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花暗柳明(4)

他神思不属,登岸后低头闷走,忽听耳边銮铃响动,一匹高头大马与他擦肩而过。梁萧抬起眼角,只见到一片绿裙飘动,他浑不在意,走了十来步,瞧见一座高大木楼,楼上有许多女子站立,装扮招眼。这时早有伙计上前,将他迎了进去。

宋之一朝,酒楼妓寨多在一处,无分彼此。楼下是酒楼花厅,楼上则是妓楼勾栏。妓者又分官私,官妓地位稍高,私妓却落个自在。但不论官私,总是卖笑丢欢,繁华之中不免暗藏凄凉。

梁萧说明来意,伙计便引他上楼,鸨儿也笑迎出来。明归虽然阴狠,但长于天机宫,为人清雅,梁萧随着他,少不得穿戴齐整。那鸨儿老于世故,拿眼一相,便知梁萧年少多金,却又不谙情事,拿捏已定,便笑问道:“公子想见什么样的姑娘?”

梁萧见这老鸨乔张作致,先有几分不喜,闻言也无主张,便道:“都随婶婶主意。”那老鸨听他叫自己婶婶,微一错愕,忽地掩口放出一串笑声。梁萧被她一笑,不知为何,竟臊红了脸。

那老鸨自顾笑了一阵,见梁萧窘样,心头一动,忙道:“公子忒也有趣了,大家子生计艰难,一年倒难得笑这一回好的,真亏公子这张儿蜜嘴,哄得老身欢喜。”她长于逢迎,梁萧听得舒服,也当自己说得真是好话,便道:“婶婶客气了。”那老鸨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将梁萧瞧低了九分,暗里冷笑,估算能在这少年身上碾出多少油水来。当下挥起手绢,叫了几个少嫩的女子出来,围着梁萧坐定,莺声燕语说笑起来。梁萧初时远瞧着这些女子,倒也人人光鲜,好如花团锦簇,就近一瞧,却都是浓妆艳抹,言笑谈吐无不透着虚假,叫人好生不惯。

鸨儿瞧他拘谨,便笑道:“公子面嫩,大伙儿别自顾说话,唱支曲儿如何?”梁萧正自烦躁,闻言忙道:“好啊,唱曲子,唱曲子。”众女听了一阵笑,纷纷捧来琴箫牙板,整肃容色,歌吹弹唱起来。只听一名粉衣女扣板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首《蝶恋花》词乃是柳永所作,柳永虽为词坛大家,但一生落拓,流落烟花柳巷,素为正派文人所不齿,但其词却曲处能直,密处能疏,深浅得宜,境界悠远。那粉衣女虽然歌喉平平,也因唱的是大家名篇,显得婉约隽永,撩人思绪。梁萧听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两句,不觉暗伤身世,眼圈儿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那粉衣女唱罢,忽地凑近梁萧,媚笑道:“还请公子打赏。”梁萧恍然惊觉,想起明归的话,伸手便在腰间去摸钱袋,哪知这一摸之下,竟迟迟拔不出手。那鸨儿见状,张口笑道:“公子,也不见多,略略给几个子儿,姊妹们唱得口干舌燥,也好买几个果子,生津止渴。”

梁萧手插腰间,神气十分古怪。那鸨儿瞧得不耐,又笑道:“公子莫不是眼角高,嫌这些姊妹不中意?”梁萧忙道:“不是这个,我出去一阵,片刻便回。”那鸨儿已然生疑,脸一白,截住道:“公子听了曲,就这样走了啊?”梁萧头脸涨红,额上青筋凸起,急道:“不是,这个,这个…”伸手便要拨开那鸨儿,那妇人久惯风尘,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把拽住梁萧衣袖,兀自笑道:“就算少给些,一二两银子,也叫咱姊妹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啊!”

梁萧心乱已极,讪讪道:“婶婶,我去去就来,你莫要拽我。”鸨儿瞧出门道,只拽着不放,蓦地扯起嗓子尖叫起来:“哎哟,你这公子人生得齐整,行事怎就没法度…”话没说完,就听头顶上有个极清极脆的声音笑道:“鸨婶婶你错啦,他不是没法度,是没银子呢。”众人闻声瞧去,只见朱漆大梁上坐了一个头戴柳笠的绿衣女子,水绿衫子一直垂到膝上,两条匀长的小腿晃来荡去,悠闲写意,一对淡绿马靴与衣衫颜色相称,靴面绣一对金丝雀儿,靴底形如莲萼,不类中土式样。

梁萧猛地记起,入楼前似和这女子擦肩而过,当下咦了一声,诧道:“你…莫不是你偷了我的钱袋?”那女子嘻嘻一笑,道:“你这小色鬼人生得齐整,说话怎就没法度,我一个女孩儿家怎会偷东西,那叫做不告而取。”梁萧忍不住怒道:“放屁。”继而又觉心惊,这女子摸走钱袋,自己竟茫然不觉,其手法之妙,当真神鬼不觉。

那女子并不着恼,继续笑道:“再说啦,你这钱袋里的银子也不多,二三百两银子,也只够咱姑娘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她将老鸨的话略加变化说了出来,口气学得十足,声音却清脆十倍,好似娇莺恰恰,画眉晓啼。

梁萧怒不可遏,将老鸨一把撇开,跺脚蹿向屋梁。忽听那女子嘻嘻一笑,眼前一抹绿影闪过。梁萧还没回过神来,额上已重重挨了一下,火辣辣疼痛无比,只得落回地上,一摸额头,竟多了一道粗粗的血痕,加之牵动泪腺,眼角酸热,眼泪也几乎淌下来。

那女子端坐梁上,手抚一根绿莹莹的柳枝,想是从柳笠上折下来的,口中轻笑道:“小色鬼,你一定从小没妈,有失教养,今天儿我就代你妈管教管教你,呵,我的儿,痛不痛?”梁萧被她无端挑衅,已然愤怒欲狂,这两句话更刺到了他心底的痛处,忍不住抓起两条长凳,奋力掷向屋梁。那女子两脚将长凳踢飞,笑道:“好啊,你倒来惹我,瞧我揍你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伸手在木梁上一按,飘然落下,梁萧觑她落势,扑上前去,欲要趁她身子凌空,无可凭借,杀她个措手不及。

5

花暗柳明(5)

那女子嘻的一笑,不待梁萧扑近,忽地抖出长长的柳条,卷住窗棂,玉腕一收,身轻若燕,横飘三尺,避过梁萧一扑,咯咯笑道:“揍你这小色鬼,脏了姑娘的手。”轻飘飘穿窗而出,向街心落去。

梁萧瞧她身手恁地高明,心中暗凛,但一时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即随之纵出窗外。那女子身在半空,觉出梁萧追来,猛地打个呼哨,只听马蹄声响,一匹白马忽地从街角蹿出来,不偏不倚将她托住。绿衣女纵马奔出数丈,回头笑道:“小色鬼,你敢来追我么?”

梁萧晚了一步,落到地上,高叫道:“追就追!怕你么?”绿衣女笑道:“当心跑断了你的狗腿。”说着当街驰起马来,行人们大惊闪避,不想绿衣女骑术精绝,那白马又灵通无比,遇物则避,逢人则跃,在狭窄街巷里左右穿梭,竟未撞翻一人半物。

梁萧奔出二十来步,忽听白马在街那头唏律律一声叫,便无踪迹。追到拐角处,四顾无马,他心有不甘,揪过一个买乳糕的汉子盘问,方知往东去了。又往东追,赶了约摸两里路,忽见绿衣女意态悠闲,慢吞吞骑着马,正到一座桥头。梁萧飞步上前。还有三丈来远,绿衣女便瞧见他,笑嘻嘻地道:“小色鬼,还不死心么?”梁萧怒哼一声,足下一紧。绿衣女轻轻一笑,也不抵挡,只把缰绳提起,白马会意,倏地人立而起,四蹄一攒,流星般跃过五丈宽的河水,落在对岸,也不稍停,钻进一条巷子。

梁萧瞧得目定口呆,快步跟上,七弯八拐钻出巷道,却见一条长街横贯东西,两旁满是栈铺,锦罗金珠,着眼生辉,还有许多太湖鱼虾,活蹦乱跳,沿街叫卖。

梁萧四处张望,蓦地眼中一亮,只见那匹白马混在一群马中,正在街头处歇着,近旁却是一座望水而建、高大气派的酒楼。

梁萧赶到楼前,只听绿衣女嘻嘻笑道:“小色鬼,你腿脚倒快得很!”梁萧定睛一瞧,只见她坐在当河的窗前,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笠上柳叶。梁萧眼见楼中人多,被她一口一个色鬼地叫,不禁臊红耳根,啐道:“贼丫头,你干什么老是骂我小色鬼?”

绿衣女笑道:“你忒不要脸,当街嫖妓,不是小色鬼是什么?”她有意叫梁萧难堪,是以说得十分大声,楼中男子纷纷回首望来,嘴角含笑,眼中大有深意,看得梁萧好不羞怒。

忽听一个洪亮的嗓音哈哈笑道:“姑娘此言差矣,人不风流枉少年,这位小哥年纪轻轻,正当风流之时,当街嫖妓有何不可?虽说纵情任性,倒也活得潇洒自在。”梁萧心头感激,转眼瞧去,只见楼角处两张桌子坐了十来个壮汉,一个个紧身装束,满面须髯,身边搁着硬弓箭囊,一派杀气。说话者乃是居中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便是坐着,也高出众人一头,披着一袭蓝得发青的织锦斗篷,眼角处皱纹深刻,大有风霜之色。

那绿衣女瞧了汉子一眼,冷哼道:“关你屁事。”她声如银铃,即便张口骂人,也极好听。众汉子闻言,均有怒色,那蓝袍汉子却不着恼,笑道:“好,好,恕颜某人多嘴,不过别人寻花问柳,又与姑娘什么相干。”绿衣女冷笑道:“大路不平有人踩。哼,你们这些臭男人,仗着有几个臭钱,便不把女人当人。”那蓝袍汉子笑道:“不然,自古天尊地卑,男女有别,女子沦落到烟花之地,那也是天意如此,勉强不了的。”绿衣女冷笑道:“说得好听,这些话干什么不跟你妈说去?”

这话阴损之极,那蓝袍汉子涵养再好,也不由变了面色,旁边一个汉子厉声叫道:“放肆!”绿衣女冷笑道:“放肆?哼,我还放五放六呢,但终归比你们放屁好一些。”她话没说完,众汉子已气得脸色铁青。几个人作势便要起身,那蓝袍汉子却一摆手,哈哈笑道:“罢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焉能与小娘儿们一般见识。”说罢端起酒碗,自顾自喝了一碗。其他汉子见头领如此,也只得纷纷落座。

绿衣女本是严阵以待,忽见对方服软,心中得意。又向梁萧笑道:“小色鬼,怎么说?你是大丈夫不是?要不要跟我这小娘儿们一般见识呀?”梁萧听二人对答,内心对那蓝袍汉子的话也不尽赞同,正自沉吟未决,忽听绿衣女这般挑衅,当真忍无可忍,只见堂内局促,便道:“有本事出来动手,别要打坏了桌椅。”绿衣女笑道:“你有本事为什么不进来?这样堵在门口,别人还当你蹲着看门哩!”梁萧哼了一声,忽一转念,勃然大怒:“好啊,蹲着看门,不是骂我看门狗么?”又气又急,一头冲进门内,抢到绿衣女桌前。

绿衣女不待他动手,笑嘻嘻地道:“别慌,姑娘现今想喝酒,不想打架!”梁萧心道:“由得了你么?”伸手在她桌上重重一拍,道:“先还我钱袋,别的账另外再算。”绿衣女笑道:“你陪我喝几杯酒,我就还你钱袋。”梁萧瞧她不慌不忙,越发气恼,方要动手,但瞧她妖娆娇气的模样,又觉胜之不武,犹豫未决,便听那蓝袍汉子笑道:“小兄弟,喝就喝,美人陪酒,不喝白不喝!”绿衣女笑道:“对啊,你这厮终归说了一句人话。”她时时不忘讥讽对方,蓝袍汉子却也沉得住气,淡淡一笑,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

梁萧心道:“贼丫头有说有笑,我若急躁动手,岂不被人瞧得低了?哼,喝酒便喝酒,瞧你有什么把戏。”他想着沉身坐下。绿衣女笑道:“这才听话。”要来一壶酒,给梁萧斟满,娇声道:“请了。”说罢一饮而尽。梁萧见她喝得豪气,也不甘示弱,一口喝了。那绿衣女又斟满一杯酒,笑道:“伙计,店里有牙板么?”那伙计笑道:“如何没有,小店不但酒香肴美,诸般乐器尽都齐全。”转身拿来一对红牙木板,递到绿衣女手上。绿衣女转手递给梁萧。梁萧莫名其妙,顺手接过,道:“做什么?借我板子,打你屁股么?”

6

花暗柳明(6)

那绿衣女呸了一声,继而又咯咯笑道:“小色鬼,你既然陪姑娘喝过了酒,就再唱一首曲儿,给姑娘听一听,消闷解乏,嗯,就唱那个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那蓝袍汉子听到这里,嘿笑一声,扬声道:“好阴损的丫头。”梁萧气得双眉陡竖,将牙板折成四段,厉声道:“贼丫头,你真当我不敢揍你?”绿衣女安坐不动,哂道:“怎么啦?你能叫那些女孩子陪酒唱曲讨好你,我就不能叫你陪酒唱曲?你唱是不唱?要是不唱,可别想拿回钱袋儿。”梁萧恨得牙痒,正要发作,忽听楼外有个沙哑的声音道:“主上,这便是‘醉也不归楼’了!”梁萧心头咯噔一下,忍不住抬头望去,这一瞧吃了一惊。敢情门前站了一人,一身大红道袍,金冠束发,正是火真人。他身边三人依次是脱欢、哈里斯和阿滩尊者。梁萧不由得心里敲鼓:“乖乖不得了,所谓冤家路窄。他们四个,我只一个,正是寡不敌众。”想着左顾右盼,先瞧退路。

火真人正指着门前一副楹联,笑道:“主上且看,这副楹联有何妙处?”脱欢望着门联,摇头吟道:“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嗯!这字嘛,倒也写得工整!”火真人笑道:“字固然工整,不过联中却别有乾坤,主上再瞧!”脱欢凝思片刻,拍手笑道:“妙啊,果然别有乾坤。这上联么,出自王维《阳关三叠》里‘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首句;下联么,则是李白《将进酒》里‘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尾句,呵呵,竟将两大名句结成一联,难得难得。”他窥出联中奥秘,摇着折扇,得意非凡。

绿衣女本当梁萧定会发怒,暗已防备,准备大打一场,谁想梁萧低头蹙眉,一声不吭,不觉暗暗奇怪,只当梁萧理亏,无言以对,不由低笑一声,道:“也罢,小色鬼你滚蛋吧!今个儿姑娘我心里欢喜,饶你一次,要么,哼,把你扔进太湖里喂王八!”梁萧一抬眼,冷笑道:“王八又不是你爷,你孝敬它做什么?”绿衣女哼了一声,道:“好啊,你敢绕弯子骂我?”梁萧道:“我说它不是你爷,怎么骂你了?难不成它真是你爷?”绿衣女顿知上当,忍不住娇喝道:“放屁,谁是龟孙子?”梁萧扑哧笑道:“你自然不是龟孙子,你是龟孙女。”绿衣女占上风时,仪态从容,一落下风,便十分沉不住气,倏地立起,拍案叱道:“小色鬼,活腻了吗?”正要动手,忽听得店外一声马嘶,绿衣女娇躯微颤,顾不得梁萧,飞身掠出店外,叫道:“谁敢动我的马?”

原来脱欢看白马神骏,便让阿滩尊者拽过来细瞧,谁知白马气力惊人,阿滩一拽竟没拽住,反被它逸到一边。阿滩正要再运神力,忽见绿影一晃,一绿衣女叉着腰,站在面前。

脱欢愣了一下,干笑道:“原来是姑娘的马,哈哈,我看这马没拴上,还当是无主之马!”蒙古人以骑射平天下,最爱良驹宝马,脱欢虽贵为皇族,也不例外。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硬来,瞧了白马一眼,狠狠吞了口唾沫,连声道:“好马!好马!”说着打了两个哈哈,带着属下走进门去,迎面瞧见那蓝袍汉子,双眉一挑,目有讶色,继而又若无其事,坐到一旁。那蓝袍汉子却眉不抬,眼不动,只顾举碗喝酒。

绿衣女待四人入内,抱着白马脖子,轻声道:“胭脂,方才被坏人欺负了么?待我给你出气!”一转身,却见梁萧抢出门来,叫道:“想要溜么?”绿衣女正自生气,当下怒道:“小色鬼滚开些!”翠袖拂出,梁萧顿觉一股寒气直透过来,身子如堕冰窟,不由“哎呀”一声,后退半步,哆嗦道:“你…你暗算伤人!”绿衣女冷笑道:“没冻死你算你运气,哼,我把你冻成个冰棍儿,看你还唠叨不唠叨?”梁萧怒极,一抬臂正要出掌,忽地一条手臂隔来,将他隔住。梁萧回头一瞧,却是明归。梁萧怒道:“明老儿,为何不让我教训他?”明归笑道:“她那一拂乃是‘冰河玄功’,真打起来,你可不是对手。”那绿衣女听了这话,回头冷笑道:“你这老头儿倒也有些见识!”明归嘿嘿一笑,硬拉着梁萧在旁坐下。原来他明说不去,暗则一直跟着梁萧,直到看出绿衣女师承,怕梁萧吃亏,方才露脸。

梁萧心中不服,但被明归一手攥住,动弹不能,正觉气闷,忽见那绿衣女大步走向脱欢,在他左近坐下,心道:“这丫头看似要找这蒙古王子的晦气!哼,狗咬狗一嘴毛。”那脱欢叫过小二,笑道:“你们这里既名‘醉也不归’,那么定有好酒了?”小二哈腰笑道:“好酒倒是不少,只不知客官要喝寻常的好酒,还…还是绝色的美酒?”脱欢奇道:“我只听说过绝好的美酒,这美酒号称绝色,却不知有什么来头?”

小二笑道:“这…这绝色的美酒以美人为名,绰…绰号‘五美人酒’!”脱欢拍手笑道:“妙哉,我只听说泰山有个‘五大夫松’,却头一次听说‘五美人酒’,喝酒又品美人,哈哈,痛快痛快!不过那“五大夫松”曾给秦始皇挡雨,故而得名,这‘五美人酒’有什么典故么?”小二赔笑道:“说也无甚奇处,这酒本…本是照绍兴‘女儿红’的方子酿的,但…但与十八年一酿的“女儿红”不同,这‘五美人酒’足足酿了五个十八年,岂不就是五…五个整装待嫁的美娇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