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等什么,下去捞人啊!”我急着说。
谁知道工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人主动站出来,反而全都退后了几步。我跟赵帅站在最前头,工人一退后,我们就觉得针芒刺背。这群王八蛋围观了那么久,原来不安好心,他们是想让我跟赵帅下去捞尸。其实,这全怪我跟赵帅,平时不怎么来工地,对工人也不怎么体贴,人家落井下石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工地上出了人命,当然是负责人着急,工人几乎没什么责任,除了那个跟小吴打架的老庞。那家伙是罪魁祸首,我琢磨让他替我跟赵帅下去捞尸,免了这趟上天入地的苦。可我往人群里看了看,却没找到老庞的身影,仔细一问才知道那混球早就开溜了。李师傅年纪大了,哪还能爬上爬下,这真要他下去,恐怕又得搭上一条性命。
赵帅往探测洞里瞅了瞅,他有点犯怵,毕竟出娘胎那么久,从未见过死尸。据说,水里的死人阴气很重,最容易化作厉鬼。我在心里暗骂,操你祖宗的,挖了那么大的洞,竟然不盖点东西,害得小吴一命呜呼,还想把责任全推我们身上。当然,盖子没盖上也是我们的责任,毕竟监工应该督促生产安全。
“那我们下去了,绳子要找粗一点儿的,最好多找几根!”赵帅不放心地交代,惟恐工人忽然割断绳子。
“小赵、小路,你们下去小心啊!找到小吴就把他绑住,我们会拉上来的!”李师傅叮嘱道。
“李师傅,那你在上面给我们照明,别让我们瞎子摸鱼。”我惶恐地说。
我跟赵帅实在没折,只好硬着头皮上阵,拉了绳子就要往下跳。探测洞里湿漉漉的,我们随手拿了一件工作服穿在身上,免得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真的慢慢滑下去后,我们才发现就算穿棉袄进来也无济于事,探测洞里全是泥泞,一碰就抹上一坨泥巴,湿气随即侵袭入体。放绳子的工人故意使坏,把绳子晃来晃去,偏偏我晚饭吃得太饱,还没到探测洞下面就想吐了。
终于,我的鞋子渗进了冰凉的水,这说明已经到了探测洞的水面了。赵帅水性不佳,所以只好由我先跳入水中,试图摸索小吴的尸体。探测洞的积水不算深,只有两米多,但很浑浊,根本看不清水底的情况。我闭着眼睛在水里窜了很久,但一无所获,连块砖头都没有摸到。探测洞的面积只比茅坑大那么一丁点儿,就算是瞎子也能把水里的尸体捞上来了,可我就是什么都摸不到。

赵帅看我半天没干出点儿成绩,他就心急地喊:“喂,小路,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换我上好了。”
“我捞不到啊,是不是小吴跟我玩躲猫猫呢?”我浮出水面换气。
“亏你平日里吹嘘自己像个世界游泳冠军一样,今天真的上战场了,也不见得比我强多少。”赵帅奚落道。
我抹干净脸上的泥水,不服气地说:“你强你下来找找!”
赵帅当然不笨,他先问清楚水深大概几米,听到是两米左右,他才似笑非笑地跳下去。水波荡漾,灯光闪烁,赵帅只找了一分钟,他马上就放弃了。探测洞里就这么点儿地方,一条鱼都能捉住了,何况是一具死尸。赵帅很快就放弃了,他抓住绳子,在水里随波摇摆,对着地面上的李师傅大喊,探测洞下面没人。
李师傅以为听岔了,对着探测洞又叫了几声,直到我们重复说了三遍,李师傅才肯相信小吴真的不见了。我跟赵帅从探测洞里出来,时间已经走到凌晨,李师傅见不能再拖了,于是就想报警求援。赵帅见状立刻阻止,他说一来小吴不知踪影,二来报案后,公安来了肯定不会相信我们的说辞,因为探测洞里的确没有死尸,搞不好公安还怪我们报假案。
赵帅分析得头头是道,李师傅醒悟地赞同,但不报警不是办法,总不能撒手不管。要知道,小吴和老庞打架,接着掉入探测洞,这是大家亲眼目睹的。除了李师傅,所有人都怀疑我和赵帅使诈,工人们窃窃私语,认为我们已经找到小吴的尸体,但谎称什么也找不到,免得要赔钱。我平日里最恨被人冤枉,赵帅更不愿被人扣屎盆子,所以再也按捺不住,跟工人们吵了起来。
有两个工人脾气暴躁,受不了挑衅就真地到探测洞底下寻尸,一副要揭穿邪恶阴谋的样子。我跟赵帅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不由得怀疑当时是不是真的粗心大意,以至没发现角落里的尸体。水里混了黄色土沙,就算是一万盏灯照进去,也不可能把水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纵然赌气地希望工人们找不到小吴的尸体,好好地出口恶气,但我还是希望那两个牛高马大的工人能够有所发现。
这时月已西移甚远,时间飞速流逝,我们全都聚精会神地探头往下张望。两个工人就快降到水面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探测洞里竟闪出一片红光,吓了众人一跳。

仔细观望,我们才发现原来是积水忽然晕开一抹鲜红,接着整片水面都染色了,就连灯光都不能幸免。两个工人骑虎难下,虽然探测洞里出现异常,但为了挽回颜面,他们仍强撑着下水寻尸。
我心里纳闷地想,探测洞的积水里找不到人就算了,为什么忽然冒出一大片血水?一切都不符合常理,我们在上面都摸不着头脑,只等两个工人给出答案。工人们在红色的积水里上窜下跳,一阵忙乎,但仍徒劳无功。我见此情景,心有不忍,于是就大喊着让他们先上来,打赌的事情就算了。
两个工人逞能地不肯上来,仍在水里来回游荡,围在地面的工人逐渐失去兴趣,纷纷散开。我也两眼皮打架,正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却忽然听见探测洞里的两个工人惊奇地叫了一声。因为探测洞里回声很大,水声又一直干扰着,所以我们都听不清楚工人们说了什么。只见一个人又潜入水中,不想水里却翻出激烈的水花,待水面稍微平静后,潜水的工人竟然不见了。
李师傅慌张地问,探测洞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个工人大声地回话,说他也不清楚,只说水里有问题。没等李师傅再问话,另一个工人又潜入水里,一阵不祥感顿时在人群里弥漫开来。果然,另一个工人也不见了,水面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了。望着红色的积水,我们都猜测那是鲜血,但又想不通是哪里来的血。莫非是小吴的尸体嵌入了泥土里,此时被割出了伤口,血在这时流了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也没有工人敢下去,探测洞在大家的眼里变成了一个吞人的鬼洞。李师傅走投无路,无奈地想要报警,希望政府部门给予帮助。可是,工人们忽然又惊奇地叫喊,说是探测洞里的积水浮出了一个东西。我们好奇地俯视,水面上的确飘着一个东西,但大家都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跟大家一样,都觉得吃惊,但凝望良久才发现,我竟然认识此物。

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我把金庸的武侠小说看了个遍,而且都是熬夜看的,因此炼就了一双百看不坏的火眼金睛。尽管探测洞里的水面距离地上有十多米,但我仍能看得出那东西的竟是一只牺杓。这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还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家里就有好几只,我还常拿来跟小女孩一起过家家,还挖过厕所的里大便。
在陆羽所著的正本《茶经》里有记载:瓢,一曰牺杓,剖匏为之,或刊术为之。所谓牺杓,其实就是俗称的瓢,是用葫芦剖开制成的东西,也有用梨木制作的。牺杓是古代烹茶时取茶水或分茶水的用具,经过几代的变化,这东西已经有了很多种类,很少再有用葫芦制成的牺杓。
探测洞里无端冒出一只牺杓,谁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总之不可能是工人们的东西。别说工人们,就连管事的平日里也只爱喝酒、找女人,谁会附庸风雅地喝茶。一开始我还有点懵,过了一会儿我就想起来,在残本《茶经》里有一部分提过牺杓的传说。
残本经书的下卷提到,牺杓是量茶取水之物,在江苏淮阴曾有人凿土挖井,不久就在喷冒的井水里浮出一只牺杓。挖井人觉得奇怪,于是跳入井水中,可井水却忽然变成了红色。牺杓乃是葫芦剖制而成,故有阴阳一对之说,阴的颜色偏青,阳的颜色偏黄。浮出来的牺杓属阴,青油油的,围观的人说井里有龙王,阴性牺杓是龙王之物,必须还回去,否则永远挖不出干净的水。
可是牺杓如船舟一般,无法沉下去,丢了几次都一直浮在井水上。后来有人献计,用一个阳性牺杓粘住阴性牺杓,做成一个葫芦,再往里面灌水就能把牺杓沉入水底。说来奇怪,当人们把粘好的牺杓扔入井水中,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井水竟变得比原来还清澈明亮。

这事并非残本经书最先记载,这段传说做了标注,说是引用了一本叫作《淮阴图经》的地理古书。《淮阴图经》作于唐代,作者是谁已无从可证,此书也早就失传,世界上只流传了十个字:“山阳县南二十里有茶坡”,恰好这十个字为陆羽所写的正本《茶经》里所引用,因此才得以保存。江苏淮阴旧称山阳,是东晋时代所置,到了民国前也曾几次用“山阳”作地名。
我对残本茶经的记载一直半信半疑,时至今日方觉蹊跷,莫非经书所载并非虚无之事?当然,井水变色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很多是因为挖到矿石,溶化了矿物才导致变色。这种变色有时会持续一小时,有时几天,大多数会自己消散,与扔不扔牺杓没半点关系。至于飘出牺杓,或许是挖到了嗜茶人的墓穴,又或者只是古书夸大其辞罢了。
眼看事情发展得越来越诡异,而且不能再拖延了,李师傅又和我们商量,是不是要再下去一次看看。反正井水里不可能有龙王,最多有几条水花蛇,所以我就没怎么推辞。我和赵帅对视一眼,两人心知肚明,还得再遭一次罪,这是抓住机会,减轻责罚的最后机会。
就这样,我跟赵帅又被放了下去,仰头一望,正好被探照灯晃花了双眼。我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睁眼,人已经落入鲜红的水里了。洞底的水充满了腥臭味,我心说不好,刚才还侥幸地想会不会是特殊的矿水,没想到真是血水。赵帅跟我本来有点害怕,但真的赶鸭子上架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牺杓,我立刻看了一眼,这东西黑得发亮,已经有些年头了,像我这种毛头小子很难分辨其阴阳特性。握着牺杓我心知此物可能与传说无关,但亲眼目睹工人消失与探测洞里,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李师傅在地面催促,要是找不到就上来,免得人又丢了,得不尝失。
我心说这话怎么不早说,人都下来了,再空手而回岂不是很没面子。决定豁出去的我们闭气入水,这一次竟然跟上次有所不同,水里已经出现了变化。
我们在角落里摸出了一个窟窿,奇怪的是在上一次却什么也没摸到。积水里沉淀了很多沙石,多数为大块石料,刚才却一点也没发现。想来这些东西堵住了窟窿,这肯定是人为的,可是小吴既然能无影无踪,那他肯定是从窟窿里钻出去了,若真是如此,又是谁把窟窿堵住了。顿时,我心生好奇,想知道窟窿后是什么样的世界。
赵帅这家伙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但居然比我还快,一下子就穿过了窟窿。两个工人和小吴都在积水里消失,又忽然冒出血水和牺杓,我担心会有害人性命的危险,所以来不及和地面上的李师傅打招呼,慌忙地也跟着游过了不大不小的窟窿。我原以为窟窿后是无尽的汪洋,或者一条地下水脉,不想却撞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水里浑浊不清,又没有多余的光线,因此根本看不清楚水里的情况。撞上我的东西全身是毛,跟洗头时的头发差不多,又顺又滑。我起初还骂赵帅,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衣服脱了,身上那么多体毛也不刮一刮。可是,我很快就吓了一跳,就算是猴子也没那么多体毛,更何况是赵帅。
我本能地潜水往前游,左手顺着水流把那东西摸了摸,只依稀地觉得它有四肢,但头已经不见了!到了此时此刻,没见过大蛇屙屎的我早就吓个半死,恨不得在水里大喊一声。我手里抓着牺杓,心里想着该不是进了井龙王的水晶宫了吧,待会儿把东西还给他老人家,兴许还能留住一条小命。
可是水里的东西被水流带动,一直挡在跟前,我以为是什么鬼怪,吓得双腿乱蹬,不想却一下子浮出了水面。原来,窟窿后的水并不深,仅仅高过成年人的肩膀而已。我在水里挣扎一会儿,这才发现赵帅也在旁边,他愣头愣脑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周围有昏暗的火光,不知是谁人留下的,总之不可能是工地上的人干的好事。
我方才被水里的东西吓坏了,一心想弄清楚水里的东西是什么。我见情势稍微缓和,也发现水里的东西是死物,所以就把它捞到水面上。水中有浮力,我轻而易举地将水里的东西捞起,却发现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狗的尸体。狗的头已经被砍断了,从颈处到腹部都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死状极惨。狗尸仍有余温,肯定是刚死不久,这种地方有狗出没,倒是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谁杀死了狗。
这片水域不大,跟个泳池差不多,很快地我和赵帅就游到了岸边。到了岸边才发现那里有一个狗头,四周溅满鲜血,昏暗里看着极其吓人。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我们才发现水池两边是一排狭窄的房间,长长地延伸,看不到两端的尽头,不知有多少间。
赵帅骂咧咧地爬出水,一个劲的嚷着要把小吴打到连他奶奶都不认识,气头上的他还猛地吐了口唾沫在水里。我见状就劝阻,因为等会儿还要从水里钻回去,天知道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还是哪里来,打哪里回去比较稳妥。我话一出口,却见水池里飘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一大部分身子都没入水里,只有头还浮在水面上。我本想开口问话,却又觉得不对劲,再一看竟是刚才在探测洞里消失的那两个工人。
“我操,他们死了!”赵帅惊得大喊,“原来水里的血是他们的!”
“不对,水里的血最初应该只是狗的,两个工人下水前,水就已经变红了。”我纠正道。
“都这节骨眼儿上了,你还跟我争论对错?”赵帅闷哼一声,说道,“咱俩快回去吧,恐怕探测洞挖到地府了。”
我暗暗叫苦,对赵帅说:“不行,你想想看,狗和两个工人都死在水里,可能水里有危险,恐怕小吴也沉在哪个角落里了。刚才我们那是走运,什么事也没碰上,也许下一次就该倒霉了。”
“那李师傅肯定得着急了!”赵帅有点不放心,他说,“咱们就在这里耗着?”
“李师傅肯定不会放着我们不管,他看我们不出水,肯定要让别人下来找人的。”我心虚地讲,心里却说他们肯下来才怪,分明就是想看好戏。李师傅倒是一副菩萨心肠,可惜他是泥菩萨,哪里能下水啊。
赵帅很聪明,他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于是就安抚道:“这附近肯定有出口,要不搞这么多房间干嘛,总不会是地下淫窟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找女人?”我哭笑不得,但心中的愤怒与恐慌一下子也消失了大半。
赵帅看到我手里的牺杓,纳闷地问:“你还抓着这东西干嘛,赶快扔了!这东西能值几个臭钱?”
“这是牺杓,你懂什么,留着也许有用。”我仍不肯放手,把牺杓握得紧紧的。
赵帅耸耸肩,懒得再说我,嘴一闭他就想往水池旁边的房间走。我连忙叫住赵帅,并说这地方太邪门了,恐怕有九条命也不够填上。先不说长长的水池是干嘛的,两边的房间总不可能是住人的吧,这种环境哪里适合人类居住,给猪住都嫌掉档次。赵帅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既然不是给人住的,说不定真是给猪住的。
我以前和赵帅一样,过得是少爷的生活,只吃过猪肉,根本不知道猪是怎么养的。后来家道中落,我吃了很多苦,这才见过猪圈的样子。水池旁边的两排房子绝对不是猪圈,我肯定地说了以后,赵帅仍然没有警惕,想朝有火光的房间走去。
那个房间的火光摇拽,可惜照不亮两排房子的尽头,我甚至怀疑两排房子有百米长。就在我们踌躇不前,不知该怎么办时,黑暗中却飘来了一丝熟悉的香味——这是茶的味道!
这种鬼地方要是飘出屎尿味,我倒不觉得奇怪,但此刻竟飘出了茶香味,这让我心里涌出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回到中国以后,由于家境一日不如一日,我连肉都快吃不起了,哪里还能享受茶水之娱。过了那么多年,又闻到茶水香味,我不禁有些唏嘘。
可惜我道行尚浅,只闻得出是茶香味,至于是什么茶,却没有一点儿头绪。若换了祖父、大伯父这类高手,单是从味道就能闻出是哪种茶,祖父甚至能说出茶叶的年月。这种功力不是常人所能及的,祖父能有这样的修为,也与他常年浸淫茶行,日修夜炼有很大的关系。
茶叶这种东西已经成为世界性的饮料,我还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就有曾看过茗战,其实就是国内所谓的斗茶,那里有更多的茶中高手。茗战起源于唐朝,在东南亚很流行,英国也曾举办过,我还小的时候就看过四次。祖父虽然是高手,但他只是观战,却从未参与,只是带着我坐在一旁品茶。茗战的场所一般多选在规模较大的茶店,祖父的茶行很大,而且极具中国古典韵味,因此他一起办过三次。
参与茗战的人,要各自献出所藏名茶,轮流品尝,以决胜负。茗战内容包括茶叶的色相与芳香度、茶汤香醇度,茶具的优劣、煮水火候的缓急等等。茗战举行时,茶叶虽然是事先准备的,但是好的茶叶要种出来、制造出来则要花上很长的时光,有的茶叶甚至有百年之久。所以,每一次茗战都很紧张,这种比赛非同于食神,或者真正的战争,但却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这是别的竞争赛事所不能相比的。
我越想越远,眼神呆滞,赵帅以为我中邪了,于是就踢了我一脚。赵帅家里虽然富裕,但却只爱喝酒,对于茶是不痛不痒,喝不喝都无所谓。当我回过神来,对赵帅说了此事,他却不肯相信,他还说这种鬼地方连人都不住,谁又会在这里煮茶?其实我也满头雾水,煮茶就算不是在高雅的地方,起码也是在地面上,这里怎么看怎么吓人,煮出来的茶喝了恐怕都会短命几年。
赵帅执意要走到有火光的房间,这时的我已把安危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也迫不及待地想瞧个究竟。火光亮眼的房间离我们只有十几步之遥,当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时,这才发现并不止一个房间有火光。原来,这里很多房间都有火光,只不过有的已经灭掉了,只有一间仍然保持火势。
我狐疑地走过去,赵帅抢在前头,比我还好奇。谁知道,我们还没走到那个房间,里面却忽然跑出一个人,一边疯喊一边逃进黑暗之中。
由于没有心理准备,我和赵帅都吓得差点尿裤子了,但俩人却都死要面子,硬笑着说没事。那人的声音一个男人的,昏暗中我只看出他的穿着是现代衣服,戴着一副眼镜。这男人肯定不是小吴,工人里没一个带眼镜的,但他既然出现在这里,或许知道小吴他们出了什么事。
我正要追上去,赵帅却拉住我说:“你不要命了,穷寇莫追,你不知道?”
我一时激动,早忘了身处的环境特殊,被赵帅一说我才冷静下来,若刚才真的追上去,不知道黑暗里会不会有埋伏。我们比刚才又警惕了一点儿,轻声轻气地走到有火光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些坛坛罐罐,还有一堆火在煮着一壶茶。
“果然有人煮茶,我说路建新啊,你还真有两把刷子,跟我你也玩深藏不露啊?”赵帅佩服道。
我从没对任何人说提过祖父的事情,也没说过自己以前住在马来西亚,所以赵帅对此很惊讶。我倒没有沾沾自喜,毕竟这种事情又不是很光彩,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乱攀亲戚。我只是依稀觉得古怪,因为小房间里的东西不是寻常之物。房间里有一个牺杓,估计和我手中的是一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风炉、鍑、青花茶碗、茶托。
所谓风炉,就是煮茶烧水用具,形式古鼎,但又不一样。风炉远比古鼎轻巧,易移动,可置于木桌上。炉身开洞通风,上有三个支架,用来放煮茶的鍑,下有铁盘盛灰(也叫灰承)。风炉看似普通,实则暗含玄机,外人难以看出端倪。风炉上有两行字,分别是“坎上巽下离于中”,“体均五行去百疾”。
上句“坎上巽下离于中”,根据《周易》中的六十四卦,巽主风,离主火,坎主水,意思是煮茶的水放在上面,风从下面吹入,火在中间燃烧,这是煮茶的基本原理。下句“体均五行去百疾”意思是五脏调和,百病不生。根据古代医学中的木火土金水的五行属性,联系人体的脏腑器官,运用生克乘侮,说明茶的药理功能。
鍑是煮茶用具,与风炉是浑然一体的,它形似大口锅,不同处在于方形耳,底部稍微有点尖,类似肚脐眼。鍑这东西在古代很兴盛,但到了宋朝就慢慢退出历史舞台,现代更很少人再用了。明朝普遍用的是陶瓷茶具,而清朝用得更多的竟不是国产货,而是洋铜茶吊,也就是铜吊壶。
喝茶用的青花茶碗就没什么特别的,这些在国内外都差不多,但是要细讲起来就得长篇大论了,当时的我也还没有那个水平。看到这种古时才有的东西,我不由得连声称奇,这在残本茶经里提到过,以前在祖父的收藏品里也见过两三次,不成想多年后又见到了这种东西。风炉里的火还在烧着,鍑里的茶水已经煮好了,闻起来挺香的,但仍不能列为上乘。可我却还是想不通,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煮茶,这么好的东西放在这样的环境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我还在可惜好茶好具,赵帅却已走到别的房间,一路窥视,似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人躲在里面。赵帅看了几个房间后,他就招呼我赶快过去,听语气好像发现了什么古怪。我走出狭窄的房间,跟随着赵帅走过几个房间,却一下子傻了眼。
原来每个房间都在煮茶,只不过火已经灭了,有的水还没煮开,有的只点着了火。赵帅对这些只有短暂的兴趣,看了一下子就腻味了,直嚷着要找出口离开这里。这些事情虽然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但工人的死亡也让我头疼不已,事有轻急缓重,只好马上离开这里,向有关部门报案。
我们沿着房间走,大概数了数,水池两边的房间加起来至少有80多间。房间很窄,不像是正常人住的,若是给人住的,应该修建得更宽阔一些。赵帅走到尽头后就停下来了,那里有一道阶梯,幽幽地往上延伸。既然有阶梯,那很可能通往出口,总不会有人把阶梯修到死路。阶梯里不算太黑,有淡淡的银光倾泻,想来这是今晚的月光。
“你还说没出口,这不就是出口了?”赵帅喜上眉梢,迈开大步就要往上奔。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这不是谨慎嘛,要不那两个工人……”
我话还没说完,阶梯上面忽然冲下来很多人,把走在前面的赵帅吓得连连后退。这群人都有影子,想来不是鬼怪,但一想到惨死的两个工人,我总觉得来者不善。果不其然,这伙人手持棍子,迎头就想痛击。幸亏我躲得快,要不就被他们乱棍打死了,赵帅溜得更快,一下子就又退到了水池边上。
这群人还拿了手电,我和赵帅在黑暗里待久了,忽然被强光刺中,不禁觉得双眼疼痛。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有人说我们是鬼,最好将我们大卸八块。我立刻意识到被人误会了,这群人很可能是在这里煮茶,结果看到有人从水里冒出来,以为是水鬼上岸了。我暗骂操你奶奶的,我刚才还以为你们是鬼,现在倒好,倒打一耙。
赵帅恼羞成怒,骂道:“你他妈的才是鬼,老子是人!”
我也赶紧附和道:“没错,我们是人,货真价实的人,不信你摸摸我大腿,可暖和了!”
“真是人啊?”人群中有人惊呼。
“那池子里的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