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太太的咸鱼人生上一章:第41章
  • 老太太的咸鱼人生下一章:第43章

  “大牛娘。”

  杨冬燕赶紧走到东屋窗台旁,透过半开的窗户,一下子就看到里头躺在炕上有气无力的支着身子的魏大嫂,顿时大惊失色:“大嫂你咋了?”

  说着,她就径直走到一旁的门边,伸手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咋地了?这好端端的,你是病了还是摔了啊?”

  “没事儿。”魏大嫂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不就是前阵子忙着收粮食,就累倒了。等我歇两天就好了。”

  “家里其他人呢?大哥呢?你家老小呢?你儿媳妇呢?”杨冬燕还是觉得不对,秋收中暑是不算啥,可咋家里有病人,却没人留下来照顾呢?

  不想,魏大嫂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日子不好过啊!”

  对呀!

  日子肯定不好过啊!

  别说前些年刚借尸还魂的时候了,哪怕到了如今,杨冬燕还是觉得这日子太苦了,太难捱了。

  你能想象自己一觉醒来之后,居然没人帮着穿衣裳穿鞋子,也没人端着洗脸盆漱口水送到跟前来,更没人帮着梳头装扮。

  最可怕的是,她跟前甚至没有一个伺候的人啊!

  这日子过得哟,简直就跟泡在黄连水里一般。

  杨冬燕拼命的点头附和,她觉得魏大嫂说的完全正确,生活太苦了,日子真不好过。

  魏大嫂以为她还是跟以前那样,不带脑子的下意识附和自己。回想着这两年的苦日子,她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淌。

  费了些工夫,杨冬燕终于明白了她离开之后,魏大嫂过得是啥日子了。

  其实,一切都是有征兆的,大概是从魏大嫂家闹分家之后,既已经预示着接下来的苦难了。

  如果说,富贵人家不分家是害怕家产被分薄了,那么穷苦人家不分家,怕的却是日子过不下去。

  这家里人口多了,就算日子再怎么磕磕绊绊的,总归还是能熬下去的。可人口少了,看似好像吃喝嚼用也少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挣钱养家的人也少了。

  尤其魏大嫂不走寻常路,她把前头几个大的都分出去了,独独留了小儿子在身边。

  倒不是小儿子不孝顺什么的,而是这人品跟能耐本来就是不挂钩的。

  魏大嫂的小儿子年岁轻,杨冬燕他们离家之时,也不过才刚娶了媳妇,媳妇倒是争气,嫁进门不久就怀上了。可正因为如此,家里这一大摊儿的事情呢,光凭魏大嫂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

  怀孕期间倒也罢了,她小儿媳妇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就算重活累活干不了,其他一些清减的活儿还是会干的。可等生下了孩子,这总得坐月子吧?出了月子,那也得带孩子吧?

  家里多了个小婴儿,一应的琐碎事情会多出很多很多的,新媳妇能勉强应付得过来,就已经算是能耐的了。

  只这般,除却带孩子的事情外,旁的所有家务活儿都落在了魏大嫂身上。

  偏生她当初分家的时候带了私心,田产是自家多得的。可她男人年岁也不轻了,哪怕还有个小儿子,可父老子幼,田产却不少,压根就忙不过来。又心疼钱财不愿意雇人耕种收割,如此这般,还不得魏大嫂抽空下地帮衬一把。

  总得听下来,杨冬燕就觉得魏大嫂这是成功的将自己的路越走越窄,把自己往死里逼。

  杨冬燕真的很想安慰她,可眼下这个情况,真的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

  这要咋安慰呢?说以后会好起来了?

  不可能的呀,魏大嫂的小儿子年岁还轻呢,到今年都未满二十。以后肯定还要继续生,多生几个,家里一定会更忙碌的,等真的培养出来,起码也要十几二十年后了。

  问题是,魏大嫂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杨冬燕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实话:“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好不容易把大的几个拉拔长大了,眼瞅着孙子都要娶媳妇了,你都熬出去了,干嘛非要为了个小儿子把自己给坑进去呢?”

  “那是我儿子,我能不管他?”

  要说完全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可事已至此,魏大嫂也只能往好的方面看了:“你想想,有我和你大哥看着呢,这日子都那么难了,这要是没有咱们,他可咋过呢?”

  咋过啊?苦着过啊!

  要么就是小俩口苦着过,要么就是你们老俩口陪着小俩口一起苦着过。

  关键吧,苦难并不会因为吃苦的人多了,而减少一分的呀!

  不过眼下说这些已经没意义了,杨冬燕只问:“你接下来打算咋办呢?”

  “能咋办?先将来年的口粮搞定再说呗。”见杨冬燕一脸的狐疑,魏大嫂这才恍然,“你还不知道啊?咱们村啊,今年可遭了大难了!对了,你不是把地交给了老叔家种着吗?我记得你当初说的是收一成佃租?”

  “对呀,大家都收三成的,我只收他一成还不好?”就算是亲戚,杨冬燕也不觉得应该无底线的帮衬。

  不过,老叔那头倒是将她家收拾得还不错,那就无所谓了,横竖自家也不差那点儿钱。

  可魏大嫂却摇了摇头:“咱们村啊,今年的收成大概只有去年的一半。”

  “咋差得那么多?”杨冬燕惊了。

  要知道,去年对比前年也少了一些,再对比大前年……就是大牛发现问题的那一年,虽然差距不大,但肯定是差了一些的。

  这么算下来,今年的收成可能只有丰年的三分之一?

  那是要死人的啊!

  口粮完全不够吃啊!

  魏大嫂眼泪都出来了,其实假如只有她一家过得差,身为亲戚肯定会能帮则帮的。再一个,就算当初分家那会儿,她跟前头三个儿子闹了矛盾,可当儿子的,咋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娘饿死。

  除非,他们已经自身难保了。

  “不知道咋回事儿啊!老叔说,可能是春耕之后连着好多天都没下雨。可就算这样,那会儿咱们也挑了水浇地的。后来又说,是地里的肥料不够了,咱们也去其他地方收了粪肥。反正该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收成就是起不来。”

  其实,事情压根就不是秋收那会儿失控的,而是在五月的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道理很简单,就算没办法明确的看出最后的收成有多少,单看庄稼的挂穗,有经验的老农就能初步判断最后的情况了。当然,出入肯定是有的,但总不至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庄稼人家最怕的是什么?

  怕水患,怕旱灾,怕虫害,也怕这种找不到原因莫名其妙的减产。

  还有就是,一般年景好了,就会连着好多年都好的。反过来,一旦粮食减产,也是接连好几年都这样的。

  老话说,地有丰年和荒年,人也有。

  这丰年指的当然是好年景的时候,粮食大丰收,而他们这一带,前头大概有十几年是连续的丰年,家家户户都有存粮,还忙着盖新屋娶媳妇。

  荒年就是颗粒无收的年份,往前几十年,这边也曾发生过大规模的灾荒。事实上,包括老魏家在内的很多人家,都是几十年上百年前,从更北的地界往这边逃难的。

  除了这两种极端年份外,更多的则是歉年。

  大概可以理解为,收成不好的年头。

  而眼下,他们摊上的就是类似的情况。更糟心的是,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与其说是担心今年熬不下去,更多的则是害怕来年也这样。

  杨冬燕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魏大嫂会在秋收时病倒了。

  魏大嫂的身子骨很结实的,就算年岁略大了一些,却也还没老到那个地步。与其说是累的,不如说是心里难受,一个没绷住,人就垮掉了。

  “放心吧,旁的事儿我不能保证,起码我不会看着你们饿死啊!”

  杨冬燕拍了拍魏大嫂的手背,让她只管放心,好好养病,先将身子骨给养好了。至于之后的情况,到时候再说,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

  魏大嫂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杨冬燕又问家里其他人去哪儿了,之后才知道,不止他们家,连带村里好多人家的闲汉都出门打零工了,有些甚至是连庄稼都没收完,就急吼吼的出门了。

  “这不是你早些年说的吗?赶早不赶晚。”

  “我说过这话?”

  “是呀,你说的,咱们这十里八乡收成的时间都差不多的,等其他地方收完了庄稼出门打零工,到时候好活儿都被抢了。”魏大嫂努力的复述着杨冬燕以前说过的话,虽然不一定全对,但意思还是差不多的。

  杨冬燕无言以对。

  她这不是随便扯了个借口糊弄人的吗?要不然,她还能说是我故意让俩儿子提前走人,省得你们都说要跟着结伴一起走?

  不过也行吧,哪怕是随口瞎扯的,但道理还是有的。

  “这打零工呢,也是有讲究的,不要光埋头苦干不吭声。要是人多的话,完全可以找个人领头,去那些运河码头啊,跟人家船主谈好条件,帮着运货,钱也能拿的更多。靠嘴皮子赚钱可比卖死力气强多了。”

  杨冬燕边说边摇着头,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说两句话就能改变的。说白了,要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面对眼下这种粮食歉收的情况,她也得抓瞎。

  “行吧,你先休息下,等会儿我给你送晚饭过来。”

  眼角瞥过魏大嫂炕头的干饼子和半碗水,杨冬燕假装啥都不知道,又问她:“你能下炕不?要是能,也别我给你送过来了,你上我家吃一口,热闹热闹,正好我家也冷清。”

  “冷清?不是都回来了?”

  “就我和大牛媳妇,还有窝头。其他人要过几天才回来,这不是有个铺子在吗?总不能说丢开就丢开。”杨冬燕忽的想到了一件事儿,忙叮嘱道,“我说你可得赶紧好起来啊!要不然回头吃席了咋办?吃不成多可惜啊!”

  “你家要办席?啥喜事儿啊?”说着,魏大嫂不由的想起了前些年杨冬燕莫名其妙的办席那次,顿时急了,“大牛二牛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你可别又犯傻,打肿脸充胖子!”

  你才犯傻!

  你才打肿脸充胖子!

  杨冬燕瞅着魏大嫂那消瘦泛黄的脸,这才忍住了没开口怼她,缓了缓才道:“我孙砸!窝头啊!他考上了秀才!你说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办席吗?我还要上大牛他爹坟前烧纸放鞭炮去,好叫他在地底下也跟着乐呵乐呵!”

  “行了,你再歇会儿,等下晚饭好了我过来扶你。”

  撇下魏大嫂,杨冬燕一溜小跑的回了自家,寻着方氏后,张嘴就道:“你去后院瞧过没有?咱们家先前藏在地窖里的那些粮食,都还在吧?没坏吧?”

第069章

  后院地窖里的粮食?

  方氏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懵, 懵完之后才想起自家前几年好像存了一批粮食。再仔细想想……

  “应、应该还在吧?我没往后院去呀。”方氏迟疑了一下,只道,“要不还是等大牛他们回来以后, 再让他去瞧?我记得那地窖上头压了一块石板呢,上头还盖了不少泥块。”

  杨冬燕其实也不大清楚, 毕竟那桩事儿当初是交给大牛二牛来办的, 挖地窖她没管,挖完了之后也完全没顾得过,这会儿冷不丁的想起来……

  “我去后头瞅瞅。”

  瞅瞅就瞅瞅,瞅了保准你瞅不出个结果来!

  大牛二牛做事还是很靠谱的,当初说好了要将地窖隐藏起来,那就一定能做到的。

  就是吧,杨冬燕绕着后院走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找不到地窖在哪里。

  随后赶来的方氏也跟杨冬燕一起转圈圈,最后婆媳俩转累了,对视一眼, 齐齐宣告放弃。

  找到了又咋样呢?她俩还能把地窖挖开不成?就算挖开了, 那地窖深着呢, 里头的粮食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丢下去容易, 扛上来……

  杨冬燕瞧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的, 理智让她乖乖的回到了前头。

  “做饭吧,看看有没有柴禾, 没有就去隔壁借一些过来。”

  因为是知晓要直接回乡下老家的,在县城里做短暂的停留时,还是采买了一些吃食的。数量肯定不多,这大热天的, 买的太多不是等着放坏吗?但也足够他们仨吃上好几天了。

  不光买了十来斤的细面条,还有油盐酱醋都备上了,腊肉也有,唯一缺的就是柴禾。

  果然,家里没柴禾了。

  方氏跑去隔壁搂了一些柴禾过来,不多会儿,香味就飘出去了。

  这会儿也不图啥三菜一汤的了,就最简单的面条,方氏下了一大锅的细面条,配上肉燥,差不多就齐活了。

  等汤面上桌的时候,杨冬燕也将魏大嫂扶了过来。

  就是窝头跑了个没影儿了。

  方氏也不在意:“锅里还有面条呢,这大热天的,也不怕冷了吃坏肚子,由他去吧,饿了总会回来的。”

  “他说要去找萝卜和土豆,咋去了那么久?”说是这么说的,其实杨冬燕也没太在意,一个村子里能有啥事儿,估计是小伙伴许久不曾见面,冷不丁的碰上了,有说不完的话吧。

  倒是魏大嫂,面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来:“萝卜、土豆啊,是我耽误了他们。”

  “咋了?”

  “你们不知道吗?自打窝头考出了那个啥啥后,反正咱们村也好,隔壁村还有你娘家那个南田村,好些人家都咬牙供了孩子。这要是不分家,就算他俩没办法都去上学,起码能去一个。”

  说着,魏大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早就跟你说了,别分家别分家,你非不听。就算分家好了,哪有放着已经养出来的大儿子不要,偏生绑着小儿子的?这不是把原先吃过的苦头重新再吃一遍吗?”

  直到这会儿,杨冬燕还是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要说母爱,咋滴对小儿子就是爱了,对大儿子不是爱了?一样都是儿子,都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然是选个最出息最能耐的过日子啊!

  杨冬燕觉得她的逻辑完全没毛病,因为她上辈子看到的全是这样的情况。下至勋贵,上至皇家,哪个当妈的不是跟最出息的那个过?人家太后都是跟着皇帝过的,要不然还能跑去跟小儿子过?别闹了。

  魏大嫂苦笑一声,倒是没反驳,而是拿起筷子吃起了面条。

  看起来胃口还不错。

  想着病怕三碗饭,能吃就行,杨冬燕也算是放下了心来,招呼方氏一起吃,吃完了还有。

  实在不行,她还跟上辈子的倒霉儿子要,横竖这细面条嘛,想来对方也习惯了。就是柴禾的事情得解决,她到底还是有点儿包袱的,总不能真的跑去跟倒霉儿子要柴禾,太丢人了。

  幸好,等吃罢晚饭,老叔那头来人了。

  除了今个儿送他们回来的小子外,还有好几个人,赶着牛车送来了粮食和柴禾。

  粮食就是先前老魏家便宜赁给老叔家的佃租,就算再便宜,那也有一成的佃租呢,他们家还帮着磨好了,送过来直接就下锅的。数量确实不多,要是杨冬燕没提前从魏大嫂那头知晓消息的话,肯定得以为老叔家克扣了,但如今……

  “给多了吧?”杨冬燕粗粗的一看,就知道数量给多了。

  如果是对比丰年的,那肯定是少的,可今年的收成那么惨烈,一成的佃租绝不可能那么多。

  几个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咋回答。

  “也行吧,正好我家要准备摆酒请客,这就先留下,明年的佃租免了吧。”杨冬燕有预感,明年只怕收成会更惨,索性提前先免了,又道,“对了,得空了再给我弄点儿柴禾过来,要是回头有剩,再还过去。”

  “诶,成!”

  柴禾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当下就有人一口答应下来,又问杨冬燕打算啥时候摆酒,他们好提前来帮忙。

  杨冬燕想了想,摇头道:“这还真不好说,起码得等大牛二牛他们回来吧。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是农闲。再说我是打算请全村吃席的,不怕没人帮忙。”

  几人应声点了头,很快就赶着牛车离开了。

  柴禾的事情又不着急的,先前送来的这些,光老魏家使的话,起码够烧十天半个月的。

  等这头刚走,窝头就颠颠的回来了,一进来就喊饿。

  方氏赶紧帮他捞面去,杨冬燕则逮着他问话。

  窝头老老实实的答道:“本来我就是去找萝卜和土豆的,哪知道碰上了也在村学念书的人,虽然没跟我一起念过书,可咱们是同一个先生啊,就多说了几句。”

  “谁啊?”

  “姓钱的,就是住姑奶奶家旁边的,跟萝卜他娘有沾了亲,我听萝卜喊他表弟。”

  杨冬燕寻思了一圈,大概有了那么一点儿印象:“他家供他上学了?”

  “嗯,不过学的还浅,估摸着要明后年才会去县试。”

  方氏这会儿端了面碗过来,杨冬燕也不问了,只催窝头赶紧吃。见他吃上了,杨冬燕又叮嘱方氏,明个儿去采买些新鲜蔬果来。

  从县城带来的东西不算多,再说谁也不会买新鲜蔬果回乡下。那时候不是想着这些东西在乡下地头遍地都是,临了再买也成。谁也想不到今年年景不好,好在就算粮食歉收,蔬果还是有很多的。

  这一天,三人都是回原先各自的屋子睡的,也就是天气还热,不然还得去借棉被。

  次日,方氏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饭后,就袖着钱匆匆出门了。

  哪怕不算办席这个事儿,要买的东西也不少。好在,秋收之后必有集市,买不到啥稀罕玩意儿,吃食却是最常见的。方氏还买回来几只鸡,先扔在后院养着,回头再杀。

  隔了一天,村子里几乎所有人家都知道老魏家回来了,也知道窝头考上了秀才。

  一时间,老魏家的大院再度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不停的有人上门来。幸好杨冬燕早有准备,带了从省城买的茶叶,虽然也是很普通的那一种,但光是“省城”这两个字,就仿佛自带金光似的,村里人捧着茶碗喝,都连声叫好。

  连着好几天,老魏家就一直没少过人。

  灶屋的大锅一直烧着,煮着茶水,炖着绿豆汤。还有方氏临时出去买了一些瓜子回来,分给来凑热闹的众人。

  杨冬燕就觉得,大家伙儿不都还是原本的样子吗?

  再仔细看去,她就明白为啥这些人不像魏大嫂那般担心了。

  说白了,就是年岁太轻,经历的事情太少了。

  魏大嫂是经历过灾荒年的,她甚至见过活活饿死的人,还见过因为家里无米下锅,卖田卖地,最后沦落到卖儿卖女的。

  可另外一些人,也就是那些跟方氏、小杨氏差不多年纪的,却没这样的远见的。都觉得就算今年的收成不好,但也没到饿死人的地步。等明年嘛,明年肯定会好起来的。

  其实,哪怕是魏大嫂,担心的也不是今年会饿死人,而是怕明年的收成一样不好,甚至更差。

  要知道,单独一年别说是粮食歉收了,哪怕粮食颗粒无收,都不会造成特别巨大的影响。因为多半人家,只要是自家有田产的,而不是那种单纯的佃农,那么家里肯定是有存粮的。再不济,跑去镇上打短工,也能勉强度日。

  怕的是什么呢?今年粮食歉收,明年种粮就不少了,收成就更不好了,到了后年可能连播种的种子都凑不齐的。

  那就真的完了。

  不过,像魏大嫂这样的人还是在少数,好多人都是盲目的乐观。

  杨冬燕也没说啥,很多事情若非亲身经历,外人说再多都没用的。他们只会觉得,今年不行就明年,对于老人家的忠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家先凑合吃着喝着,等回头大牛二牛他们来了,我请全家吃席!”

  这档口,还是说些好听的吧。

  又过了五六天后,大牛他们回来了。

  一共赶了四辆牛车,除了老魏家自家人外,老叔家跟着一起出去的都回来了,看来牲口铺子是暂时关门的。还有就是拉回了不少粮食。

  杨冬燕有点儿懵。

  这么看来,大牛可能是提前就知道了今年收成不好的事儿……反正不可能是预知!

  等忙活完卸车卸货后,杨冬燕找了机会问大牛,果然是有人告诉了他。

  “我这不是经常跑乡下地头收牲口吗?今年咱们县包括邻县的收成都不算好,邻县还成,田地相对更肥沃一些。我寻思着,邻县就那样了,咱们这儿估计更惨。就索性收了一些粮食过来,反正粮食放得住,不吃搁着也坏不了。”

  杨冬燕斜眼看他,见四下无人后,压低声音问:“那咱们后院地窖里的粮食呢?”

  大牛:……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有水准。

  “娘。”大牛一脸诚恳的道,“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杨冬燕一口血哽在了嗓子眼里,毅然决定收回先前对大牛靠谱的评价。

  靠谱个鬼啊!

  一点儿都不靠谱!

  不过也无妨,因为大牛说,保存得当的话,粮食放个三五七年都不带坏的。就是吧,陈粮不适合当种子,但单纯的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杨冬燕索性不管这事儿了,只让大牛再去收点儿牲口来,不拘猪羊,鸡鸭也成,反正这次的宴请要好好办,等他们搬到省城后,只怕回来的次数就更少了。

  “我寻思着,下回来办酒,大概就要等到窝头考上举人了,再不就是他娶媳妇。”

  所以,这一次至关重要。

  不光是办席,还要祭祖。

  好在这些事情交给大牛去处理就好了,杨冬燕终于能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吹牛了。

  老魏家有吃有喝的,还有各种说不完的话题,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见天的往这边凑。

  再就是,窝头如今是秀才公了,虽然这个秀才公年仅十岁,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为抢手。

  这要是早早的将亲事定下来,哪怕窝头没办法更进一步,但老魏家的红火日子摆在眼前的,谁家的闺女嫁过来都是享福。

  而在这里头,最灰心的就是魏家人了,他们没机会。不过,几个魏家媳妇倒是动起了小心思,自家人不行,可娘家人呢?这年头,最时兴的就是中表亲了。

  再然后,方家那头就来人了,直接将自家姑娘往方氏跟前一推:“她姑,你仔细瞧瞧,满意不?”

  方氏:……

  一旁的小杨氏哈哈大笑,她比方氏好的是,杨家的闺女都被她连累了,况且本来也没有逮着一家坑的。杨家那头直接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其想着将自家闺女嫁给窝头,还不如想想将来娶猪崽过门呢。

  也因此,看到方氏被娘家人围攻,小杨氏笑得特别欢乐,完全没有丝毫的妯娌爱。

  方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随后冲着娘家人嫣然一笑:“不满意。”

  “满意就好……啥?噢噢!那这样好了,家里还有其他姑娘,你把条件给我说一说,我回头帮你张罗一下,咋样都得给咱们家窝头说个好的。”

  这要是旁的什么事儿,方氏觉得帮就帮吧,到底是生她养她的娘家人。可事关自己唯一的儿子,她又不是傻子,咋可能由着娘家人胡来呢?

  至于那什么娶娘家的侄女好,到时候跟自己一条心……

  方氏恨不得让方家人仔细瞅瞅小杨氏,瞧清楚了,这货就是杨冬燕的娘家亲侄女,嫡亲的侄女啊,结果呢?

  丫就是个祸害。

  “嫂子,我给你透个底,窝头的亲事我说了不算。”方氏也不好真跟娘家闹翻了,哪怕她以后回来的次数不会多,也没必要跟娘家撕破脸,她只将锅往别人头上扣,直言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很低。

  然而,没人信。

  “你是窝头娘,你说了要是不算,那谁说了算?总不能是你那个婆婆吧?哈哈哈,她就是个软面团子,有啥用呢?行吧,你就给我透个底,想找个咋样的儿媳妇?”

  方氏一脸的悲伤。

  真不好意思啊,他们老魏家还真就是杨冬燕那个软面团子说了算的。

  但这话她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

  关键时刻,方氏想到了老魏家的专用背锅侠,瞥了一眼边嗑瓜子边看热闹的小杨氏,她朗声道:“我们家的窝头啊,那将来是要换亲的!”

  换亲???

  不等其他人提问,方氏就大声的说出了自家的要求:“猪崽娘说了,她想要猪崽嫁个读书人,最少也得是秀才,当然要是举人就更好了。可那要咋办呢?我就寻思着,回头找个有妹子的秀才,让我家窝头跟对方换亲,他娶秀才的妹子,让猪崽嫁给秀才!”

  多棒的主意啊!

  这就意味着,要来窝头说亲的,自家得先准备一个秀才!

  对比那些要住簇新青砖瓦房,要家有十亩地,要聘礼啥啥的,准备一个秀才公这个条件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莫说方家人都被镇住了,连带小杨氏都是满脸的震惊。

  手里的瓜子突然就不香了。

  然而,背锅成自然的小杨氏,第一反应不是澄清,而是本能的将方氏递过来的锅背上,还顺便调整了一下背锅的姿势。

  在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这口刚出炉还热气腾腾的黑锅背好了。

  “对对,不是你们老说猪崽嫁不出去吗?我家猪崽啊,那是要嫁给秀才公的!”

  正好从隔壁回来,一脚刚迈过门槛就听到了这个话的杨冬燕,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杨冬燕:我他娘的才出去一会儿,你俩又搞了啥????????

第070章

  秀才公算个啥呀!

  搁在杨冬燕上辈子, 也就是她还是永平王府老太君的时候,别说秀才公了,她家的孩子, 即便是个庶出的,也轻轻松松的嫁给状元郎。

  状元郎在平头百姓家里那是了不得的存在, 可事实上, 即便不算恩科好了,每三年一届的科举,总归会有一个状元郎的。时间一久,状元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反正就杨冬燕知道的看来,她那倒霉儿子刘诰那一届的状元,直到她凉了,那人还在翰林院蹉跎的,据说还比她儿子低了半阶。

  这说明了什么?堂堂状元郎啊,连她那倒霉儿子都比不过!

  ……

  望着众人看向自己的那殷切,甚至带着一丝希望她来主持公道的眼神, 杨冬燕默默的在脑海里划去了对倒霉儿子的鄙视。

  她轻咳一声, 道:“对啊, 我家猪崽是要嫁给秀才……为啥非要是秀才呢?举人不好吗?猪崽眼下才多大?等她到了说亲的岁数了,窝头肯定考上举人了!”

  众人:……

  你还不如方氏呢!方氏起码只要求秀才!

  其实, 在窝头之前, 礁磬村这边就没几个认识字的,更是从来没出过秀才。至于举人啥的, 那就是闻所未闻的。也就是托了老魏家的福,他们才大概的知道了一些关于科举的情况。

  譬如说,秀才能去官学念书,免费不说, 还能发衣裳发笔墨,一等秀才还能每年从官衙门领取米粮钱财,数量还不少呢!

  再譬如,一旦考取了举人,那就一定能当官了。对了,他们县的县太爷就是个举人,理由是他们这边属于穷乡僻壤,没有进士愿意来这种犄角旮旯里当官的。

  具体细节,村里人是不清楚的,但起码有一点是弄明白了。

  考上举人以后能当县太爷啊!

  再看一眼坐在老魏家西屋前的檐下吃吃吃的猪崽……

  娘呀!这胖娃岂不是要嫁给县太爷?

  举人等于县太爷,杨冬燕说猪崽以后是要嫁给举人的,四舍五入不就是说,这胖娃将来是县太爷的婆娘???

  村里人捂着受惊的小心脏,原本热闹非凡的大院里,顷刻间安静如鸡。

  这要咋说呢?

  一则是因为老魏家在礁磬村待的时间太长太长了,哪怕这两年是离家外出的,但因为老叔家的几个孙子每年年关都会回家的,也会带一些消息回来,总得来说,大家还是觉得老魏家没走远。

  二则,也是因为老魏家上下都有一股子乡下人独有的质朴气息。要怎么形容呢?哪怕明知道老魏家已经今非昔比了,但乍一看……

  大牛二牛还是那副勤快能干的憨憨模样,方氏和小杨氏也是乡下婆娘的标准样子,还有就是杨冬燕了,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土味儿,就是个实打实的农家老太婆。