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赶到村大院的时候,郑路生已经想好了主意。
高起逢正坐在屋里办公,见有人在窗口探头探脑的看,喝道:“谁?!”
“东家,是我,小郑。”郑路生陪笑着,道:“您出来一下,我找您有事。”
高起逢不耐烦见郑路生这个半大小子,出来以后没好气的问道:“宅子里里有什么事情找曹师傅,你怎么找我找到这里来了?”
郑路生搓着手,低眉顺眼的说:“东家,曹师傅让我回您老家院子里拿点东西,可是我进不去院子。院子大门反锁了,我敲了敲门,也没人来开。”
高起逢一听,便狐疑道:“院子大门反锁着?”
“是啊。”郑路生说:“我叫了半天,都没人开门。”
高起逢家大业大,又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最怕的就是自己妻子潘彩云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一听自己家大白天反锁着门,分明是潘彩云就在家里头,可是叫半天也没人开门,那是在干什么?这后半晌的,也不可能睡觉啊。
高起逢心里犯起嘀咕来,便道:“走吧,你跟我回去瞅瞅。”
两人结伴往老家去,快走到的时候,郑路生忽然一拍脑门,道:“东家,您先回去吧,我还得去找曹师傅。”
高起逢皱眉道:“又怎么了?”
“嘿嘿……”郑路生讪笑道:“我脑子有点笨,曹师傅让我来拿东西,这来回跑了两趟,我忘了曹师傅要我拿什么了,我先回去问问他。”
“去吧,去吧!”高起逢不耐烦道:“笨死你呢!”
郑路生一溜小跑去了。
高起逢骂了两句“笨蛋”,忽然又想到郑路生走了也好,有些事情到底不能让外人知道。
走到院门前,见果然是紧闭着的,推了一把,推不开,便往门缝里张望,见屋门也是紧紧闭着的,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思量了片刻,走到院墙下面,跳起来,扒着墙头,偷偷进了院子里。
等高起逢走到窗户底下的时候,正听见自己妻子潘彩云在屋里气喘吁吁的叫唤,高一声低一声的,让人浑身起麻,往里面一瞧,觑看见罗金盘光着身子趴在自己妻子身上正挥汗如雨——刹那间,高起逢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浑身抖了几抖,咬咬牙,在院子里提了一根钢筋,跑起来,飞踢一脚,踹向屋门!
屋里头的罗金盘和潘彩云正在“鏖战”,猛听见“砰”的一声响,都吓得半死!
尤其是那罗金盘,一个激灵,“武功”全废,什么房中秘术都不灵了!
潘彩云早看见自己的丈夫冲了进来,不由得尖叫一声,罗金盘急忙扭头看时,只见是一个人冲进了屋里,还没有来得及看见是谁,头上就挨了一钢筋棍,火冒金星的时候,发现是高起逢回来了,忙道:“东家,东家,你息怒,听我解释,这这这个嫂子身子有些不舒服,我正在用我师父亲传的秘术在给她治疗……”
“秘术?”高起逢狞笑道:“不穿衣服治疗,玉女心经是吧?”
罗金盘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捅死你们两个!”高起逢掂着钢筋棍乱戳,骂道:“把老子当傻子了是吧,我日你八辈祖宗的!”
这边打的热火朝天,那边,使了金蝉脱壳之计的郑路生也心中大乐的回到曹家明跟前交差。
曹家明把郑路生叫到一边,问道:“你怎么跟东家说的?”
郑路生道:“我说您让我去他老家宅子里拿东西,老家宅子的门反锁着,我进不去,敲门也无人应。东家就回去了。”
曹家明盯着郑路生,道:“然后呢?”
郑路生道:“到了他老家门前,我说我忘了您交待我的事情了,要回来再问问您,就走了。他自己进去了。”
曹家明道:“你对我说实话,你进院子了没有?”
郑路生笑了笑,道:“不敢对曹师傅撒谎,我在见东家之前,先翻墙进的院子。”
曹家明道:“听见了什么,瞧见了什么?”
郑路生道:“倒是没瞧见什么,但是听见了罗金盘和潘彩云的声音在屋里。”
曹家明点了点头,赞赏的看着郑路生,道:“好啊,有你的,既能漂漂亮亮的办成事儿,又不牵涉其中,我到底是没有看错你。”
郑路生道:“曹师傅过奖了,咱哪里敢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
曹家明道:“你笑什么?”
郑路生道:“我听见罗金盘对潘彩云说:‘不弄个把钟头,你也不知道我的手段!’东家回去的时候,应该还不到个把钟头,嘿嘿……”
曹家明也笑了起来。
片刻后,曹家明拍了拍郑路生的肩膀,道:“去干活吧,这事儿对谁都不要提。”
郑路生道:“我明白!”
之后无话。
直到第二天结算工钱的时候,高起逢才出现。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此,郑路生瞧着高起逢的神态模样,和从前大不一样。
高起逢把曹家明单独叫了去,很长时间才回来,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结算完工钱,众工匠都散伙了,曹家明却叫来郑路生,道:“你跟我走。”
郑路生满心欢喜,跟着曹家明出了高家,一路无话,直到高家寨外,走到一条小路上,曹家明才道:“小郑,这次你帮了我的忙,我要感谢你。”掏出来一叠钱,递向郑路生。
郑路生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我不要。”
“拿着。”曹家明淡淡的说道:“我可不喜欢欠人情。”
曹家明虽然说话并不严厉,但是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在,郑路生不敢违抗,便接过了,嗫嚅道:“曹师傅,我——”
话还没有说完,忽被一阵冷笑给打断:“嘿嘿……好哇!在这里分赃来了!”
郑路生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见是罗金盘走了过来。
罗金盘手里头拿着个黄色的罗盘,瞧着金灿灿的,其实是铜做的,表面上镀了一层金而已。
罗金盘的头上缠着一圈绷带,腰上也缠了一圈,活像是披麻戴孝,十分可笑,郑路生不禁莞尔。
罗金盘伸手指着郑路生,恶狠狠道:“小兔崽子还笑!等会儿有你好看!”
郑路生道:“我可没惹你。”
“放屁!”罗金盘骂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两个合伙算计老子!”
“什么叫算计?设下诡计阴谋人才叫算计。”曹家明道:“你偷人妻子,是我们设的诡计?”
“少废话!”罗金盘道:“曹家明,你害我害的好惨!我在兴头上被高起逢吓了一跳,从今往后,都不能再做那事儿了,你说,怎么赔我?!”
郑路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家明也差点没忍住,连忙咳嗽几声用来掩饰。
罗金盘看在眼中,更加恼怒,喝道:“把你们手里的钱都给我!”
曹家明却对郑路生道:“你先走。”
郑路生正在迟疑,罗金盘就叫道:“想跑?门儿都没有!”一撒手,半空中金光灿灿,风声呼啸,那罗盘直奔郑路生的脑门而来!
郑路生呆在那里,眼瞧着要被那罗盘砸个正着,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一摘,把那罗盘捏住,往远处一抛,无影无踪!
郑路生缓过神来的时候,只见曹家明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跟前了。
刚才,出手的人正是他!
罗金盘惊道:“你敢坏我法器!”
“一点三脚猫的本事,也敢逞强?也配说是法器?!”曹家明冷笑一声,喝道:“让你瞧瞧我的!”
把手一扬,半空中“嗤嗤”两声响,郑路生什么也没有瞧见,罗金盘却已经惨叫起来。
郑路生惊看时,只见罗金盘的两条胳膊上都多了一个洞,正汩汩的往外冒血。
郑路生不禁目瞪口呆!
罗金盘咬牙切齿的看着曹家明,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曹家明道:“厌胜门听说过吗?”
罗金盘脸色煞白,道:“你,你是厌胜门的人?!”
曹家明道:“曹家明,家明,假名也!我本名步廊。”
罗金盘的眼睛陡然睁大:“你,你是曹步廊!”
“是我!”曹步廊“哼”了一声道:“我这钱,你还要不要了?”
“不,不要了。”罗金盘像是见了鬼一样,满面惊恐,扭头跌跌撞撞的跑了。
曹步廊回头看向郑路生,一双眼睛异亮惊人,郑路生也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的往后退。
曹步廊道:“我知道你的嘴巴严实,你看到的事情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对吧?”
郑路生呆呆的点了点头。
曹步廊道:“后会有期。”快步去了,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郑路生愣了许久,忽然如梦方醒的想:“我怎么不拜他为师?!”急忙追着曹步廊去的方向而去。

第五章 缘分天注定

郑路生一连追了十多里,直到天色漆黑,也没有追上曹步廊。
郑路生不禁跺脚,骂自己道:“我真是个蠢材,我要他的钱干什么!?我拜他为师多好!”
郑路生思量自己浪荡江湖这十多年里都没有遇见过像曹步廊那样厉害的人物!
一个人,精通木工、泥工、瓦工,又懂风水,又会那种神奇的本事,只把手一扬,连看没有看清楚,罗金盘的两条胳膊都被打出了血洞!
如果学了他的本事,从今往后又岂会被人欺负?
郑路生心想:一定要拜曹步廊为师!
不管如何,都要先找到曹步廊。
可是,曹步廊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郑路生到处踅摸着找他,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半个月后,郑路生才辗转打听到有个曹师傅在某某处做工,便急忙寻了去。
可仍旧没有找到曹步廊的人。
郑路生失望之余,心思也稍稍淡了。
这一天中午,郑路生歪坐在桥头上晒暖,眼瞧着一个颇有风韵的中年女人提着菜篮子从桥上过,走着走着,忽的倒头栽倒,躺桥上不动了,菜篮子也摔了。
看见那女人晕倒,郑路生动了恻隐之心,连忙跑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又见那女人面色惨白,眼睛紧闭,唇齿紧扣,像是死了一样,急忙去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好在呼吸、脉搏都还有,郑路生连忙伸手掐了掐她的人中。
不多时,那女人幽幽的醒了,虚弱的起不来身子,哆哆嗦嗦的说:“多,多谢小兄弟……”
郑路生见她这样,分明是走不成路了,想着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问她:“大姐,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我给你送回去吧。”
那女人说:“不敢劳烦小兄弟了……”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哪里能站得起来。
郑路生说:“大姐你别逞强了,还是让我给你送回去吧。我现在也没事儿。”
那女人说:“真是不好意思,这身子骨不争气,还是得麻烦小兄弟。过了桥,往南走,第二个路口拐进去,第三所房子就是我家。”
郑路生说:“记住了。”伸手捡了菜篮子,又把那女人背了起来,过桥而去。
郑路生一身的蛮力,虽然年纪小,但背着那女人一路不停歇,溜溜的就到了家。
进了家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迎了出来,看见郑路生背着那女人,吃了一惊,喊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姑娘说话声音婉转若黄鹂,郑路生一直埋头背人,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抬头看,这一看,眼一下子就直了。
郑路生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是平日里闲的时候,也看些乌七八糟的书,很知道些人事。
郑路生记得书里描写美人时,有说那美人美的“目似横波”、“唇若涂丹”、“肤如凝脂”,又说什么“芊芊玉手”等等。但是,郑路生走南闯北,也见过无数女人,却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女人像书里写的那样好看,直到今天,看见了这个姑娘,他才算是见到真如书上所写的美人了,不,郑路生觉得比书上写的还要美,毕竟,这是活生生站在跟前的。
虽然还年幼,还青涩,但是容颜之盛,纵然是拿之前那个潘彩云来跟这姑娘比,也是一堆粪土,俗不可耐!
那姑娘走到了郑路生的跟前,去扶自己的娘,郑路生还呆呆的看,也不知道松手。
那姑娘的娘咳嗽了一声,郑路生也没听见。
那姑娘脸一红,说:“大哥,你能不能把我娘放下来?”
郑路生一愣,忙不迭的把那女人放下来,那姑娘顺势搀住了,她娘说道:“我走到桥边的时候,栽倒了,是这小兄弟把我救醒,又背了回来。你给人家倒口水喝。”
那姑娘便问郑路生:“你喝不喝水?”
郑路生仍旧是直勾勾的看,那姑娘不禁有气,喝道:“问你话呢!”
郑路生吓了一跳:“啊?”
那姑娘道:“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郑路生忙低了头,呐呐的说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胡说八道。”那姑娘道:“你喝水不喝?”
郑路生呆呆的搓搓手,说:“好,好,喝水,喝水……”
“傻子似的。”那姑娘禁不住笑了。
忽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瞧见郑路生站在院子里,便问:“这位是谁?”
郑路生扭头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那是个高大魁伟的老者,身上背着工具袋,露出来尺子、墨斗、刨子、起子、瓦刀,显见是个工匠,而且郑路生也认识——那便是郑路生苦寻不到的曹步廊!
郑路生又惊又喜:“曹师傅,是您?!”
曹步廊也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中年女人诧异道:“你们认识?”
那姑娘便说:“爹,我娘刚出去买菜,回来走到桥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栽倒了,是这位大哥把她救醒,背回家里来的。”
郑路生这才知道,曹步廊竟是那天仙似的姑娘的爹,是那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的丈夫!
曹步廊听说郑路生救了自己妻子,便放下了工具袋、家伙什,说:“我这媳妇儿一直身子弱,这次多谢您搭救了。”
郑路生说:“没,没事,曹师傅您别跟我客气,是我应该的。”
那姑娘搀着自己的娘进屋里去了,郑路生的目光一直追着跟进了屋里。
曹步廊瞧在眼中,咳嗽了一声。
郑路生这才缓过神来,觉得身上刺的慌,猛然发觉曹步廊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紧张起来,说:“我,我喝口水就,就走。”
曹步廊一笑,说:“不急。这也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既然见了,就进屋里坐会儿吧。”
郑路生呆呆的跟着曹步廊进了屋子,客厅里坐下。那姑娘出来倒水,把水杯子递给郑路生,郑路生看着那姑娘白葱根一样的手,心里一阵迷糊,忽的就把水给洒了,淋了一裤子。
那姑娘想笑,也没好意思,说:“我给你拿毛巾,你擦擦。”
郑路生忙说:“不,不擦,不擦,一会儿就晾干了。”
那姑娘看着郑路生的呆样子,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捂着嘴进里屋去了。
郑路生怅然若失。
曹步廊笑道:“小郑,我以前也没有问过你,你有多大了?”
郑路生注意力全在那姑娘身上,一时间没有仔细听曹步廊说的话:“啊?”
曹步廊又问:“我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郑路生说:“我十三,不,快十四岁了。”
曹步廊“哦”了一声,说:“还真瞧不出来,十三四岁就长这么大的个子。”
郑路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呐呐的说:“是,是我长得急了。”
那姑娘在里屋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发笑,她娘在旁边拍打她,低声说:“干什么呢?人孩子老实,别取笑人家。”
那姑娘也低声说:“就是可笑嘛,呆头呆脑跟个大鹅似的。”
那姑娘的娘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曹步廊又问郑路生:“最近在做什么营生?”
郑路生挠了挠头,说:“我,我还能有什么正经营生啊,还是给人打打短工。不过,这几天也没有干活儿了。”
这段时间来,郑路生都在找曹步廊,所以没有干什么活儿,但是这话,他又不好当着曹步廊的面明说出来。
曹步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郑路生摇了摇头:“我是个孤儿,没有家。”
曹步廊稍稍一怔,又点了点头。
郑路生没话找话的问:“这个,那个,伯母应该没事了吧?”
曹步廊道:“她就是身子骨弱,歇歇就没事了。”
“哦……”郑路生嗫嚅道:“那,那伯母姓什么呢?”
曹步廊说:“她姓武,叫武怡。”
郑路生“哦”了一声,也不好再问别的了。
他明明是想问那姑娘叫什么,偏偏不敢问,绕着弯子把人家娘的姓名都问了。
曹步廊何等精明的人,瞧着郑路生的神态举止,早摸透了他的所想所思,只不说破罢了。
两人干坐了片刻,郑路生终觉尴尬,忸怩了半天,说道:“曹师傅,我先回吧。”
曹步廊说:“不急,不急,天都快黑了,留下来喝口汤吧。”
郑路生本来就不舍得走,听见这话,就厚着脸皮说道:“好。”
曹步廊又暗自点了点头。
晚上,饭摆上桌,曹步廊又拿了酒出来,郑路生的话少,只是吃饭喝酒,又偷眼打量那姑娘。
曹步廊瞧在眼里头,微微笑了笑,说:“我女儿是三月生的,就随便起了个名字,叫‘晚春’。”
郑路生喃喃说道:“好,好名。”忽然间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叫道:“什么?她,她叫曹晚春?!”
“是啊。”曹步廊被郑路生的大动静吓得有点懵,道:“怎么了?”
郑路生惊喜交加,道:“几年前,我和一个小女孩儿被一个玩戏法的老叫花子给绑了,那个小女孩儿就叫曹晚春!”
曹晚春在屋里听见,早跑了出来,看着郑路生,道:“你,你是郑路生?”
郑路生道:“是我啊!真是你?”
曹晚春道:“是我啊!真是你?”
郑路生道:“我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
曹晚春不禁有些热泪盈眶,回顾曹步廊,道:“爹,当年救我的那个小男孩儿就是他!”
曹步廊讶异的看着郑路生,道:“没想到啊,这可真是巧极了,那一年我们刚搬到浔阳江畔,还没有安顿好,晚春在街上玩,就丢了。后来自己又跑回来,说是被叫花子绑了,让一个叫郑路生的小孩儿给救了,我们还回去找你,却没有见到你。哪能想到就是你啊,这个真是,真是,嗐!两代的缘分,天注定了,倒是跑也跑不掉。”

第六章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多年前,救了曹晚春,多年后,救了曹晚春的娘,帮工时,遇到曹晚春的爹,这不是两代的缘分是什么?
郑路生看着曹晚春,道:“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
曹晚春笑道:“说的就好像你没有长大似的。你现在还像不像从前那么坏?”
郑路生挠了挠头,道:“我从前不坏吧?”
曹晚春道:“我现在还记得你把那七只蛤蟆给踩的稀碎,咦……”曹晚春回想起往事,皱起了眉头,嫌弃道:“恶心死啦!”
郑路生不禁笑道:“我现在早就不干那事儿了。”
曹晚春道:“你还扎了那老叫花子两刀!”
郑路生道:“谁让他绑咱们,不知道扎死了没有。”
“没有。”曹晚春道:“我带我爹去的时候,他刚好从地窖里爬上来,我爹又打了他一顿,把他踢回地窖里去了。”
郑路生“哈哈”大笑,道:“活该!”
两人说的欢畅,倒是把曹步廊更冷落了,曹步廊不禁“咳咳”咳嗽了两声,曹晚春脸色一红,说道:“我进屋里去看看我娘。”
郑路生“嗯”了一声,曹晚春便进里屋去了。
曹步廊看向郑路生,道:“几年前你救了我女儿,现在又救了我妻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好了。”
“不用谢,不用谢!”郑路生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怎么能说是应该的呢?”曹步廊笑道:“你跟我,跟她们娘儿俩都非亲非故,不救是理所应得,救了便是情分,得报答你。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些钱。”
“我不要钱!”郑路生见曹步廊要去拿钱,连忙喊了一声:“我一分钱都不要!”
曹步廊道:“那你要什么?”
郑路生迟疑了片刻,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伏地不起。
曹步廊倒还没什么,似乎早就料到郑路生会如此这般。但是,武怡和曹晚春都慌得连忙起身去扶郑路生,郑路生却死活不起来。
武怡急道:“步廊,你看!这是怎么说好?”
曹步廊摆了摆手,让媳妇儿和女儿起来站旁边,自己又去问郑路生,道:“小郑,你这是干什么?”
郑路生抬起了头,说道:“曹师傅,不瞒您说,我无家可归,是个到处乱窜的人,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风餐露宿,还不如狗,枉活在世上!自从见了你,我才知道这世上原来有这样大本事的人,我想拜您为师!我想跟你学本事!这十多天里,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干,只是到处找您!天可怜见,让我今天误打误撞遇见了伯母,到了您家里!这是天定的缘分,就请您收了我吧!我拿您当我爹一样孝敬!”
曹步廊膝下无子,早有收儿徒的念想,却始终没有遇到对的人。前番在高起逢家里,他便一直留意郑路生,眼瞧着此人无论长相还是心性,都十分合意,所以才试探他,让他替自己做事,结果那件事情又做得漂亮,所以曹步廊才在他跟前显露了自己的真本事、真身份。
但是,曹步廊为人多疑,他不知道郑路生的具体底细,还要再看看,因此,这十多天里,与其说是郑路生到处找曹步廊找不见,不如说是曹步廊到处让郑路生找不见。
郑路生在明处找,曹步廊在暗处跟,郑路生的一举一动,曹步廊都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什么,武怡刚刚被郑路生背回家,曹步廊就尾随着回来了。
当然,武怡晕倒是曹步廊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可巧郑路生遇上了,更巧的是,郑路生又是当年救曹晚春的人,在曹步廊看来,这可真是天意!
两代三口人的缘分,郑路生必定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徒弟,不能违!
现在郑路生自己开了口,曹步廊就顺势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哪儿敢随便收你?”
郑路生说:“您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您!”
曹步廊也不客气:“那就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郑路生把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果真是什么都没有隐瞒。
曹步廊一家三口都听呆了。
武怡抹着泪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步廊,你就收了他吧!”
曹步廊点点头,对郑路生说道:“你这样诚心实意,我也不能不收你了。”
郑路生大喜,又磕了几个响头,口呼:“师父!”又喊武怡:“师娘!”看看曹晚春,不知道该喊师姐还是师妹,曹步廊已经说道:“她算你师妹。”
郑路生便喊曹晚春:“师妹!”
曹晚春笑了一声,说:“还是头一回有人叫我师妹,怪怪的。”见郑路生还跪着,不禁心疼,道:“你还不起来?小心把膝盖跪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