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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信我儿子们的为人,可我信不过他们的脑子啊!”有些事情,杨冬燕上辈子见得多了,多的是狐媚子为了各种理由接近权贵们,或是想要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或是想当主子,还有为了拿把柄故意接近的……

  总结一下就是,图钱图权,以及另有所图。

  当然,老魏家如今还远远谈不上富贵,可就算如此,也不能不防备点儿。

  “有些话,我原先觉得太早了点儿,眼下却是不得不说了。”杨冬燕微微叹气,没想到啊,上辈子的她一直到坐上郡王妃的位置上,才开始接触这些腌臜事儿,眼下才哪儿到哪儿呢,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已经开始了。

  ——总有一种越活越回去的感觉。

  “大牛,你是家里长子,更是咱们老魏家的当家人。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跟家主的能耐是息息相关的。大牛媳妇,你是家中长媳,之后我就会将家里的事情都移交给你,也会教你怎么做一个当家主母。像家中各项琐事、进项,家里人的关系等等……当好一个当家主母不容易啊!”

  大牛和方氏都是一脸的诚惶诚恐,总感觉被杨冬燕这么一说后,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就有一种城里人的洋气。

  杨冬燕也没说得太深,只挑最简单的事情说了说。毕竟,就老魏家目前的情况看来,不太可能出现谋划多年几乎察觉不出漏洞的阴谋来。

  说白了,层次不够,接触不到阴谋诡计。

  眼下,最有可能的接触到的是野路子的妖魔鬼怪。

  像眼红老魏家日子过得红火,想要分一杯羹的,就会排挤掉家中媳妇,让自家闺女取而代之。也有不用排挤的,可以直接送人进来,只听说过娶媳妇慎重的,没听说过纳妾也求完美的。

  还有一种跟女色无关的,而是赌。眼见老魏家有余钱了,就拉着人去赌场里涨见识。等回头见识是涨了,兜里的钱也空了。甚至这还算好的,就怕深陷赌博不可自拔,卖房卖地卖婆娘卖儿女。

  至于生意场上的较量,像什么故意使坏,让小混混上门闹事,诋毁店铺里卖的东西不好,更有故意送大生意上门,结果各种挑刺不要了的……

  基本上,都是一些下三滥的小伎俩,真正天衣无缝的大阴谋,暂时是扯不上老魏家的。

  可饶是如此,杨冬燕的这一番话,也将大牛和方氏吓得不轻。

  大牛是脸色苍白外加一脸懵圈,他一直以为,做买卖,尤其是他的牲口买卖,只要不惜力气,外加诚实守信,这买卖就能一直干下去的。万万没想到,家里才富裕起来,就有可能遭遇到那么多事儿。

  方氏被吓得更惨,她不仅仅是害怕,更多的则是气愤。

  “咋那么坏呢?这些人自个儿不去挣钱,光想着从别人手里坑钱,老天爷咋没收了他们!”

  杨冬燕斜眼看她,心说她活了两辈子,还真没见过老天爷收了哪个祸害。

  “老天爷没空管这些个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说白了,每年都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不然你以为大牛他们的铺子是咋买下来的?还有咱们这个宅子。”

  这俩口子沉默了。

  是有那种原房主混得好,去其他地方过好日子了,但一般情况下,像这种原房主高升留下的产业,是不太可能被外地人捡去的。世人都迷信,总感觉这种产业带着福气,哪怕拼着溢价也要拿到手,通常只要原房主放出话去要卖,就有的是人上赶着接盘。

  反过来,因为原房主混得惨,拼着降价亏本也要急于脱手店铺房舍,反而愈发不好出手,这才有可能叫外地人捡了便宜。

  可这世上,便宜不好占,捡漏也没那么容易。

  说白了,每年都有人店铺开不下去了,摊儿摆不下去了,城里混不下去了……

  这里头除了少数确确实实是技不如人,或者其他一些特殊情况外,又有多少是被同行逼走的?

  反正大牛买下的店铺和如今老魏家住的房舍,都是原房主急着脱手卖掉的。

  “大牛,你可长点儿心吧!你弟弟蠢,你俩又从小没了爹,要是你这个当哥的不管他,谁来管他?我倒是想管,可你觉得我能一天到晚的看着他吗?就算我能,你忍心我一把年纪还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不怕我操劳过度,一口气没接上,人就没了?”

  大牛吓得立马给杨冬燕跪下了。

  杨冬燕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不是你们大伯娘,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分家。不过,责任大了好处也多。咱们家会竭尽全力培养窝头,将来分家时,也会更偏你们大房。但前提是,咱们家得有家产可分。”

  所谓家产,可不是后院几只鸡,屋前几亩地。

  如果是那样的,也别偏心了,毕竟偏心了某一房,另一房可能就要全体扎脖了。

  为什么富贵人家都是长子继承祖产祖屋并至少七成家业,一方面是为了保证家族一直兴旺,另一方面也是剩下的钱财足够其他子嗣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好好想想吧!”

  杨冬燕丢下这俩,回头去找二牛谈人生了。

  之所以没在一开始就找二牛,也是因为杨冬燕意识到一个问题。极有可能,这个事儿二牛压根就不知道。说白了,就是对方一厢情愿。

  可就算这样,该敲打的一样得敲打。

  但跟大牛和方氏那种摆事实讲道理的说法不同,杨冬燕对二牛和小杨氏用的都是最直白的……恐吓!

  吓唬二牛说,让他听他哥的,他爹早没了,当哥的打小就带着他一起玩耍一起干活,但凡有好吃的都让给他吃,活儿却是抢着做。

  “……你不能小时候享福占便宜,等长大以后翅膀硬了,就把你哥甩开不管吧?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兄友弟恭懂不懂?就是说,你哥对你那么好,你得对他恭恭敬敬的!”

  一席话下去,二牛被说哭了。

  等回头看到大牛了,二牛嗷嗷叫着冲过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说以后一定会对大哥好的,他这条命都是他哥给的!

  大牛:……

  好叭,他算是相信亲娘说的话了,弟弟太蠢,当哥的确实要多盯着些。

  恐吓完二牛,杨冬燕又去恐吓了小杨氏。反正她的原则就是那么简单,对大房要捧外加提醒他们身为长房的责任,对二房就是直白的恐吓,让他们老实点儿安生点儿,强调有如今的好日子少不了大房的付出。

  怎么维持家庭和睦是个亘古存在的难题,兴许有千百种解决办法,但杨冬燕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

  ——毕竟她上辈子就是这么干的,就目前看来,结果还是很不错的。

  只这般,连消带打的,杨冬燕先将家里内部问题消灭了,之后再去研究外界的问题。

  因为当初媒婆上门那会儿,杨冬燕差点儿被气傻了,以至于媒婆压根就没说出到底是哪家托她上门的。当然,她也知道消灭一家还有第二家,可那也得知道究竟谁是出头鸟吧?

  没说清楚是哪家倒是不要紧,杨冬燕还是记得某些信息的,打听起来不算太难。

  那媒婆说过的,说的那姑娘家里有五个兄弟一个妹子。

  这是个重要信息。

  哪怕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但生有五子两女的人家,还是在少数。而这里头,大闺女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那就更少了。最好再加上离老魏家的宅院或者店铺不远的人家……

  然后杨冬燕就猜到是谁了。

  正因为她猜到了,才囧得不得了。

  “柳儿啊,你家几口人啊?”杨冬燕端了跟板凳坐到给自家干活的小姑娘身旁,面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语气格外温柔的跟她搭话。

  “我家十、十几口人吧?”小姑娘都懵了,都没能立刻答上杨冬燕的问话,毕竟谁会没事儿干了数家里人玩儿?

  杨冬燕也不着急,继续笑着发问:“我记得你当初说过的,你是家里的老大,底下好几个弟妹对吧?瞧瞧你洗衣服、搓屎尿布的架势,多麻利啊,在家里没少干活吧?”

  许是头一次被这么温柔的问话,那小姑娘又是激动又是忐忑的回答:“我、我也就这样,谁家闺女不干活呢?”又想起自己没回答杨冬燕前头的那个问题,忙急急的答道,“对对,我是家里的长女,我底下有六个弟妹呢!”

  “那你爹娘可真有福气。我瞧着你也就十岁出头吧?你娘怕不是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我、我也不知道。”小姑娘继续发懵,手里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想了一会儿才道,“差不多就是两年一个吧,我最小的弟弟比魏大娘您的小孙女大几个月。”

  “哦,那你家也要搓屎尿布啊?咋地还让你出来干活?”

  “有我妹子在呢,她都五岁了,我来您家前好好教过她的,她如今戳得可好了。”想了想,生怕杨冬燕怪她苛待亲妹子,她又急急的补充道,“我三岁就开始帮着家里干活了,大家都这样。”

  杨冬燕继续笑眯眯的道:“你说得对,要不这样好了,回头你也教教我大孙女洗衣裳,她也不小了,该学着干活了。”

  猪崽:……!!!

  人家本来是坐在堂屋门口的石阶上,端着一碗五香蚕豆,在那里吃得正香呢。冷不丁的听到了这话,猪崽顿时炸了。

  “不!我还小!让猪小妹去干活!”

  杨冬燕斜眼看着她,用眼神质疑她的话。

  猪崽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了,她还小,那猪小妹就是比她还小。当下,她一指西厢房:“让我娘去!我娘……”将膝盖上的大碗放到了旁边的石阶上,她用双手画了个巨大的圆,“我娘那么大,那么那么那么大!”

  “吃你的!明个儿开始干活。”杨冬燕单方面的决定了下来。

  猪崽委屈巴巴,深感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然而,比她更心慌的是那柳家的小姑娘。要知道,老魏家会请人帮着干活,完全是因为家里忙不过来。可要是猪崽学会了干活,还会要她吗?

  又急又怕的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终只能含着眼泪低头继续搓屎尿布。

  等晚些时候,杨冬燕拿了今日份的工钱给她,她顾不得道谢,立马转身飞快的跑了。

  猪崽就很纳闷,因为原先这个邻居家的姐姐每次都会跟她说再见后,才离开的。

  “奶,那个姐姐咋了?”不懂就问,猪崽转身找了她奶。

  杨冬燕心说,她咋了?你当她是姐,她想当你娘!

  “没啥,等下你跟你大伯娘一起去灶屋,开始学着干活吧。”一句话下去,猪崽就嘤嘤嘤了,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去灶屋干活的话……起码比搓屎尿布来得好吧?

  这么一想,她就放弃了嘤嘤嘤,老老实实的跑去找方氏了。

  杨冬燕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通过先前的那番话,她觉得那小姑娘应该是不知情的。这要是真的知道家里人的盘算,还能对着她态度这般自然,那就真是个人才了!

  如果是她上辈子的贴身大丫鬟,那就有可能做到。可那样的都是经过老嬷嬷精心调教,又从中挑选出最好的,才有那样的能耐。

  柳家那小姑娘真要有这份本事,就不可能看得上二牛那憨憨。

  ……

  杨冬燕猜得不错,柳家那头确实是有心算计,但却是瞒着自家大闺女的。

  原就是柳家瞧着老魏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可魏家却是罕见的人丁少,尤其是家里的男丁更是少。儿子辈的就俩,孙子更是只有一个。更让人侧目的是,二房居然是连生了仨闺女。

  将心比心,柳家婆媳都觉得这事儿能成。

  换成她们摊上这么个倒霉媳妇,也会想法子休掉另娶一个的。甚至都不用老魏家当坏人,只要让她知道连生仨闺女是个天大的恶行,让她自请下堂就可以了。

  柳家婆媳迟迟不见杨冬燕有动静,倒是听说她有骂小杨氏,可当婆婆的骂儿媳妇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们是指望着杨冬燕替子休妻,另娶一房。

  一方面,柳家让自家大闺女在老魏家好生干活,努力表现出勤快能干的一面。

  另一方面,则是去找了跟自家沾亲带故的一个媒婆,让人上门探探口风,先别一上来就摆明车马,而是先让那家明白自家的底线。

  他们家闺女是不会给人当妾的,再说真要当妾,也不会选老魏家。不过,当继室填房倒是没问题,也愿意照顾仨闺女。但同样的,魏家也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娶到一个黄花大闺女,聘礼绝不能少,还得许诺将来拉拔小舅子们,别的不说,牲口铺子里干活总使得吧?

  柳家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还对媒婆千叮咛万嘱咐,要将姿态端出来,是他们家嫁闺女去老魏家,还要给老魏家生孙子,所以该要的好处绝不能少。

  结果……

  相当惨烈啊!

  媒婆前几天就过来说了一个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儿,那二牛媳妇居然是杨冬燕的娘家侄女。

  这下事情可就棘手了。

  他们这一带还是很流行中表亲的,其中又以回娘肉最为时兴,就是那种嫁出去的闺女生了个女儿,就将其嫁回到娘家去。而除了这一种,还有就是将女儿嫁给她姑家的儿子。

  婆婆就是亲姑姑,比婆婆是舅娘还要好,当姑姑的还能苛待一家出来的亲侄女?

  柳家一时间想不出好法子来,又听媒婆说,当时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家,就被杨冬燕打断了,顿时又活过来了。

  只是,他们选择的是暂时偃旗息鼓,等想到好法子后,再继续先前的计划。

  结果就是,这天临近傍晚时分,自家大闺女满脸焦急的回了家,还没开口,眼泪就先落下来了。

  柳家非常得穷……

  对于富贵人家而言,人丁兴旺是件天大的好事儿。可对于穷苦百姓而言,儿女众多,尤其是有好多个儿子的时候,可能连最基本的,给儿子们攒媳妇本儿都办不到。

  他们家大闺女十三岁了,下头是连续仨儿子。可家里积攒的钱,大概只够给一个儿子娶媳妇。偏生,这仨儿子年岁极为相近,家里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够钱。而把大闺女嫁出去换钱倒也使得,可他家大闺女长得也就一般,想要嫁个闺女给俩儿子娶媳妇……

  别做梦了,不可能的。

  除非是嫁给有钱的鳏夫。

  “你好好说话,到底咋回事儿?魏家那婆子骂你了?”她娘着急的问道。

  “没。”她边哭边将事情说了一遍,也不敢说是因为自己,才让杨冬燕想起还能让大孙女干活,只说老魏家打算让他家大孙女替了自己。

  “那还不如是她骂了你呢!”她娘急了,上手狠狠的掐了一把她的胳膊,“你说说看,你到底能做什么?家里养你那么大,好不容易才给你寻了个活儿,这才干了多久?你要是丢了这活儿,你也不用活了!”

  “有话好好说,你骂她干嘛?”当婆婆的狠狠的剜了儿媳妇一样,这才笑着对孙女道,“你觉得老魏家咋样?家里打算把你嫁过去,你乐不乐意?”

  小姑娘被吓傻了。

  老魏家的情况就摆在那里,更别提她都干了快一个月的活儿了,哪儿能不清楚他家有几口人呢?往好了说,家里是打算把她嫁给魏家大孙子的,可问题是,人家大孙子比她小了好几岁,又是个读书人,今年还要去考秀才,咋可能看得上她呢?

  所以……

  “不不,我会好好干活的,奶你别把我嫁出去!”

  问乐不乐意也就是顺口的事儿,柳家显然没真的让孩子选择,很快就又商量了起来。

  “要我说,干脆来个狠的,仔细教教她,找个机会撞上去,咱们家再跳出来说他占咱们闺女的便宜,不负责就去告官!”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这么一来……”

  “你怕那家人对大妮子不好?放心吧,男人都是那样的,十来岁水灵灵的小姑娘到了手,哪个舍得对她不好?再说了,大不了到时候再把责任往咱们身上推,说是咱们当爹娘的逼她的,不就成了?横竖钱到手了,担个骂名又咋地?”

  柳家大闺女要哭不哭的看着家里人,最终还是含泪答应了下来。

  计划是制定好了,就是实施的时候碰上了一些麻烦。

  二牛啊,他很忙的。

  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跟他哥一起匆匆吃过早饭后,就急忙往店铺赶。之后要么就守在店铺里,等着买家上门,要么就去后院干活,等卖家来店里卖牲口。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赶着牛车去县城附近的庄子村落,主动去收购牲口。

  甭管是哪一种情况,二牛都不可能落单的。

  哪怕是下乡收购牲口,那也不止他一个人,多半都是两到三个人结伴而行的。如果是待在店铺里,甭管是前头铺面还是后头院子,那就不止三五个人了。

  不落单,就很难搞事的,谁见过带着兄弟调戏邻家闺女的?况且,魏家的铺面离宅子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也就是说,柳家那头是没有理由去店铺里碰瓷,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去乡下地头来个偶遇了。

  至于等二牛回家……

  讲道理,二牛每年都是傍晚以后才回家的,这个点儿,无论如何柳家大闺女都应该回家去了。

  寻摸着好几天,都没找到机会后,柳家索性让自家大闺女故意磨蹭时间,说自家有事儿,晚一些才会来魏家干活,但保证会在天黑之前干完的。

  杨冬燕笑眯眯的答应了。

  等人走了,立马变成了司马脸,翻着白眼心说老娘搞事的时候,你们还是个屁呢!

  “你干你的活儿去。”杨冬燕随手一指方氏,之后就领着猪崽出门去了。

  祖孙俩晃晃悠悠的去了自家铺面里,杨冬燕给猪崽买了一串糖葫芦,让她坐在店铺里慢慢吃,自己则拽了大牛到一边,简单的下了命令。

  “我不管你用啥法子,反正你和二牛今晚都不准回家。”

  大牛:……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过,嘴比脑子动得快,大牛立马就开了口:“成!”

  牲口铺子本来就大,后院更是差不多有老家乡下的院子那么大了。再加上干这一行的,晚间也要给牲口喂水喂吃的,都说马无夜草不肥,其他牲口也差不多的。所以,店铺里一直都是有人的,老叔家的几个孙子就是常年住在后院的,再添大牛哥俩也没啥。

  只这般,杨冬燕就舒舒服服的领着孙女回家去了,中途还逛了逛,买了些家里用得上的东西。

  之后不久,祖孙俩就回到了家。

  又过了片刻后,柳家大闺女才满脸愧疚的上门,埋头开始干活。

  因为开始得晚了,自然也结束得晚了。直到窝头都放学回家了,她才干了个七七八八的。

  窝头还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毕竟因为上学的缘故,他也是早出晚归的,是没他爹和他二叔那么夸张,不过也的确没见过这人,只听说家里请了人来干活。

  然而,一直到活儿快干完了,大牛二牛还是不见踪影。

  柳家大闺女心里急得很,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太快了,眼瞅着灶屋里的饭菜香味都传出来了,方氏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催了她两句,她心下愈发的烦躁了。

  就只剩下最后几样了,无论再怎么磨叽,最多半刻钟也该干完了。

  可等干完以后呢?像家里有事要晚点儿过来,这种借口是不能常用的。要是家里常常有事,经常不能准时干活,那主家是完全可以直接将人辞退的。

  万幸的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关键时刻,已经许久不曾尿裤子的猪小妹,尿了。

  柳家大闺女心怀感激的搓着刚拿过来的裤子、鞋袜。因为猪小妹大了,家里人只是在晚上睡觉之前给她包上屎尿布,可如今虽然天快黑了,但也算是白日里,她这一尿,从里外裤子到鞋袜……

  好家伙,湿了个彻底!

  然而,就算多了好几样待洗衣物,可那也总有洗完的时候。猪小妹就算是实打实的猪队友,那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尿两回,她没这个能耐。

  最终,柳家大闺女拿了杨冬燕给的钱,委委屈屈的回家去了。

  就是没等到人呗。

  柳家问了情况,觉得应该是自家运气不好。做买卖的嘛,时不时的就会碰上特别忙碌的时候,晚归也是很正常的。可今个儿刚用了借口,短时间内不能重复使用,柳家就决定再等等,过个十天半月的,再用一回。

  结果,老魏家辞工了。

  本来就是啊,当初请短工就是因为自家忙不过来,而现在辞工的理由,自然是忙得过来了。

  柳家媳妇听着大闺女的哭诉,急急的跑到了魏家,找上杨冬燕就哭:“魏大娘您行行好,索性再请我家大闺女做几个月吧!我家人口多,连饭都吃不饱,多亏了有我家大闺女帮你家孩子搓屎尿布,才能吃上几顿饱饭!”

  杨冬燕特别有同理心的点了点头:“是啊,人口多啊,饭吃不饱啊!你看看,你看看!”

  看啥?

  循着杨冬燕的手指看过去,柳家媳妇看到了胖成一座山的小杨氏,顿时懵了。

  “你看看我这小儿媳妇哟,她真的是太能吃了!光吃不干活儿啊!仗着我疼她,她可劲儿的作幺。我都想好了,不能再怎么惯着她了,以后这屎尿布就让她洗,家里的活儿都让她做,正好能省下几个钱,给我孙女买糖吃。”

  道理是通的,可这话听着咋就这么不对味儿呢?

  没等柳家媳妇想明白,杨冬燕就赶客了。

  “等等!等等!”柳家媳妇还想再争取一下,就说起了怀孩子生孩子的不容易,还道小杨氏刚生完,就算出月子了,最好还是不要碰凉水,好好修养一阵子才对。

  当下,杨冬燕的脸色就变了,怀疑的看过来:“你说,你是不是跟我小儿媳妇串通起来,想叫我多出钱,好叫她偷懒?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不能碰凉水是吧?那就烧开了再搓屎尿布!我家不差那几个柴禾钱!”

  又说要省钱给孙女买糖吃,又说家里不差钱,柳家媳妇都搞不清楚这老太太是什么路数了,还想再说,却被轰了出去。

  杨冬燕怕个鬼!

  这要是在老家村子里,她兴许还有包袱,毕竟宗族的影响力是巨大的,真要有个什么事儿,尤其是跟亲戚和家里人产生矛盾的时候,宗族站谁这边,谁就是正义的一方。

  可现在呢?

  她干嘛怕邻居?

  当下,她站在门口就数落开了:“本来就说好了我儿媳妇坐月子才让你家闺女帮忙搓一个月的屎尿布,如今都将将两个月了,咋地?我还得惯着我儿媳妇啥都不干?说破天都没这样的,以后就是我儿媳妇来干活,谁劝都没用!”

  谁会劝你别让儿媳妇干活???

  被杨冬燕这么一混淆,柳家媳妇就算再想解释都没法子了,总不能说,我家就是差我闺女干活的几个钱买米下锅?

  不得已,她只能垂着头离开了。

  等她回家将事情一说,立马就遭了家里人的嫌。

  “那你为啥不能说家里等着钱买米下锅?不就是丢人吗?谁在乎这个?咱们家闺女要是不在老魏家干活了,以后还咋找机会……嗯?那要是没机会了,儿子们的媳妇本儿上哪儿去凑?”

  脸面和那几个钱,当然是脸面重要。

  可跟儿子娶媳妇这事儿比起来,脸面啊,那就是个屁!

  于是,第二天等天亮以后,街坊们都起来吃饭干活了,柳家媳妇又领着闺女上魏家的门了,还挑了个好时候,赶在了门口有人经过的时候。

  结果,院门一开,杨冬燕见是柳家媳妇,顿时喜笑颜开。

  “哎哟我这正要去找你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不是昨个儿还跟我说,你家穷,穷到没饭吃了!!穷到要靠大闺女来给我家搓屎尿布挣钱买米吃!!你家太穷了!!你家……”

  杨冬燕气运丹田,深深的将自己逼成了一个人形大喇叭,眼看着围过来看热闹的街坊越来越多了,她赶紧话锋一转。

  “我大儿子说了,请你去铺子里干活。记着,是你,不是你闺女。牲口铺子里人来人往的,小姑娘家家不适合。正好你把家里的活儿都交给她,你去干活,拿的钱比原先的工钱多一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杨冬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063章

  柳家媳妇脸都绿了。

  诚然, 这世上确实有不少人是完全不在乎脸面的,可有人宁可背地里吃咸菜疙瘩,出门还是讲究个体面。就说柳家好了, 拿聘礼不算啥,毕竟谁家嫁闺女都会要一笔彩礼钱呢。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愿意让外人知道, 全家靠个闺女养活。

  再说这也不是真相啊!柳家大闺女是挣了几个洗衣裳的钱, 却也不至于说全靠她一人养家糊口。

  见杨冬燕俩嘴皮子上下一拨动,就把自家先打在了穷困潦倒的耻辱柱上,随后又说家里全靠个十来岁的闺女养家,紧跟着又说要介绍活儿给她这个当媳妇的……

  这些话一旦传了出去,柳家男人还能有面子?

  “魏、魏……”柳家媳妇赶紧出声打断杨冬燕的话,可她空有一肚子算计,单论嗓门却完全不是杨冬燕的对手。

  片刻工夫,魏家门口就围了不少街坊邻居,有一脸玩味儿的单纯看好戏的,也有满脸兴奋恨不得事情越闹越大的, 当然还有那种老好人的, 上前接话道:“啥活儿啊?牲口铺子里的活儿, 柳家的能干吗?”

  “有啥不能干的?”唱戏最怕的就是没人搭戏,眼下观众有了, 搭戏的还主动上前, 杨冬燕自是愈发的眉飞色舞起来。

  在这些土生土长的县城本地人看来,但凡是跟牲口相关的活儿, 都是又臭又脏又累的。当然,这话也没错,关键是在城里干这一行人的都是男人,少有女人掺合这些买卖的。

  可在乡下地头, 男人们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家里的鸡鸭鹅猪牛羊,不都是女人和孩子在伺候吗?

  咋滴乡下女人能干,城里女人就不能干了?

  杨冬燕扯着嗓门解释了起来:“我儿子开的是牲口铺子,又不是屠宰场。再说了,这既不用她上前头铺子里卖牲口,也不用她去乡下收牲口,咋就不能干了?”

  “那她要干啥活儿?”

  “清理牲口的粪便啊!还得去河边挑水来清扫,给牲口冲洗刷毛,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买主才高兴不是?还有啊,那后院里住着我家后生、伙计,大概十来个人吧,收拾打扫都得干,生火做饭也要干,像洗衣裳晒被褥啥的,都是活儿。”

  杨冬燕是属于那种自个儿不干活儿,但特别会念叨的人。哪怕她上辈子不知道有那么多的活儿要做,可先前在礁磬村的时候,她可没少见隔壁魏大嫂指派儿媳妇们干活。

  有样学样还不会?要知道,她可是将魏大嫂常用的那些骂人的话都学了个全乎的。

  但问题是这么一来,却是坐实了在牲口铺子里干活特别累人的事实。

  柳家媳妇都被杨冬燕带偏了,这会儿都忘了自己来魏家到底是干嘛的,只忍不住接口道:“干这么多活儿,才拿原先我家大闺女搓洗屎尿布工钱的两倍?”

  “这话咋说呢,搓洗屎尿布那个要求不得高啊?我每天都是仔细检查了才给钱的。伺候牲口没那么麻烦的,顶多就是累一点儿,这有啥呢?钱多啊,再说你闺女还能歇一歇。”

  杨冬燕笑容满面的拽着柳家媳妇的手,高声宣布道:“就这么说定了啊!你今个儿就去城东,找魏家牲口铺!”

  柳家媳妇:……不是,谁跟你说好了?!

  本来是满怀希望的出了门,等回家时却是一脸的浑浑噩噩,柳家媳妇还是在她婆婆的提醒下,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魏家那个老太婆带劈了。

  她本人是肯定不愿意去牲口铺子里干活的,都不用亲自体验一番,想都想得出来那得有多辛苦。可偏生,方才那些话听到的人不少,她还不能隐瞒着,再说她闺女也听到了,真要是家里人吵起来,她闺女指不定站哪边呢。

  狠狠的剜了大闺女一眼,她无奈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实在不行,就让她去铺子里?这样一来,机会那么多,肯定能成事儿呢!”

  “那咱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柳家婆婆也来了气,任凭谁家都不会让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跑去男人堆里干活的。哪怕将来真的成了事儿,只怕也会传出自家闺女倒贴上门的流言来。

  想想这话也有道理,柳家媳妇愈发的无奈了,只拿眼看着婆婆,等着她发话。

  “干脆这样好了,你先去牲口铺子里干活,找机会让你闺女去送饭。”

  “啥?真要干活啊?”

  “装装样子都不会?赶紧的,收拾收拾,换一身旧衣裳。不是说铺子在城东吗?快些赶去。”

  柳家媳妇心里苦啊,她也是打小在城里长大的,不说娘家有多娇养,可起码从来没跟牲口打过交道啊!

  可婆婆的话又不敢不听,她犹豫再三,只道:“那家里的活儿……”

  “让你闺女做!”

  一锤定音。

  只这般,柳家媳妇苦着脸,磨磨蹭蹭的往城东牲口铺子那头去了。

  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要脸面,她就不需要了?在男人堆里干活啊,就算她已经三十多了,那也不合适呢。再说了,跟牲口打交道……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过先熬一天,明个儿就让闺女给她送饭。万万没想到,熬一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二牛压根就不在铺子里,接待柳家媳妇的是大牛。

  大牛提前得了他老娘的吩咐,说要是今个儿没人过来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可要是有人过来了,就说明对方是铁了心要搞事,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柳家的?”大牛瓮声瓮气的道,“先去挑水吧,记得去河边挑水,怎么去知道吧?不知道的就去问人。水桶在这儿,扁担也在,赶紧去。”

  县城里不少人家都有水井,当然更多的是在巷道里,而非属于个人的。按理说城东这边也是有水井的,可因为这里有本县最大的牲口交易市场,因此改了规矩,水井里的水只能用来喝,要给牲口用,就必须自个儿去不远处的河边担水。

  至于怎么分辨到底是自己喝的,还是给牲口用的……

  简单啊,井水两桶一文钱。

  柳家媳妇本来是想偷懒去挑井水的,结果被告知要收钱,她可不想来做活儿还倒贴钱,只能骂骂咧咧的去河边挑水。

  从魏家牲口铺去河边,单趟就要半刻钟,回来肯定更费时间,偏她以前没干过这些活儿,水装多了就容易溅出来,水装好了一趟根本就挑不了多少。

  更要命的是,牲口铺子的后院摆了足足八个大水缸,柳家媳妇挑一趟水,只够浇缸底的,目测至少要跑十趟以上,才能装满一个大水缸。

  前提是,没人用水。

  反正从上午开始挑水,一趟又一趟的,等到了下午,水缸还是没装满。

  好在大牛原也不是逼她将水缸装满,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摸出钱来给她:“今个儿你来晚了,明个儿记得要天不亮就出门,干到太阳下山才能回去。罢了,看你是头一天干活,今个儿还是把全部工钱给你。”

  柳家媳妇颤颤巍巍的接过钱,确实是她闺女平常洗衣裳的两倍,想也知道,老魏家还不至于在钱数上面坑她。可仔细算算,她这一天跑了多少路啊!

  哦对了,她还要走回家里去。

  从城东走到城南,搁在以前其实不算特别远的,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又不是什么府城郡城的。可搁在这会儿,柳家媳妇是真的走不动,双脚跟灌了铅似的,几乎是一步一挪的往家里走。

  等她走到家里时,天都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