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神香 作者:金万藏
一本古老残经的惊世之秘,能让诸神醉倒的是什么香味?酒香,果香,还是花香?
答案是——茶香。
茶文化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从中不仅能一窥中国文明的沧海桑田,也能一睹中国茶人的奇事趣闻。
这个故事讲述了中国茶人的诡异经历,
他们为了种茶、制茶、运茶、斗茶,
甚至为了中国茶叶的兴衰,走过了深林雪原、大漠沼泽、高山海岛、古老秘境,
他们的遭遇匪夷所思,却又精彩绝伦,
其间更是解开了众多千古之谜。
我的祖父本是在民国时本是一个教书先生,后来转行做了茶人,无意间获得一本残缺的茶经,并在佛海深山里的一处妖宅掘得宝物,因此发迹, 而我也因此踏上了一段奇诡无比的旅程。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残本茶经里留下了答案。
作者简介
著名悬疑探险小说作家。本名黄德军,男,广西人。网名:小鸡忙考试、金万藏、南派小鸡等等。 家中古书千余册,当中不乏珍贵原本,自幼熟读。当能下地奔走时,便与其父进山打猎捕鱼,对广西十万大山的神秘十分着迷。成年之后,独自走遍神州中国。最为传奇的经历就是探秘了世界规模最大的乐业天坑群。2007年初以“小鸡忙考试”为笔名开始创作《地藏》(原名《上古神迹》),随即崛起于知名原创网站起点中文网。其书将边境山水、民俗传说、探险推理融于一炉,以悬疑、探险、推理、古文化等见长。作品在两岸三地受到众多读者喜爱,是极具潜力的新生代作家。
写在前面的话
首先,我得承认这个故事是从一位茶人那里听来的,如有雷同,算我抄袭。
因故事得于那位茶人,且故事与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以《中国茶人》为名,虽流于庸俗,但表其来历。
也以此文感谢一位叫作茶茶的美丽女孩,因为她的关系,我才认识了那位茶人。
卷一《佛海妖宅》
所谓茶人,就是精于茶道,或者和制茶、收茶有关的人。茶人去山野收茶时,时常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些诡异的经历鲜为人知,但却真实地发生了,而这个神秘的故事要从我祖父说起。
我祖父叫路东浩,1900年出生于湖北天门,世代都是教书先生。那时候,国将不国,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念书。私塾终于关门大吉,为了混口饭吃,路东浩做过几次小买卖,但都还没开张就先倒闭了。
1938年12月26日,对于云南茶史、甚至对于路东浩来说,无疑是一个最重要的日子。这一天,云南中国茶叶贸易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办公地点设在昆明市威远街208号,董事长为缪云台,经理为郑鹤春。这公司就是现今云南省茶叶进出口公司的前身。
路东浩经过几次失败的经商,早就把家底败光,一个子儿都不剩了。逼于无奈,路东浩经由朋友介绍,跑到云南做了一个制茶工。路东浩本来已经有老婆了,可是他老婆嫌他没出息,在去云南的前一晚,她撅着屁股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路东浩对此倒看得开,根本没去找回老婆,孑然一身地就去了云南。
路东浩毕竟是酸腐文人,虽然装模作样地喝过几口茶,但对于茶道却一窍不通。在云南公司里滥竽充数了一年,路东浩毫无悬念地被赶了出来,不想这却是他的命运转折点。
在1939年,云南中国茶叶贸易股份公司本着“开发滇茶,增加资源,改良制法,另辟欧美新市场”的宗旨,相继成立了顺宁茶厂、佛海茶厂、康藏茶厂、复兴茶厂和宜良茶厂。
佛海茶厂就是勐海茶厂的前身,勐海旧时称为佛海,位于西双版纳。那里常年高温,雨水丰富,原始植被茂密,因此被人视作“瘴疠之乡”。尽管如此,但佛海因其地理和历史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当仁不让地入选。
佛海茶厂是当时五个新建茶厂中,条件最艰苦的一个,不少制茶工人对此望而却步。路东浩从未去过佛海,不知其中辛苦,所以第一个抢着报名参加了。建厂之初,总公司调选了原恩施茶厂初制茶工25人、江西精制茶工20人,另有学员20人。路东浩连学员都算不上,只是厂里一个干苦力的,为了不至于被饿死,路东浩只好咬紧牙关硬撑着干了下去。
佛海的地理位置很偏僻,一帮工人由宜良搭车到玉溪,然后雇佣马帮经峨山、元江、墨江、普洱、思茅,车里等地,长途跋涉月余才到达佛海。当时,佛海的土地还没有所有权归谁所有的问题,谁要使用土地,只要向当地土司提出申请,得到买方的同意即可占用。森林木材也是无主之物,爱怎么砍就怎么砍,只有毛竹是当地居民种植的作物,必须通过购买才能获得。
佛海厂址定在一块八十余亩的荒地上,为建盖厂房,于是路东浩等干苦力的人就去附近深山砍伐木料。怎知,在一次砍伐中,路东浩竟有了一次奇遇。
那天,毒日高挂,路东浩满身臭汗,他正感叹人生不如意,却听到丛林里一声骚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跌倒在草堆里,路东浩心生好奇,走过去想看看究竟,没想到却吓了一跳。原来那男人的满嘴鲜血,舌头已被人割掉了,身上也有很多道伤痕,就算能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路东浩原来是个教书的,现在也只与茶叶打交道,他顶多见过杀猪杀鱼,又哪里目睹过这等血腥的场面。路东浩想背着中年男人回到厂里,可那男人却拼命地抓住他的袖子,并掏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文本。路东浩别的不会,最擅长的就是识字,他瞅了一眼蓝色封皮,上面写了两个大字:茶经。
《茶经》是唐朝陆羽所著,是世界上第一部茶书,陆羽更被被誉为“茶仙”,尊为“茶圣”,祀为“茶神”。《茶经》在茶文化的地位甚高,因此流传也广,不过这书却有一个千年谜团。原来,在《茶经》里,一共介绍了13个省份、42州的名茶,但却遗漏了赫赫有名的云南滇茶。关于这个疑点,现有很多种猜测,但都是勉勉强强,细推之下根本站不住脚。
路东浩接过《茶经》,迷茫地看着中年男人,不明白这本经书有何重要之处。要知道这本经书已经流传了下来,在厂子里他还见过几次,这经书并不算稀奇。路东浩想问中年男人为何如此,但那男人舌头都没了,又怎能开口说话。路东浩也没有机会问,因为中年男人迅速地推开了他,并慌忙地作出快跑的手势。
转眼间,炎热的丛林里出现了几个金发的洋鬼子,路东浩见此情形就两腿发软。那时候,中国已经被列强侵略,他见识过洋鬼子的残暴,他也马上猜出中年男人被割舌肯定与洋鬼子有关。中年男人惊急地挥手,路东浩不敢逞强,于是低声说会保护好那本经书,然后就没命似地逃出了丛林。
这之后,路东浩再也没见过那个中年男人,不知那人最后的结局如何。

那晚,洋鬼子由土司的带领,在茶厂里搜了一圈,为的就是那本《茶经》。洋鬼子虽然没有枪械,人也不多,但所有人都惧怕洋人,就连土司也点头哈腰的。除了路东浩,没人知道洋鬼子是为了经书而来,他们还以为是来强占茶厂的。最后,洋鬼子们和土司都没有找到那本经书,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路东浩并没有丢掉那本经书,他早料到会这样,所以一早就把经书埋到了丛林里。第二天早上,路东浩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那伙洋人是英国人,此时已经离开了佛海。听到这个消息,路东浩就跑回丛林,偷偷地挖出了那本经书,可他却马上傻了眼。
昨天事情发生得突然,路东浩没有时间注意细节,更不知道经书竟是一本残本——它的后面数页已经被人硬生生地撕掉了。路东浩百思不解,一本到处都有的经书,缘何英国人要得到它,那中年男人又为何舍命保护经书?
带着疑问,路东浩翻开了那本《茶经》,他以前就看过《茶经》,只觉得内容生涩难懂,虽然对茶的讲解很详细,但他却不得其要领。令路东浩大感意外的是,这本《茶经》却不同于陆羽所著的那本《茶经》,内容完全不一样。
陆羽的《茶经》总体有十大章,分别为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饮;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图。路东浩手上的那本《茶经》虽然内页也写了陆羽著,但却只分为上下篇,上篇论茶汤品质、烹饮方法、种植方法和茶器等,下篇却讲茶中异事,尽是一些诡异之说,甚是迷信。其实正本《茶经》的七之事里也记载了不少的传说神话,但都没有残本上的离奇。可惜残本下篇里遗憾了不少页数,看前面的记载,似乎最后那几页透露了一个秘密。
不过,这都是路东浩凭空猜测的,他无缘得见被撕掉的内容,但前面的内容却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帮助。借由那本残缺的《茶经》,路东浩如鱼得水,制茶手艺越发精湛,一下子鲤鱼跃龙门,变成了精制茶工。
一开始,路东浩毫不起眼,一直是做苦力的,他的地位发生变化始于种植茶树。那时厂房建好大半,茶树就要种下了,很自然地这些活由路东浩他们完成。在茶人指挥下,路东浩和几个壮汉忙了一天一夜,但路东浩却觉得种植的方法不对。
在残本《茶经》中,有一句“茶喜高山之阴,日阳之早”。路东浩看得明白,意思是说茶树适合在向阳山坡,且有树木荫蔽的地方生长,可是制茶人却指挥他们种在向阴的地方。路东浩本就是教书的,看懂古文自然不在话下,他看了几天的《茶经》,已懂了不少茶道,于是不知死活地提出疑问。
制茶人丢了脸面,立刻呵斥他不许再胡说,可这一切却被一个主事人看在眼里。那位主事人叫王仲文,曾出国留学,没什么架子,他走过去就问路东浩为什么会那样说。路东浩正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他抓住机会,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路东浩说,茶树起源于中国西南的深山密林,亚热带森林植物杂生在一起,被高大的树木所遮挡,在漫射光多的条件下生育,形成了耐荫的习性。若改变了一物的特性,它的本质就会变化,到时候茶的味道也会因此改变。
王仲文很快就明白过来,路东浩说的虽然抽象,甚至有点迷信,但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植物是通过光合作用制造养分,光照强度会影响光合作用的进程,在连环影响下茶叶的产量和品质就会跟着变化。
过了几天,王仲文仔细观察路东浩,他惊讶地发现路东浩懂得很多茶理,甚至比精制茶工懂得的还多。顺理成章地,路东浩变成了初制茶工,又从初制茶工变成了精制茶工。有人多次问他,为什么忽然那么了解茶道,路东浩只是笑说边看边学的,从未向人提起过那本残缺的《茶经》。直到有一日,忽然发生了一件事情,这让路东浩的人生又发生了一个大转折。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染指南洋,战火逼近缅泰。佛海地区遭受了日机轰炸扫射,人心惶惶,动荡不安。昆明滇中茶公司电令全厂撤退,可这时佛海茶厂已进入全面完成的最后阶段,工人们根本不想离开。
终于,他们还是离开了,但是在撤离的时候路东浩掉队了。为了躲避日机轰炸,路东浩只好一人东逃西躲,最后奔进了一座老宅里。那座宅子早就没人住了,当地人说那是1920年一个英国人建的,可是后来那家人回国后就没再回来。后来宅子被当地人强占,却不知为何总是有人失踪,于是就传出宅子有不干净东西的流言。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接近那宅子,跟其他传说里的鬼宅一样,那座宅子也荒废掉了。
这种狐精鬼怪的故事,路东浩不知听了多少,还能编出本书来,因此他嗤之以鼻,并不取信。躲避轰炸时,路东浩被迫跑进了宅子,怎知这一次他却见到了难以想象的事情。很幸运,路东浩平安地走出了宅子,并安全地离开了云南。
1949年,全国解放后,佛海茶厂又恢复了生机,但路东浩很快做起了茶叶的大买卖,并飘洋过海地定居在马来西亚,没有再回国。有人曾问过路东浩,怎么白手起家得那么快,一下子成为富商,但他只说是运气罢了。
当我出生以后,路东浩,也就是我的祖父,他只在一次酒醉时提到过,他的成功是因为那本残缺的《茶经》。那天祖父躲进鬼宅时,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借着《茶经》的内容提示,他得到了黄金盒子,里面有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因此发迹。奇怪的是,祖父说他没有带走黄金盒子,只是带走了盒子里的东西,而且只带走了一部分。
我追问祖父,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贵得归黄金盒子,他在宅子里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但祖父笑而不语,只说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看看残本《茶经》最后那几页写了什么。

祖父一直活得很精神,他常说这是喝茶的福气,本以为他能活到百岁,却不想在1979年车祸死了。祖父西去后,我父亲和大伯父接手了茶行生意,并把茶行一分为二。大伯父的茶行越做越红火,可父亲却流连于赌坊,以致一年不到就倾家荡产,还和大伯父闹翻了。
家产没了,父亲在马来西亚走投无路,他听说祖国对归国华侨有优待,于是走了点关系,重新回到了中国。我跟着父亲回国后一直住在武汉的台湾路,父亲过惯了花天酒地的日子,归国后虽然得了优待,但还是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仍是夜夜笙歌。一年后,跟祖父的遭遇如出一辙,母亲实在受不了父亲的不争气,于是愤然离婚,跟了一个有钱人嫁到了美国。
我的名字本来叫路威迪,后来母亲改嫁他人,父亲一气之下给我改了名——路建新。父亲堂而皇之地说,既然回国了,就把名字改成有中国味的。其实,父亲是希望我能替他争口气,也能像祖父那样,闯出个名堂来。可惜天不遂人愿,1988年的夏天,我带着父亲的厚望和他买的一瓶健力宝参加了高考,结果考出来的分数只够上一所本地的破大专,并没有考上父亲期待的清华大学。
我读的是中文专业,这专业最叫人多愁善感,我实在不喜欢,所以就把精力放在了打篮球上。打着打着,一不留神就打进了市队,我正以为终于替父亲争了口气,可还没正式上场,却不幸在训练的时候受了伤——左腿韧带断掉了。因为受伤的原因,我不能继续打篮球,所以很快地退出了市队。
父亲在我伤愈后就去世了,死前他还在喝酒划拳,脸上甚至凝固着永远的笑容。家里的亲戚除了大伯父一家子,还有远嫁美国的母亲,但她早就跟我们失去了联系。因为以前父亲闹得很凶,所以我们家和大伯父已经老死不相往来,父亲去世后我没有通知他们。
办好了父亲的后事,我就怀抱着发财的梦想,跨过长江、黄河,去了首都北京。
当时有个大学的朋友在北京混了多年,他说北京满地是黄金,只要在北京待个把月,别说黄金屋了,就是美国的白宫也能买下来。朋友叫我马上到北京来,他会带我住北京天伦酒店,费用他全包了。我那时还比较淳朴,傻不拉即地就坐火车北上,却低估了他在北京浸淫多年,沾染了八旗遗风,总是有骆驼不说马,满嘴跑火车。
到了北京,我连朋友的面都没见着,再也没联系上他。我身上就只带了800块钱,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先花了100块在京城东南角的松榆里租住了一个地下室。那个地下室有很多间小屋,除了我还住了不少的北漂族。当时是冬天,地下室没有暖气,跟个冰柜似的。住了没几天我的左腿就疼得厉害,走路都没力气,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我的学历在北京不算出色,也没什么本事,所以一直找不到工作。我带来的行李不多,除了几件厚衣服,就只有那本残缺的《茶经》。祖父在去世几年前就把残本《茶经》给了父亲,父亲却没怎么看,直到归国后他才传给了我。我那时爱上了篮球,哪里有闲功夫看这本破书,所以就扔在了一边。父亲去世后,我很想念他,本想找点儿他的东西做纪念,可除了残本《茶经》和他的骨灰,父亲竟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离开武汉前原本要丢掉《茶经》,但转念一想,这是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东西,还是放在身边好了。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我实在无聊,于是就翻了翻残本《茶经》。我对古文实在头疼,看得半知不解,还没看到两页就睡着了。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当我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北京回到武汉,不想却遇到了一位贵人。

那位贵人叫赵帅,这名字不是白叫的,他长得的确很帅,处处风流,经常有女人为他一哭二闹三上吊。赵帅是我大学里的师兄,他是北京人,家里挺有有钱的,不过比起祖父的产业就欠多了。我遇到赵帅是在故宫里,那时候西装革履的他正挽着一个洋妞儿,比神仙还快活。那天,我已经计划过几天就离开北京,所以想在走前瞅瞅故宫长什么样。看到人生如意的赵帅,我心里大喊倒霉,怎么在潦倒的时候碰见认识的人了。赵帅说话老大声,他叫了我的名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以为赵帅要喊抓小偷。
“路建新,你小子怎么也跑北京来了,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赵帅开口问。
“哎,一言难尽,我就是想联系你,也不知道上哪儿联系啊。”我自嘲道。
“得,咱上馆子聊去。”
把洋妞打发走后,赵帅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拉到饭馆,谈话中他才慢慢得知我的情况。赵帅是个对兄弟掏心掏肺,不会装逼的人,他一听我被朋友摆了一道就来气,更骂我蠢得跟头猪似的。他骂咧咧地说,现在的人连爹妈都能骗,你还信朋友?别人在北京混,全凭一张嘴。今天去总参,明天去国务院,后天去联合国,北京他妈的这号人能围着赤道站一圈。我要是你,打死也不来!
我叹了口气,遇人不淑,只能怪自己。赵帅叫我别走,他给我找个活干,虽然不能保证马上飞黄腾达,但起码不至于再住冰冷的地下室。当晚,赵帅硬说要给我找个妞解决生理需要,我这几天吃不饱穿不暖,身子虚,哪经得起折腾,于是谢过他后就要回松榆里。赵帅一听更不成了,他说既然咱俩碰上了,哪还能让我继续窝在那个鬼地方。
半推半就下,我当晚就离开了地下室,暂时住进了赵帅的屋里。赵帅家是搞工地建设的,他老爸老妈为人耿直热情,待我如亲生子,一住就住了近一年。次年春天,赵帅老爸在青岛揽了一个工程,并安排赵帅和我去那里跟一个姓李的老师傅学做监工。可以这么说,那次青岛之行,是我后来所有诡异经历的开端。
赵帅对此安排没有不高兴,他老爸经常将他下放,意在锻炼儿子,将来好作接班人。赵帅除了会泡妞,还能吃苦,跟那种普通的大少爷不太一样。我们坐火车到了青岛,屁股坐热后才奔到工地瞧瞧情况,如领导视察一般地对工人嘘寒问暖。
这个工程是地铁前期探测,工人会在地铁路段打很多个探测洞,每个洞都有20多米深。也许很少有人知道,青岛从1987年就开始筹建地铁工程,并于1994年正式组建了青岛市地下铁道公司,同年12月一期工程试验段项目开工建设。可是,这工程到了2000年竣工验收,此后却没有了下文。当然,这些后事不在本回内,不提也罢。
先说地铁前期探测时,曾在青岛老城区挖过几个探测洞,赵帅和我就住在工地附近的宾馆内。赵帅一到宾馆就开始找女人,那时候黄赌毒抓得不算严,但做那行生意的女人也不算多,所以找起来挺困难的。
青岛的老城区完整地保存了纯粹的哥特式建筑,那里没有全国一致的高楼大厦,去到那里就跟去到欧洲差不多。在老城区不规则弯曲的小路上,有时不经意地转过街角就能看到大海,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宁。
我对找女人的事情有点心动,但看了大海以后,就把那些肮脏的想法抛在了脑后。那天我一直待在海边思考人生,想起在马来西亚的点点滴滴,更想起祖父的一言一行。祖父那次醉酒,除了提到佛海鬼宅以及残本《茶经》,他还说过,如果我将来遇到经济上的困难,可以到佛海鬼宅走一遭。如果我有造化,可以找到那个黄金盒子,里面剩下的东西可以助我如他那样平步青云。至于黄金盒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他总是笑而不语,不肯多谈。
家道中落后,我曾几次想起祖父的话,但只觉得那是玩笑话,从未当真。如果真有黄金盒子,祖父怎么会傻得不要盒子,而且没把盒子里的东西全带走,这不是现实版的买椟还珠吗。那时候,我在武汉上学,老师天天教育我们做四有新人,要脚踏实地,又何曾有人想过投机取巧。望着辽阔的大海,我思绪万千,甚至想到大伯父是否安好,是不是也随父亲去了天国。
一直在海边待到晚上,我才慢慢地走回宾馆,赵帅的房内淫声起伏,叫人听了胡思乱想。我正想回房休息,不去听赵帅急促的呼吸声,但却看到工地上的李师傅从走廊尽头奔过来。李师傅就是带赵帅和我的监工,为人忠厚,处处提点我们。现在都是晚上了,李师傅这样慌张地跑过来,我下意识地就想是不是工地上有人出事了。
李师傅急步走到我面前,他听到赵帅房里的声音后,先是红了脸,然后才喘着气说:“小路啊,你快跟我去工地上看看吧,那里出事了!”
我暗叫倒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当下关了房门就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工人受伤了?”
“刚才小吴跟老庞吵架,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谁知道后来小吴就被老庞一脚踹进了……”李师傅哎了一声,停了一下才说,“小吴跌进探测洞里了!”
工地上的工人经常打架,这些事情见怪不怪了,但我还是吓得身子都凉了。探测洞有20多米深,就算是少林寺的12铜人摔下去也得粉身碎骨。工地要是出了人命,没有硬后台的都要进庙蹲个十几年,甚至要判死刑的。我一想到这些就头疼,等我从庙里出来,头发都掉光了,还谈个狗屁美丽人生,倒不如跟着小吴一起跳下去好了。
李师傅没有半点儿要马上离开的意思,我急得脑子乱了,对他说还愣着干嘛,咱们快点儿去把小吴的尸体弄上来啊。李师傅支吾了一下子,他忽然抬头看着我,说这个小吴的事情有点蹊跷,恐怕不好办。

我以为李师傅要草菅人命,隐瞒不上报,正想说这正合我意,可他却猛地摇了摇头。只听李师傅低声说,一出事他们就在探测洞边上观望,可谁也没想到小吴掉下去后就不见了!尽管探测洞很深,但还不至于把地球挖穿了,人掉下去总不可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师傅看我不信,他也懒得再解释,直叫我快去现场想想办法。人命关天,工地出了事情,管事的人怎能不在那里镇场子。李师傅叫我马上过去,顺便叫上赵帅,都火烧眉毛了,就算是赵帅在生孩子也得把孩子再塞回去。待李师傅离去后,我就使劲地敲赵帅的房门,过了一分钟,仅裹着一条毛巾的赵帅才嘟囔着把门打开。
“搞什么名堂,老子正……”
“老赵,出人命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赵帅本想发作,但听了我说的话,他马上软了下来。在赶过去的路上,我把情况跟赵帅说了一遍,他听了就大呼这下糟糕了。工地上的工人们围作一团,他们一看见我们来了就让出一条路,让我们走到最前面。外人恐怕不知情,一般工地上出了事故,大家都会先自救,绝不会马上通知政府。如果被上头儿的知道了,不仅是罚款这么简单,还有很多麻烦等着你,所以能私下解决的,就不去惊动上头儿了。
工人们拿出矿用探射灯往探测洞里照,等我们伸头往下一看,探测洞里水光波荡,洞底全是黄泥水,一个人也看不到。探测洞有时挖得深了,都会挖到地下水,这倒不是很稀奇。工人们说,探测洞里原来是干的,根本没有一滴水,但不知何时冒出了这么多的水。洞里的水积得深了,人掉下去不至于马上没命,我见了这情况就松了口气。
可是,工人们却七嘴八舌地说,就算小吴没摔死,这么久没浮上来也该淹死了。围观的工人们正等着人捞尸体,或者等着尸体自己浮上来。溺死的人要过一段时间才会上浮,这时侯要快点捞上来,免得尸体被泡得变了形状。万一尸体泡坏了,死者家属一看肯定就会急,指责我们办事不利索,到时候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