒋书杰一把抱起何氏,说:“我嫂子死了,我哥受不了这打击,就也跳河了,我得跟上面申请申请,扶个正,让我接替队长一职,继续搞革命工作,抓生产建设,不能叫我哥白死……”
蒋书杰话音未落,何氏的脑袋突然一偏,拐入蒋书杰怀中,那张脸,正好对着蒋书杰的脸,何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蒋书杰怪叫一声,手一哆嗦,就要抛尸,幸好我在旁边看着,见势不妙,立即扶了一把,这才没有让蒋书杰把何氏丢到地上。
“废物啊你!”蒋赫地忍不住踹了蒋书杰一脚:“想死呢不是?”
“不是,我嫂子她她突然睁开眼了!”蒋书杰惊慌失措的说。
“注意你的嘴,别乱说话。”老爹阴瘆瘆的说:“你嫂子还没死透,你哥也刚沉水不久,你再这样没心没肺的胡说,他们会叫你跟上一起走!”
蒋书杰面如死灰的打了个寒噤,当即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到了蒋书豪的家里,蒋书杰把何氏往**上一放,畏畏缩缩的就要开溜,我一把抓住他,提溜了回来,说:“你急什么?我们都还没走,你就想先开溜?”
“小鳖孙,老子还背着你娘呢!”蒋赫地也给了他一暴栗,打的蒋书杰捂着头泪流满面:“不是想开溜,是撒泡尿,撒泡尿!”
“还编瞎话!?”蒋赫地又打。
“别打了,别打了,叔,亲叔!”蒋书杰脑袋上肿了俩包,跟长出来的犄角一样,捂都捂不住,嘴里乱喊:“我错了,错了!”
蒋赫地这才住手,说:“听神断先生吩咐!再乱跑乱说,信不信老子真他娘的揍死你?!”
“信,我信!”蒋书杰忙不迭的应声:“神断先生,请你吩咐!”
老爹说:“等你娘醒了以后,告诉你娘,叫她看好了你嫂子。切记,我下面要说的话非常重要,关乎你们全家人的性命!”
“您说!”蒋书杰立即竖起了耳朵。
老爹说:“你嫂子所在的卧室,在白天,窗帘要拉上,屋门要闭好,被子要盖好,三日之内,不能见光,不能见火,不能见血,尤其是不能让公鸡、公狗进这屋里,最最要紧的是不可叫猫靠近!每天都用毛巾蘸上凉水覆面,三日之后,这孩子就该生了。记好了没有?”
“记好了,记好了!”蒋书杰连连点头。
老爹不放心的说:“你再给我讲一遍!”
蒋书杰结结巴巴的又说了一遍,虽然生疏,好在没有差错,老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神断先生,这现在的天儿也不凉了,我,我嫂子的尸体放三天在屋里,还得用被子捂着,会不会腐烂变臭啊?”蒋书杰看看何氏,又瞅瞅我爹,心有忧虑。
“不会的。”老爹说:“由于这胎儿的缘故,她还没有真正死透,尚有一息存在,会护着腹中胎儿,直到胎儿生下来。三天之后,我会再来!”
“哇哇……”
老爹的话音刚落,一阵小儿啼叫声突然传来,我们全都悚然,蒋书杰面如死灰:“生,生出来了?”
第10章 怨母鸟
老爹脸色大变:“时间不对,鬼胎绝不可能现在就生出来!”
我们一起冲入屋中,却瞧见何氏躺在**上好好的,动都没动,更没有婴儿生下来。
“咦?”蒋赫地狐疑道:“明明听见屋子里有娃娃的哭声,难不成咱们全都幻听了?”
“哇哇……”
又是一阵啼哭,盘旋在屋子里面。
我的心“砰砰”乱跳,目不转睛的盯着何氏,暗忖:难道鬼胎在她肚子里就会哭了吗?
蒋赫地喃喃道:“闹鬼了,闹鬼了,真他娘的晦气!”
“不对!”老爹突然说:“哭声不是从屋里传出来了,是房顶上!”
“啊?!”我和蒋赫地面面相觑,老爹已经冲了出去。
“老陈,你憨了?”蒋赫地跟着出去,嘴里喊道:“房顶上咋会有娃娃哭声?”
蒋书杰正蹲在门口瑟瑟发抖,看见我们都出来,忍不住问道:“生了没有?”
“生恁大了个蛋!”蒋赫地骂他(恁,中原官话,意指你的;大,意指父亲或者叔伯;蛋,意指男人胯下那玩意儿)。
老爹攀着墙已经爬上了房顶,与此同时,一阵“扑簌簌”的怪响突然从头顶传来,我急忙仰望时,只见一只青黑色的影子从房顶之上腾起,越过围墙,飞出院子,转瞬之间,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哇哇……”
那婴儿啼哭的声音从远处夜空中传来,渐行渐远。
我与蒋赫地相顾骇然:“那是鸟叫声?”
“你们快上来!”老爹在屋顶上招呼我和蒋赫地。
我和蒋赫地连忙也爬上屋顶,只见老爹脸色凝重的蹲在屋脊一处,指着一片瓦,说:“瞅瞅。”
借着毛月亮的光,我打眼看时,只见那里有两滴血,鲜红的血,粘稠浓郁,只看了一眼,我便觉得脑子有些晕眩。
“乖乖!”蒋赫地讶然道:“是怨母鸟?!”
“嗯。”老爹点了点头:“到底是畜生头子,识货。”
“你才是畜生头子!”蒋赫地愤愤道:“嘴咋这么损?老蒋我是养畜生的,不是畜生头子!啊呸,啥畜生不畜生的,是灵物,这灵物……”
蒋赫地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我赶紧打断他:“蒋伯伯,怨母鸟是什么鸟?”
“就是刚才从咱们头顶上飞过去的那只大赖鸟。”蒋赫地说:“以前有种说法,那些难产而死孕妇的怨气,聚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化成一种怪鸟,长的又丑又大,能有十几只翅膀,昼伏夜出,在夜里模仿娃娃啼哭,不知道底细的人会以为是真的有娃娃在哭,要是有孕妇好奇,出去看了,就会被这鸟给啄死!魂魄被吸走,也化成一只翅膀。”
我打了个寒噤:“这么恶毒?”
“可不是?”蒋赫地说:“你瞧瞧这两滴血,就是那扁毛畜牲吐出来的。”
我嫌恶心,不敢再看那血,只是问:“这吐血又是什么意思?”
“是怨母鸟做的记号。”蒋赫地说:“怨母鸟是孕妇难产死后变的邪鸟,最喜欢娃娃了,它在夜里跑出来,到处溜达,要是发现谁家媳妇快生了,或者是哪户人家外面挂的有娃娃的小衣服,就会吐两口血做个记号,然后找机会把娃娃给叼走。这血里有股怪味,只有怨母鸟自己能嗅到,所以它们再来的时候不会摸错地方。”
“它们叼走婴儿干什么?”
“玩啊!”蒋赫地说:“先把娃娃给玩死,然后再吃了。”
“嘶……”我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倒抽冷气,难以置信道:“真的有这种鸟吗?”
“是真的。”老爹说:“早先难产死的孕妇多,怨母鸟也多,这两年倒是很少见了。今儿个夜里,咱们是走运了,遇见一只冲着鬼胎来的!”
“那咱们赶紧把这两口血给擦了。”我说:“免得三天后婴儿生出来了,它跑来叼走。”
“擦什么擦?”老爹一笑:“正好留着,等它来。这种邪鸟,不超度了它,还等着它害别的人?”
我登时恍然,老爹说得对。
蒋赫地也笑:“这鸟的羽毛可是好东西,织成的衣服,水火不侵,唤作‘子午衣’。”
我“啧啧”称奇:“那怨母鸟好抓住吗?”
“不好。”老爹说:“怨母鸟翅膀多,飞的又急又快,一般情况下根本捉不到,而且又不怕水火,有人的灵性,不进陷阱,很难抓住。”
“那要怎么办?”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怨母鸟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一样。”老爹看着蒋赫地说:“狗!”
蒋赫地大怒:“你才是狗!”
“我说的是怨母鸟怕狗!你个二百五!”
“我知道你说的是怨母鸟怕狗,那你为啥盯着我说?你个信球!”
我:“……”
“叔,神断先生!”蒋书杰在下面忍不住喊了:“你们仨都股醉房顶上说啥哩?我独个儿吓得慌啊!”(股醉:中原官话,意指蹲)
老爹和蒋赫地这才不叨叨了,老爹说:“把你的狗牵来一个,要有灵性的,能埋伏在房顶上,等怨母鸟靠近了,再扑下去咬。”
“用你说?”蒋赫地得意道:“我的狗个个有灵性。不过事先说好了,用我的狗逮鸟,逮住了以后,羽毛归我。”
“中啊。”老爹说:“狗立了功,羽毛当然归狗。”
“老东西又骂我?”
“没有没有,你的狗现在在哪儿养着呢?”
“怕被这群鳖孙给逮住吃了,我把狗都散到城西郊的山里了。只留了一条在地下密室里养着看家。正好拿来逮鸟!”
我狐疑道:“狗能逮住怨母鸟吗?”
“孕妇养狗容易流产,所以怨母鸟也最怕狗。”蒋赫地说:“只要狗出其不意的一叫,就算没逮住怨母鸟,怨母鸟也会吓蒙。它不是有十七八只翅膀吗?平时是好处,能飞得快,但吓蒙的时候,就坏了!每只翅膀都是一股孕妇的怨气,被狗吓到之后,就觉得大难临头,要各自飞了。十几只翅膀,朝着不同的方向去飞,能飞跑吗?那时候我再出手,打下来易如反掌!”
第11章 清明待产
商量好了之后,我们仨才从房顶上下来,又嘱咐了蒋书杰几句,便要走了。
路上,老爹对蒋赫地说:“怨母鸟今天夜里做了记号,以后每天夜里都会来看看孩子生了没有,你可得给我防护好,别叫那怨母鸟冲进了屋里。还有你那狗,只能在外面埋伏,也不能进屋。”
“放心,咋能啰嗦!”蒋赫地说:“我办事,你还有啥不放心?”
“要不要叫弘道留在这里帮你?”
“不用!一个赖种鸟,值当出动这么多人力、狗力?”
“你怕跟你抢羽毛?”
蒋赫地“嘿嘿”一笑:“我和狗都能行,放心!”
我本来还想来看看怎么逮怨母鸟的,蒋赫地这么一说,我也不便再来了。
“这可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蒋赫地突发感慨:“你说说这蒋书豪,白天还押着我游街示众,斗武斗一起来,这到了夜里,可就去云游地府了,唉……”
“老蒋,要不你去我家里待着算了,天天在这里挂着砖头跪角铁挨批,算什么事儿?”老爹引诱蒋赫地,说:“去我那里,有酒喝,怎么样?”
蒋赫地是个馋鬼,我以为老爹这么一说,他就会喜不自胜的跟着去了,却不料他摇了摇头,断然拒绝:“我在这儿多快活,去你那里住着再舒坦也叫寄人篱下,蒋家家主跑陈家住,算怎么回事?喝酒也没味儿!”
老爹愣住了:“你在这儿能有什么快活事儿?”
“不懂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蒋赫地得意洋洋的说:“每天叫那帮小兔崽子们想尽了招数折磨我,却怎么都整不死我,啧啧……多有意思!”
老爹古怪的看了蒋赫地两眼:“老蒋,你这货是住牛棚时间长了,心理**了?”
蒋赫地瞪眼:“我咋**了?”
老爹伸指头戳戳他:“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什么?”
“受虐狂!”
“哪儿跟哪儿啊,不信你试试,真的很爽。”
“滚滚滚!”老爹加快了步子,就好像是不愿意再跟蒋赫地挨得很近。
“别走那么快嘛!”蒋赫地却紧追两步,一把搂着老爹的肩膀:“不过说实话啊,老陈,我这里还确实不能走!你是知道的,我那么多的灵物宝贝,现如今都转到了地下!我是舍不得它们!”
“地下?”老爹问:“那你天天挨批斗,谁来驾驭你那些哑巴畜生?”
“还说畜生?那是灵物!还能不能聊天了?!”蒋赫地瞪了老爹一眼,说:“是我家老大老二那俩崽子帮我照看呢,他们俩还小,本事没学到我的十成,有什么不懂的还得请教我,我不在这里,怎么能放心?”
“你是说明义和明瑶?”老爹一愣:“孩子们不是都跟着嫂夫人走了吗?”
蒋赫地有三个孩子,蒋明义是长子,蒋明瑶是二妹,小时候我见过他们,现在时间久了,不曾谋面,都想不起来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老爹之前说过,蒋家出事之后,蒋赫地的妻子就带着三个子女离家出走,跟蒋赫地划清了界限,但现在听蒋赫地的话,似乎是别有隐情。
只见蒋赫地摇了摇头,鬼鬼祟祟的低声说道:“你嫂夫人带着老三跑了,那是我们俩真闹翻了,天天吵架,过不下去了!”
“离婚了?”老爹吃惊的问。
“多正常,现在都婚姻自由!离了倒落得我老蒋潇洒自在!”蒋赫地满不在乎的说:“明义和明瑶都留了下来,不舍得抛下我不管!啧啧……瞅瞅咱这爹当的,够成功?哪天要是你跟子娥离婚了,弘道和弘德肯定不会跟你——”
“闭嘴!”老爹瞪眼道:“你会不会说人话?你以为我是你?”
“得了,你还不如我,我好歹不**,你跟木菲清——”
“咳咳!”老爹咳嗽两声,打断了蒋赫地的话,转话题道:“你那俩孩子呢?现在在哪儿?”
“放心,放心,都好着呢,一个替我管蜂,一个替我养鼠。就在颍上镇藏着,谁都不晓得。”
“叫俩孩子替你养那些东西,你也放心!”
“怕啥?老蒋家的子孙,没有孬种!”
“我懒得跟你废话,你既然不愿意离开这里,那我和弘道就先走一步,咱们有事再说!”
“再说说木菲清的事儿呗!”
“信不信我打死你?”
“中中中,你记好三天之后还来啊!”蒋赫地倒是依依不舍:“我得瞧瞧,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个鬼胎!”
“当然不会忘了。”老爹说:“不过,这事儿叫我自己来可办不成,我没这经验,得我家那位出马了。”
“对。”蒋赫地点点头:“产鬼胎要施山术,确实得你家那位出马。”
老爹说:“这三天,你帮我暗中守住蒋书豪的家,别叫弄出什么幺蛾子。三天后,接生鬼胎,你也得在旁边帮忙,确保万无一失!”
“我办事你放心!”蒋赫地拍拍胸脯:“哎,不对!老陈,你等一下!”
蒋赫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拽住老爹的胳膊,脸色凝重道:“不对,你先别走,叫我算算——”
蒋赫地掐着指头开始算日子,老爹伸手打断他:“别算了,三天之后是清明!”
“怎么?”蒋赫地的脸色变了:“你知道!?”
“废话!”老爹说:“我能连这都不知道吗?”
“那这胎你也敢叫她生?”蒋赫地目露惊恐道:“这可死了仨人了!三尸之怨合一,鬼节之气冲门……”
“我知道厉害!但是不管人胎鬼胎,都是胎儿。”老爹说:“只要不是死胎,我就不能不管。更何况,蒋书豪也算是我间接逼死的,不管他该不该死,取他性命的人总不该是我,这桩事情自我而起,得经我的手了断!而且,我在他死前也答应了,要保全这个鬼胎,我陈汉生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话?”
“老陈……”蒋赫地少有的严肃道:“这事情你一定要慎重,我现在心里跟猫抓了抓似的,不踏实的很!可千万别是我害了你。”
“不能够,放心。一个小小的鬼胎,再厉害,也还够不着害我!”老爹朝蒋赫地挥挥手:“你回!”
“蒋伯伯再会!”我和老爹夤夜而归。
第12章 如约而至
回到家里的时候,娘和老二都没有睡觉,都在屋里守着,一看见我我们回来,娘便问爹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二也把我从正屋拉了出去,到我睡的配房里,挤眉弄眼的问:“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不穿衣服的小媳妇啊!”老二愤愤道:“别装蒜!快讲讲,好看不?”
“滚!”我踹了他一脚:“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正经点?”
“说说,说说嘛!”老二恬不知耻,一脸猥琐样:“你跟我讲讲,我把我收藏的那几本带色儿的书,给你瞧瞧。”
老二打小性子就浪荡,上学念到初中就罢了,回来天天走鸡子斗狗,叫他练功,他说他胳膊疼腿痒的,老爹骂他,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下重手打他,他又受不住,一气之下,也就随他破罐子破摔了。
我前些天看见他弄了些画书躲被窝里看,近前了看见上面写着“欢喜图”仨字,他还挤眉弄眼的跟我说:“哥,带色儿的书,看不看?”
我当时都骂他了,现在又提这茬儿。
“我不稀罕!”我气的用手指戳着他的脑袋,戳的他呲牙咧嘴直喊疼,我骂他道:“你说你天天都干些啥事儿?!不是趴东头**的墙,就是截西头二丫的路,没事撬人家的锁,还乱钻女厕所!你就不怕公社给你抓起来,定个**罪?”
“少吓唬人!我这叫关心群众生活,为人民解决困难问题!”老二一脸“我有理”的样子,义正言辞的说:“东头李**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男人,家里吃的水谁挑?人家那小手嫩的跟葱根儿似的,那是能下力的?怜香惜玉你懂不懂?还有,西头的路叫水给淹了,陈二丫是负责咱们村小学教育的人民教师,去学校就得从那湿地里趟过去,那小裤腿老是湿着,咋为人师表?我不得去背着她走?”
“李**没叫你挑水,陈二丫也没叫你背她!”
“那是她们脸皮薄,所以才显得咱们男人度量大!”
“她们骂你**咋说?”
“打是亲,骂是爱,你根本就不懂女人!”
“我,我懒得跟你说了,滚一边去,我得练气了。”
“先讲讲那不穿衣服的小媳妇嘛。”老二不依不饶:“我珍藏的那些带图带色儿的书,全都给你看!”
我实在是没法治这不要脸的东西了,我踹了他一脚,他又爬了回来,腆着脸,就是不走。
我只好说:“人已经死了!还怀了个鬼胎,你嘴上积点德!小心她那鬼丈夫晚上来找你算账!”
“啥?夫妻俩都死了?”老二惊得瞪大了眼:“还怀了个鬼胎?”
“嗯。”我说:“而且,从水里跳出来的那个男尸,还会咬人,咬人的脖子和后脑勺!最后更是跳到人身上,把人给逼死了!那个鬼胎要在清明节出生……”
“算了,我不听你说了,我听爹讲去。”老二面如死灰,匆匆而去。
我心中暗笑,这货胆子最小,听个鬼故事能担惊受怕三天,树叶掉了都得摸摸头,看砸烂了没有。一听死尸咬人,小媳妇还怀了鬼胎,登时开溜。
我是他亲哥,还能不了解他?
三天之后,老爹下了午后的班,就匆匆的往家赶。
娘已经先行准备妥当,我看见她穿了一身鲜红的衣服,腕子上带着一双金镯子,指头上带了金扳指,脖子里挂了一尊玉俑,又拿了个小小的铜盘模样的器物放在跟前,兜里还塞着一双黄布手套——娘比爹小好几岁,而今才四十多,整个人保养的极好,是十里八乡著名的美人胚子,现在这么一穿戴,越显得容光焕发。
老二围着娘转了一圈又一圈,拍马屁说:“娘,你这么一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要出嫁的新娘子呐!”
“滚一边去!”娘笑骂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儿,你这蠢货就知道乱嚼舌根!”
老爹回来后,先沐浴更衣,换了一身麻衣出来,然后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祷告。
事毕,老爹便开始准备相脉器物——他手上托着阴阳罗盘,兜里插着一支铁杆白毛笔,还有十多根竹竿做的狼毫相笔,腰间别上了那老葫芦,又装了雷击枣木铁口令,脸色凝重。
我看得心惊,忍不住问:“爹,要带这么多东西啊?这事儿很难办吗?”
老爹说:“这胎儿,本该是要死于腹中的,却因为尸合得了男女恨死之怨气,因此继续存活,而后父亡,又合了第三尸之阴怨之气,再加上胎儿本身求生之欲,可谓是非同小可!出来见到人就会要人命的!还有,今晚是清明正时,这天色,你们瞧瞧,万里乌云,不见星月,百鬼夜行,人人匿踪!这么个时候,这么个东西出来,得招来多少脏东西,稍有差池,就是大祸!”
我听得脊背一阵发寒。
“老二,你是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守在家里?”老爹看向了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弘德。
“爹!”老二装出一脸正气,说:“你和娘还有大哥都出去为人民服务了,我当然不会落后!你们放心去,去战斗!我会义不容辞的替你们守护好革命的大本营!我要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阻挡一切牛鬼蛇神,坚决保证后院不会起火!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我会在历史的洪流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吹了,只要大门上的八卦镜不丢,没有什么牛鬼蛇神会往家里进的。”老爹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只要不放火,咱家的后院也不会起火!”
“是是,还是爹机警睿智,睿智天纵,天纵英明,英明神武,神武不凡……”
在老二的念叨中,我和爹娘出发了。
等到颍上镇蒋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这个点上,就算是再激进的革命分子也困了,斗武斗全都偃旗息鼓,村子里一片静寂,家家户户都入睡了。
村里没有路灯,老爹也不叫照明,他练就的夜眼,在黑暗中目能视物。
此处暗表:麻衣相法中有五大目法,分别是夜眼、慧眼、法眼、灵眼和天眼。夜眼相暗,慧眼相神,法眼相邪,灵眼相气,天眼相道。
暗,意指黑暗不明,指微小纤弱,所谓夜眼相暗,就是指修炼成了夜眼,便可以视黑夜如同白昼,水下不论深浅,也能开目视物,即便是在白天,目力也能比常人多望出二三里远,细微之处,更是足以明察秋毫之末。
我修炼的六相全功,眼力虽远较常人好,但却还不及夜眼,只能和娘一起跟着老爹,悄无声息的在黑灯瞎火的路上走。
眼看要到蒋书豪的家里,老爹突然停住了脚步,快速的环顾四周,轻喝一声:“谁?!”
第13章 河婆现身
我和娘也赶紧止步不前,紧张的逡巡四顾。
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老陈,怎么了?”一道人影快速的接近,是蒋赫地,一瞥我们三人,便朝着我娘满面堆欢的说:“妹子也来了啊。”
“蒋大哥近来少见了。”娘点头示意。
“老蒋,村子里有没有进陌生人?”老爹严肃的问。
“陌生人?没有啊。”蒋赫地说:“连蒋书豪他娘,我都让走了,现在这四周除了咱们,再没有别的人。”
“我刚才听见了点动静。”老爹说:“像是夜行人走路的声音。”
“夜行人?会不会是我的?”蒋赫地说:“我一直在房子四周徘徊。”
“跟你的不一样。”老爹说:“很快,很轻,跟鬼似的。”
“那肯定是你听错了。”蒋赫地自负的说:“这镇子里,除了我老蒋,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妹子和弘道你们俩听见了没有?”
我和娘都摇了摇头。
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老爹忧心忡忡的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怨母鸟抓住了吗?”
“不废话嘛!”蒋赫地说:“抓不住我就跳到颍水里淹死去球!”
“好。”老爹说:“事不宜迟,走!”
临到门口,老爹不让我进去了,老爹说:“弘道你是童子身,不能被脏东西污了。你就守在门口,这葫芦你拿着,里面有我用药水泡的银杏叶子,你拿来擦眼,每隔十分钟擦一次眼睛,但凡有脏东西从门前过,你就能看见了。”
我知道老爹口中所说的那些脏东西是什么,不由得一阵紧张。
老爹又递过来十几根那些竹竿做的狼毫相笔,说:“你只要看见脏东西,就拿这些相笔掷,被掷中的一般都会跑,不跑反而向前的,你就喊我——那是些道行高的,你拿不住,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接过相笔,更是紧张。
老爹拍拍我的肩膀,和蒋赫地一起进去了,娘安慰了我一句:“别怕,娘和你爹都在屋里,有事就会立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