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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阴穴”至为敏感薄弱,梁文靖难受得几欲发狂,但他已有心得,竭力运转“浩然正气”相抗,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又将萧冷所注真气化解。萧冷本盼他惨叫呻吟,以快己意,不料梁文靖只是闭目运气,哪有叫喊的工夫,萧冷恼羞成怒,又将“会阴穴”解开,再点它穴,所注真气逐穴增强。

萧玉翎到底放心不下,伺伏在旁,只待梁文靖忍耐不住,便出手解救,但见他不再叫唤,还当萧冷手下留情,心生感激。萧冷既知她在旁,自也不敢狠下杀手,如此折腾半夜,终究难以遂愿,只得喝道:“罢了,明日再教你。”解开梁文靖穴道,扬长去了。

梁文靖筋疲力尽,咬着牙踉跄返回住处,却见萧玉翎面向岩壁,瞧也不瞧自己。梁文靖百思不解,不知她为何与自己生分了,只得叹了口气,倒头便睡。萧冷瞧着他,暗暗发狠:“我就不信斗不过你这南朝小子,明日非叫你呼爹叫娘不可。”

次日,萧冷又借教授穴道之名,继续折磨梁文靖,先点他少阴少阳诸脉穴道,再点他太阴太阳诸脉,初时只为泄去心头恶气,后来一则见梁文靖不肯屈服惨叫,好胜心起,便与之较上了劲。再说事已至此,若是半途而废,必然被萧玉翎瞧出自己借机报复,故而也唯有硬着头皮一路点将下去,点完厥阴阳明诸脉,十四正脉已尽,于是又点梁文靖奇经八脉。

梁文靖遭此厄难,萧玉翎又袖手旁观,除了“浩然正气”,当真别无依恃,唯有拼命运转丹田内那股热气,与“玄阴离合神功”相抗。三四日下来,只觉那股热气越变越粗,越转越快,化解入侵真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抑且萧冷虽然暗使手脚,所授穴道方位却无差错,梁文靖印证公羊羽所传口诀,自悟自练,只觉浑身酥暖,十分受用,由此更加苦练不辍。

萧玉翎并不知二人暗中较劲,初时恼恨梁文靖欺瞒自己,但日子一长,气恼渐消,想到梁文靖满肚皮的故事,心中痒痒,只是若要自己主动修好,那是决然不能的。偏偏梁文靖全心修练内功,抵御生平大劫,他为人素有些痴气,一旦专注于此,连萧玉翎也几乎忘了,每日只想着如何运转丹田热气,化解入侵冷气。萧玉翎见梁文靖成日呆呆傻傻,心中又气又急,偏又不好率先开口求和。

如此停停走走,三人远离山区,进入市集村镇,萧冷心中怒气越积越厚,手段也越发歹毒,每点梁文靖一穴,必先沉心运气,但求既不伤他性命,又将更多真气注入穴中。这一来,梁文靖如遭万蚁噬心,千蛇绕体,体内“浩然正气”反击也更为强烈,初时那道热气只如虫豸大小,到了第七日晚上,萧冷点罢奇经八脉之一的“阴蹻脉”,梁文靖忽觉丹田一跳,那道热气骤然变粗,竟如一只肥大仓鼠,在经脉中极快地跑来跑去,梁文靖自觉身子被那只“大老鼠”钻得涨痛欲裂,忍不住惨哼起来。

萧冷见他终于惨叫出声,心头好不得意,继而又生感叹:“这小子也委实坚忍。换了他人,早就哭爹叫娘,昏死了不知多少次。他熬到如今才出声,也算难得了。”细思之下,深感梁文靖忍耐至今,必然有所依恃,但他素来骄傲,若要他开口询问情敌原由,真比杀了他还要难过十倍。

萧玉翎见梁文靖面红如血,躺在地上翻滚呻吟,情状十分不妙。瞧了片刻,忍不住抛开嫌隙,抢上摸他额头,但觉滚烫如火,不由失声道:“你怎么啦?”梁文靖呻吟道:“萧姑娘,我病啦,身子涨得慌,像是涨大了一倍,不,是两倍,啊哟,涨死我啦,涨死我啦……”

萧玉翎摸他身子,除了滚烫,并无异样,一时茫然不解。萧冷却心头微惊:“身子涨大,约莫困龙出穴、饿虎跳涧、易筋改脉之象,这小子何时到了这等境界?”原来,炼气之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因为内息增长,原有经脉无法承受,内息便会自主拓张经脉,令炼气者生出周身膨胀之感,故而又称为“困龙出穴、饿虎跳涧”,乃是十分难得的境界,但这境界极为凶险,一着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萧冷修炼十余载,五年前方入此境界,当时师父萧千绝便在他身边,以不世内功护持。饶是如此,萧冷也深受其苦,印象极深。此时听梁文靖一说,大为惊疑,继而又自嘲起来:“我糊涂了么?这小子焉会有此能耐?大约被我折腾久了,生出幻觉罢了。”忽见萧玉翎转过头,娇叱道:“你伤了他,是不是?”

萧冷见她焦虑神色,妒念大增,冷笑道:“我要伤他,何必等到今日?”萧玉翎但觉有理,只得低头沉吟,思索缘故,忽听梁文靖呻吟道:“萧姑娘,不干令师兄的事,我定是病啦,快请大夫来,请大夫来?”

萧玉翎见他痛苦模样,忽地心头一酸:“若非我争强好胜,定要逼他修习什么内功,怎会落到这个地步?”想着大感愧疚,正想抱他起来,萧冷却抢先一步,将梁文靖提起,冷笑道:“莫让这小子脏了你的手。”萧玉翎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

萧冷提着梁文靖,闯入一家客栈,将他掷在床上。梁文靖躺在床上,大喊大叫,不时翻来滚去,撕扯衣服,萧玉翎只得点他穴道,想让他安静。不料梁文靖体内气机旺盛无比,方被点穴,又将穴道冲开。萧玉翎又惊又怕,忍不住求萧冷帮助。

萧冷在旁瞧着,甚觉可疑,再把梁文靖脉象,脉象如常,唯有浑厚内息,彭湃不已,不觉心中暗惊,想了想,说道:“也罢,小子,如今你周身穴道,只有‘阳蹻脉’的穴道我尚未教你,如今一并教与你吧。”五指一张,指间有闷雷之声,萧玉翎见他使出“轻雷指”,未及喝止,萧冷已五指轻颤,将梁文靖一条“阳蹻脉”尽皆封住。

这路“轻雷指”极耗真力,萧冷连点数穴,只觉丹田空虚,当下坐到一旁椅上,闭目养神。萧玉翎惊怒交迸,本欲喝骂,忽见梁文靖叫声歇止,双眼紧闭,气息忽转悠长,不觉心头一喜,只当萧冷出手见效,但摸梁文靖身子,却是灼热如故,不觉又生忧虑。患得患失间,但觉硬物硌手,伸手探入梁文靖怀中,摸出半只白玉老虎来。

正自端详,忽听萧冷道:“把玉虎给我。”萧玉翎一转头,见他目光如电,凝注玉虎,不由怒道:“这是人家的东西,你要它作什么?”萧冷欲言又止,哼了一声,闭目不语。萧玉翎将玉虎揣入梁文靖怀中,望着他火红双颊,忽地眼中一热,泪水点点滴滴,落他颈上,泪水被那灼热肌肤一蒸,化为氤氲白气,须臾散去。

这时间,忽听隔壁有人高声道:“他妈的,这些大宋的将官真没出息,两天不到,便让鞑子破了剑门。”听其说话,却是陕南口音。萧冷听说蒙军破了剑门,浓眉一挑,侧耳细听,却听一个老成些的声音道:“听说守关的大将是被一个鞑子射死的?也不知真不真?”前面那人道:“假不了,我亲眼见的,那射箭的鞑子骑黑马,穿蓝袍,只一箭,竟从关下直射到关上,将那守将射了个透心凉。主帅一死,剑门守军乱了阵脚,才被鞑子一鼓作气攻破的。”

萧玉翎听得,忍不住道:“他说得莫不是二师兄?”萧冷淡淡一笑,漫不经意地道:“伯颜那小子,也有出息了。”

却听那老成者沉默一阵,忽地悠悠叹道:“唯有天设险,剑门天下壮,连山抱西角,石角皆北向。两岸崇墉倚,刻画城郭状,。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先前那人沉默一阵,迟疑道:“林老哥,你知道兄弟我不懂这些假斯文?”那林老哥叹道:“这是诗圣杜甫的诗,说是剑门险峻,一人守关,可当百万之师,现今剑门关已破,却拿什么抵挡鞑子大军?”说罢不胜叹息。

二人沉默良久,那林老哥又道:“张老弟,国事如此,你我草莽中人,也是无可奈何,但‘陕南六寨’之仇,却不能不报。只可惜,不知萧冷那厮的踪迹?”那张老弟怒道:“他妈的,那厮太也可恨,我家二寨主就看了他随行的女子几眼,说了两句笑话,那厮就一气杀了我六寨百多名兄弟,此恨可比天高。但这厮滑溜得很,杀了就逃,我从陕南追到四川,也没瞧见他的影子,可见黑水一派,敢做不敢当,都是他奶奶的缩头乌龟。”

萧冷听到这里,面上倏地腾起一股青气。却听那林老哥道:“张兄勿要急躁,我已通告川中豪杰,只消那厮入川,便叫他有去无回。”

萧冷脸上青气更盛,重重冷哼一声。隔壁那两人为之一静,操陕南口音的那人朗声道:“在下陕南‘啸云豹’张经,隔壁的是那位?”

萧冷嘿然道:“你爷爷萧冷。”隔壁二人齐声惊呼,萧玉翎只觉室内旋风疾起,门扇一开一合,萧冷身影骤失,继而便听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惨呼,门扇再度开阖,萧冷忽又端坐椅上,仪态从容,便似从未动过。

只听那林老哥颤声道:“好贼子,你……你……”萧冷淡然道:“你若要替这姓张的报仇,只管去通告什么川中豪杰,萧某便在这里相候。”那林老哥呸了一声,门外又归寂静。不一时,忽听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径往楼下去了,想是栈内客人见出了人命,纷纷逃走。

萧冷端起茶碗,吹开茶末,啜了一口,淡然道:“师妹,待会儿你呆在房里,不要出去。”萧玉翎也不回头,两眼盯着梁文靖,只觉除了这个男子的安危,其他的事都与自己毫无干系。

萧冷打坐片刻,忽听店外一个苍劲的声音朗朗道:“活修罗,峨眉剑客在此,你给我出来。”萧冷双目倏张,笑道:“来得好。”一晃身,穿门而出,霎时间,两道劲风左右袭来,萧冷右手蓝光陡现,刷的一声,右侧偷袭汉子拦腰断成两截,血如泼墨,溅上半片粉壁,左侧那人见状大骇,转身便走,萧冷一伸手,拿住他背心,大喝一声,随手掷出,这一掷力大无比,那人撞中墙边石柱,脑浆四溅,颈骨碎裂,抽搐两下,便不活了。

萧冷瞬间连毙二人,气势夺人,栈内豪杰均是愕然。萧冷却不多言,刀光画出一道长虹,刀声细如箫管,呜的一下,将一名豪杰劈成两半,那道刀光蓝幽幽鬼火也似,倏又一闪,向左侧一人颈项掠去。正当此时,一支长剑横掠而来,“叮”的一声,刀剑相交,那剑自下而上,划了个极小的圆弧,萧冷虎口一热,海若刀几乎脱手,不由暗惊:“哪来的内家高手?”他本以为那老成者仓促寻人助拳,必然请不到什么厉害角色,不想竟来了如许人物。

那人接他一刀,也是身形微挫。萧冷定睛望去,却是一名身形魁梧的半百老者,阔口隆鼻,双目有神,手中一柄松纹古剑,恰似一泓秋水。萧冷喝道:“你是谁?”那老者须发飞扬,朗声道:“峨眉刘劲草。”萧冷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仙人剑。”

刘劲草一手拈须,喝道:“修罗刀,仙人剑,今日不妨分个高下。”萧冷道:“凭你也配。”蓦地一刀划了个半圆,斩向刘劲草,刘劲草忙引剑诀,护住全身,不料萧冷这一招“天下屠灵”狠毒绝伦,涵盖八方,貌似攻他,只待刘劲草运剑护身,刀锋忽转,刘劲草右侧两名峨眉弟子颈血飞溅,双双倒地。

刘劲草又惊又怒,长剑疾出,分刺萧冷三处大穴,这三剑又快又沉,颇具名家风范,以萧冷之能,也不敢大意,回刀一圈,挡下三剑,忽借剑上力道,飘至一名清秀少年身畔,刀光一转,那少年喉管断绝,嗤的一声,鲜血喷得漫天,宛如下了一阵血雨。

刘劲草万不料萧冷不与自己正面交锋,反而尽杀门下弟子,不由悲愤已极,飞身追赶,剑光霍霍,直奔他要害。萧冷却避而不战,刀气翻卷,只向峨眉弟子招呼。原来,“修罗灭世刀”最宜群战,萧冷又身经百战,心知刘劲草一派宗主,急切难胜,是故避强击弱,直待刘劲草目睹亲朋门下惨死,心神浮动,再回刀一击,取他性命。

萧玉翎坐在房中,只听门外呼喝声、惨叫声、刀剑相交声此起彼伏,顿觉心神不安。她虽知这师兄厉害,但到底没见过他如何显威杀人,生怕敌众我寡,萧冷抵挡不住。坐了片刻,忍不住站将起来,推开门户,忽见一具无头尸体迎面撞来,萧玉翎骇极而呼,慌忙闪开,那无头尸刚刚毙命,落地时尚自微微抽搐,萧玉翎魂为之飞,一颗心扑扑乱跳,再瞧时,只见人群中一道蔚蓝刀芒吞吐不定,所到之处,非死即伤,偌大客栈,血肉横飞,已如修罗屠场。

萧玉翎瞧得心惊肉跳,欲出不能,忙又将门闭合,回头一瞧,蓦地失声惊呼,敢情只这一失神的工夫,床上空空,梁文靖竟已不知去向。

萧冷听到叫声,吃了一惊,劈倒一人,溃围而出,一阵风闯入门内,却见萧玉翎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不由问道:“怎么了?”萧玉翎指着床上,喃喃道:“他……他不见了。”

萧冷见梁文靖失踪,正合心意,趁机拉住她手臂,叫道:“罢了,走吧。”萧玉翎欲要挣扎,却被萧冷扣住穴道,哗啦一声撞开窗户,跃入街上,忽听“咻”的一声,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劲疾无比,萧冷刀一圈,挡落来箭,但觉劲道沉雄,未及细瞧,二箭又至,萧冷刀柄下沉,击落来箭,忽地飘退两丈,立在一堵墙后,遥见三骑如风,沿着大街疾驰而来,马上三人手挽长弓,形容剽悍。

刘劲草高叫道:“薛家兄弟,别让这厮走了。”那三骑在远处停住,弯弓搭箭,指定前方,忽见萧冷收了海若刀,左手抱着萧玉翎从墙后缓缓踱出。那三名骑士见状,“嗖嗖嗖”三箭齐至,萧冷身形微晃,右手一圈,竟将羽箭揽在手里,众人瞧得目定口呆。萧冷虽接住羽箭,却知这三人箭法了得,自己虽然不惧,但萧玉翎若为流矢误伤,诚然抱憾终身,权衡之下,嘿然一笑,又转回墙壁之后。

那薛家兄弟为他空手接箭的神技所惊,见他扬长而去,竟不敢再度发箭。刘劲草纵身抢上,只见那堵墙后是一条巷子,此时巷道空寂,哪有人迹。

六、江城子

刘劲草被萧冷一轮快刀挫了锐气,心中虽恨,却失了追赶的胆气。无奈转回,只见尸首遍地,门下弟子十停去了三停,死状均极惨烈,瞧了一会儿,不由老泪纵横。那薛家兄弟跳下马来,老大薛容问道:“劲草公,你怎地在此?”

刘劲草惨然道:“我听说鞑子皇帝亲征,破了剑门,故而率领亲朋弟子去合州从军,途径此地,忽见林商老弟抱着陕南义士‘啸云豹’张经的尸体赶来,说是‘活修罗’萧冷入川,就在这客栈中一刀杀了张经。我心中不忿,率众赶来,不料竟被他一人一刀,杀了个人仰马翻。”

薛家兄弟望着栈中惨景,无不惊怒,薛容道:“劲草公,方才那黑衣人便是萧冷?”刘劲草默然点头,神色灰败已极。薛家兄弟也是面面相顾,心知适才占得上风,实为侥幸。

刘劲草按捺心情,问道:“三位如何来此?”薛容道:“我们此行目的与劲草公一般,只因鞑子破了剑门,故而前往合州参军,一尽绵薄之力。”

众人方经大劫,又伤国事,正自相对浩叹,忽听客栈内有人大叫道:“热死我啦,热死我啦。”话音方落,一个瘦小人影从萧冷撞破的窗户里蹿将出来,快似流光,落地时,陀螺般滴溜溜乱转。薛家兄弟定神细瞧,却是个极瘦小的年轻人,下巴削尖,背脊微驼,似乎刚从蒸笼中出来,浑身热气腾腾,不住口地叫热。

刘劲草不悦道:“胡孙儿,方才打斗时不见你,这会儿却来胡闹。”薛氏兄弟相顾失笑,薛容拱手道:“原来是‘白猿神偷’胡老弟,失敬失敬。”那人只在身上乱揉,闻言忙道:“你好你好。”刘劲草叹道:“刘某这不争气的弟子,却叫贤昆仲笑话了。”

薛容笑道:“岂敢笑话,胡老弟生世奇特,侠名远播,薛某兄弟早有耳闻,只是无缘拜会。”

原来这年轻人名叫胡孙儿,据说他幼时父母双亡,被峨眉山的母猴收养,自幼便随猴群扪藤拽葛,高来高去,练就一身轻盈身手,后来被刘劲草发现,收为徒弟。只是他野性未泯,偏又极具侠义肝胆,常常穿窬越梁,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给师门惹来不少麻烦,他也因之怕见师父,常年在外闯荡。薛氏兄弟虽与刘劲草交厚,也从未见他,不料今日在此遇上。

胡孙儿嘻嘻笑道:“师父你先别骂我,我今日可是立了大功,待会儿你赏我也来不及呢。”刘劲草怒道:“赏你?赏你一顿板子。”薛容笑道:“劲草公息怒,胡老弟如此说,必有缘故。”

胡孙儿笑道:“说得好,大家都随我来。”当先钻入房中,众人面面相觑,随之入内。胡孙儿走到床前道:“薛老大你将床移开。”刘劲草道:“你这小猴儿,又弄什么鬼?你自己不会搬么?”胡孙儿笑道:“说到上窜下跳,飞檐走壁,徒儿还敢夸口。但说到气力,三十斤的石锁我也嫌重呢。”刘劲草只是摇头。薛容却哈哈一笑,将床移开,却见床下躺着一个年轻公子,面红如火,浑身白气蒸腾,两眼紧闭,似已昏厥。

众人均是讶异。刘劲草道:“这是谁?”胡孙儿道:“方才大伙儿跟那萧冷在堂子里打架,我自知本事差劲,不敢上阵,便偷入这活修罗的房间,想偷了他的包袱盘缠,出上一口恶气,不料掀瓦一瞧,竟发现房内还有一对男女,男的便是这小子,躺在床上,跟活死人一样,那女的则愁眉苦脸,坐在床边。看情状,这两人当是活修罗的同伙。我未知虚实,不敢妄动,不料那婆娘坐了一会儿,起身开门,我趁机便从天窗钻入,将这小子拖到床底。师父你也知道,徒弟做这等事十分麻利,嘿嘿,竟将那女子轻轻骗过去了。”

众人此次损失惨重,听说这年轻公子是萧冷同伙,无不愤然向前。刘劲草忙喝止众人道:“即便这人是萧冷同伙,他如今昏迷不醒,我等也不当趁人之危。”薛家兄弟点头称是。刘劲草招呼弟子,将人抱起,胡孙儿忙道:“慢来,这人身上有古怪。”

刘劲草皱眉道:“你这猴儿,有话不一次说完,还有什么古怪?”胡孙儿吐舌道:“他身上热得很,弟子在床下傍着他时,就像挨着一个火炉子,先人板板,要不是怕人发觉,我早就跳出来啦。”

刘劲草闻言,俯身去摸梁文靖额头,果然入手灼热,他沉吟片刻,思索不透,便道:“此人如此高烧不退,只怕性命不保。”当即默运内功,将梁文靖抱起,起身之际,忽听吧嗒一声,自梁文靖怀里掉出一物,众人低头望去,却是半只玉虎。

薛容微露讶色,拾起玉虎端详片刻,忽地失声惊叫道:“啊呀,这不是今上的虎符么?”众人无不大惊,刘劲草皱眉道:“薛老弟,此话当真?”薛容急道:“错不了,当年我曾在禁军中担任教头,见过此物,形制虽不同,但确为虎符无疑,如今只有半只,料是还未合符?若然合符,千军万马也可调动。”

众人听说这枚小小玉虎竟有如此大用,不觉都变了脸色。刘劲草半晌道:“如此说,这人来头不小。”薛容定一定神,仔细端详那公子面容,忽地哎哟一声,叫道:“他是,他是……”刘劲草忙道:“是谁?”薛容面上涌起一阵潮红,蓦地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劲草公,你可听说过淮安王么?”

众人又是一惊,刘劲草迟疑道:“薛老弟拿得准么?这话可不能乱说。”薛容叹道:“我去年在临安曾受千岁大恩,面聆教诲,虽然一年不见,容貌却还记得。数日前,我收到他的亲笔书信,说是已得了统兵虎符,要来蜀中自将待边,与蒙古皇帝一战,命我兄弟到合州与他会合。如今他容貌仿佛,又有虎符在身,不是淮安是谁?”他一边说,一边望着那公子火红面孔,蓦地心头一痛,眼眶微微潮了。

那公子正是梁文靖,他遭受易经改脉之苦,体内真气乱走,后被萧冷以轻雷指制住“阳蹻脉”,那真气方才稍歇。要知道,梁文靖这身内功雄浑至此,全赖萧冷所赐,便是公羊羽亲临,也不能让他在短短七日之内,达到如此境界,只因他本领虽胜过萧冷,用心狠毒却远远不及。他将浩然正气打入梁文靖体内,也只是对付萧玉翎的权宜之计,绝未料到梁文靖竟要凭这区区一小股真气,抵御萧冷这等大敌。

这七日之中,萧冷将梁文靖周身诸穴一一点遍,两人的真气也就逐穴较量,梁文靖每每费尽心力,化解萧冷的“玄阴离合神功”一次,体内真气便浑厚一分,要知人身穴道何止百数,梁文靖一心保命,夜里苦练,白日化解入侵阴气,体内“浩然正气”精进之速,超乎常人想象,一时越积越厚,便如江河水满,势必破堤而出。

常人修炼,大抵循序渐进,经脉久经淬炼,缩张自如,故而易经改脉之时,经脉已然自具承受之力。而梁文靖精进太快,近乎魔道,真气变厚,经脉却脆弱如故,因而难过之处,远胜常人,若无绝顶高手解救,真气宣泄无路,必然破穴而出,死得十分悲惨。

萧冷虽也知道梁文靖体内发生极大变故,但具体情形,也不甚了然,萧玉翎既然求他,他便以“轻雷指”封住梁文靖的“阳蹻脉”,此举仍是包藏祸心,注入的“玄阴离合神功”远胜以往,存心让梁文靖雪上加霜,最好一命呜呼,除掉这个情敌。不料梁文靖体内的“浩然正气”初时只求宣泄,是以大肆冲击经脉,此时忽遇对手,顿时转为自保,与入侵真气纠缠起来,故此因祸得福,竟然暂缓了他的走火入魔之危。

梁文靖陷入此等危境,外界有何剧变,早已无暇理会,只感到体内热气鼓荡汹涌,将“阳蹻脉”的阴毒之气一一收服,刘劲草将他抱起时,那“阳蹻脉”已被贯通过半。

刘劲草听了薛容之言,惊喜之余,见梁文靖如此模样,又暗暗发愁,他命众弟子收殓栈中尸身,自与薛家兄弟、胡孙儿另辟一间上房,将梁文靖搁置床上,把脉细察,他精通岐黄之术,内家功夫更有独到之处,沉吟良久,隐约猜到原由,说道:“千岁如今情状,乃是修炼内功不当,走火入魔。”

薛容讶然道:“据我所知,千岁略通武艺,并未修炼内功。”刘劲草摇头道:“若是如此,必是萧冷那厮动了手脚,如今千岁体内真气之厚,只怕小老儿也有所不及了。”薛容望着梁文靖面孔,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