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路生说:“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求师父,不能起来。”
曹步廊说:“你说。”
郑路生说:“师父,我这个名字不要了,我不是路上捡来的,不能叫‘路生’,求您再给我起一个。”
曹步廊点了点头,说:“那姓氏你还改吗?”
郑路生说:“我姐养了我十几年,我没好好对过她,还跟着她的姓吧。”
“好。”曹步廊说:“我原先也是有帮派的人,帮派里也有祖师爷,祖师爷也起过辈分,我下一辈儿的人,是‘国’字辈儿,你这十几年过的太野,以后就叫郑国彬吧。要彬彬有礼,文质彬彬。”
“是,师父!”郑路生满心欢喜:“从今往后,我就叫郑国彬了。”
曹步廊让武怡把家里的屋子腾出来一间,用木板搭了张床,铺了被褥,给郑国彬住。
收拾停当之后,曹步廊又把郑国彬叫去,吩咐说:“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从此以后,有些事儿,我就让你代劳了。”
郑国彬说:“师父请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为您做事,那是徒弟分内的事儿!”
曹步廊说:“你跟我来。”
郑国彬跟着曹步廊到了灶火房,只见灶台上放了一堆东西,瓶瓶罐罐,大包小包。
郑国彬嗅着香气、甜味、腥味、苦味,瞧见了灶台上有几只大猪蹄,有一大罐子蜂蜜,还有一大罐子奶,不知道是牛奶还是羊奶,其余的像是草药。
郑国彬只认得其中有皂角,别的一概不认识。
曹步廊指着那些东西,说:“从明天开始,每天后半晌,你把这大猪蹄拿四只来煮,要煮的稀烂,煮的跟胶一样,然后熄火,等到稍温的时候,取出来,让你师妹在睡前敷在脸上。”
郑国彬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这猪蹄是炖了吃的,没想到是用来让曹晚春敷脸的。
拿猪蹄敷脸,还真是稀奇。
郑国彬也没说什么,师父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了,只应声道:“是,我记住了。”
曹步廊满意的点了点头,郑国彬好奇却不多话,能藏得住事儿,这也是讨他喜欢的长处。
曹步廊又指着那些草药,说:“这些草药你都认认,记好了斤两,不能弄错,不能弄混,以后药没了,你要自己去药房抓。这是黑丑,这是皂角,这是天花粉,这是零陵香,这是长甘松,这是白芷……”
郑国彬一一记住,他博闻强识,不需曹步廊说第二遍,等曹步廊教完,他就自己复述出来,分毫不差,曹步廊更觉此子招人喜欢。顿了顿,曹步廊说:“这些草药,你在熬了猪蹄以后,就按照我说的斤两,拿去磨成粉末,然后掺上牛奶,和上蜂蜜,兑温水调成浴汤,让你师妹在睡前泡半个钟头。”
郑国彬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没有多嘴,只说:“好,我记住了。”
曹步廊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犯疑惑。我也不背着你,老实告诉你吧,我和你师娘的相貌也就是中等人,晚春生下来的时候,肤色颇有些黑沉,我就用这秘法养着,才成了她今天的模样。”
郑国彬恍然大悟,想那曹晚春的肌肤光彩照人,盈润如玉,脸上皮肉更是娇嫩如婴儿一般,吹弹可破,自己生平所见的再美的女人也都不如她,竟多是猪蹄的功劳!
只是师父又怎么会这种匪夷所思的秘法?
郑国彬忽然想起了那三个字——厌胜门。
郑国彬好奇,但是没有问,曹步廊也没有多说,眼看着夜已经深了,曹步廊让郑国彬去睡了。
躺在床上,郑国彬心中五味杂陈,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心中寻思道:以后自己终于不用再漂泊了,从今天开始,自己就算是重获了新生,这一切,当然都得自于师父青眼有加,所以师父的恩情大似天,自己一定要报答他。
还有师娘、师妹,尤其是师妹,都要照顾好。
第二天,曹步廊出门做活儿,就带上了郑国彬,先让他看自己做,又传授经验,后面再让他慢慢开始试手,曹步廊从旁指点。
曹步廊又特意对郑国彬说道:“那天,在罗金盘跟前,我已经显露了底细,你也听到了厌胜门这三个字,我也不打算瞒你。”
郑国彬一听“厌胜门”,陡然间精神一震,仔细凝听起来!

第七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曹步廊道:“你知道什么是厌胜术吗?”
郑国彬摇了摇头。
“厌胜术古已有之。”曹步廊道:“始祖爷有两位,一位是姜子牙,一位是鲁班。据说,在周武王伐商纣王以后,天下诸侯归服于周武王,唯独丁侯不服,拒绝朝见,姜子牙便命人给丁侯画了一张人像,用特制的箭去射画上丁侯的胸、眼、脚……没过多久,丁侯便得了怪病,胸口疼,双眼疼,两只脚也疼,而且久治不愈。后来得知是姜子牙在作法,便赶紧派人向周武王表示臣服。于是姜子牙便在甲乙日拔掉了画像上射在丁侯胸口的箭,丙丁日拔掉了眼睛上的箭,庚辛日拔掉了脚上的箭,丁侯的病就好了——这就是厌胜术最早的记载。”
郑国彬道:“原来是害人的毒咒啊。”
“也不能这样说。”曹步廊道:“有害人的,也有帮人的,譬如过年家家户户贴的春联,也归属于厌胜术;达官贵人身上带的玉佩、挂坠,家里放的玉如意,家门前雕的瑞兽,全都属于厌胜术;寻常百姓门口立的泰山石敢当,也是厌胜术。厌胜,厌胜,意思就是厌而胜之,讨厌什么东西,就用术来胜过它。”
“原来如此!”郑国彬有些明白了,道:“那跟鲁班先师又有什么关系?”
曹步廊道:“鲁班先师是咱们匠人行当的祖师爷,古来匠人都属下九流,社会地位低,容易受欺负,鲁班先师教了徒子徒孙们吃饭的手艺,也要教咱们自保的手段,于是他将姜子牙传下来的术加以改进、扩充,就变成了后世流传的厌胜术。而记载鲁班先师所有厌胜术的那本书,叫做《善恶书》,因为其中既有伤人害人的恶术,也有帮人救人的善术。”
郑国彬说:“我明白了,师妹那养颜之术,就是厌胜术里的善术!”
曹步廊点了点头:“是的。”
郑国彬心中激动:“那师父您一定是精通厌胜术的高人了!”
郑国彬为厌胜术的神奇而折服,满以为曹步廊会传授自己,却不料曹步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的所有本事都可以传给你,只有一样,我在厌胜门里学的厌胜术不能传你。”
郑国彬愣住了。
曹步廊道:“这不是做师父的有意藏艺,而是为了你好。”
郑国彬愕然道:“为什么?”
曹步廊道:“我原是厌胜门的弟子,你既然拜我为师,也算是厌胜门的徒众,我先对你说一下厌胜门的底细吧。”
郑路生跪了下去,道:“恭听师父教诲!”
曹步廊道:“不用跪,说来话长,你起来听。”
郑路生站了起来,道:“是!”
厌胜术的源头,虽然可以追溯至武王伐纣的时期,但是厌胜门组建的历史却并不远,数百年前,鲁班先师所著的《善恶书》传到一个匠人手里,这个匠人专横自私,觉得其中的善术利于人而不利于己,留着无用,就撕毁了原书,只留取了极少数的善术和全部的恶术,重新记录成册,改称《厌胜经》,并组建了一个匠人门派,这就是厌胜门最早的雏形。
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华大地正值风起云涌的峥嵘岁月,各国列强在神州割据称雄,无数军阀明争暗斗,古老的东方满目疮痍……而这个时候,却恰恰是中华历史上会道门最为兴盛发达的岁月!
会道门,也叫做“道会门”、“会门道”,因为那些以封建迷信为手段,欺骗广大百姓的民间秘密结社。一般都叫做“某某门”、“某某道”、“某某会”,比如说上世纪兴盛一时的老母会、大刀会、九仙会、红枪会、黄带会、小刀会、一贯道、九宫道、跪乡道、小黄门、大圣门、天直门、混元门、老天门……所以将这些组织统一简称为“会道门”。
在大大小小三百余种会道门里,善用厌胜术的匠人帮,被人称作是“厌胜门”。
厌胜门奉鲁班先师为始祖,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伙做木工、泥工、瓦工的匠人群体,但实际上,他们却是一个组织极为紧密,等级十分森严,手段极度恶劣的诈骗团伙!
厌胜门里最高辈分的人,也就是一把手,被称为“泰山”,内部呼为“山爷”。山爷下面是“台柱”,大台柱、二台柱、三台柱……数目不等,以贡献晋升,内部呼为“柱爷”。台柱下面是“椽子”,最小的等级是“砖头”。
泰山是厌胜门里发号施令的人,对厌胜门的所有计划和行动全权负责,拥有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权力。泰山一般在当地甚至全市、全省都有极高的声誉,比如某某风水世家的正宗传人,比如某某易数流派的亲传弟子……泰山泰山,就要坐得稳,所以他们是很少亲自露面的,除非是那些特别大的局和行动,台柱们镇不住场子的时候,泰山便要出山了。
台柱则是一些能言善辩,“能掐会算”,跟三教九流、黑白两道都打得通关系,在当地有一定知名度的假大师。
椽子是市井街坊里吃得开的人,土木行当里的老手、老师傅或者中间人,类似现代的包工头。
至于砖头,就是纯粹的工匠了,真才实学,会木工、泥瓦工、雕工,上面布置好的局,就由他们亲自去执行。
厌胜门行骗的方式大致可以分为两种:
第一种,由椽子物色行骗对象——也就是那些准备破土动工建造宅院的人。牵上线,派砖头们去设计、施工、建造房屋,然后在房屋里做各种手脚,使得房屋在建成之后,出现各种奇怪诡异的现象,让房屋的主人整天惶恐不安,这时候,厌胜门里就会专门派出来台柱,冒充风水先生,或者命理学大师,前来指点,要求破财消灾。
比如说,张三要盖房子了,会找当地熟悉的椽子,让椽子介绍些匠人,椽子就会回去报告台柱,并上禀泰山,由泰山做决定,是否要“圈”,这里的“圈”是行话,意思就是骗。泰山一旦决定要圈,就会和台柱、椽子商量好做局的方案,然后把自家的砖头介绍给张三,宅子建造完毕之后,出现了古怪离奇的事情,台柱们就要出山了,到张三家里,说风水不好,或是冲撞了太岁,或是招惹了厉鬼……总之就是要破财消灾!
建造一处宅子,耗时日久,耗资巨大,所以就算是房子建成以后,出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房主们也不会弃了房子不要,或是扒倒重建,所以一般都会给台柱们一笔数目不菲的酬劳,让他们帮忙解决问题。
而那些问题,都是砖头们事先设计好的,台柱们只要一出面,必定能解决,这样一来,房主既不会怀疑是砖头们捣了鬼,又更会对台柱深信不疑、佩服有加,台柱们在当地的名声反而会越大,行骗的机会也就越多。
砖头们是怎么做手脚的呢?他们用的就是木工厌胜术!
比如,在靠近气窗的大梁上做个木叶,一到夜里,有风从气窗里进屋,吹动木叶,就会发出“啪”、“啪”、“啪”的响声。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拍手,又像是有人在屋里走路……让住的人毛骨悚然!
又比如说在卧室的墙上钻个小风口,粘上毛边,到了半夜,风穿孔而入,在屋子里就会听见一阵人喘气的声音,但是偏偏到处都找不着人!
遇到这些事儿,你怕不怕?十有八九都会害怕!就算是胆子大,不怕,可是时间长了,也会心烦意乱,躁动不堪!
再加上那个时候的人们,普遍信奉鬼神,民间又一直有狐仙、白仙(刺猬成精)、黄仙(黄鼠狼成精)、长仙(蛇成精)的传说,大多会以为是家中不干净,招了什么东西住进了房子……而台柱们假冒的大师,又能言善辩,到了家中说的头头是道,直指房子的古怪诡异所在,由不得人不信!
当主人要所谓的大师施展道行的时候,假冒大师的台柱只要装模作样的说,设立香案,摆放供品,闲杂人等一律回避,不可观望……等驱散了人,紧紧闭上房门,台柱们或爬到梁上撅折了木叶,或用泥灰堵住风口,然后就万事大吉了!以后家里再也不会有脚步声和喘气声了。
第二种行骗的方法,椽子们物色富家大户、官宦人家,必须是那种出了事儿的门户,或者破财、或者情变、或者生病、或者贬官、或者死人……然后由泰山和台柱们制定计划设局,让砖头们制造道具——也就是木工厌胜的镇物,然后以各种手段,偷偷安置在行骗对象的宅子里,最后由台柱们出面,冒充大师,前去消灾解难。对于那些特别大的行动,一般就会由泰山亲自出面。
比如说富商李四生了病,久治不愈,求医问药无济于事,就该寻求神鬼之路了。厌胜门派出砖头偷偷在李家院子里埋下一个镇物——木工厌胜术中,知道某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刻在木偶人上,用针扎在木偶人头上时间长了,那么该人的头疼;扎在肚子上,就是肚子疼;扎在胸上,就是心口疼;扎在腿上,就是腿疼……以此类推,埋在该人院子里与该人命格相冲的方位地下,或者藏在该人睡觉的床下,据说都能致病成功——埋藏好了镇物之后,台柱们就该出场了,说李四哪里哪里不舒服,从什么时候开始,求医问药又不行,其实不是病,而是被人给陷害了,陷害他的镇物就在某某处,然后让人一找,果然发现镇物……李四盛怒之余,免不了要问台柱怎么破解,这时候便是要破财消病了。
那么台柱们破解之后,李四的病会不会好呢?其实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李四的病既然拖了很长时间,结果无非就是两种,一是久病不治自愈;二是久病不治身亡。对于前一种结果,李四自然要感激台柱法力高深,肯定会另外再赏一笔酬劳;对于后一种结果,人都死了,还怎么追究台柱的责任?就算李四的家人想要追究,只要台柱出来说一声,那镇物太厉害了,而且请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怪不得我之类的话,事情也就了了。真是运气很差很差的台柱,遇到第三种情况,李四既不好,也不死,还是一直病着,那台柱就又有两种对策了,一是拿钱直接跑路,二是伺机再骗一笔,然后仍旧跑路。
当年,厌胜门就是靠着这两个法子,屹立于会道门中上百年而不倒!无数豪门巨贾、达官贵人都落入他们的彀中而不自知,曹步廊便是厌胜门里最著名的一个台柱,也是被当年厌胜门山爷钦定为接班人的弟子,所以,《厌胜经》这部记载了千余种厌胜术的典籍,也由曹步廊来掌管。
建国之后,政府派出五大队清剿会道门,向来为非作歹的厌胜门也难逃劫数,门人弟子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抓的抓,曹步廊也入了监狱,正可谓是一朝风云起,树倒猢狲散!到了而今,厌胜门早已不复存在,曹步廊也隐迹在市井之中,不敢再从事昔年的“事业”。
这一番历史,曹步廊娓娓道来,郑国彬听得却是惊心动魄,临了,曹步廊说道:“就是因为当年厌胜门的弟子干了太多下作的勾当,所以自上而下,许多人不得好死,由此可见,会厌胜术不是什么好事。前些年我住过监狱,表现良好才提前出狱,以往的事情,我是再也不想干了,厌胜术,我也再也不想用了。所以,对你,我也不教。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郑国彬沉默有时,然后说道:“弟子记得了,从今往后,弟子就专心学木工、泥工、瓦工,清清白白做人。”
曹步廊满意的点了点头:“嗯。”

第八章 有朋自远方来

对于木工、泥工、瓦工来说,郑国彬确实有悟性,也是该做这一行当,不到一年的时间,郑国彬就把曹步廊的手艺给学到了九成,只是火候欠缺些,出师足矣。
至于别的本事,譬如技击之术、轻身之法、闪转腾挪功夫,曹步廊也都传给了郑国彬,郑国彬也都学的精熟,仗着这一身本事,再加上家伙什,寻常的壮汉,三五十个人已经近不了郑国彬的身。
为此,郑国彬愈发的感激师父,将曹步廊视为自己的再生之父!
却说这一日,曹步廊、郑国彬师徒做完工回到家里,忽然见厅里坐着个美妇人,和武怡说话,相谈甚欢,曹晚春正在奉茶。
郑国彬打量那女人,只见她约莫是三十岁左右,生的杏眼柳眉瓜子脸,颇有姿色,十分耐看,且打扮的很是利索,正不知道是谁,曹步廊已经满面堆欢的过去了,道:“哎呀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小师叔,我找你的好苦啊!”那女人见了曹步廊,也是欢喜,起身说道:“我爹给我说了十几个你的地址,让我一个个找,一连找了七个都不对,第八个到这里,才寻到你的,常言道:狡兔三窟。你这可是比狡兔还狡兔!”
曹步廊“哈哈”笑着,进了屋,道:“仇人太多,拖家带口,不得不防。快坐下!”
曹晚春则从屋里走了出来,郑国彬小声问道:“师妹,她是谁呀?”
曹晚春道:“她叫简兰芬,他们家跟咱们家是世交好友。我听我爹说,简家是天底下有名的傀儡家族,最会做人偶,简兰芬的父亲简松年有个绰号,叫做‘漳州偶王’,非常厉害呢。”
郑国彬听曹步廊说起过世上玄门中的事迹,也知道这玄门分为九大流派,分别是“山术”、“医术”、“命术”、“相术”、“卜术”、“傀儡”、“御灵”、“古武”、“机关”,所谓‘山术’,是指布道练法;医术,便是救死扶伤;命术,则是修丹画符;相术,乃是观闻辨测;卜术,常能知去推来。四大副脉之中的机关术,乃是施关发机;傀儡术,讲究牵布杖提;御灵术,可以神控百物;古武,便是纵械杀伐了。这九大流派,又分了许多细节末枝,譬如厌胜术,就是命术里分出来的,刀法、剑法,就是古武术里分出来的……此处也就不一一赘述了。
简家是傀儡术世家,玄门江湖,北七南六十三派傀儡术,尽出简家门,只因傀儡术都是施术者操纵傀儡偶人来杀伐争斗对付敌人的,所以那简家的家主简松年因此被人称作是“偶王”。
郑国彬暗忖道:“原来这简兰芬是懂傀儡术的,倒是看不出来她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没见她的傀儡木偶在哪里。”
正在想,曹步廊已经叫道:“国彬,你过来!”
郑国彬便进了屋子,曹步廊对简兰芬说道:“这是我的徒弟,郑国彬。”又对郑国彬说道:“国彬,见过你简师姐。”
郑国彬便拱手道:“简师姐好。”
简兰芬道:“你好。”又问曹步廊,道:“小师叔,你传他厌胜术了没有?”
曹步廊道:“没有,那种害人的东西,不传也罢。”
简兰芬道:“那怎么是害人的东西呢?明明也能救人的。这一次,不就得劳烦您出手吗?”
曹步廊道:“说实话,厌胜术,我早就打算不再碰了,可是,既然是令尊大人有麻烦,那我也不能不出山了。”
简兰芬道:“快走吧,我爹都被闹得不行啦!”
“别急,别急。”曹步廊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在家里睡一晚,明早咱们动身,好不好?”
简兰芬是个急性子,道:“我现在半刻也坐不住!”
曹步廊道:“那你也总得让我吃顿饭吧?”
简兰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我性子急了。那就明早动身。”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简兰芬早早的就起来了,郑国彬去见曹步廊的时候,曹步廊说:“国彬,你陪我去吧。”
郑国彬向来听话,也知道师父带自己去是长长见识,增增阅历的,当即应声道:“是。”
简兰芬带路,两人跟着,路上说起来始末,原来是简兰芬的父亲简松年起了一处新宅子,落成之后,却天天夜里做噩梦,这噩梦大多时候还是同一个,常梦到有五个人抬着棺材到自己床头,要盛殓自己下葬。
简松年本来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心胸豁达,极少有烦心的事,这段时间却被那噩梦给闹得夜夜都睡不好觉,连精神都憔悴了。
还是亏了简兰芬的丈夫,也就是简松年的女婿——陈根楼,提了个醒,说因为是在新修建的宅子里闹得事儿,会不会是中了厌胜术的下算?
简松年这才猛然醒悟,想到自己曾经的好友曹步廊正是厌胜术方面的大行家,于是就叫女儿、女婿、门人弟子去找曹步廊。
曹步廊常年搬家,有十几个住处,简松年都知道,让女儿、女婿,还有几个徒弟分头去找,终于是让简兰芬给先找到了。
等到了简家,简松年出面相迎,握着曹步廊的手,感慨道:“兄弟啊,做哥哥的真是惭愧,为了一点小事,劳烦你亲自奔波,还要你重操旧业,实在是对不住。我本来说要扒了这宅子,可是你嫂子死活不同意,说什么全家上下只有我一个人做噩梦,跟房子无关……”
曹步廊见简松年黑着一双眼睛,神情憔悴,确实是睡眠不好的症状,便道:“大哥客气了。宅子是新建的,哪能就轻易扒了?让兄弟先帮你看看。”
“好,好。”简松年看看郑国彬,道:“这位是?”
曹步廊道:“这是我收的徒弟,郑国彬。”
郑国彬道:“简师伯好!”
简松年道:“你好,你好!快屋里坐。”
众人在客厅里坐下以后,曹步廊说道:“大哥,你把详细的情况再对我说一下。”
简松年道:“就是做噩梦,几乎是天天夜里做,梦里头,五个人,都披麻戴孝,一个人手持灵幡,四个人抬着棺材,一路哭丧,抬到我床头,说我死了,要把我装进棺材里下葬。头一次梦见,我也没觉得什么,第二次又梦见相同的,我就有些不舒服了,谁料到这个梦没完没了!真是把我折磨的够呛!偏偏,阖家上下,只有我一个人做,所以,兄弟,你说,到底是不是跟房子有关?会不会是有人在家里下了厌胜术?”
曹步廊沉吟了许久,道:“大哥,你的生辰八字泄露给外人过没有?”
简松年道:“这个不好说。”
曹步廊又道:“你上一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
简松年道:“我的头发都快掉光了,哪里还用剪?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头发了。”
曹步廊道:“那指甲呢?”
简松年道:“上一次剪指甲是八天前吧。”
曹步廊道:“在起宅子期间,有没有剪过?”
简松年想了想,道:“剪过。”
曹步廊道:“剪下来的指甲呢?”
简松年道:“都是闲下来的时候剪的,掉在地上,打扫卫生时又扫走了吧。这个,我没有仔细留意。”
曹步廊“嗯”了一声,道:“在起宅子期间,您有没有见过血?”
简松年道:“别人的?”
曹步廊道:“您自己的。”
简松年道:“应该是没有吧。”
“怎么没有?”简兰芬在旁边说道:“我记得你的胳膊被划破过一层皮。”
简松年“哦”了一声,道:“那不算是吧。”
曹步廊道:“怎么回事?被什么划破的?”
简松年道:“一个做椅子的小工匠,手里拿着起子,来回走动的时候没有留意,恰从我身边过去,起子尖划到了我的胳膊,蹭破了点皮,没流多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